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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單篇】我是波蘭人

Jan Sikorski | 2021-08-20 21:20:25 | 巴幣 1338 | 人氣 502



(本故事改篇1830年十一月反俄起義)

  1830年,11月29日,俄屬波蘭議會王國(Królestwo Kongresowe),盧布林(Lublin)。

  『從我有印象以來,就不知道父親長什麼樣子。』

  夜深人靜下,盧布林一處幽靜無人的天主教小教堂內卻有一位嬌小少女正跪在耶穌十字架前誠心地向上帝禱告著。

  『從母親口中得知,父親童年曾經歷過偉大的柯斯丘什科起義,並先後在楊•東布羅夫斯基(Jan Dąbrowski)將軍的波蘭軍團和約澤夫親王波尼亞托夫斯基(Józef książę Poniatowski)的華沙公國軍隊下作戰,故鄉盧布林正是1809年5月父親從奧地利手上解放的,他一生都在拯救波蘭,保衛波蘭。』

  少女面龐精緻如美艷人偶,身材曼妙如傾國佳人,她留著一頭亮麗的淡金髮,梳理整齊的齊瀏海和順直至肩秀髮給人感覺乖巧且整潔,她還有著純種白皙麗質的肌膚、臉頰上帶有羞澀含蓄般的紅潤色澤,是位看似柔情溫順又聰慧美麗的少女。

  『在上帝和拿破崙一世的帶領下,向著貪婪無厭又無恥可恨的侵略者,普魯士、奧地利和俄羅斯揮舞利劍,捍衛祖國,消滅賊寇。』

  少女身穿一身純白色的連衣裙裝,輕薄微透明的衣裙上一塵不染,與少女潔白的麗質肌膚很是相襯。

  『千刀萬剮的侵略者俄羅斯人剝奪了家族的爵位,沒收了家族的土地和財產,換上一群滿腦肥腸的塔戈維查(Targowica),還在我出生的那年將父親流放到遙遠的西伯利亞,他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都沒能見上我一面,而我也是。』
  *塔戈維查(Targowica):出自1792年反對五三憲法的大貴族聯盟,塔戈維查聯盟(Konfederacja targowicka),在往後的波蘭語中被普遍用來代指賣國者。*

  少女一字一句雖聽似柔情,但用字刻意加重的音調宛如幽魂般的怨恨。

  『即便整個恰爾涅茨基(Czarniecki)家只剩下我一人,那怕我還只是個未成年的少女,且會因此而面臨死亡。』

  少女緩緩睜開雙眼,皎潔的睫毛微微一顫,綠寶石般的亮麗瞳目直盯著眼前的耶穌十字架。

  「我依然會義無反顧地完成我的使命,不是因為我想做或必須做,而是我有這個上帝賦予的使命要去做,必須繼承父親的意志拯救波蘭。」

  有如誓言一樣,少女的眼神堅定且毫不動搖。

  「我不知道上帝檷是否愛普魯士人、奧地利人和俄羅斯人,但我知道他們終將被趕出波蘭,除了那些將被殺死的。」

  少女道出她所嚮往的法蘭西聖女所說過的相似話語,與此同時,她交扣祈禱的雙手越發用力,彷彿蓄積已久的壓抑將爆發出來,嚼字也越沉重。

  「我,烏祖菈•恰爾涅茨卡(Urszula Czarniecka),將背負這個使命,直到死亡。」

  六年前,盧布林。

  金髮稚嫩的女孩穿著一身典型的波蘭女性代表民俗服裝-盧布林服飾(Strój Lubelski),穿著如此漂亮的她卻蹲在田野旁,手持著樹枝於地上不知到在畫些什麼。

  「烏祖菈,妳又溜出來鬼混!妳的俄語老師在念了。」

  一位穿著與烏祖菈相似的年輕成年女性向年僅八歲的女孩緩緩走來,她似乎是女孩的母親波洛妮婭(Polonia),她與烏祖菈有相同的金髮,臉上則帶著些微嚴肅,且與女孩的服飾相比她衣服上沒有那麼多花紋刺繡,頭上是戴頭巾而非女孩戴的花圈,設計上也改為較方便活動。

