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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長篇】台東超載-26:灰鸚鵡

大理石 | 2021-06-01 02:51:37 | 巴幣 120 | 人氣 402

連載中台東超載
資料夾簡介
當大家以為這些就是極限時,後山之境卻又輕易地提高了上限,彷彿平原與山區之間的緩坡能無限延展,以此收納異界萬物。

※畢竟今年是牛年,感覺應該多寫點關於約翰金石跟厄米特的故事
※也許下個中長篇來寫約翰跟文特的溫馨小故事吧!
※最近因為工作繁忙以及思索如何將《台東超載》的劇情好好收起來,所以更新週期漸漸變長了,只希望這部長篇小說未來也能順利地邁入尾聲囉!



----------《台東超載》-26:灰鸚鵡

  一輛來自北部的聯結車沿著花東公路轉進南迴公路,此時車內撥放的廣播節目正談論總統避談姆島外交官謀殺案的事情。
  
  此案自案發至今已經過了一個多月,然而警方的調查進度卻令人大失所望,據說姆聯十分不滿台灣遲遲不肯給出交代,甚至懷疑台灣有意包庇嫌犯,連同美國方面亦向台灣政府方面施壓,要求盡快處理此事;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兩週前恐怖組織『部族守望』才在信義精華區投放了數枚爆裂物並成功引爆,該組織宣稱他們要抗議政府在處置難民議題上的重大瑕疵,此案也是近十年來最大規模的恐攻事件,結果本週『部族守望』又透過干擾訊號向南部地區宣稱姆島外交官謀殺案是由他們一手策劃的,而申仵煦就是組織的特工,雖然專案小組發言人否認此事,但部族釋出的訊息已經嚴重地威脅到了台灣政府與執政黨的未來。
  
  主持人吐出沉重且諷刺的關鍵字,字字打得台灣這艘大船遍體鱗傷,若是再多點風浪,誰都不能保證明天這個國家是否還能存在,然而西北部的風風雨雨都吹不過中央山脈,台東仍是如此平靜,姆聯圈養出的安全帶吹撫著象徵雨水的熱風,眾人欽羨的普悠瑪之地在司機口中輕輕哼唱,隨後他切掉了廣播,雙手熟練地帶著車子拐入大南橋北側的河堤道。
  
  「元廠乙車到了,元廠乙車到了,」司機對著話筒另一邊的管制人員說道,「注意訊號燈與辨識碼,乙車即將入島,請通知上方港務員準備打開港口。」
  
  ("站點收到,麻煩乙車入灣前請至指定處進行檢查。")
  
  「乙車收到。」司機回答。他帶著座下的怪獸直入虛空之境。
  
  遺留在河堤旁的廢棄社區微微顫抖,空屋中的幽靈看著一片烏雲消失在天邊,隨後世間就少了一輛載滿貨物的聯結車,進入認知斷層的車子連同司機的一起暫時消失在人們的記憶中,外面的人將無從得知是否曾有輛屬於元重工的聯結車曾造訪過台東。
  
  不同於外側世界的泥路,斷層帶內鋪設了平坦耐用的柏油路,路邊的設施物保養得當,庸碌的勤務人員無所不在;內側世界的河堤上建了一排有如牆垛般的構造物,那些主要是用來監控利嘉溪與太平洋海域的防禦設施,而內陸地則規畫著了井然有序的辦公社區,區內有兩座仿新古典形式的大型辦公建築與三個附屬社群單位,每天都有數以百計的東部專員在此流動,他們主要負責處理那些被擠出認知與記憶範圍的人事物,於是個場所也被統一稱做海馬迴機構。
  
  一會兒後,聯結車熟練地在海馬迴機構的大門前稍作停歇,司機一邊敲著手者一邊等待穿著灰色制服的關卡檢查員檢視車體的編號,這時車上的廣播音訊變得異常古怪,原本的談話節目被不知名的語言以及無人知曉的音樂所覆蓋,然而這其實是自然現象,目前音響播出的是只有在海馬迴機構區塊才接收到的異地廣播,如果運氣夠好,司機就能像現在一樣聽見屬於異世界的各種樂門金曲。現在這首歌的演唱者是一位女中音,樂曲的旋律似乎某種音質生硬的合成樂器構成的,曲子起先以冰冷的說唱做開端,然後旋律漸漸豐富、詞彙緩緩加強,上升、上升,彷彿一串氣泡自深海浮現——突然間,檢查人員就要司機打開貨櫃門。這個要求不太尋常,連司機自己都搞不清楚狀況,但檢查員沒多做解釋,他也沒理由去追問此舉的目的。
  
