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不時經過伸縮縫發出喀答喀答的聲響，穩定向回家的方向前進，雖然遊樂園閉園時車廂快被散場人潮擠爆，我只能勉強的用手撐著隔板，隔出一個空間護著愛麗絲和小月。
但過了前幾個站後，人流一陣一陣的傾瀉，很快就有空出的位子讓已經筋疲力盡的我們坐下休息。
盡管上一秒看起還活力充沛滔滔不絕的聊著園區冰淇淋很貴但很好吃、哪個設施還意猶未盡還有最後的聖誕表演秀的精采，頭上還不知不覺多出了一頂顯眼的紅色三角帽。
但稍微一不留神就發現她已經在邊講邊開始打瞌睡，頭上那頂三角帽也搖搖欲墜。
「愛麗絲，你可以先睡一下，我和輝哥會叫你的。」
「嘿嘿～沒關係沒關係。所以我說大叔……那個……那個真的很……很好笑……對吧……」
我連附和的「沒錯」都還沒說出口她就等不及準備一頭撞上坐椅，我只好趕緊拉了拉她的袖子讓他往我這個方向倒，至少我的手臂應該要比撞上硬質塑膠椅好一點吧。
我稍微挪了挪了身體讓自己坐低一點，調整到剛好能讓愛麗絲的頭靠上我的肩膀的高度，不過這個距離近到甚至我的右耳能聽到她細細的鼻息聲，有點尷尬的我也將頭向左邊傾斜。
「……看來今天算是值得了呢，不過最後忘記還有撤場人潮真是失策。」
「已經很好了，今天謝謝你了，小月……」
「嗯？怎麼了？一直盯著我看。」
「……你今天那個……是認真的嗎？」
小月聽到我的提問愣了一下，然後看了一眼睡著的愛麗絲露出了淺淺的微笑，隨後也將頭靠在了我左肩上。
「這種事還要明講可是一點都不浪漫的。」
「……小陽知道這件事嗎？」
「……放心，我沒跟姐姐講過。」
說出這件事時，靠在我肩膀上的小月頭又低垂了一點，臉上掛著落寞的笑容，這讓我發覺我的問題在她耳裡幾乎是直接在踐踏她的心意。
「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關係，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你一直都是喜歡姊姊的，不然我也不會自願當你們的邱比特了。」
小月說的沒錯，我對於戀愛真的是一竅不通，長年喜歡著小陽也因為害怕破壞僅剩的好友關係，所以連試探都不敢試探，只能一直將自己的真心藏起，要不是小月她強行將我推上火線，我大概永遠都只能當個友好的兒時玩伴。
但是我現在才知道，小月究竟是抱著怎麼樣的心情在幫我，不管是給我勇氣向小陽踏出第一步，還是陪我度過最難過的日子，雖然我都一直在依賴她，但我從來沒想過……
又或許只是我讓自己不察覺而已，一直把小月的付出當成理所當然，如果清楚知道察覺了，我能想像會和小月的關係逐漸回不到單純的好友、哥哥、姊夫。
「……抱歉」
我現在寧願讓小月給我一記耳光，這樣可能反而讓我的心情能比較好受。
「你沒有道歉的必要啊。」
小月輕輕握住我不知甚麼時候不自覺握起的拳頭，放鬆後才發現已經在手心留下深得一時半會不會消退的指甲印。
看到這個情況的小月溫柔的揉著這些痕跡。
「是我擅自喜歡上你，只是剛好不那麼湊巧，你喜歡的人不是我而已。真要說道歉，我可能還比較需要。」
說著說著小月放開了手，我左肩上的重量也忽然消失，她坐正了起來，眼神低垂的繼續說道。
「雖然姐姐和小葵去世我是很難過……但看到你失魂落魄的時候，我腦海裡不自覺浮現更多的是我能夠趁虛而入的想法……很過分對吧。」
小月的聲音開始顫抖，從來沒在我面前流過淚的小月，此時淚珠卻不斷的低落在她的腿上，她將手也握在了一起，擺出像是祈禱的手勢抵著額頭，像是在祈求著自己能被原諒一樣。
雖然小月這樣責備自己，但只是很正常的情感，如果我身處同樣的情況，要我不多想是不可能的，我不是聖人，只是個普通的人類，當然小月也是。
「這只是意外而已。」
我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緊握祈禱的雙手，她也抬起頭來一臉意外的看著我。
「不管是我失去小陽這件事也好，還是出現在你腦海中讓你自我厭惡的想法也好，都只是意外，我們沒辦法去預期……況且你所做的已經足夠彌補了。」