  「不要,我不要學俄語,我是波蘭人,俄羅斯人沒資格同化我們,任何人都沒有這個資格。」

  「妳又在胡說什麼?快跟我回家。」

  小烏祖菈的頂撞似乎讓母親有些頭痛,不過她仍盡可能心地平氣和向女孩說話。

  「我不要回那個不能說波蘭語的家!」

  「那妳要住哪裡?妳要吃什麼?妳要怎麼讀書?」

  母親伸手抓住小烏祖菈要把她帶回去,而女孩則賭氣般不太想走。

  「......妳不要改嫁給俄羅斯人就好了,那傢伙一輩子也別想當我父親。」

  此話一出,小烏祖菈立即遭到母親的掌摑,不論是女孩的話語還是自己的舉動都觸動到波洛妮婭內心深處的痛,但她也沒說明什麼,並警告烏祖菈不准在家中說出此話。

  不過小烏祖菈不能理解,她留著眼淚,一臉委屈地開始慢慢啜泣並哭起來。

  母親拉著小烏祖菈的小手回家,離開前她望了眼女兒在地上畫的圖,那是張波蘭的簡易地圖,雖簡陋但很顯然能看出是1772年波蘭第一次被瓜分前的版圖,而在地圖上盧布林位置的旁邊還畫著一對男女牽著一位小女孩。

  『對不起,我的寶貝烏祖菈,為了妳能過得好......儘管怨恨我吧。』

  * * *

  「烏祖菈,妳在做什麼呀?」

  一位留著烏黑妹妹頭,肌膚白皙五官精緻,看似靦腆嬌柔的可愛女孩用不怎麼俐落的姿態,小手小腳晃了晃呀爬上厚厚一層道草堆上並向坐在上頭的小烏祖菈搭話。

  她穿著和小烏祖菈一樣的傳統服飾,年紀也與她相仿,她是烏祖菈的閨蜜奧兒嘉•西科爾斯卡(Olga Sikorska),現在的她懷中還抱著一個布娃娃,且顯得有些內向含蓄。

  「在製作箭矢喔。」

  「箭矢?為什麼要製作箭矢?」

  小奧兒嘉矇矓地微微歪著頭看著摯友拿著一支結構穩固的細樹枝用刀片細心地磨著,並在箭頭插上打磨過的尖石,箭尾則黏上三片不知從哪拔來的鳥類羽毛當作箭羽。

  「為了之後能用爸爸生前唯一留下來的反曲弓獵殺俄國人和塔戈維查,現在開始練習做簡單的箭矢,畢竟箭矢是消耗品。」

  小烏祖菈道出這些不合年紀的話語時臉上還流露真誠的笑容,彷彿她不是在開玩笑而是真心想在未來這麼做,帶上家族中被俄國人抄家時唯一因過時不被看上而有幸留下的傳統反曲弓去射殺敵人和叛國者,當然現在的小烏祖菈還拉不動它。

  「聽起來很厲害,不過妳怎麼會做這些呀?」

  小奧兒嘉整理裙襬抱著懷中的布娃娃坐在小烏祖菈身邊好奇地看著摯友製作箭矢。

  「木匠場的工匠爺爺教我的喔,他還教了我很多弓箭和燧發槍的知識,他年輕時是國家騎兵(Kawaleria Narodowa)的一員,也曾在約澤夫親王麾下一同在1809年時解放加利西亞(Galicja)喔。」

  「烏祖菈不要去,好危險......打仗是男人的事情......我們是女性,還只是孩子。」

  查覺到小烏祖菈的意圖與決心,小奧兒嘉不禁有些不安,她抓著朋友的衣角想勸勸她。

  「波蘭現在是民族存亡之際,我們不反抗就是等著任侵略者宰割、壓榨與同化,男女老幼皆有責為波蘭而戰。」

  而小烏祖菈心意已決,她要為波蘭復國而戰,而唯有武裝革命才能將波蘭從普奧俄三國手中解放出來,特別是普魯士和俄羅斯這兩個不斷意圖消滅波蘭文化的占領者,現階段任何的合作與抗議都是沒有用的,現任沙皇尼古拉一世更是背棄俄屬波蘭議會的憲法獨行專制,對付他們只能以更加激進的手段以暴制暴。

