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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er17】月與海的子守歌 六章 風(5)

做白日夢的克里斯 | 2021-06-04 21:00:02 | 巴幣 4 | 人氣 201

完結六章 風
資料夾簡介
瀕死的月海得到神秘人物救助,終於脫離險境。與此同時,玄城外的局勢正急速惡化。城內與城外、過去與未來,兩條線互相交錯,即將迎來意想不到的終局。

  這趟載到的客人太奇怪了。計程車師傅心想。
  坐在後座的年輕女孩,染著一頭古怪的綠色頭髮,穿著皮背心,明明是大半夜,又不停滑著手機,卻不肯把墨鏡摘下來。她指定的目的地更是奇怪,通常晚上剛下機的人,都會要求去哪間酒店或旅社,她卻堅持要來楊浦大橋──不是經過大橋,而是「到」大橋上。
  這麼晚了還要來橋上,不會是要做傻事吧?師傅心想,相較之下,昨天那個會跟手機機器人聊天,還追著洋鬼子轎車跑的日本人要單純得多了。
  「停。」
  綠髮少女用英語說,師傅以為自己聽錯,計程車還在橋上,周圍什麼也沒有。
  「我叫你停!」
  綠髮少女兇狠地命令,同時踹了師傅的椅背一腳,師傅不敢再遲疑,立刻將車往旁邊靠,停在漫無人煙的大橋上。這名神秘的乘客丟下遠大於車資的美金鈔票,拋下看傻眼的師傅,離開車內,一面看著手機,一面跨過車道與人行道的護欄,爬上大橋的邊緣。
  師傅看見她的背影站上橋邊,慌忙地衝下車。
  別──別跳啊──!師傅大喊。
  但為時已晚。
  綠髮少女充耳不聞,她沒有猶豫,沒有害怕,像吃早餐一樣稀鬆平常地──跳了下去。
  她的動作過於快速,師傅完全無從攔阻,他雙腿發軟,差點跪倒在無人的大橋上。這下完了,一條人命,到時公安問起來,他可是吃不完兜著走。他連忙爬過護欄,從少女跳橋的地方往下望,心裡存著一絲希望,說不定她沒那麼想死,說不定她的手還攀在橋邊……
  事實上,他確實沒有看見綠髮少女落入江中。
  卻看見一艘通體潔白、約五十米長的巨型遊艇,從大橋底下穿過。


  綠髮少女以自由落體之姿朝遊艇墜落。
  眼看即將撞上甲板,她卻在空中作出連續的翻轉動作,其姿態之俐落和優美,連奧運跳水選手都會為之驚嘆。最後她將雙足朝下,沒有任何緩衝,沒有任何防護,筆直落在甲板上,撞出巨大的聲響,整艘遊艇為之搖晃,船尾的落水板也因此吃了些水。
  換作常人,恐怕已化為一灘血肉。
  但她沒有。
  她先是維持蹲姿,接著像從假寐轉醒,緩緩站了起來。她的骨骼沒有碎裂,肌膚沒有損傷,就連墨鏡和手機也都完好無缺。好像跳下大橋的她不過是幻影,真正的她才剛從一旁的躺椅起身。
  不遠處傳來讚嘆的拍手聲。
  「歡迎回家,我像風一樣的孩子──親愛的希芙(Sylph)。」
  金髮白衣的高佻男子──艾倫斐德──挺起胸膛,展開雙臂,向綠髮少女走來,他對少女超乎常理的登船方式毫不訝異,碧綠色的雙眼瞇成喜悅的弧線,宛如慈愛的父親。
  「少囉嗦,庫斯托夫。」
  綠髮少女一把推開他,隔著墨鏡瞅了他一眼,墨鏡下的眼神透著微微的紅光。
  「是你說有好對手,我才趕回來的。」
  綠髮少女不但言行粗魯,與艾倫斐德的優雅大相徑庭,穿著也與遊艇不甚相襯,染成綠色的長髮在後腦束成馬尾,防風款式的墨鏡罩住上半臉,身穿皮背心和熱褲,以及軍事風格的短靴,展現出叛逆而充滿攻擊性的氣質,比起遊艇,似乎更適合出現在鬧區街頭。
  「說到對手,」艾倫斐德沒有被她的冷淡嚇退,「妳的修練之旅還順利嗎?」
  「沒一個能打的。」希芙不悅地回答,隨即又想到什麼,「不過菲律賓人算有種,一手一腳都斷了還不肯投降。」
  「讓我猜猜──妳饒了他?」艾倫斐德故作調皮地笑著。
  「開什麼玩笑。」
  希芙像是被挑釁而揚聲反駁,舉起左手,五根手指微握,伸出貓科動物般的兇猛利爪。
  「要不是趕著上飛機,我就把他的脊椎抽出來給你們當紀念。」