我將小月的一隻手拉向我的左手腕。
「我還記得你那時緊張的樣子，讓我想起我還有會為我擔心的人，想起不能又多一個因為我而流淚的人。」
「……就算那個人可能只是為了她自己嗎？」
「那也很好啊，居然還會有人喜歡我這個社畜陰沉男。」
「……你這什麼回答啊！」
小月聽到我的回應，開心地笑了起來，邊笑也邊回復起精神把自己的眼淚給擦乾，雖然是用我的袖子就是了。
「還是笑容比較適合妳。」
「那當然，淚水怎麼可能適合活力四射的我。」
就像下雨過後的天空一樣，雖然一度被灰沉沉的陰霾掩蓋，但在放晴後所展現的是最澄澈最溫暖的藍天，小月露出了我從來沒見過的最美最純淨的笑容。
＊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算輝哥你答應我了嗎？」
「蛤？喔這個！這個嘛？」
「嗯？」
小月突然瞇著眼睛向我靠近，讓我不自覺的將身體往反方向倒去。
的確，雖然剛才我沒那個意思，不過聽起來的確是跟答應小月沒兩樣，這突如其來質問讓我一瞬間啞口無言，雖然我真的很感謝她，但對於再次跟人建立戀愛關係，況且還是自己的小姨子這點，內心還是有些卻步。
「……嗯哼……嗯？怎麼了？到站了嗎？」
可能是被我的動作給弄醒了，愛麗絲睡眼惺忪的從我肩膀上醒了過來，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她揉了揉眼睛。
「你們兩個怎麼一臉尷尬？」
「沒事沒事，再幾站就到了沒錯，我正想叫妳起來。」
「呿，被逃掉了。」
小月看起來非常不悅，湊近了我耳朵小聲的說道：
「輝哥！雖然我說可以慢慢來，但這麼好的氣氛居然還想逃，已經是負分行為了。」
「嗯？大叔又做了什麼讓小月姊生氣了？」
「哈，哈哈，真的沒事……對，對了！我有東西要給你們兩個，今天一整天太累了差點都忘了。」
感謝天，感謝地，感謝前幾天的我，心血來潮準備的聖誕禮物現在正是讓氣氛轉好的大好契機。
我從我的單肩包裡拿出了兩個樸素外表的小紙袋給了她們倆，兩人都一臉茫然的接了下來。
「耶？看，看不出來嗎？這是我給你們的聖誕禮物，不過我不清楚現在年輕女生喜歡甚麼，我只是照我的感覺挑的，不要太……」
「大叔！我現在可以打開來看嗎！」
「喔！……喔喔，當然可以。」
還沒等我把話說完，愛麗絲就興奮地直接向我追問，當場把袋子裡的東西倒了出來，小月看到愛麗絲迫不及待的樣子，也跟著將手伸進了袋子裡摸索。
「……」
「是圍巾……」
我給愛麗絲的是一雙素色的棉質包指手套，而小月則是跟我之前同款的圍巾。
「因為我看妳之前好像很像要的樣子……啊！」
我邊向小月解釋選擇的理由才邊想起來當時的狀況，我將已經送給愛麗絲的圍巾自然的讓愛麗絲圍上，這也難怪她當時會突然很動搖的樣子。
當我後知後覺發現這是一部更壞的棋已經來不及了，小月把眼睛瞇的更細，已經到了可以用眼睛刺傷我的程度。
「抱，抱歉。」
「……真拿你沒辦法，至少你有察覺到……謝謝。」
小月嘆了一口氣，不過馬上就把我送的圍巾給圍上，並且將圍巾拉高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語氣裡帶著些許的開心向我老實的道了謝，我這樣應該是安全過關？
「愛麗絲你呢？我應該沒有踩到雷吧？……」
安心完半邊，我轉向握著那雙手套，身體前傾著一言不發的愛麗絲。
「那個，我看妳明明身體很涼……我是說很怕冷，但保暖的用品總是缺東缺西的……妳怎麼了？沒事吧？」
因為愛麗絲低著的頭慢慢地脹紅了臉頰，我開始擔心了起來。
而小月也發覺到愛麗絲的異樣，起身坐到了愛麗絲的旁邊輕拍著她的背跟她說：
「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我只是……想要謝，謝謝。」
不過愛麗絲努力地從嘴裡擠出了道謝的話，但身體卻開始發抖，我趕緊起身站到了她的面前，兩手搭著她的肩膀慢慢地把她的身體往後靠，順勢得她的臉也稍微的抬了起來。
這時我才發現她的眼眶下劃過了一滴水珠，整張臉扭曲著擠成一團。
而我也才明白她正在忍住不哭出來。
「……我應該不是愛哭鬼了吧？」