  「放心吧,奧兒嘉,除了戰鬥,爭取外國支援也是很重要的,特別是我們最好的朋友法國人,奧兒嘉不是有在學法語嗎?希望奧兒嘉也能用自己的方式為波蘭而戰喔!」

  見小奧兒嘉低下頭緊抱著懷中布娃娃面露有些難過的情緒,小烏祖菈也想起來奧兒嘉是位比較溫和善良的女孩,與激進崇尚暴力的自己不同,女孩便換個方式向摯友鼓勵道。

  「嗯,我們一起為波蘭復國努力!」

  兩位女孩開懷地笑著,幼小的心靈一同期望著她們摯愛的祖國能再次出現在世界地圖上。

  * * *

  「嗚哇哇哇哇!」

  剛滿十歲小奧兒嘉傷心的哭聲遍及盧布林郊外觀闊的田野間,總是不離身的布娃娃不在女孩身邊,她邊哭著邊往家裡的方向跑。

  「奧兒嘉!怎麼了!」

  小烏祖菈見到最親密的朋友哭哭啼啼的樣子便慌忙地趕緊上前關心,就好像身處其境那樣在乎自己的摯友。

  「俄國人的男孩們......搶走我的娃娃......」

  聽聞小奧兒嘉哽咽難過地道出自己的委屈,小烏祖菈頓時一股極度的憤怒情緒從心裡頭直衝腦門,欺負她的閨蜜,還是她最厭惡之一的俄國人,這股氣對女孩而言不出不行。

  也在這時之間對小烏祖菈這位年僅十歲的女孩而言已經不是孩子間的小打小鬧,而是由衷的民族仇恨。

  二話不說,小烏祖菈撿起幾顆趁手的石頭,而且還是特別鋒利且大顆的那種甚至拿上了自己打磨過的尖石,並悄悄帶上了她打磨箭矢用小刀去找那些俄國男孩算帳。

  一見著那三個欺負小奧兒嘉的俄國男孩,小烏祖菈也不問理由,直接俐落地拿石頭往他們的頭部和胸腔砸去,雖沒打中眼睛但看出這位女孩刻意丟容易致命的地方彷彿想將對方置於死地。

  雖然對方是男孩,但小烏祖菈散發的殺氣和凶狠地攻擊讓他們不禁感到恐懼,鋒利的大塊小石頭甚至將其砸得頭破血流讓他們邊哭邊逃命。

  而小烏祖菈的暴力傾向便在這時一覽無遺,甚至連小奧兒嘉都看不下去,但害怕的她也只能在一旁啜泣著。
 
  「告訴康斯坦丁大公(Grand Duke Konstantin)和尼古拉一世(Nicholas I)叫他們把東正教和西里爾字母打包滾回莫斯科洗好脖子吧!茹凱夫斯基(Żółkiewski)將再次遠征你們!」
*康斯坦丁大公(Grand Duke Konstantin):俄屬波蘭議會王國的總督、尼古拉一世(Nicholas I):1825年至1855年在位的俄羅斯帝國沙皇、茹凱夫斯基(Żółkiewski):1547年-1620年的波蘭立陶宛聯邦貴族,曾攻陷莫斯科並生擒時任沙皇瓦西里四世的辣個男人*

  也在這時,總是不愛說俄語的小烏祖菈特地用俄語針對他們嘲諷一番。
 
  「奧兒嘉,我幫妳搶回來了,妳的娃娃。」

  男孩們被趕走後,小烏祖菈將得到的戰利品捨起,這是小奧兒嘉總不離手的布娃娃,女孩流露純真的笑容將布娃娃雙手遞還給她最要好的朋友。

  「烏祖菈......嗚嗚嗚......謝謝妳......」

  小奧兒嘉將自己心愛的布娃娃抱回懷中哽咽地向摯友致謝著,不過看著剛才小烏祖菈的行為不禁感到有些不安,害怕摯友未來會做出更恐怖的事情。

  「不要緊,有我在沒有人能欺負妳,外國人永遠別想欺負波蘭人。」

  當然,做出此事的小烏祖菈在回家後遭到母親波洛妮婭的嚴厲責備,本來就不太喜歡小烏祖菈的俄羅斯人繼父甚至狠狠打了女孩一頓,看在波洛妮婭的求情和未來另有目的上才沒有趕小烏祖菈出門。

  * * *


  已經十二歲的烏祖菈已漸漸有女性美麗的特徵,遺傳母親天生麗質的她很快便容易引起他人的目光,而這方面也符合繼父的目的,將她作為貴族聯姻的工具。

  他早想擺脫這位桀驁不羈又非他親生的女兒,更何況烏祖菈只將波蘭作為祖國而仇視俄羅斯,他開始嚴令不讓烏祖菈繼續閱讀波蘭歷史,並禁止烏祖菈說任何的波蘭語即便和母親說話時亦是。

