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第一次印度支那戰爭（First Indochina War）四

　　1945 年 10 月到 1946 年底，法國人只有兩個實力不足的師來守住越南，北緯16度由 第九殖民地步兵師（9e division d'infanterie coloniale），以南則是 第三殖民地步兵師（3e division d'infanterie coloniale）。這兩個師有一個噴火戰鬥機中隊支援。這是一個注定失敗的軍事行動，越南地形複雜、環境惡劣，這段期間有1,376名歐洲人戰死，390名士兵因為疾病死亡，339名士兵因事故身亡，41名法國軍官自殺。

　　到了 1951 年至 1954 年，兵力膨脹至175,000人，其中有54,000名法國人、18,000名西非人、30,000名北非人、20,000名法國外籍傭兵團、53,000名越南人。海軍約5,000名，空軍約10,000名，另外當地的後勤人員約55,000名。相對的，越南國軍（Vietnamese National Army）在同一段時間人數剛超過150,000名，法國的理論動員總兵力在445,000名；但相對於越軍是比較機動的，法軍只有四分之一有戰術機動性、十分之一有戰略機動性。1953 年，可用的機械化部隊共有7個旅級的機動大隊、8個空降營和一些內河海軍（landlocked navy）。

　　法國遠東遠征軍（CEFEO ）所面臨的所有困難中，欠缺戰爭成功所必需的國家政治意願和軍事資源是最嚴重的。1940 年，法國被納粹德國擊敗，到了 1945 年，這五年間納粹將法國分裂、佔領、搶劫並執行軍事行動，最後才被盟軍解放，法國失去了本身的經濟活動和管理。即便盟軍解放了法國，法國也因為隨之而來的政治清算，包含了戴高樂和共產黨之間的政治鬥爭，導致 1946 年戴高樂暫時退出了政壇。印度支那戰爭期間，法國的執政政府不小於19個，但沒有一個政府積極授權軍隊執行維護法國的海外殖民地權力。

　　法國共產黨（Parti communiste français）在 1944~47 年之間和 人民共和運動（Mouvement Républicain Populaire）以及 工人國際法國支部（Section Française de l'Internationale Ouvrière）組成了聯合政府，在1945、46 年的選舉都獲得了重大的突破並成為了執政黨，雖然在 1947年因為冷戰被排除在 第四共和的執政體系外，但在印度支那戰爭期間，他們的部份執政導致了以意識形態阻礙法國在維護海外殖民地的行為。法共在議會展現對這場戰爭的敵意，甚至鼓勵工會破壞運往遠東戰場的物資。但當時的法國輿論也不喜歡這場戰爭，連官方公報都沒有提到印度支那的授勳內容，也沒有向群眾募集必要的血漿等．．．這對正在印度支那作戰的法軍影響很大，他們不認為自己是為國家而戰。

　　法國對這場戰爭的反感反映在法律上，法國通過了禁止對遠東派遣法國新兵，這進一步造成了人力的問題，並且影響了當地訓練的士兵因為急需士兵而訓練不足。印度支那戰場是唯一在名義上由志願職業士兵組成，大約在 1949 年開始，這些部隊被迫在當地招募原住民以維持數量。最後導致大量的非洲、亞洲人組成的單位需要更多的法國軍士官，這對原本數量就不足的年輕軍官、士官增加了更大的壓力。

　　除了極度缺乏人力以外，還長期缺乏物資，遠東遠征軍在剛開始這場戰爭時，穿著各式各樣，能夠取得的美國、英國、法國－甚至是日本的軍事物資和裝備。步兵的支援武器非常少，步槍則有各式各樣的口徑（7.5mm、7.62mm、7.65mm、8mm的法國武裝，7.62mm、11.43mm的加拿大武器，7.7mm、9mm的英國武裝）讓整個遠征軍的後勤變成一場惡夢。某位在 第1外籍傘兵團（1st Foreign Parachute Regiment）退伍的中士回憶說，在1949 年 3 月，他排上十個人只能依賴他的 FM-24/F.M. Mle 1924（fusil-mitrailleur modèle 1924）的7.5mm火力，另外還有四挺已經損壞的 MAS-36步槍（MAS.36/CR.39）。排裡的其他人拿到了英國的 M1907/15 步槍，但是子彈少於三發，只能透過一次射擊填裝一發來控制彈藥。1950 年，他的排收到了德國優秀的 MP40衝鋒槍，但是使用的是英國的9mm彈藥，這導致了額外的後座力和走火意外，並不可靠。他們還有支援機槍是7.62mm的賴貝爾機槍（Mitrailleuse modèle 1931），但這些從馬奇諾防線上取下的機槍並不適合安裝在步兵用的三角架上。

