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站在高樓上,跨過了欄杆,深吸一口氣後,縱身往下跳,強勁的風刃迎面而來,自由落體的速度,夾帶著某種不安。
「五、四、三……」
蹦!
軟墊上大字形的男孩睜開了雙眼,一旁圍繞的消防隊員,滿臉錯愕。
「上面的先不要跳!」小隊長向八樓的隊員發出命令。
「我們在演練你在搞什麼啊,想死是不是?」
粗曠的聲音咆嘯走來,抓起少年的衣領,將他高高抬起,少年瞇著眼睛,晃暈著頭,嘴裡似乎在說著什麼。
「第……七次……還死……」
「滾!」大隊長一把將他扔到地上。
緩慢爬起的擬傑,沿著小巷,摸著牆一步步走向熟悉的早餐店,喝完三杯免費紅茶後,才終於看清楚菜單,隨意點了一份鮪魚蛋餅跟卡拉雞腿堡,擬傑拿起了手邊的一份報紙。
「禮振紀念館工人再度墜樓身亡,今年第八次意外,年底前究竟能否如期完工?」
斗大的頭版標題,配上被馬賽克擋住的大片血跡,模糊的工地現場照片,令人怵目驚心。
一邊吃早餐,一邊閱讀著一行行故事般的文字,擬傑皺著眉頭,似乎在思考什麼。
頭低低的,回家的路上,一直盯著手機,左手握緊的剛才那份報紙,被塞進了肚子,拉上外套拉鍊後,根本看不出一點異樣,插進鑰匙,路過一樓客廳,回到二樓的房間裡,關上了房門。
重重的躺在床上,又是日復一日的活著,沒有半點前進的感覺,為何生不能選,死也不讓我死?
這種痛苦,其實只是自己想像出來的,煩惱也都是無中生有,所有悲傷都是如此,只怪人類的想像力,放大了憂傷。
我明明都知道,現在這種生活是我自找的,要是當初再努力一點,我就不會這樣了,或許吧。
起身脫下外套,任由報紙掉落地板,擬傑打開電腦,鑽入一個個遊戲世界,大殺四方,累了就躺在床上睡個午覺,醒了就去冰箱翻找昨天晚上的剩菜,加熱一下,簡單打發掉午餐後,繼續回到電腦前拼命,一晃眼敵人又全都死在了自己腳下,正要切換到下一個遊戲時。
「下來吃飯囉。」一聲輕柔的呼喚,讓擬傑伸了個懶腰,扭扭脖子下樓去。
簡單的三菜一湯,一包外帶的烤雞,不算太豐盛但也絕對能吃飽的晚餐,落在眼前,擬傑拿著碗筷,放到了父親面前。
「你今天有去就業博覽會了嗎?」父親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青江菜,邊嚼邊問。
「沒有。」擬傑拔下一隻雞腿,放入父親的碗中。
「為什麼不去找工作?我們也會老,不可能養你一輩子。」母親用湯匙撈了一杓番茄炒蛋放入擬傑的碗中。
「我只是不想浪費時間。」擬傑迅速將碗裡的飯菜吞入口中。
「先賺錢養活自己,你想怎麼搞我們也不會管。」父親盛了一碗絲瓜貢丸湯給擬傑。
「我知道。」擬傑將眼前的湯,端給了母親。
「三年了,看看你做出什麼成績?別再搞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了,夢想能當飯吃嗎?我拜託你實際點好嗎?」父親夾到口中的塔香茄子,懸在半空中。
「我吃飽了。」擬傑將碗筷拿進廚房,上樓關上房門。
強行終止這個話題,因為重複幾十次的對話,換不來一次的互相理解,最後的最後總會演變成戰爭,互相傾瀉滿腹的不滿,直到鄰居的拍門抗議才會迎來短暫的和平。
為什麼就是聽不進去呢?就因為我是你們生下來的,所以我的人生需要完全按照你們的旨意?就因為你們養育我二十五年,所以任何事情我都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可以這樣無限上綱嗎?
我只是想要你們的支持,我獨自闖蕩一個個陌生的領域,甚至還沒得知結果,就被你們瘋狂的否定。
我認同你們想要我先有經濟能力的想法,但是創作並不像洗米煮飯,半吊子的態度只會做出連自己都無法滿意的作品,所以我不可能一邊工作一邊創作。
可是這樣不代表我不理解你們,只是我不想這樣過,說簡單點,不過就是選擇題罷了,你們有你們自己想要過的人生,而我也有自己想要過的人生。
你說沒辦法選擇,沒錢我會餓死,那些都只是夢想,現實是殘酷的。
那為何要生下我?