  而波洛妮婭看到了這點。

  「媽媽?」

  「烏祖菈,妳到克拉科夫(Kraków)後要好好聽西科爾斯基(Sikorski)先生的話好好學習,在那裏妳可以盡情說波蘭語和閱讀波蘭歷史,與奧兒嘉一起玩耍,和喜歡的波蘭男人結婚,可以過得開心。」
  *在奧地利佔領統治下的波蘭地區相較普魯士與俄羅斯寬鬆許多,波蘭語和波蘭文化依然合法地有著主導地位,其中克拉科夫自由市(Wolne Miasto Kraków)(全名是自由、獨立且嚴格中立的克拉科夫市及其領土)有自己的憲法,實質統治者也是波蘭貴族,並曾收留了大量的波蘭政治難民,此光景直到直到1831年十一月革命後克拉科夫開始受到奧地利的政治打壓,並1846年奧地利利用農民暴亂肆意屠殺波蘭貴族,破壞其統治結構後將其完全併入奧地利直接統治下,其後更意圖將其變成奧地利的城市只是一直都沒能成功*

  波洛妮婭將一臉疑惑的烏祖菈抱上馬車座位,在烏祖菈身旁的是奧兒嘉,她現在與烏祖菈一樣越發美麗,不過手上的布娃娃依然從不離手並神情有些凝重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媽媽不一起去嗎?」

  面對女兒的疑問,波洛妮婭只是無奈地搖搖頭並對烏祖菈溫柔地微笑。

  母親柔和地撫摸女兒的頭並給其額頭一個親情之吻,最後將那把反曲弓,她丈夫遺留下來唯一剩下的家族遺產交給烏祖菈。

  「記住波蘭,妳是波蘭人。」

  不等烏祖菈開口,波洛妮婭便將車門關上,關上的瞬間對烏祖菈而言就像沉入大海的石頭,彷彿再也見不著面一般在她心中產生莫名的悸動。
   
  隨著車伕駕動馬車,少女只能隔著車窗看著漸漸遠離的母親波洛妮婭和故鄉盧布林。

  「媽媽!媽媽!嗚哇哇哇哇!」

  烏祖菈懷抱著反曲弓滿臉哭哭啼啼地喊著母親,奧兒嘉也只能在旁默默安慰摯友。

  兩年後,1830年11月,克拉科夫。

  咻!咚!

  鳥兒歌鳴的悠閒寧靜森林中,一支支銳利的箭矢射在擺放在樹木幹上的靶心。

  此時十四歲的烏祖菈已經是位可愛動人的少女,無論是淡金色的至肩齊瀏海秀髮和精緻細膩的面龐,還是曼妙玲瓏的體態都無不讓人心生好感。

  戴著皮革手套,少女左手持弓體右手用食指、中指和無名指三指呈現地中海式射法拉動那把父親遺留的輕巧反曲弓弓弦,箭矢則搭在弓身左側與眼聚焦於前方,側身的身體和弓弦也分別呈現著美麗的曲線姿態。

  反曲弓無須拉滿弓弦便有比長弓更遠的射程與蓄積力量,也不必施展更大的力量便能用更省力的力道造成傷害,且它更加輕巧對於身高不足的人和騎手來說更加合適。

  全神貫注地盯著標靶,少女眼中彷彿看見獵物般沒有一絲的雜念,心中確信著她能命中靶心。

  放開弓弦,三羽長箭矢從弦上順著箭矢本體的撓度(Deflection)擺動著飛躍出去。

  只是一眨眼的瞬間,箭矢便精確地擊中靶心中央。

  「烏祖菈,果然在這呢!」

  聽見一旁嬌柔少女的聲音,烏祖菈放下持弓的姿態,側過臉對著她永遠的摯友奧兒嘉流露靦腆的微笑。

  「一有機會妳總是來楊(Jan)哥哥這裡練習射箭呢。」

  依然留著烏黑妹妹頭的奧兒嘉身穿著盧布林服飾,也如同烏祖菈成為一位美麗清純的少女,不過她手上那總不離手的布娃娃依然突顯她心靈與年紀上的稚嫩。

  「是呀,此弓有如傳承家族的傳統,拿著它也像是父親和母親陪著我身邊,而且我也愛上這種休閒運動了呢。」

  「烏祖菈……妳最近好點了嗎?」

  看見烏祖菈的笑容,奧兒嘉不禁想起上個月傳來波洛妮婭因難產過世的消息,對分隔近兩年後收到噩耗的烏祖菈來說無疑是嚴重的打擊,由於俄國繼父的阻攔她也沒能見上母親最後一面,不巧的是那天正好是烏祖菈14歲的生日10月21日。