　　另一個問題是，美國在1949 年對這場殖民戰爭有歧意，當時法國面臨美國得制裁，例如法國嘗試將美國製的飛機派往越南，這批貨就會被美國沒收。但在毛澤東於1949 年的中國內戰中獲勝、1950 年共產黨入侵韓國，美國開始負擔這龐大的戰爭後勤。1950 年 3 月，羅伯特·A·格里芬（Robert A. Griffin）以經濟合作署（Economic Cooperation Administration）的特別小組前往法國，並帶回法國在當地嚴峻形勢的報告，但結論是劃分越南，而不是軍事征服。但到了 5 月，杜魯門政府使用了國民革命軍在美國的應急基金，7,500萬美元用於武裝印度支那的法國人。但是法國人對這個計畫常常挪用軍火，將那些新的武裝和物資武裝法國本土的軍隊，並把過時的武器分配給遠征軍。最終美國負擔了法國在印度支那物資成本的80%。

　　在接下來的幾年中，法國的軍事指揮陷入了反覆失望和失敗的選轉門。勒克萊爾（Leclerc）交棒給 讓·艾蒂安·瓦盧伊（Jean Etienne Valluy），羅傑·查爾斯·安德烈·亨利·布萊佐（Roger Charles André Henri Blaizot）接手前者，馬塞爾·莫里斯·卡彭捷（Marcel Maurice Carpentier）代替了前者，結束在 尚·約瑟夫·馬里·加布里艾爾·德·拉特爾·德·塔西尼（Jean Joseph Marie Gabriel de Lattre de Tassigny）的任期上。1952年，總共有九位將軍的兒子死在越南戰場，這場戰爭每個月花費40億法郎、每個月超過600人傷亡。每一種戰術技巧都被嘗試，要塞線 (Defense line)、刺蝟防禦（Hedgehog defence）和空降（airborne）都失敗了。法國人在戰爭中訴諸暴力，在勒克萊爾的漠視下被加強，他認為＂人們必須了解我們士兵在這裡生活的道德和心理環境，不要太重視這些＂，＂酷刑、私刑處決、強姦－與我們部隊英勇和他們行動相比，都不重要＂。

　　德·拉特（de Lattre）是法國在越南最好的一位指揮官，他在最後一次外交嘗試中，試圖說服華盛頓將當時正在發生的 朝鮮戰爭（Korean War）和越南戰爭連結起來，但沒有成功。在德·拉特因為癌症死亡之後，安葬在他陣亡於越南的兒子 伯納德·德·拉特爾·德·塔西尼（Bernard de Lattre de Tassigny）旁邊，97歲的失明父親撫摸死去兒子的配劍。這場戰爭由 拉烏爾·阿爾賓·路易斯·薩蘭（Raoul Albin Louis Salan）以及 亨利·歐仁·納瓦拉（ Henri Eugène Navarre）任上謝幕，象徵法國最終捲入了一場無法取勝、不得人心且徒勞無功的戰爭中。

　　法國在越南的軍事學說來自摩洛哥經驗（the useful part of Morocco，直譯是在摩洛哥有用的部份），意思是將越南的核心部份，城市用遠征軍保護，放棄無法追擊游擊隊的農村，但指揮官們用什麼戰術或戰略甚至是部隊有多強都不重要，因為游擊隊非常出色，法國沒有機會在越南成功。由於政治因素，法國扶植的 保大帝（阮福永瑞）對政治沒有興趣、政治盟友天主教徒搖擺不定、南越腐敗貪污和經濟上的失敗導致破產，需要依賴法國和後來的美國援助。法國在戰爭期間有10%的國家預算被浪費在保護幾千個住在越南的富有法國人上，並用於收買親法越南人的忠誠度。法國人嘗試讓別人認為自己是對抗共產主義的先鋒－至少是說服美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