她用努力擠出的聲音想要確認自己。
而我和小月聽到了這個奇怪的問題，互相看了看對方，隨後放下了心笑了起來，我摸了摸她的頭說道：
「雖然說你是愛哭鬼，但沒有不讓你哭啊。」
「而且女孩子這樣臉擠成一團很醜喔。」
愛麗絲聽到我們兩個的話，臉稍微回復了正常了一點愁眉的抬頭看了看我和小月，接著就大大方方的流了淚下來，不過這次嘴角也上揚著掛著開心的微笑，這也算屬於愛麗絲的進步了吧。
＊
從早上上車的車站門口走出，與白天熱鬧的街道景象相比，除了一些也在這站下車的人以外，站前廣場的人煙明顯減少，只有看起來像是在等著接送人的人望向車站著。
而各種裝飾彩燈雖然還在，但也只是單純的掛在各個已打烊的店面上，並沒有繼續放出炫目色彩的光芒，只剩如日常一般的夜晚街燈亮著，讓人意識到已經到了美好節日的尾聲。
原本還帶著忐忑又怕麻煩的心情開始了這一天，雖然發生了一些插曲，不過現在回到了同一個地方，卻有種不枉此行的感覺。
愛麗絲和小月緩步走在我的前頭閒適的聊著天，像是還想繼續延長這躺小旅行，我也跟著放慢了腳步。
盡管我們或她和小月都認識見面沒有幾天，但現在看著他們的背影有種一開始他們就是姊妹的錯覺。
當我們走到了廣場中央時，愛麗絲突然停下了腳步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之後抬起了頭，我也和小月也不明所以的跟著往漆黑一片的天空──隨後我的臉上就傳來了點點冰涼到有點刺骨的感受。
「雪？！」
小月發出驚嘆後，我也將右手從口袋抽出把手掌攤開朝著上方，集中了注意力，一開始只有一片，一片如棉絮般雪白的東西飄落在我的掌心馬上化為了水滴。
「……真的是雪。」
接著就連周圍也開始傳來一些驚呼聲，讓我明白應該不是我的認知錯誤，畢竟我也是打娘胎以來第一次親眼看到雪。
「雪！是雪！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哈哈！」
而當愛麗絲也意會過來這陣老天爺在壓線給的聖誕禮物是真的時候，開始張著手臂自己轉著圈圈，看起來好像是要盡可能讓自己接到感受到這突如其來的聖誕驚喜。
此時的她雖然在這樣昏暗的街燈光線下，但她的淺藍色連衣裙和馬尾都隨著旋轉而跟著起舞，把這樣的光線變得像是刻意設計好的柔和打光，在這樣的雪景下好像真的成為了一個能帶給人幸福的名副其實的雪國精靈。
「愛麗絲，小心點不要摔……啊。」
「那個笨蛋。」
小月不自覺地輕聲叫了一聲，因為愛麗絲連小月的話都還沒聽完就因為踩到一點的積雪，自己的腳開始重心不穩了起來，我馬上反應過來衝了過去，想要在他受傷前接住──本來是這樣想。
但愛麗絲在倒下前又多了一個踉蹌，脫離了我預判好的位置，不得已只好變成我直接撲倒在地上，用自己整個背去接住她的屁股的狼狽狀況，不過幸好她的體重本來就很輕，我根本沒鍛鍊的身體還能撐得住。
「痛……耶？不痛耶。」
「因為你坐到我的老背上了。」
「抱歉抱歉。」
愛麗絲不好意思地從我身體上匆忙起身，看來她的身體也沒什麼問題的樣子。
等到她離開我的背後，我也在地板上坐起了身，發現小月也靠了過來。
「還是老樣子，輝哥你真的不適合耍帥。」
「……呵呵。」
愛麗絲也跟著小月一起偷笑了起來，看來她也認同了我是個殘念男，小月就算了，但看來在愛麗絲的內心裡，我的形象好像已經沒法逆轉了。
雖然她們兩個正忙著偷笑，但也同時向我伸出了手，我遲疑了一下才搞清楚原來她們想要拉我起來，趕忙反握住兩人的手，三人一起使了點力站起來。
「「「唉咻。」」」
「沒想到一下子就開始積起了雪。」
我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和雪，也檢查了一下，雖然連帽子都噴掉了，但看起來沒摔出什麼傷，頂多我的自信心有點受傷。
「氣候異常？……算了還挺浪漫的。」
「真的好漂亮……太好了。」
「是啊……看來很快就會積的很厚。」
看著她們在感嘆這場雪的時候，也發現她們倆的頭上和肩膀上也有了一點一點雪絮停留，小月還有戴著貝雷帽倒還好，但愛麗絲並沒有戴著帽子。