擬傑拿起地上的報紙,思考良久。
睡醒的早晨,鳥叫聲是如此動聽,擬傑將房間整理乾淨,將鑰匙輕放在桌上並離開家裡,前往縣碇火車站。
花了三百六十塊,買了一張通往銘祥火車站的票,上了車,車廂裡的人們,各自忙碌著,微胖的孕婦坐在博愛座看著嬰兒車裡,熟睡可愛的寶寶,綁著馬尾的女孩拿著素描本畫著窗外的風景。
擬傑看著手機上的路線指示,心滿意足的笑了,再兩小時就能解脫了。
火車路過許多曾經的回憶,翹課打電動的歡樂高中、第一次跳樓的廢棄大樓、熱鬧的書店都市、火鍋燒烤吃到飽,好多好多人間美好的事物,可一切都不重要了,擬傑閉上眼睛嘴角上揚,他在回憶裡找到了回憶。
「而那些就是回憶吧,回憶會被複製嗎?如果可以複製的話,那我要去哪裡買呢?」
擬傑自問自答,聲音不大,車廂內一切都一如往常,只有擬傑臉上的微笑,持續了好久好久,直到火車停下,充斥著幸福感的擬傑才站起身,混入了人群中。
嚴肅的表情,循著手機上的路線指示,一步步邁進,禮振紀念館蓋在一座巨大公園的深處地底,地下八樓,地上四樓,上百名工人鑽著牆、填著泥、鋪著路。
擬傑偷偷的繞過一個又一個拿著設計圖的工頭,悄無聲息的躲在了工地裡地下二樓的某一間廁所,平息著自己巨大的心跳聲。
「每一樓都有安全網,我還是躲到晚上好了,那些工人究竟是怎麼摔死的?」擬傑思考著對策,聽著外面的腳步聲。
「還是缺人啊,這樣下去,可能無法如期完成,最快也要明年六月了吧。」男子沉穩的牢騷,煩惱的逼近。
「這樣怎麼行?老闆說今年無論如何一定要完成,聽說不惜重本,每個月都會幫工人們加薪,預算會一直調高。」褲子拉鍊拉開的聲音,伴隨著男人的問題。
「那也沒用,重點不是錢,是這些有技術的工人不多,根本請不到,而且這邊發生這麼多災難,根本沒人要來。」一聲碰撞聲,什麼東西被放在了流水聲旁。
「那我在想想辦法,看是不是要聯絡一下黑市,從裡面……」
「噓!」
扣!扣!
擬傑眼前的門,被敲了兩聲,擬傑一動也不動。
「裡面有人嗎?」低沉的男人聲響,帶著一股壓迫感。
「肚子痛,上一下廁所。」擬傑看著四周,唯一的工具只有一捲衛生紙。
「師傅你編號幾號,你的聲音我好像沒聽過?」
「喔,我是來應徵的啦。」擬傑開門,看到兩個粗壯的男子,一個正拿起黃色頭盔,另一個看著手機。
「奇怪,今天有應徵嗎?」黃色頭盔的工頭,凝視著擬傑的打扮。
「這不太像來應徵的吧,你看他瘦弱成這樣,有沒有在吃飯啊,給他幾個便當吧,這不行用啦。」
被工人們趕出工地後,隨意晃著身軀,坐在了一旁的長椅上,任由頭上的樹蔭晃動,擬傑閉上了眼睛,屏蔽著外界吵雜的一切。
「想自殺也不行,太溫柔的家我根本不想住在裡面,這裡死過好多人,這裡就是希望,我根本不怕死,給我跳一次就好,墜落的感覺就是那種感覺,瞬間的失重,反應不過來的加速,可以讓腦袋安靜的恐懼。」
氣音低語,嘴裡念的話就只是想說出來而已,被誰聽見或不聽見都無所謂。
擬傑想起了自己曾經被合作夥伴背叛的故事,但他也是在後來才知道原來自己是合作夥伴,一開始還天真的以為自己是來躺分的,可以輕鬆的享受成果,沒想到合作夥伴講的不清楚,擅自以為暗示的很明顯了,結果就是分道揚鑣,各自回家,回家的三年裡,什麼都沒有前進。
擬傑原本以為自己只是個靈感助手或是超吉,沒想到那人竟然以為擬傑了解他最強的理論,故事兩個人一起寫才會最強,擬傑根本不信,也不想,每一次的拒絕與本能的抗拒厭惡都表露無疑。
「你自己寫就算了,憑什麼擅自將夢想,壓進我的軀殼。」
擬傑還是相信一個人寫故事作者一個人作品會比較完整,不然四不像。
沒錯要是沒有一開始的誤會,事情不會發展成這樣,一開始那人就誤會了,最強理論沒有人會信,更不可能有人會跟,說了多少次一顆腦袋贏不了兩顆腦袋,討論了多少次故事技巧中的最強關鍵,合作。