  「不愧是我的希芙。」
  艾倫斐德高高揚起愉悅的笑臉,彷彿她做了一件值得稱頌的大事。希芙對他的親暱表現感到厭煩,咂舌一聲,揮手將他甩開。
  「哎呀,幾個月不見,妳又變壯了呢──」
  紅髮的深膚色女子從船艙內走出,她的穿著與希芙形成強烈的對比,袒露大面積肌膚的高雅禮服,大方展現著豐盈有致的身材曲線。她自信而豔麗的神情,具有如女王般令人拜倒的魅力,若說這艘遊艇是某名富商為了討她歡心而贈予之物,相信也沒有人會懷疑。
  「喜歡運動很好,可是肌肉太發達會把男人嚇跑哦,要不要我教妳變得更有女人味?」
  「少來,妳這bitch。」
  希芙不但拒絕莎拉曼妲的建議,更走上前去,用手指戳了戳她的側腹。
  「妳才要多運動,脂肪才不會越來越厚。」
  「請說我是豐腴。」莎拉曼妲雙手摟著腹部,提起傲人的雙峰,妖媚地笑著。
  希芙的眼角餘光發現一道人影。
  她警覺地轉頭,在艾倫斐德身旁找到戴眼鏡的少女,少女面無表情,不發一語,維持著拘謹的站姿。直到方才,希芙都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不要嚇我啊,溫蒂妮(Undine)。」希芙雙手扠腰,沒好氣地說:「妳老是這樣,對心臟很不好,知道嗎?」
  溫蒂妮──在社會上被稱為小町詩音的少女──沒有反應,彷彿真正的她不在希芙的面前。
  「莎拉曼妲跟溫蒂妮都在……」希芙左顧右盼,尋找某個人的身影,「諾姆呢?不會就我們三個吧?」
  艾倫斐德拉開左手衣袖,察看手腕上價值數千萬美金、反射著銀白色光澤的不鏽鋼錶。
  「差不多該到了。」
  宛如事先預演過,一陣隆隆作響的聲音從天空遠方接近。
  除了溫蒂妮,三人不約而同地抬頭,在夜空彼方找到聲音的來源。
  一架雙槳運輸直昇機飛行在夜幕之下,朝遊艇直線飛來,下方以鐵鍊吊掛著一個看似沉重的金屬箱狀物,金屬箱被強化束帶重重包裹。直昇機抵達他們的面前,點亮探照燈,照亮他們所在的甲板,螺旋槳颳起的氣流使他們的頭髮和衣擺為之翻動。
  「Perfekt.」
  艾倫斐德任憑金色捲髮隨風跳舞,對來自天空的禮物露出滿意的笑容。
  直昇機將金屬箱準確地停放在甲板上,再遙控引爆鐵鍊與金屬箱之間的連結器,連結器冒出火花,爽快地一分為二,金屬箱表面的束帶也隨著衝擊解開,散落在箱體腳邊。
  艾倫斐德一隻手半遮著探照燈的燈光,另一隻手向直昇機高舉,確認「貨物」順利送達,直昇機遂搖晃著鐵鍊,向夜空的另一頭遠去。在完全消失之前,機身側面的「拉比利製藥」商標沉默地道出它的來歷。
  金屬箱約呈長方體狀,外殼以鈦合金製成,光滑的表面反射著河岸大樓的奢華燈火,宛如存於塵世卻又與世隔絕的寶盒。約在艾倫斐德頸部的高度,有一道細長的窗口,以厚約兩根手指寬的強化玻璃隔絕著內容物。
  希芙搶在莎拉曼妲之前貼上窗口,窺看箱內的事物。
  暗黃色的燈光中,一張童稚的女孩面孔正在箱內沉睡。
  希芙咯咯笑了出聲,咧開的嘴角露出虎牙,臉頰興奮得燒紅起來。
  「別急。」
  艾倫斐德走上前,右手掌放上隱形式的感應面板,再輕拍希芙的肩膀,提醒她與他一同退後。伴隨平板的解鎖電子音效,金屬箱發出沉重的機關運作聲,乍看之下毫無縫隙的外殼裂開一縱一橫的線,將外殼分為三塊,分別向左右和上方敞開。
  金屬箱上蓋連接著數條束帶,將箱內的女孩固定為站立的姿勢,這些束帶很快就自動解開,讓女孩回復為自由之身。
  女孩戴著寬大的土黃色無簷圓帽,帽沿垂下兩片白色的護耳,蓋住她的雙耳。帽子下有一頭亮麗的金色長髮,圓潤而童稚的臉蛋,嬌小的身體穿著高科技複合材料製成的貼身服裝,讓人聯想到軍用裝備,卻又在衣袖和大腿等處有著非機能性的寬鬆造型,袖長甚至蓋過她的手掌。
  金髮女孩像從漫長的睡眠中醒覺,緩緩睜開湛藍的雙眼,走出金屬箱,左右掃視眼前的臉孔。
  她的表情呆滯,卻沒有一絲懷疑和排斥。
  「好久不見,諾姆。」
  「我好想念諾姆的聲音呢。」