為了不讓她著涼，我主動伸出了手輕輕地拍掉意外戴在她頭上的白冠，並把地上的漁夫帽撿了起來也拍了拍戴在了她的頭上。
「……謝謝……」
向我道了謝後愛麗絲兩手拉著帽沿低下了頭，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
「咳咳！」
小月在一旁發出了感覺有些刻意的咳嗽聲吸引了我們倆的注意──感覺還帶了一點不滿，我也沒辦法，不能讓愛麗絲這樣直接淋……雪吧？。
「那麼，愉快的聖誕假期也到了尾聲，請我們的主角來發表一下感言？」
小月右手裝作握著麥克風的樣子放在了愛麗絲的嘴邊。
突然被點名到的愛麗絲驚訝了一下，不過馬上換上了微笑。
「自從失去了媽媽後，一直以來都很痛苦。感覺我連之後的道路都昏暗的模糊不清……甚至動了念頭想要讓自己不要再繼續下去可能比較是種解脫……」
「愛麗絲。」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告解，讓我擔心了起來不由得叫住了愛麗絲，不過愛麗絲只是看了我一眼並搖了搖頭表示沒問題就繼續說了下去。
「不過現在我很感謝我那時作的決定，不然也不會遇到大叔你……和小月姊……」
愛麗絲慢慢地牽起了我和小月的手。
「讓我知道我還有屬於自己的微弱卻溫暖光芒，這已經足夠讓我有勇氣繼續走下去了──」
小月還沒等愛麗絲說完，深深的抱住了她，兩人互相靠著對方的肩膀。
「小，小月姊？」
「別說甚麼現在，未來我們也會繼續陪妳的。對吧，輝哥！」
「嗯，別說甚麼微光，要我們給妳一整顆太陽都沒問題。」
我反過來握緊了愛麗絲的手，盡管或許只是我的一廂情願，雖然她已經戴上我送他的手套，但彷彿能夠感覺到她的的手已不像之前一樣冰冷無力。
「……謝謝你們，雖然這甚至是個正在下雪的寒冬，但我今天感受到的是人生最溫暖、最幸福的一次……聖誕快樂小月姊，大叔。」
「「聖誕快樂，愛麗絲。」」
最後我們三人互相祝了彼此節慶快樂，就這樣保持了互相依偎的狀況了數秒。
接著她輕輕的推開了小月，這次她既沒有眼淚，也沒有躊躇的樣子，只是依然掛著微笑。
「但我恐怕不能繼續下去了……」
我和小月聽到這莫名其妙的話，互相用充滿不解的表情看了對方一眼，接著我馬上反問了愛麗絲，想要搞清楚她說的事。
「妳在說些甚麼？為甚麼？」
「……」
「愛麗絲，還有什麼難處，說吧，我們絕對會盡全力幫妳。」
「……小月姊我──」
「李思薺！」
還沒等愛麗絲說出口，不遠處馬路旁傳來的女性聲音打斷了她，一聽到這個聲音愛麗絲馬上驚恐的轉向聲音的來向。我和小月也跟著看了過去。
路旁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後座車門旁站著一位身著米色西式正裝裙裝的俐落短髮女性，但從頭髮的蒼白和些許皺紋看來是有點年紀，不過姿態卻會讓人不自覺嚴肅對待起來。旁邊還跟著一位身著男式西裝……還是該說是燕尾服的短馬尾女子……還是又該說是美男子？主動幫那位女性披上了外套。
好像是看到我們這邊沒有動靜，那兩人緩緩走了過來。
「輝哥。」
聽到了小月擔心的聲音，我又看回了小月和愛麗絲，發現那兩人越是靠近，愛麗絲就顯得越是動搖且面露懼色。
查覺到不對勁，我馬上站到了他們和愛麗絲的視線之間，加大了些音量說道：
「不好意思，你們是哪位？」
「……你又是哪位？」
沒有得到回答，那位年邁女性反而反問了我的來歷，簡直是莫名其妙。
「還真是抱歉，我沒有義務回答一個會讓一個小女孩如此懼怕……」
但我還沒等道我把話說完，制止我的反而是來自後方扯著我袖子力量，是愛麗絲正拉住我並用顫抖且細弱的聲音跟我解釋。
「……她是我祖母。」
「甚麼？祖母？」
以為聽錯的自己對著愛麗絲重複了一遍，但愛麗絲依舊是點了點頭，表明我並沒有理解錯誤，這樣反而讓我開始不知所措。
眼前是初次見面甚至是第一次聽說的愛麗絲的家人，雖然愛麗絲的反應不對勁，但我也不知道現在該用什麼行動應對這個突然冒出的「祖母」
我們雙方頓時間沒有了對話只能尷尬的看著這位年長女性，而她也用著目光上下打量著我和小月。