  那次的分別,成了永隔。

  「嗯……我好多了,多虧有你們家視我如己出般陪著我,奧兒嘉,謝謝妳。」

  烏祖菈雖展露微笑,但奧兒嘉仍不免能看出其內心深處的傷痛。

  「如同妳當年幫我搶回娃娃,烏祖菈妳有困難時也儘管讓我幫助妳喔!」

  奧兒嘉天真爛漫地笑道並牽起烏祖菈沒有持弓的一手上下搖啊搖,很是愉快。

  「……嘻嘻,謝謝妳喔,奧兒嘉。」

  少女心中也意會到奧兒嘉至今仍抱著那娃娃的用意,因為是值得信賴的朋友拼命去取回來的,或許也在那刻起娃娃已不單純是個娃娃,而是無可取代的友誼。

  「話說啊,奧兒嘉還抱著娃娃呢!都快到了能夠嫁人的年紀,會讓人覺得長不大喔!」

  得知用意的烏祖菈由衷感到喜悅,不過她表面上仍和朋友逗著玩,她伸出纖細的小手輕輕捏著奧兒嘉的鼻子笑道。

  「嗚嗚,可是……說道結婚烏祖菈會比我早吧!是吧,妳和楊哥哥不是互有好感嗎!」

  楊•加爾波夫斯基(Jan Garbówski)是一位波蘭青年貴族軍官,因曾在俄屬波蘭參與反俄活動而秘密流亡克拉科夫,除了對烏祖菈一見鍾情外也教授了少女弓箭和槍砲的一些知識和實用技巧。

  「這......我......我才十四歲,還沒那麼快啦!」

  烏祖菈羞澀的笑容證明了奧兒嘉所言,此時她們不知道兩位閨蜜女孩的日常互動終將成為無法再實現的回憶。

  那晚烏祖菈沒有向奧兒嘉正式道別,因為她知道閨蜜一定會阻止她,她與情人楊在十一月底離開了克拉科夫自由市並祕密返回了俄屬波蘭,楊還召集並武裝了過去追隨他的士兵與愛國份子。

  楊從華沙的友人中得知,由於沙皇尼古拉一世一意孤行多次違反議會王國憲法並強行打壓波蘭文化、語言與歷史,限制波人自由意圖同化波蘭人,議會秘密決定在11月29日晚間發動起義,早就不滿的華沙軍校青年軍官也將在彼得•維索茨基(Piotr Wysocki)中尉的帶領下先行發起革命奪取華沙軍火庫,攻擊康斯坦丁大公所在的貝爾維德宮(Belweder),解除俄軍武裝解放華沙,廢黜沙皇尼古拉一世,並尊波蘭的恰爾托雷斯基親王(Adam Jerzy książę Czartoryski)為新生波蘭的國家領袖。

  到時整個波蘭、立陶宛、薩莫吉西亞、白羅斯的革命組織和愛國份子都將紛紛響應號召國人發起反俄起義重回波蘭,為此,各個革命組織也早就向各地採購軍火並秘密運往寬鬆自由的克拉科夫自由市,再經由克拉科夫走私進整個波蘭,克拉科夫也將扮演支持革命和轉運軍火人力的樞紐。

  這其中也包含了奧兒嘉的西科爾斯基家,他們家族雖未親自投入革命,卻支柱了大量的軍火並提供流亡海外的愛國份子回國參與革命的機會,也多次發布革命宣傳和煽動農民情緒,楊就是受其幫助之人,只有年幼的奧兒嘉不知情。

  1830年,11月29日,俄屬波蘭議會王國(Królestwo Kongresowe),盧布林(Lublin)。

  「烏祖菈,華沙那邊打響了。」

  楊沉穩地站在小教堂門口,望著裏頭禱告的烏祖菈。
  
  「我知道了,謝謝你,楊哥哥。」

  烏祖菈緩緩站起身,轉過身來面向楊,從教堂窗口的月光照耀下美麗的少女格外地動人,淡金色的齊瀏海至肩秀髮、巧奪天工的精緻面龐、綠寶石般的亮麗眼瞳、白皙麗質的肌膚和姣好曼妙的體態無不讓楊感到心生悸動,而少女現在身穿的輕薄微透明白色衣裙更是能讓楊見到女孩隱隱裸露的胴體。

  「烏祖菈......」

  青年禁不住女孩的誘惑,上前輕輕摟住烏祖菈苗條的腰際並直接給予擁吻。

  女孩沒有反抗青年,對於楊的熱情,烏祖菈脫下了那唯一蔽體的輕薄衣裙......