可是都太暗示了,聽見的不一定認同,認同了也不一定會去做,那人也錯了,因為從一開始他擅自給了也決定了在對方身上的期待,同時,擬傑也是,都犯了一樣的錯,想不勞而獲。
給予期待就是一種偷懶與怠惰,那一刻誰都不配稱作追夢者,於是三年裡雖然分道揚鑣,但偶爾還是會像以前一樣討論著故事,用電話,可也從來就一樣,討論的一方熱烈講解全力訴說,另一邊細心聽著,然後繼續生活,繼續放著緩慢前進的字數而且更疲累了。
「本來就是那人的錯,跟一開始說好的完全不一樣,改來改去靈感助手到超級編輯,又說到共同作者,下一次是不是他變成輔助,全部我來寫,懶惰王一個。」擬傑躺在長椅上望著天上悠閒的白雲。
是的,其實從頭到尾,那個合作夥伴就嚴重的犯了錯,你忘記了,想寫故事的人是你不是擬傑,為什麼你可以擅自決定把他變成合作夥伴尤其是第二作者,為什麼強加最強理論在別人身上,靈感助手或超吉就算了,可是這一點無法原諒,擅自將兩人同化認為對方百分之百是同樣的思維水平,還有想法認同,徹底的不尊重所有不一樣的意見。
嘴裡的合作,諷刺,難怪今天要蓋紀念館,紀念所有你的收藏品嗎?那顆醜陋的心臟終於要放在展示櫃,給人唾棄了嗎?害人不淺,罪該萬死。
擬傑看著工地,突然一個想法油然而生,手裡的錢包與手機,被捏緊在了竊笑中。
隨意逛著曾經來過的巨大城市,點了一碗牛肉麵,看著電視裡的新聞,裝了兩杯免費冬瓜茶,這時電話響起了。
「你在哪?」
「禮振紀念館。」
「九點了,有要回家嗎?」
「沒有。」擬傑緩緩放下手機。
「你最好趕快回家,不然你爸會發飆的。」
「我要去北薯市寫作過活。」
空氣瞬間凝結,客廳安靜地過分,父親臉上的笑容溶解,化為憤怒的咆嘯。
「你……能不能實際一點?」「為什麼非要去那裡呢?」「北薯有什麼好的?我二十年前也去過啊!後來還是選擇留在這裡生活。」「講話啊?你不講話我怎麼會知道為什麼?」
「……」看著眼前陌生的家人。
我還要說什麼?你的表情解釋了一切,就像你從來不聽別人說話,自顧自地決定一切,要我們這些小孩接受一樣啊!
說什麼有差嗎?你真的在乎過我的想法嗎?還是因為我不是你所期待的那個我,所以在大發雷霆?
「對阿!那裡生活又貴,在家還不用煩惱房租,寫作在家裡寫不就好了?」母親用同樣疑惑的眼神看著我。
「妳閉嘴。」
眼淚都被妳逼出來了,明明昨天才私下聊過,妳怎麼能馬上就忘記?北薯市只是一個夢想的起點而已啊!
我當然知道我有可能會失敗,但我不想什麼都不做,二十年後再來後悔。
何況,我不只是一個人在奮鬥!
「你怎麼這樣對你媽說話?你這什麼態度?」「講話啊!你不能這樣對你媽說話。」父親憤怒地抓住我的領口。
「……」
我們又不是小學生吵架,為什麼要抓著別人的情緒性字眼不放呢?
「好,隨便你。」
父親負氣離開,整個客廳只剩下我眼淚落地的聲音。
「你爸他一直希望你去考公務員,拿個鐵飯碗,生活更輕鬆,不用像他這麼累,看天吃飯,忙碌一生。」母親的手輕拍著我發抖的肩膀。
「我不會去的,我要改變世界,不要庸碌無為的過一生。」
即便再怎麼微小的機會,我都會緊握不放的,何況,我們強無敵。
「你知道夢想不能當飯吃吧?」母親語重心長地擔憂著。
「我知道,如果我失敗了,我會安安分分的。」
「那三年怎麼樣?在家你也不用擔心任何問題。」
「一年,給我一年,我不會待在家的。」
如果不脫離這深淵般的地方,我是無法前進的,人生的每個決定都是一場賭博,這把我全下了。
到了北薯市,來回三趟超級市場,把六坪大小的房間填滿必需物品。
「看個實況。」
「玩個遊戲。」
「出門吃個飯。」
「看看漫畫。」
「玩玩手遊。」
「洗洗睡了。」
怎麼完全沒有動筆呢?這……不太對吧?明天,明天我一定!