還沒等我整理好思緒，這位女性卻先打破沉默，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拉掉了原本嚴肅的神情，眉梢垂了下來，換上了慈祥的面容，視線射向我身後的愛麗絲。
「思薺，我很擔心你，這麼重要的日子，居然找不到你，大家還在等著你呢。」
帶著安心下來的語氣說著陌生的名字，如果真的是愛麗絲祖母，這位女性的態度可說是非常之正常，但愛麗絲對於這樣的話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只是躲在我和小月身後將我的袖口抓得更緊了一點。
那位女性眼看沒得到回應，看向了我，接著深深的鞠了一躬。
「不好意思了兩位，請容我剛才的無禮，我是思薺的祖母，李雪。」
誠摯至極的道歉，甚至讓我心裡產生了一種對她不好意思的感覺，不由得右腳都退了一小步，小月也一臉不知道怎麼回事地看著我。
李雪女士也持續彎著腰沒有要抬起頭的意思……接著我們之間沉默了一陣後我才意識到。
「沒，沒事，這位……女士，我才要說抱歉，口氣稍微有點差。」
我道歉的同時，她就用著像在比反應的速度重新挺直了身子。
「看來這位先生還是蠻通情達理的，那我長話短說，因為我們有很重要的事要我的孫女出席，可能要馬上帶她離開……」
接著李雪女士又看向了愛麗絲，並也上下看了一會兒，接著表情稍微垮了下來。
「請問思薺身上的衣物是你們兩位買給她的嗎？」
「是，是我幫她挑的。」
小月雖然語帶遲疑，但還是順著剛才的對話回答了李雪女士的問題，畢竟我們都是第一次聽到別人用這個陌生的名字稱呼愛麗絲。
李雪女士再一次用著毫無情緒波動的表情打量著愛麗絲，隨後面帶微笑地向我和小月說道，不過這個笑容比起這場冬雪還要來的冷淡，反而讓我背脊發涼。
「真的感謝兩位對她的厚愛，風燕，給兩位謝禮金。」
指令一出，剛才還直挺挺站著完全沒有動作的名叫風燕的隨侍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了一個信封袋遞給了我，從握著的厚度感就知道裡面裝的不是個小數目，不過我並沒有直接收了下來。
「這只是我給……朋友的聖誕禮物而已，這些錢我不需要。」
她揮了一下手候，風燕又將那個信封袋給迅速收了起來。
「……是這樣子嗎？那既然如此……」
接著又轉而用著相當不以為然的語氣說道：
「雖然這副模樣很不成體統，但……李思薺，該回去了。」
最後的還加重了語調，雖然依舊是帶著微笑，這讓人反而毛骨悚然。
而當然的愛麗絲聽到這句話反而變得更加恐懼，開始低著頭顫抖著。
這讓小月忍不下去，也站了出來袒護著愛麗絲。
「不好意思，如果現在讓……思薺回去會比較好的話我們當然很樂意，但我看不出來她對『回家』這件事有任何好感。」
愛麗絲聽到了這番話，有些訝異的看著小月。
而那位李雪女士思考片刻後則是卸掉了剛才笑容的面具，變回了她一開始那副嚴肅的臉，而且看起來要比原先更加不悅。
「李思薺！」
雖然一旁的隨侍風燕毫無波瀾，但這突如其來的大音量讓我們都嚇了一跳。
愛麗絲在聽到這聲叫喚後瞪大了雙眼，看起變得更加驚恐。我正思考著要如何制止對方持續給予愛麗絲的壓力，但她卻用著顫抖的聲音說出了意料之外的話。
「……我會回去的，祖母大人。」
「「蛤？！」」
我和小月同時驚呼出疑問，接著小月馬上蹲了下來捧起愛麗絲的雙手緊握著。
「你確定嗎？」
「……」
愛麗絲沒有任何回答，只是給了小月和我一個微笑後，放開了手帶著空洞的眼神走向了那個所謂「祖母」。
「不入流。」
李雪女士脫口而出了這句話，接著不悅的將我給的圍巾手套和小月給的馬尾緞帶都拆了下來直接丟到了地上，只能任由冷風將她的長髮吹散，盡管被如此對待，愛麗絲卻沒任何反應，只是視線更加空洞地低垂著。
「你這是做些什麼──」
我正要衝上前和他理論，但風燕卻馬上也過來擋在了我的面前，隨然他的身高只跟我相差無幾，但給人的緊張及壓迫感缺宛如正與一個彪形大漢對峙而不敢輕舉妄動。
「那麼兩位！不好意思，未來就當作沒遇過她，當然也沒遇過我。」
李雪出聲打斷了我，說完後就馬上甩頭就向黑色轎車的方向走去，似乎完全沒打算要聽我們的回應。
「大叔，小月姊，謝謝……」
