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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斑 - 妳與那未曾知曉的色彩》 2. 一碗豆花的時間

Martion 莫昕 | 2021-09-17 20:00:04 | 巴幣 10 | 人氣 114


教室空蕩蕩的,現在是正午時分,大家都出去吃飯了,下午也沒有課。這樣正好,才不會有其他同學經過時,一雙雙歪斜到快脫窗的眼睛——那種多餘的壓力,想到就讓人渾身不自在。至少在掛上耳機聽到最後的環境聲之前,我是這麼認為的。
轉動門把的聲音在此刻顯得格外響亮——
「嗯?就你一個人嗎?你的組員呢?」
這次要做給系上演講的海報,由於請到一位藝術治療師的緣故,系上希望用手工繪製,畢竟藝術治療就是著重動手創作時的感受,以及作品對於作者的詮釋關係,雖然麻煩,但這樣的要求是情有可原。
當然每張都這麼做是不可能的,其他張貼用的海報,會拿這張原稿掃描再做輸出。
開始作畫前的繁瑣準備最讓人卻步了,尤其是這種尺幅巨大的圖畫,想起之前那不辭勞苦的自己還真是令人敬佩啊。
首先是選用材料的方面,像海報這種要戶外張貼的性質,若選擇手繪,而不是用Illustrator或是Photoshop等軟體製作的話,因為媒材的限制,選用方便、快速又廉價的材料即可,例如壓克力顏料就是很好的選擇。
接下來,為了不要塗得地板到處都是,慢慢將一張張報紙攤開當作隔絕物,再將廉價的壁報紙放上。
因應壓克力的特性,調色盤跟畫筆也都要備一組爛的,即使用壞也不會心痛,我看看……壓克力顏料的調色盤是——
「喂~你有在聽嗎?我原本是希望大家都有分到工作的!」
哇啊!突……突然有人在我耳邊說話!
瑟縮起的脖子緩緩轉向後才知道,原來是啞琴啊?嚇得我倒吞了幾口口水。
對噢,剛剛有人走進了教室,好像還說了什麼來著……不重要了,我連她上一句說了什麼都不知道,反正如果是很重要的話她應該會再講一次吧。
「啊……嗯。」
剛剛好像一切都靜止了,在丟出敷衍的回答之前,究竟過了多久了呢?
「你呦……我剛剛是說……」
她果然再說了一次,還很無奈地扶住額頭。
「我想說我自己弄一弄就好,反正大家也不太想做吧。」
「真拿你沒辦法。」
時間再次轉動了起來,我卻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直愣愣地看著手上的調色盤,眼睛的焦距不時變動著……果然是因為那個吧——真的好久好久沒有打開了,到底過了多久啊?明明是過去每天都會開闔的東西,什麼啊?懷念?陌生?都不太對,這種無以名狀的感覺……
「噁啊!」
身體顫抖了好大一下,調色盤差點也從手中滑落。
「怎麼了嗎?」
啞琴一臉狐疑,會這樣也是正常的吧,畢竟有經驗的人才會知道,被我遺漏的、最重要的事情——
這裡面,應該不會有「可愛的小動物」吧……怎麼辦?感覺手指使不上力,就要握不住調色盤了,冷靜一下,牠們雖然很喜歡吃各類美術用品,尤其是水彩顏料,但是也不會吃這種塑膠顏料吧……
嗯,不會有的,我的推論應該不會有錯。
所以直接點打開它吧。
先放在桌上、輕輕解開扣住的地方。
然後,在一瞬間—啪—地翻開它。