  希芙與莎拉曼妲一個低頭,一個彎下腰,對比她們矮小許多的諾姆各自表達思慕之情。
  「歡迎回家,我最初的孩子──親愛的諾姆。」
  艾倫斐德張開雙手,迎接諾姆的歸來。
  諾姆抬頭,與他碧綠色的雙眼相望,她沒有出聲回答,只用誇張的動作點了一下頭,差點沒把帽子甩下來,舉手投足像是還不懂得運用身體的孩童。
  「我們四姐妹都到齊了。」希芙的情緒高漲,「看來這次真的要大鬧一場。」
  「期待已久的『大宴會』哦。」莎拉曼妲得意地說:「就連昨晚的一百多人都比不上。」
  「我一路上都看到你們搞出來的新聞。」希芙變換臉色,不耐煩地質疑,「玩那種弱小的東西哪裡有趣?」
  「所以說妳還是小鬼頭。」莎拉曼妲洋洋得意地回答:「征服強者也很有快感,不過引導弱者一步步獲得極致的快樂,可是大人才懂得品嘗的細緻品味哦。」
  「隨妳怎麼說。」希芙放棄與她爭論,轉向艾倫斐德,一根手指指著他高挺的鼻樑,用比起叮嚀更像命令的語氣說:「先說好,最能打的要留給我。」
  「放心吧,我何時壞過妳們的興致?」
  艾倫斐德沒有把希芙的無禮放在心上,反而表現出寬容的態度。
  「等到『宴會』那天,我承諾妳們都能得到自己的快樂。」
  始終站在一旁的溫蒂妮在這時走近,她的手裡不知何時端著餐盤,上面放著五支酒杯,杯裡盛裝著色澤清麗淡雅的白葡萄酒,散發出甘甜內斂的香氣。
  「來,在『宴會』開始前,先享用美酒吧。」
  艾倫斐德大方地說著,同時以禮儀完美的熟練動作捏起酒杯杯腳。
  「諾姆,妳先。」
  諾姆原本沒有動作,直到聽見艾倫斐德的提醒,才再次用力地點了個頭,藏在過長袖子底下的手像捧花似地拿起酒杯。溫蒂妮為了配合她的身高,特地將餐盤放低一些。
  「啊……好香的味道,今晚會熱起來呢。」
  莎拉曼妲伸出纖長的手指,挑逗地撫過杯腳才捏起酒杯,靠在鼻尖前貪心地嗅聞。
  「我比較想喝可樂。」
  希芙一面抱怨,一面大喇喇地用手掌抓起酒杯,但不願把杯子拿近,表現得興味索然。
  最後,溫蒂妮自己一手捏起酒杯,另一手則以機械般的動作將餐盤收在腋下,她就這麼將酒杯懸在空中,既不受吸引,也沒有厭惡之意。
  艾倫斐德將酒杯舉在面前,他碧綠色的雙眼透過美酒的折射,有如海市蜃樓一般地夢幻。
  他佯裝輕咳幾聲,吸引四名女性的注意,隨即以夏夜涼風般的爽朗語調,開口致詞。
  「諾姆、莎拉曼妲、希芙、溫蒂妮……今日,我們『戴爾法佛格』(derVerfolger)再次團聚,看到妳們四人都健康快樂,著實令我無法按捺喜悅。」
  念及四人的名字時,他的視線也先後拂過四人的臉。
  四人舉著酒杯,對他回以純真、欲求、亢奮、淡漠,四種不同的表情。
  「人為什麼要活著?為了賺取更多的金錢?贏得更高的名聲?控制更大的權力?」
  艾倫斐德自問自答,淘淘不絕地演說起來。
  「不,都不對──生命的奧秘在每一分、每一秒、每一次呼吸中,金錢、名譽、權力,與天地相較不過是轉瞬即逝,我們應當把握的只有當下,只有自己,只要我們活著的一天,就要盡情去探索、去冒險、去感受,追求未知的體驗,享受生命的恩賜。
  「沒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止我們追求生命之美,禮儀、道德、法律、宗教,不過是脆弱的文明社會,出於對個人意志的恐懼而搭建的牢籠。正義、公平、責任、慈悲……沒有一種虛假的美德,比個人的快樂更真實。
  「這一切,都要感謝妳們偉大的母親──是她教會我快樂的意義,是她賦予妳們追尋快樂的機會。沒有遇見她,我們就無法享受這美妙的一刻。如今,與她重逢的日子即將到來,我們務必要以最美麗的表現,向她致上最高的敬意。
  「敬──」艾倫斐德高舉酒杯,「妳們的母親。」
  莎拉曼妲與希芙舉杯,異口同聲。
  「敬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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