而背對著我們丟出感謝的語句後，愛麗絲也沒抱怨任何一句話落寞地邁開步伐跟了過去。
我只能握緊著拳頭，看著連「再見」都沒說出口的愛麗絲慢慢走去的背影，懦弱的低下了頭，而散落在地上的物品也映入了我的眼簾，被這場逐漸變大的雪一點一點的覆蓋著。
「輝哥，這樣好嗎？」
「讓一個孩子露出這樣空洞無助的神情，怎麼可能好。但我們本來也沒有理由留住她……」
既然在事實上是愛麗絲選擇主動回去「家人」身邊，我們最多只能說的上是朋友的關係，哪有臉繼續留著她。
「……我還以為是多有骨氣的人。」
突然從我跟前聽到了女性的輕聲聲音，我猛然的抬起頭，沒有其他人，只有那個還擋著我去路的風燕，明明剛才都毫無表情變化，現在卻用不屑的神情瞪著我。
就在我還處於錯亂中，小月卻搶先質問了她。
「……你這是甚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在想小姐看走眼了。」
「你又懂他們的什麼了？」
小月比我還激動地直接扯上了風燕的衣領。
「風燕，你怎麼這麼慢，快點解決跟上來了。」
看來是察覺到這邊的動靜，李雪回過頭來詢問了狀況，而那位風燕一聽到就用手握住了小月的手腕化解開了拉扯，隨後把小月推了開來
小月退開後露出驚訝帶著些許疼痛的表情用另隻手撫摸著剛才被抓到的手腕，這讓我有點訝異，畢竟不是我在浮誇，小月的力氣跟男人比也是毫不遜色的程度，居然這麼輕易的就被制住了。
「……真是令人失望，看來小姐還是只能繼續當那些人的玩具了。」
「……你等等，玩具怎麼回事。」
雖然只是很平常的名詞，但在這種狀況用在愛麗絲身上是多麼令人不舒服的用詞。
「嗯？我還以為小姐已經都跟你們說開了，畢竟都願意打破規則來見你了，看來不是這麼回事嗎？……算了，反正也不重要了。」
風燕話說完後就俐落的轉過身要離去。
我到目前為止對於愛麗絲的了解只僅限於我們都是同病相憐的人而已，到今天剛剛為止我還是擅自以為只要能一起分擔痛苦就能幫上她的忙，但是現在風燕的話卻直接刺入了我的胸口。
雖然跟我分享了她的身世，但卻沒跟我說自殺的理由。雖然讓我知道了不想讓他人知曉的傷痕，但傷的最重的心靈卻沒有向我真正敞開過。
這幾天的互相訴說在這瞬間好像都變成流於表面，都只是我自以為是的自作多情，讓我頓時感到有點失重感而跪在了地上想就此放棄，反正本來就不是什麼正常的相遇，只是讓一切回歸日常罷了──
「振作點！」
小月用雙手拍在了我的臉上，讓我剎那間腦袋中變得一片空白，眼前只剩眼角稍微帶著點淚水的小月。
「這次還有機會，不要放棄。」
「……你不懂，我和她之間本來就是意外才連繫上的──」
「別說傻話了！什麼事不是意外？我們本來就是因為各種意外才會在這裡的。你這傻瓜就不要思考這麼多多餘的事了，你這種表情我可不想再看一次，有人在痛苦就盡全力去幫她就好……當然我也會幫你的。」
小月的一番話突然就像醍醐灌頂一般直衝我的天靈蓋，一瞬之間好像思考的變得清晰了起來……說的對，明明對方可是讓這個愛哭鬼擺出連哭都哭不出來的空虛表情，我卻還在考慮一些有的沒有的。
「謝謝你小月。」
「……這樣才對嘛。」
我摸了摸小月的頭，跟她道了謝後，開始思考著要怎麼做才能讓愛麗絲逃掉。
此時列車進站的聲音從後方傳了過來，還在想著這大概是今晚的末班車吧，我腦中突然有了想法。
「小月你可以擋住那個叫風燕的一段時間嗎？不用跟她起衝突，能讓她不要追上來就好。」
我邊說邊用眼神示意著車站的方向，而小月也在這瞬間明白了甚麼，跟我點了點頭。
「謝謝……但我還有一個擔心的──」
「沒事的，我自己逃得掉的。不過記得事後要補償我喔。」
「……拜託你了。」
語畢，我撿起了地上的圍巾圍到自己的脖子上，站起了身，將鞋子在地板上用力踩了幾下確定沒問題後看向了轎車的方向。
李雪已經坐在後座，愛麗絲則是還是失神的站在車門旁，而風燕則是正準備要從左側駕駛座車門入座，這是大好機會。
「愛麗絲！！！」
我從廣場中央大喊著她的名字，這是我今天能量最高的一次吶喊了，為了就是讓愛麗絲能注意到，不過這讓附近還在欣賞這場雪的人也都轉移注意力到這裡，連站務人員都從窗口探出頭看了過來。
確認她有聽到我的名字後我繼續說道：