這樣就算有什麼東西也不會碰到自己……
再次回過神來——好像過了更久,其實自己也知道僅僅那麼一剎那而已,總之確認清楚了,裡面只有層層堆疊的顏料,看起來就跟普通的彩色塑膠一樣,果然很廉價啊,牠們才不會喜歡這種東西。
心頭為之一震後,終於卸下心防了。
「你這是在做什麼啊?」
「就是……」
一旁問著問題的啞琴早已開始處理自己的事情,靜下心來才發現她帶了不少東西進到教室,現在正從筒狀塑膠袋中抽出紙捲。
就是這樣一個不經意又平常的動作,有個咖啡色的物體從米白的紙張掉了出來。
蹦嘎碰!磅!碰——桌椅也嚇得瞬間就散開來了吧!幸好那東西識相地往反方向跑走了。
啊……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剛剛不小心太激動撞到頭了,雖然現在只摸得到粗粗的頭髮,但之後還是會腫起來吧……
「你……沒事吧?怎麼突然就往旁邊撞過去……?」
「妳的紙剛剛跑出蟑螂了!妳沒有看到嗎!?」
啞琴低頭看了一下手上的紙,下一秒馬上丟了它,方才握住紙捲的雙手縮在胸前顫抖著。
「咦耶!?這是我剛剛才買的耶,現在在哪裡啊?很大隻嗎?」
「已經跑掉了……還好沒有很大隻。」
「呼~那就好。」
她大大的鬆了口氣之後,繼續完成先前的動作。
「是大不大隻的問題嗎……?」
「應該吧,如果很大隻的話我可能連紙都不敢用了……」
不行,怎樣的我都不行,不過確實也不能隨便就把紙給丟了才是。
重新鋪在桌面的紙張順著桌邊下垂,直直落在大腿處的裙襬上,再輕貼著膝蓋、小腿延伸至地面,端正的坐姿也顯得輕盈。
從過長的紙張與桌面上的擺放的碟子、墨汁與毛筆來看。
原來,這個女孩子會寫書法啊?
她之前也會借用沒課的教室練習嗎?
要不是這次難得需要做海報,不然真的不會得知這種事情呢,雖然不知道應該也沒什麼差啦……
「頭還很痛嗎?」
「現在已經好多了……」
被這麼一問才意識到,從撞到牆壁那一刻起,手就一直放在頭上,畢竟那麼大力。不過比起外部的疼痛,腦袋更是翻了一圈吧。
「對不起嘛,不然——」
剛離開硯台、沾有墨汁的毛筆尖輕輕被往上帶。
「等事情處理完,我請你吃個豆花當作補償,好嗎?」
「喔……」
結果一個不注意,下意識就答應了,看吧,果然都是那可怕的惡魔小昆蟲害的……等會還是隨便找個爛理由拒絕吧。
XXX
演講海報明明是想要隨便敷衍了事的,畢竟是藝術治療嘛,畫的太仔細不要說是療癒了,我看還會更加憂鬱。
然而,這麼想的我還是輸給了愛鑽牛角尖的自己,整整浪費了一下午的時間。
傍晚的微風徐徐吹過臉頰,暮色把那頭白髮染上一層淺淺的鵝黃,宛如淺灘的浪花,一旁鏡面般的豆花也映照著天空的色彩,真是美麗極了。
「你畫畫果然很厲害耶。」
對方說完,還不忘馬上塞上一口有著大豆、綠豆、花生、粉圓的豆花,並洋溢出一臉幸福。
「有嗎?」
「是真的呀!還是說像你們這樣追求美的人,都因為太過親近反而麻木了?」
也許就像啞琴所講的一樣,創作者終其一生都會追求美的事物吧,但她說錯了一點,就是——美麗的事物會欺騙人。自己的內心會從根本地被攪亂,再用那美麗的外表粉飾一切,正是這種虛偽的謊言才更加需要設防。
所以、所以我才不想再繼續作畫,可若是如此,現在我也不會坐在這裡了,畢竟眼前的她正是站在天秤耀眼的那一端……真是諷刺啊……
不,再怎麼說這次只是個單純的意外!