明天也不是一個特別的明天,就和前天與後天一樣,同樣的事情無限循環,到底、到底、到底、到底、到底、到底?
所有的情節在腦海早就構思完成,就剩下那臨門一腳了,到底是為什麼啊?難道是我的決心太過薄弱?難道是我害怕傾盡全力卻被棄如敝屣?難道是我從來沒離開過深淵?
那是我在家裡的第二十一年五個月又三天。
線上遊戲,歷經了無數個爾虞我詐之後,束之高閣。
手遊,明白它的機制、玩法與貪得無厭後,越刪越快。
書,看破它的套路與煽情後,越看越快。
走進一個書店,拿起一本又放下一本,每丟棄一本,心多痛一分,偌大的書店竟然沒有一本值得購買,最後只能空手而歸,就在離開書店前。
「既然沒書能看,要不自己寫?」
禮振的字句,讓已經乾涸的湖水,湧出清香甘甜的泉水,這是一個從未想像的領域,即便再怎麼對其他作品嗤之以鼻,也不曾動過如此妄想。
「這會不會太難了?」我看著金黃色光芒的書店。
自己創造一個個動人心弦的故事,果然還是非常勉強吧?創造一個角色,賦予他血肉、情感與靈魂,建構一個完整的世界,再給他一段難忘的旅程,光是想像就讓人望之卻步,禮振怎能舉重若輕地說這種話呢?
「要不看看我寫的東西?」他從書包中掏出了一本【十萬顆詩畫的太陽】
「這……好強!」
奇怪的書名、獵奇的劇情、緊湊的節奏、無厘頭的節點與躍然紙上的角色交織成一個個有趣的故事,這就是新世界吧?
「但是我大概寫不出這麼強的故事。」
「沒關係,你當超輯就好。」
「超級?」
「超吉編輯!我啊,只要不停跟人交談,就會有無數的靈感,而你只要把我寫的那些靈感整理下來就好。」
「你問問題的時候,我可能幫不了什麼忙喔?」
「沒關係,我不是在問你,我是在問我啊!到時候你只要說一句話,我就會自己想到答案了。」
「哪句話?」
「你告訴我啊!」
「這句有什麼用?」
無法理解,不管任何問題的反問回去,就能讓人得到答案,那還問什麼呢?
「你告訴我啊?」
「難道是人在問問題的時候,心裡早已有了答案,只是想和對方的答案做個映證,一樣則堅定自己立場、不一樣則細思其恐嗎?」
「沒錯,我只需要引導出心裡的答案就夠了。真不愧是超輯呢!」
「好,我就來當你的超輯。」
難怪,我只聽得到自己想聽的,把反對的話都當成了耳邊風。
高中同學會散場後,確認了聯絡資訊當晚,就接到他的電話,聊了幾個小時之後,他把所有的資料傳過來,讓我方便編輯,短時間內我應該是負荷不過來,沒想到我以為的真的只是我以為,只花了三天左右,他要的編輯模式,我全都完成了。
「那我也寫點什麼?」我看著他故事資料庫最下面的那個數字99。
「沒事,你躺好就行。」他敲開了數字100。
「不行,再躺下去,我都快要變成麻糬了。」我看著自己越發膨脹的身體。
「那我們來投比賽吧?暑假有一個,兩個月一本你行嗎?」
「行。」我打上了101。
故事設定在距今三百年後的世界上,因為海底電纜的普及,全世界的網路和電力都十分發達,可是環境保護的意識依舊如今,海洋被汙染,大地被破壞,空氣裡更是充滿有害健康的懸浮粒子。
海中的生物也因此死去了大半,身為海洋中的霸主,鯊魚,食物越來越少的情況下,不知是餓昏了頭,還是對人類的不滿,朝海底電纜拼命的攻擊、啃咬。
自殺性的用頭撞碎了鋼筋水泥造的外殼,咬斷了包裹在裡面粗厚的海底電纜,本來已經充滿黑油與廢水的海洋,徹底觸電了。
強大的電流碰上汙濁的海水讓許多海洋生物徹底變異了,宛如怪物般的海獸紛紛出現,對人類產生了極大的威脅,於是陸地上的人類與海洋中的怪獸徹底爆發了戰爭。
觸電變異過的海洋裡充滿了輻射,人類也不敢動用太過強大的炸彈攻擊,這會讓海水揮發後的空氣裡充滿有毒物質汙染全地球。
主角雷電鯊魚正是海洋中的霸主,透過自身強大的紫色雷電,擊敗了前來討伐的狩獵隊,人類被迫逃往人造的空島生存。
「行,搞定,就先這樣吧。」
好不容易寫完故事大綱後,我躺在床的一側,看看漫畫更新了沒有,刪除剛下載不久的圈錢手遊,滾去床的另一側,看看哪些實況主開台了,哈哈大笑再順手釣個魚,整理完禮振這兩天寫的東西,叫了外送吃個宵夜大餐,真是美好的一天。
可是接下來的幾天,又什麼都沒動了……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滴水穿石什麼的,我都知道,我都知道阿!