「不是說好要讓我陪著你到死為止嗎！！」
「「「咦？？！！」」」
此話一出，愛麗絲瞪大了雙眼，但也讓附近的人開始騷動了起來，「求婚？」、「修羅場？」、「好樣的」等猜疑起鬨的聲音傳了過來，就連小月也一臉驚訝的看著我，不過也管不了這麼多了，我踩緊了步伐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你都把我拖下水了，現在又想甚麼都不解釋的離開，也太不把大人當一回事了吧。」
「……你別管我了，我自己可以的！」
「可以的話就給我帶著笑容說啊！」
「我……」
愛麗絲聽到這句話後，雙手捧在了胸前，雖然想要說些甚麼，但雙唇卻顫抖緊閉著。
「李思薺，進來。」
李雪當然也注意到了這裡，催促著愛麗絲上車，但愛麗絲現在卻開始左右為難了起來，這也讓我已經靠近到一半的距離了。
「不行的，祖母不會允許這種事的──」
「我現在才不管那個老太婆是你的誰！就算她是總統也沒有權力阻止我陪著你！」
周圍開始有著「說得好」、「有攝影機嗎？」等湊熱鬧的聲音此起彼落，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好像瞄到駕駛座車門旁的風燕在偷笑。
而此時也終於靠近到了只有幾步的距離，我停下了腳步，對著眼眶中淚水打轉的愛麗絲伸出了手。
「……為什麼……」
「你忘了嗎？我們約定好的。」
最後，愛麗絲在躊躇著片刻後，向我也緩緩地伸出了手。
「風燕！」
好像是開始急了，車裡的李雪忽然大叫著風燕的名字，我見狀直接箭步上前將愛麗絲拉近並抱了起來，雖然愛麗絲驚訝了一瞬，但馬上搞清楚了狀況也抱緊了過來。
「抓穩了。」
「嗯！」
我確定好後馬上開始踩著之前的步伐頭也不回地向車站的方向跑了起來，而風燕接到命令也馬上從車子的引擎蓋翻了過來，不過在那之前小月已經就定了位。
「謝了。」
「之後可得跟我好好解釋清楚。」
經過了小月身旁雖然道了謝，但不知為何她看起來好像特別不悅。
我盡量加重自己的腳步跑著，確保自己不會因雪而滑倒。
而我的身後傳來了李雪氣急敗壞的聲音和周遭的人的加油聲，可能是因為這樣，感覺腎上腺素都被激發了起來，就算抱著愛麗絲，跑得好像比我預期的還要快。
就這樣我迅速跑向剪票口，為了趕上時間想要直接跨過去，但站務員居然幫我開好了一個入口，對我比著大拇指。明白了他的用心我疾奔了過去並向他點頭致意。
「大叔，後面！」
此時後方也傳來了快速的皮鞋踏地聲，沒想到那個隨侍已經用超出我意料的速度甩掉了小月要跟了上來。
「到底什麼怪物啊。」
「……風燕小姐是組裡最強的人了……」
我脫口的一句話沒想到愛麗絲居然還很正經回答了我，這真的是超出想像的怪物──
「不過沒問題，能趕上。」
幾米遠的月台旁列車已經發出車門即將關閉的蜂鳴聲，我對著其中一個車門不管不顧的衝刺了過去。
就在最後一秒，我衝了進去，車門同時也關了起來，但因為沒有足夠的距離煞住腳步的關係，我只好用盡全力將身體扭了半圈，將愛麗絲護在胸前盡量讓她不要受到太多傷，側身撞擊上了另一邊的車門上發出了巨響，好在末班車沒甚麼人。
停下後我馬上挺起了上半身確認風燕沒能進來後安心了下來，從車窗外能看到風燕小姐已經停下了腳步，甚至在微微的向我們揮手？
「真奇怪……痛痛痛，看來還是出糗了，不過還算成功？」
我又往後躺倒了在地板上，閉上了眼想要享受一下這暫時的安心感。
「……」
「嗯？愛麗絲你怎麼不說話，還沒鎮定下來嗎？」
還沉浸在安心感的我跟愛麗絲開著玩笑，坐起了身看向愛麗絲，她還在緊緊的抱著我，只能看到她頭上還停留著的雪絮。而我見到也再次伸出了手輕輕幫她拍掉了，同時也順便輕摸著她的頭想要安撫她。
過了幾秒鐘後她像是想起了甚麼一樣抓著我的肩膀撐起了身體看著我。先是瞪大了眼睛，再來又有點像是想哭的神情，最後帶著這個神情露出了淺淺的安心的笑容。
看著這副笑容，這讓我又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想要安撫她，但下一秒卻發生讓我措手不及的事──愛麗絲將我的臉自然地捧了起來，再來就是這世上難以複製的柔軟觸感停留在了我的唇上。