  * * *

  同日凌晨,盧布林郊外一處貴族莊園。

  一名胖碩僕從打著哈欠,他提著一盞油燈在莊園主宅內巡視著,他為這位支持沙俄的塔戈維查莊園主服侍好幾年了,平常也就趕趕靠近莊園的野生動物,威嚇貧苦的農奴工作並偶爾替莊園主鞭打懲罰造事的農民。

  就在僕從想偷個懶坐在石階上時,一個物體順著屋簷滑落摔在他面前使他驚了一跳,隨後他將油燈一照仔細觀看,是樓上的衛兵,且他頭上還插著一支將其腦袋貫穿的鋒利箭矢。

  見此狀態,僕從嚇得驚慌失色想趕緊通報莊園主。

  他一路衝到莊園主臥房,但一撞開門才覺得自己後悔了。

  那位塔戈維查莊園主,腦袋被斬首只留著穿著睡衣的軀體被到吊在天花板上血流如注,而一旁還有位美麗的淡金髮少女,少女酷似獵人的打扮,披著長披肩頭戴插著艷麗羽毛的長邊帽,身後揹著箭袋和反曲弓,而她一手持著把鋒利的砍刀,另一手抓著那位被倒吊的塔戈維查莊園主腦袋用很"愉悅"的神情欣賞著。

  「哎呀,是塔戈維查養的老鼠呀,嘻嘻。」

  少女歪著頭用"愉悅"的神情盯向那名僕從,僕從嚇得轉身要開溜時便被身後一把刺刀切開喉嚨。

  楊持著一把上了刺刀的燧發槍,穿著舊時從父親那繼承來的華沙公國軍官裝,他毫不留情地殺死了那名僕從。

  「屋內都"清光"了嗎?楊哥哥。」

  「是,士兵們也已經佔領這裡了。」

  「好喔,我們去解放這裡的農民,壯大起義軍好支援華沙那邊。」

  天明之時兩人隨後來到戶外,便見到被加入起義軍的士兵們召集過來的農奴們,農奴們各個懷著不安的神情,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怎麼樣。

  「農民們,痛苦的日子結束了,萬惡的塔戈維查莊園主死了!」

  烏祖菈將手裡的莊園主腦袋抬高讓臺下的農民們看清楚,並向著他們喊著。

  「迂腐的波立聯邦施行的異教寬容和壓榨農奴將永遠進入歷史,你們不用再受到莊園主、猶太官吏和德俄統治者的欺壓!我們要將已逝的柯斯丘什科將軍和約澤夫親王承諾給你們的自由還給你們,重回五三憲法的榮光!」