看著完成的故事大綱,鯊魚的名字叫什麼?空島又有幾座?為什麼我就是寫不下去呢?
「阿振,寫作好難。」我看著編號101。
明明就應該是能震撼世界的書才對啊!我怎麼能寫這麼爛……唉!丟掉算了。
「不難阿,不論是詞藻的修飾、節奏的掌控、情節的巧思、人物的生動……等,全部都是輔助,真正的秘訣只有一個,就是寫、不停的寫。」
「可是我寫一寫都覺得,不像我想像中的那麼強,然後就放棄了。」
持之以恆,怎麼會,這麼難?
「你以為的不一定是你以為,寫就對了,別管它是好是壞,因為它不一定是真的好、也不一定是真的壞。」
「唉!」我看著鍵盤。
在小房間裡吃了兩碗麵,影音網站首頁重複刷新,美食料理、遊戲精華、歌唱技巧、名人開講,時間一點一滴地送給各種影片,直到精疲力竭的跌入被窩,連文件都不曾打開,寫作的念頭也從未浮現,也許我只是個說說仔罷了,說的好聽卻什麼也做不到。
時間隨著我在床上的滾動而流逝,八月二十號了,只剩十天了,而我連第一章都還沒完成,鯊魚都餓死了,空島都墜落了。
「擬傑,你最近怎麼都沒寫?」
「我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好,我幫你改。」
「不用啦。」
「改好了,你照著我給的東西繼續下去就行了。」
「這……這不好吧?」我這樣不是代寫嗎?我可以直接用你的東西嗎?
「安啦,肯定超強。」
我開啟了他幫我改完的檔案,看著密密麻麻的提示與故事方向,腦內重新建構好的世界在轉換成文字的一剎那,崩塌了。
九月初,結果我還是只有故事大綱,而禮振拚出了兩本,一次交兩本去比賽。
十二月初,一切都是那麼的順利,禮振的兩本暢銷書制霸了三個排行榜,而我依然是他的超輯,每天整理著那些越來越多的資料夾,121【拯救無人失眠的枕頭】、122【麻糬】。
「擬傑,你這個麻糬的點子超強,人滾來滾去會變成麻糬這個設定真的太酷了,要不你重新回來寫吧?肯定賣得比我好。」禮振站在書店排行榜前,眼睛發亮的看著我。
「還好吧,有那麼厲害嗎?」
「可以拉,我可是制霸排行榜的男人,你信我。」他將手指舉了起來。
「好吧。」我看著上面前五名。
他被封為小說之神,終於露出潛伏許久的獠牙,最後致命的咬合,讓我們之間的矛盾徹底爆發,那一天禮振將超級的薪水拿到我的租屋處。
「擬傑,都五個月了,你到底要不要寫?」
「想說先整理你的223【花雨季】,之後再寫啊。」
「你都搬來北薯市這麼久了,總不能一直當個超輯而已吧,那麼強的天分都被你浪費掉了。」
「我不想寫了。」
「為什麼?」
「本來就是你寫而已啊,幹嘛一直催我?而且你把我想好的架構改來改去,根本就不是我想要呈現的東西了。」
「你的故事加上我的魔改,肯定比我以往的作品更加厲害。」
「我不這麼認為,現在這樣不好嗎?」
「那超輯就做到今天吧,這樣下去我只是在浪費你的時間。」禮振將最新的一本書放在了我的桌上。
他離去的背影讓我突然發現了一個真相,原來我只是想要安穩的過日子……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我試圖撿起碎片,想把它們重新拼湊,卻只把它們弄得更加零碎。
一小時後,我躺回床上滾動。
「叮!」久違的簡訊聲喚醒了滾到睡著的我。
「竹屬國中同學會,希望大家踴躍參與,地點將辦在竹薯市鹽水湖畔別墅……」
擬傑望著隔壁的明祥火車站,人來人往的繁忙都市,飯店玻璃上模糊的自己,與城市夜景下重疊的回憶,彼此交織著煩惱。
「要不要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