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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瘡百孔的黑色羽翼隨著半張純黑面具的消散而凋零。
見得那人的狀況比起自己是好上不少,他無力的癱軟下來,被接住的身體洩開了全身緊繃的肌肉。
他很睏。
睏的好像不會再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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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不論是這個世界對言,或是言對這個世界,在嚥氣的那一刻,就不存有意義了。所以,下一次開始,請將我當作棄子使用吧。」
好像,我是這麼對唯說的,在一個終於能望見方舟的地方。
結果,現在卻隱約能看見那扇門,裡頭…是屬於我一個人的地獄。
這意味著言的故事結束了。
旗子果然不能亂插。
真是,有夠丟臉。
但起碼…有唯在,應該不用擔心安了…吧?
願他們真能順利的戰勝命運,渡過所有劫難,相攜迎伴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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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我將言的身份折疊收起,指尖即將觸碰到門的瞬間,某人突然自身後緊緊的抱住了我。
那雙環至胸前的手臂白皙無暇,長髮般的細絲搔著我的頸間,肩頭被輕輕靠著承接了些許重量,軟糯的兩團棉花壓迫著背脊,
然後,是如絲綢那般順滑的輕息流淌耳邊。
「別急呀,我親愛的…。」
聽不清最後的名字,單是這聲音,就迫使鼻頭反射性的酸澀起來,溫熱的水珠不斷溢出眼眶。
照理來說,在這裡的我一般很麻痹,除了初始那段時間,幾乎沒再有過任何情緒。
只是個純粹的聆聽者,期盼哪個放棄轉生的靈魂給我機會回到現世打發時間。
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強按下即將潰堤的心,唇牽連著齒不斷顫抖,我沈默了好一段時間,才讓”她”再次開口。
「咦?原來你沒想起來?只是湊巧抽中而已啊。」
「妳…」
我很想多說什麼,但,所有的話卻都卡在胸腔,無法發聲。
我,應當是這個空間的絕對。
怎麼能…如此無力……
「沒關係,我提醒你一件事情就好。」
她親吻我的側頸,雙臂開始往上下游移,一字一句間都夾雜著粘膩到瘮人的曖昧。
最後,那雙手掐緊我的咽喉,揉捏著我的下檔。
「永遠永遠,你都是我的“東西”。」
刺激之下,腦裡終於出現了餘波蕩漾般的模糊身影,視線能及的一切卻迅速的被溶進黑色當中。
很快,我已能聽見醫療儀器規律的滴答聲,穿插著她揮之不去的絮語。
「回去吧。言,現在還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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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皮的野貓還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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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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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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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與大部分義勇軍沒有什麼不同。
他為守護黎瑟安而入伍,
莉絲、阿莉莎、2327還在等他拉著夜精靈手回家。
回去,存有所有回憶的白城-阿斯嘉特。
對於未來的堅貞與暢想,仍緊緊的被他握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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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
如果在那片漆黑之中嚥氣,將避無可避跌入群的深淵。
當靈魂溺斃在饑荒裡頭,意識不再存有任何眷戀。
亡者,將連自己為何要前進,都找不到理由。
這和無法得到死亡的我,有什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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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或許,
什麼都不能想,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記得,
會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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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沒有這麼覺得光線這麼刺眼。
橫跨千里到那座城兜了一圈,渡過了修身養息的數年,這次,又是在冰天雪地被打成這樣。
這,算的上緣份?
呵。
還能這樣胡思亂想,言肯定還在。
既不用回到無趣的狹間,也不會變成只剩飽腹之慾的空殼呀。
算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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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腦子沒有被打壞吧?」
聲音的來向,有塊朦朧的藍。
縱使尚未對焦的雙眼沒能看清輪廓,但我還不至於認不出言下半生決心誓死守護的對象。
不過,通常她的眼睛是薰衣草那樣的淡紫色,由一層傷痕累累的堅強包裹著令人於心不忍的脆弱。
現在這對藍寶石一樣的眸子,裡頭毫無雜質的彪悍明確、直白,這代表…現在主掌身體的,並不是她。
「暮華,我沒事,只是很少消耗至此。」
雖說同一對聲帶震動形成的聲波是相同的,但發話的其實是被封印在她體內的哥哥,通常,由他出面來找我的時候,都不會有什麼好消息。
在昏厥以前,我應當是被唯接住的。
莫非,她……出了什麼意外?
「少來,你最近每次出戰都跟不要命一樣。你騙得了魔力感知還不純熟的黎瑟安,但對我就甭裝了。」
結果,暮華是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推了一杯大水和一堆看似營養補充劑的藥片到我眼前。
雖然用語上不怎麼…客氣。
只是,我也沒有全然說謊,那些能量本就不能一次被解放,即使犧牲陽壽獲得短時間的超額,這副凡人軀體能做到的依然存有一個上限。
這回…我是真的有拚到超額前的臨界點了。
否則,言早在第二次被轉移的時候就會與同伴們共同跌進全軍覆沒的終局,被無盡的飢民們生吞活剝。
而最後那個打不中的傢伙,是根本沒有贏的可能性,幸好轉移來得及時。
「醫生交代的,快吃。」
我記得,先前唯因疲勞過度極度衰弱的時候,這位“哥哥”先是半脅迫的逼我煮了碗魚粥,後又跟我借了不少錢採買藥材。
既然他這麼看重唯,他這樣的表現,應該是意味著我為多慮吧?
我們,都倖存了下來。
當我以清水將五顏六色的苦澀藥片沖進食道時,暮華並未如上回那般的急進,只是靜靜的確認我的喉頭下移完畢,才緩緩地開口。
「聽好,我絕對不會說第二遍。」
「嗯。」
「不論如何,謝謝你捨身保護唯,她跟婕小姐都平安無事,你不必擔心。我相信你很清楚,在你抹去自己的存在以後,她們這群姐妹對黎瑟安來說,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必須感謝你,在我無法顧及的時刻維持著平衡。」
「這是我必須做的。暮華,我同樣明白我對黎瑟安和唯以及你的虧欠。」
瘟疫時,被受污染的靈魂洪流所牽引,言幾乎要殺了女精靈,若非唯在最後的關鍵時刻出手,遺憾就無法挽回了。
恐怕,不只他們兄妹,言也會就地自刎吧。
可我是真的料想不到,言與她倆之間的緣份可以緊繫到這程度。
單純欲返鄉歸土的言居然剛剛好的被黎瑟安找到,還被帶回了最後那天清晨點燃他們首次爭吵的義勇軍。
想著這條紅線既然如此堅韌,我便下了好好把故事走完的決定。
讓言繼續活在有黎瑟安的世界裡頭,直到終結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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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言,還是我們正對抗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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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視著人類金色的眸子,我第一次找不到那層說不上來的偽裝;嗯…或說是假裝更為合適。
我該放下偏見嗎?
該嗎?
該死。
飢荒開始以後,他是真的為黎瑟安不顧一切。
深深嘆了口氣,我盡可能地撇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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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真心願為黎瑟安的笑顏而戰,就讓她恢復記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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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比你以為的,更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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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你比誰都要能讓她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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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真的是我有辦法說的出口的話?
操!他要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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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臭人類。閉嘴,給我繼續睡。這只是第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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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要得到我妹妹這麼容易啊。
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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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協力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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