  烏祖菈邊向農民們呼喊的同時,楊還點火燒了莊園主的農地產契約,承諾給農民自由和土地。

  「加入起義軍,殺光俄國人和塔戈維查莊園主,你們都是波蘭人!將為波蘭復國而戰!」

  烏祖菈聲音落下的同時,伴隨的是農奴們的歡呼,他們高舉著各種農具跟著烏祖菈喊著「為了波蘭!」,有人還感動的落淚。

  「我們將武裝你們!跟隨我夫君楊•加爾波夫斯基和我烏祖菈•恰爾涅茨卡,一起為了新生波蘭而戰!」

  農民們的士氣高漲起來,紛紛到士兵們搬來的武器箱上索取燧發槍、刺刀、戰鐮和長矛並學習如何操作這些武器。

  「加爾波夫斯基上校!恰爾涅茨卡夫人。」

  一名士兵騎馬來到楊和烏祖菈面前,並跳下馬向兩人敬禮。

  「華沙解放了!市民們舉城歡喜!華沙俄軍被解除武裝,恰爾托雷斯基親王已被國家議會任命為臨時總統,康斯坦丁大公在醉宿之下倉惶出逃!」

  「真是好消息,不過俄國人很快便會開始調度大部隊鎮壓,我們也必須得盡快準備好支援華沙那邊。」

  「康斯坦丁大公竟然逃了,真是可惜,他應該被五馬分屍。」

  烏祖菈雖高興這好的第一步但也有點失望沒能殺死那位該死的俄國人總督康斯坦丁大公,她用手上的砍刀把玩在被她丟在地上的塔戈維查莊園主頭顱。

  「烏祖菈,答應我,別做衝動事。」

  「好的,楊哥哥。」

  楊輕撫少女的臉頰並輕聲細語地同他的摯愛勸告,面對楊溫柔,烏祖菈也只好羞澀地應諾。

  「還有其他消息嗎?」

  楊對烏祖菈微微一笑後接著對那位偵查士兵嚴肅地詢問。

  「是,恰爾諾夫村旁發現一支在運送火炮和彈藥的俄軍補給隊,他們似乎還不知道起義之事。」

  「好,再探周邊地形,我們需要和俄國人"借"幾門炮和彈藥來打他們。」

  楊似乎打著什麼主意,他開始構思接下來的作戰計畫。

  「恰爾諾夫村......」

  楊轉身看向一旁的烏祖菈,並注意到了該村是女孩家族的故地,那個因其父參與反俄活動而被俄羅斯人沒收的土地,現在那裏的地主正是烏祖菈的俄羅斯繼父,對少女而言無疑是最傷痛與恥辱的回憶。