眼前是愛麗絲凍的透紅的臉頰，好像最近、前陣子、不久以前才發生過類似的事，但這次我連反應都還沒反應過來，愛麗絲就馬上把兩手搭載我的肩膀上用了最快的速度把我推離開來。
「我，我，我……」
愛麗絲的臉瞬間脹紅，感覺產生的熱度都能把頭頂上殘留的雪水給蒸發冒出了白煙。她開始瞪大著眼左右張望，接著跳了起來向著車廂的最靠邊的座位跑了過去，整個人蜷縮在了角落。
看到她這樣我也沒辦法的搔了搔腦袋，站起身慢慢地走了過去，在離她半個人的距離坐了下來，用左手撐著大腿托著臉斜看了她一眼。
「總之……」
愛麗絲發現我正看著她，用著膝蓋遮住自己半張紅透的臉，從瀏海下探出一點視線看了過來，不過看來至少還能繼續溝通。
「我們先搭到最遠可以到的站好了，好險我的錢包還在身上。」
聽到我的計畫說明，愛麗絲抬起了頭用充滿疑惑的表情看了過來。
「怎麼了，你有想到其他想去的地方嗎？不過也不知道這班車有沒有靠站。」
「不是，你怎麼像甚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啊。」
「咦？我想說你都自己逃開了。」
「那是因為！……不自覺就……都要怪大叔你突然搞這齣啦！明明像平常一樣遜就好了。」
「這也太強人所難了吧，既然會後悔就不要做啊。」
「我才沒有後悔！……」
「……」
愛麗絲又將臉藏回了自己的膝蓋後面，整個人都轉到另外一邊面壁小聲的嘟噥著。
「這樣三番兩次的……怎麼可能沒有任何感覺……」
「……謝謝。」
「……又不是為了讓你道謝才這麼說的……」
愛麗絲沉默了一瞬，又把身體轉回正面，雖然依舊抱著膝蓋，但頭稍微歪向一邊有些不悅的看了過來像是在質問我，但我也不知道該說些甚麼或做些甚麼反應。
不可否認的被她這樣的美少女直接表明好感，是個健全的男人都會心動，但前提是沒有我和她差了快十歲這件事，畢竟我到現在為止還是下意識的把她當作孩子，不能坦率的為她把我當一個男人來對待這件事來高興，在我心裡會有種疙瘩。
我也只好扶著額頭皺起了眉用傷腦筋的目光回應她的凝視。
不知我們兩個之間到底互相盯著看了多久，當列車到了靠站的開門鈴聲響起我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愛麗絲，我還沒辦法回應妳……」
「……是嘛……還？」
我將我脖子上早就送出去的圍巾解了開來想物歸原主，愛麗絲則是一動不動，安分地等我把圍巾重新圍上她脖領才又轉過頭來看向我。
「先把這件事結束後再好好想想吧……我們兩個都是。」
或許在愛麗絲對未來沒有希望的情況下出現了我，又或許只是剛好我們有著不同於日常的共通點，所以才讓她產生了錯覺。
雖然目前的狀況還不明朗，但如果當她能夠像正常的女高中生一樣，不需要我也能平凡的與年齡相仿的朋友們吃喝玩樂，不去想著用死來逃離屬於她自己的日常，我想她應該能夠得到不一樣的青春，而不需要去選擇我。
也不知道愛麗絲有沒有懂我的意思，她只是遲疑一會後，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但你可不可以只是握住我的手就好……」
聽到這樣的要求後我才發現她的手還一直在微微的顫抖，雖然現在車廂內部並沒有那麼寒冷，但靠站時敞開的車門還是不斷地灌入冷風，加上手套也被丟了……也許不是因為這樣的緣故。
我重新意識到現在是我強行把愛麗絲帶走，從那個初次見面的她所謂的祖母，從她的血親手中。盡管從她的反應看來，讓她逃跑這件事並沒有搞錯，但在風雪逐漸加大好像把這節車廂從世界隔離開來的寒冬中，她能夠依靠的人只剩我了，這是我現在最重要的責任。
思考過後，我握住了她的左手，緊緊地握著，在此刻我清楚地感受到她一如往常冰冷的手慢慢的止住顫抖，隨後反握了回來。
「……總之，到了目的地我會叫妳的，妳放心休息吧。」
「……嗯。」
在輕聲地回應我後，車門的關閉鈴聲就像宣告她的能量即將燃盡一樣，眼皮也跟著慢慢地闔了起來，整個車廂中只剩下愛麗絲平穩的呼吸聲和從掌心感受到她逐漸上升的體溫。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