糟了……因為緊張,不小心太快把料吃完,連湯都喝完了,如坐針氈的每一秒已經沒有東西可以防禦。
塵埃在窗間一閃一閃地飛揚,紙張正把酒歡騰,色料與水共舞出和諧的樂章,兩人才沒說話一陣子,空氣便壓抑地使人窒息。不過,這種寧靜的慶典是剛才在教室裡各做各的情況,跟現在兩人面對面完全是兩回事。
「上次看到你在課本上塗鴉,本來想看到最後會是什麼樣子的,不過一下子就被擦掉了,真可惜~」
「咦……?妳有看到喔。」
「嗯呀~怎麼了嗎?」
「沒什麼。」
「你報考時有考慮過讀美術相關科系嗎?」
…………還好對方很努力地開口講話,不知是該慶幸還是?
「有吧,但不怎麼想要,應該說就算想要成績也不允許。妳呢?妳是轉學生吧,是從哪裡轉來的?」
「我嗎?我是從台大轉來的,對了~這件事不要跟別人說喔,我不太想被別人知道。」
吃東西時仍不忘挽起留長的鬢髮,放下湯匙後頭才緩緩抬了起來,眼睛自斜上方飄到一旁,待微微鼓起的雙頰消下去後,才開口這麼說。
這是第幾次出神了?回過神來後才發覺,剛才,自己的眼睛應該睜地異常的大,嘴也完全是張開著的吧?
她剛剛是說台.大.嗎!?這答案也太浮誇了吧?台大的學生轉來這裡做什麼?尤其是套用在眼前的人身上,一切都更加奇怪了,我真的沒有聽錯嗎?
還有那種瞬間被學霸給壓制住的感覺又是怎麼一回事?感覺更難以直視對方了,而且把不能跟別人說的事情隨口跟我說了,原本只是單純想要轉移不想提及的話題,反而增加了不少負擔。
「那……為什麼要轉來這裡!?」
心裡的疑惑實在太多了,不理清楚實在叫人難受。
「嗯~當然是因為小孩子很單純很可愛呀~」
小孩子?
就因為這種單純的理由轉來教育大學?
怎麼可能。
「那……心理系呢?」
「這個嗎?總覺得大家可以把生活過得更好!」
「是這樣嗎?只是感覺很多系都可以把生活過得更好啊,這種事也不見得心理系就辦的到吧?」
「那時候沒有想那麼多嘛~而且你不覺得多了解自己還有人們,對教學也很有幫助嗎?」
「這麼說也沒錯啦。」
雖然她說的似乎都還合乎邏輯,但還是叫人難以信服。
「不過,妳的書法也練習了非常久吧?」
下午那時候啞琴正好在寫書法,托她的福,文字的部分一次就完工了。
「有段時間了,怎麼樣,你喜歡嗎?」
在那之前,啞琴已經試寫了好幾張。『畢竟寫上去就不能再更改了。』確實如她所述,與畫畫不同,非黑即白的文字間,講求的是一筆到位,可容不下再次塗改的機會。
「這……還蠻不錯的吧。」
不過這次的演講主題是『藝術治療』,不用寫得那麼完美也沒有關係,太好反而會顯得有點刻意……偷懶不成的我沒資格這麼說就是了。
「哇喔,被美術人稱讚還真是榮幸。」
「什麼啊……」
啞琴的湯匙最後一次落到已經見底的碗中,我想,這次的事情應該就此告一段落了吧,再次回到往日那平凡無奇的生活,沒什麼好奢求的,這樣已經足夠。
沒問題的,我不會再被欺騙了。
總覺得身體好像沒有那麼緊繃,心情也跟著放鬆了下來,直到——
「啊哈~前菜點心吃完了,接下來去吃正餐吧!」
啞琴才剛說完便迅速站起身子,真的假的?
「我感覺我差不多吃飽了……」
「怎麼可能?我可是只有三成喔!走啦走啦!」
視野第一幕還看見啞琴左手掛著包包,下一幕,周遭的景色便上下左右晃呀晃的,自己該不會也被當作行李拎了出去吧?
吃飯嗎?生活要是也能夠像是這樣填滿就好了。

2.  一碗豆花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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