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的餐桌也能反映時代的變遷。
中式婚禮少不得熱熱鬧鬧的擺酒。在香港,時間通常為夜晚。
如此多年來,菜式幾乎不曾更動。頭菜必為乳豬,聽司儀風風火火了一輪後,好不容易才盼來口吃的,早餓得前胸貼後背。用時下流行的話,上乳豬最具「儀式感」:四下關上燈,只為了突顯豬頭眼窩位置閃閃爍的紅燈泡。真不知怎樣通電的,反正很少人碰豬頭,大家都饞它的身,因此後來也就廢除此俗(大概亦嫌不衛生)。
乳豬是凍食,配上甜酸鹹集一身的乳豬醬卻滋味無窮。好的乳豬必須是芝麻脆皮,肉吃不吃也罷。
有些地方會捨乳豬換燒味拼盤,只要叉燒好吃亦無妨──說不定比燒豬更得人心,畢竟選擇多,感覺上又沒有乳豬的肥膩。
豬之後多半是小炒,帶海鮮的,通常是花枝/珊瑚蚌/象拔蚌/蝦球/帶子炒綠菜。口味清淡,用不完的乳豬醬或者附上的蝦醬和蠔油任君選擇。
偶然會有炸物,大抵離不開沙律卷。說是海鮮沙律卻從來吃不出海鮮味,只有乾巴巴的蝦仁,似是冷藏貨,沾了醬亦擺脫不到膠味和膠口感,而且炸的沙律醬亦太奇怪,更難食的是加入罐頭芒果,咬一口忍住不要吐出來。因此至今自己尚不明白,它何德何能成為吉祥菜,或許就圖它的酸清爽味蕾吧?可以選擇的話,我寧願要樸實無華的炸蝦球。
但喜宴菜式倒不全部一無可取。記得童年,上乳豬後必有一盤白灼蝦,配辣椒豉油,自己掰殼,又鮮又過癮,蝦頭膏永遠是重點關照對象。專注吃蝦而不吃飯,結果被母上拍手暗背罵不禮貌。被訓了幾句,轉眼又偷偷把蝦肉塞入口。
最矜貴是九節蝦,但現在連海蝦都吃不上。現在的魚鮮都逃不過即將被吃盡的宿命。
菜過三味,是時候上翅。聽說不少情侶為著要不要翅吵得不可開交。環不環保此事另提,我只知每碗分到的翅少得可憐(無論真假),純粹奔住湯和湯料去。要食就要豪食,如此婢學夫人小家子氣,不如直接上碗老火濃湯。
其後的菜式離不開真鮑、假鮑、髮菜、金蠔、瑤柱、鵝掌這類乾貨。此時濃油赤醬,最美味的反而是墊底之生菜。
經歷海味的轟炸後,蒸魚和炸雞同時粉墨登場。雞我向來不屑一顧,魚(十之八九是XX斑,端出其他魚會覺得不體面,主客人家都覺得丟不起這個面)覺得是從前更嫩口,現時怕客人投訴,寧願蒸老。難吃。
宴至此刻,胃口小的己經舉手投降,未飽的還有炒飯和麵續航──獨佔六七人以上份量的兩大碟,想不填飽肚子忒難,除非真真是個大胃王。
但大胃王尚有後續呢!以前叫「百年好合」「美點雙輝」。其實就係討個口彩,說穿了就是陳皮紅豆沙配中式糕點。假如席上有笑口棗,再飽我都會吃上半碟。酒樓的點心水平一向不差,時下選擇變豐富了,某些新潮新人會以巧克力和西餅(蛋糕)作結。
再不記下這些,我怕將來種種亦會成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