  「正好,烏祖菈。」

  楊抱住女孩,注視著對方的眼瞳認真地道︰「報仇時間到了。」

  「楊哥哥......」

  「部隊我來指揮就好,妳盡情獵殺吧,但謹記有危險就不要衝動!明白嗎?」

  「我明白了,謝謝你,夫君。」

  少女莞爾一笑,墊高腳尖向青年的唇前吻去。

  * * *

  盧布林,恰爾諾夫村。

  「感謝高位大人的招待呀!」

  俄軍軍官手持著一瓶伏特加,醉醺醺地向眼前的一名俄羅斯貴族巴甫洛夫行禮。

  「哪裡,記得在高位閣下面前多誇我幾句啊。」

  貴族只是頗有深意地笑著,眼前的軍官雖然官位不如自己,但似乎有某種親屬關係而讓他不得不巴結對方。

  「這是自然,我可是長官大人,尤蘇波夫上尉,伊萬•康斯坦丁耶維奇......」

  話還沒說完,一支箭矢將這位醉醺醺的俄國軍官腦袋射穿。

  鮮血噴濺在巴普洛夫面前,使他本來微笑的面龐瞬間僵化,緊接著面露恐懼地轉向箭矢射來的方向。

  「殺光他們!」

  隨著楊一聲號令,樹林內被陣陣火藥擊發產生的白煙布滿,且伴隨濃厚的火藥味數發燧發槍彈向著鬆懈的俄軍補給隊射來。

  俄國人猝不及防被打得東倒西歪,他們既不知道華沙已經換了主人,更不知曉波蘭各地已經漸漸正掀起一場革命。

  「上刺刀!和戰鐮隊和長矛隊一起衝鋒!」

  楊隨即揮舞指揮刀,率領上刺刀的步槍隊跟著提著戰鐮和長矛的農民一同殺向俄軍,雙方隨即展開一場搏鬥廝殺。

  俄軍補給隊人數不足且軍紀極差,加之忽然被突襲,勝利的天秤隨即一面倒向波蘭游擊隊。

  巴普洛夫只得逃,比起起義軍有個人讓他更加為之驚恐,他在剛才看向樹林的方向時見到了。

  那個熟悉的淡金髮女孩,他的繼女烏祖菈•恰爾涅茨卡,正拉著反曲弓對他發出令人背脊為之發寒的恐怖笑容。

  他不想回頭只想盡快逃出那個女孩的魔掌,他只得拼命跑,也不管恰爾諾夫村的農民見到烏祖菈後紛紛操起農具跟著起義軍一起攻擊俄軍。

  「啊啊!」

  一支箭矢射穿他的大腿讓他狠狠摔了一跤。

  「要去哪呀?俄國人。」

  巴普洛夫返頭,看到那個散布殺氣的少女緩緩向他走來。

  「等等,烏祖菈,我......我是你繼父呀!是你的再生父親!」

  巴普洛夫連忙求情,希望看在過去的養育之恩上放過他,而且也只有在這時他特地用波蘭語向女孩對話。

  「不。」

  烏祖菈微微一笑,悄悄拔出腰間的砍刀。

  「我都知道,你根本不愛我,只想把我當聯姻工具,想把我同化成俄國人,而且......母親是你害死的。」

  少女的一字一句充滿著無盡的仇恨,且她現在臉上還掛著令人由衷恐懼的戲謔笑容。

  「還有我說過,我的父親永遠是波蘭人,你這種傢伙一輩子也別想當我父親。」

  語畢,烏祖菈露出天真爛漫地笑容,伴隨的是砍刀無情的落下。

  『父親,母親,我為你們報仇了。』

  「烏祖菈,剩餘的俄軍都投降了,恰爾諾夫村的農民也加入了我們。」

  看著四周高呼勝利的波蘭士兵與農民,楊在這樣的氣氛下來到心愛的女孩烏祖菈身旁。

  「好,俄國俘虜全殺了,下一步是連繫城內的夥伴和革命同志,解放盧布林市,呼應華沙的起義。」

  烏祖菈看著被自己倒吊在宅邸門前的繼父巴普洛夫,巴普洛夫渾身是血死狀悽慘,新鮮的血液如雨水般不斷落在宅邸門前的土地上。

  「烏祖菈......」

  青年有對於少女意圖用殘忍的方式來屠殺俘虜感到不捨,他抓住女孩的手希望所愛之人能保持理智。

  「把母親的墓移葬到克拉科夫,讓母親與父親團圓。」

  而烏祖菈卻沒有理會楊的惻隱之心,她反而給予青年一個妖嬈的熱吻彷彿在隱隱控制著對方的情慾,讓楊也不得不照烏祖菈所言的去做。

  「我們曾寬容多元文化和信仰數個世紀但卻換來這種結果,這次......我們絕不能憐憫。」

  烏祖菈望向遠方的盧布林市,整個她摯愛的故鄉,她發起誓言。

  「各位,波蘭沒有滅亡!而是在等待重生!」



創作回應

井爵
太精采了,果然革命和戰爭劇情就要像Jean大這樣描寫才行!讚!

有點好奇反曲弓的用法是要研究什麼樣的知識才知道,因為我也有寫過弓箭的戰鬥,

但是和Jean大寫的內容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Jean對武器的描寫讓我大開眼界。XD

希望烏祖菈的復仇和復國能夠成功。@ w @
2021-08-20 22:22:05
Jan Sikorski
謝謝井爵的支持與讚美><

弓箭的知識其實我看了挺多國外的文章和視頻,這邊我推薦一個入門易懂且是全中文說明,是不止遊戲系列的影片:https://www.youtube.com/watch?v=oAPIuKJMSYs&list=PLSDnYtBEmw9e6uav6QSpwGIqlDyvw2VuF&index=1

不會不會,主要是多看多寫就能進步了。

不過史實上這場起義其實是失敗收場的,所以嚴格來說這算是一齣悲劇。
2021-08-20 22:49:04
井爵
感謝Jean大的影片支援! 最後失敗雖然很遺憾,但是悲傷的故事也有唯美的一面,

誠心為烏祖菈祈福,希望她能夠完成最後的心願。
2021-08-20 23:12:17
Jan Sikorski
謝謝井爵[e34],起義的八十八年後波蘭會再次復國,對烏祖菈來說是最大的欣慰了。
2021-08-20 23:21:16
帝國人
自由靠自贖,自贖靠刀劍
2021-08-21 00:53:57
Jan Sikorski
大人,時代變了。

不,沒變,上刺刀!
2021-08-21 00:59:21
愛德莉雅.萊茵斯提爾
寬容多元文化並沒有錯,可惜在那樣的年代卻是對自己的國家殘忍....畢竟四周都是不懷好意的敵人,波蘭就像是浴火重生的鳳凰,即使經歷許多災難仍能重生
2021-08-21 19:21:01
Jan Sikorski
十八世紀末開始直到二十世紀末,波蘭的歷史就是一個起義和抗爭史,終將於現代獲得安穩與自由。[e22]
2021-08-21 20:58:32
ソケノ‧諾
愛國心的強大,嘛..還是要有點犧牲的吧..
2021-08-21 20:56:27
Jan Sikorski
是阿,這場起義最後也是失敗的,故事的參考原型是艾米莉婭.普萊特烏芙娜(Emilia Platerówna),烏祖菈結局其實也和這位女士一樣。
2021-08-21 21:3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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