  「阿財,位置?」檢查員經由喉嚨麥克風向站內的同伴詢問。
  
  ("車體後段。")
  
  檢查員經由指示穿過由格網與貨箱框出的狹長走道,裡頭冷凍庫的氣溫讓他不經抱怨了一聲。檢查儀指出訊號源來自B-11箱,操作版顯示裡頭裝載的是新式穩定器。「回報狀況,B-11貨箱內部因為不明原因處於待機狀態,目前已手動除錯,請問ES-04警報是否解除?」
  
  ("......ES-04已解除。")
  
  「收到。請上方人員多加留意B-11貨箱。」
  
  ("了解。")
  
  司機鬆了一口氣,他在檢查員的指示下繼續車開往位在山腳處的關卡,隨後便正式進入了外環島區。
  
  
  
  IRA把各地基地所在的重點區域稱之為島區,島區的基礎設施都建立在自然裸露的虛空構體上頭,準確來講島區即是虛空構體創造的"認知缺口",這類特殊場域只要經由穩定錨加工後就會變成無法藉由任何手段從外側觀測到的完全偏軌地帶,十分適合用來保護IRA的內部機密,而整個大區域又被細分為核心島區外環島區兩處,連接兩地的管制關卡相關設施群也就被命名成了港口。由於該地處於完全偏軌地帶,自然也沒法用正常的手段繼續收聽任何來自外側或異域的廣播,於是為了排解冷清感,司機就順手放起了音樂。
  
  他隨便點選了一首做開端,口中喃喃自語著:「這首?不差吧?哼嗯嗯——"前方啊——沒有方向——"」
  
  連結車在寬闊的山路上行經了莫約一公里才正式抵達了港口。
  
  港口是由管制關卡、卸貨廠、檢修站、第一發電站以及生物實驗區等五處設施物構成的鏈帶,所有貨品都會經由此地配送至各個單位,如果配送途中出現如B-11貨箱的意外事故,勤務人員就會先將它們交由檢修站處理,等確定故障原因完全排除後才會連同檢修表一同送至原訂貨單位,同時為了確定故障原因,運送用的載具與駕駛員也必須進行盤查——這些內部細節幾乎不曾透露給外人知道,外側世界也不可能記得內側世界的任何訊息。
  
  好在代號灰鸚鵡的間諜早已憑著經驗提早下車了,他選擇在港口前三百公尺的路段從車下盤的藏匿處逃進東側的山林地中等待下一步指示。
  
  "灰鸚鵡已經在關卡外側了,大貓一號跟企鵝君還記得我嗎?"灰鸚鵡透過載波通訊向後勤人員傳達。
  
  ("好的、好的,大貓一號還記得喔汪!")自稱大貓一號的烏魯納斯首先回應。
  
  接著代稱作企鵝君的柏克也跟回答:("這裡是企鵝君,已確認保存方案有效,但僅限於我跟大貓一號能完整記錄你的訊息,其他人只能勉強透過關聯性留下一點印象。")
  
  "到了內部後你們兩個還有辦法同時提供即時支援嗎?"灰鸚鵡一邊問,一邊從高處觀察忘川基地的整體地勢。
  
  烏魯納斯說:("在開啟擾流閘之前只會剩下我提供協助唷汪。")
  
  "真糟糕,我甚至不曉得你到底算是狗還是貓。"灰鸚鵡傳達。
  
  柏克不識相地補充道:("牠在生物學上的定義是狗,而且你見過了牠長啥用了。")
  
  "那不是更糟了,我在聽從狗狗的指揮。"
  
  烏魯納斯略顯不滿。("就知性與智力方面,現在的我恐怕比多數人類研究者的要強大汪!")
  
  "好,狗狗乖。"
  
  柏克趁他們還沒吵起來之前將話題重新帶回道任務上:("目前我只能根據你獲得的載波數據以及申仵煦留下的軌跡推測出偏軌地帶的實際地形,目前你在畫面上的這個地點,敵人本營還有莫約兩公里的直線距離,如果順利完成任務,我建議你可以向東南方走,翻過山領後利用擾流閘與簡易通道打開斷層並沿著現實座標中新園溪的方向下山。")
  
  "有不建議的選項嗎?"
  
  ("呃......假如你想沿著原路突破大概也行,但我感覺這不是啥好主意。")
  
  "我就只好接受你的建議了。晚點記得多想我一點,被遺忘的感覺挺糟糕的。"
  
  ("呃,我盡量?")
  
  烏魯納斯說:("灰鸚鵡先生,雖然你們公司只是想做個探勘,但我希望你們最少可以替大貓一號確定申仵煦狀態目前並進行有限的物理干涉汪。當前我們面臨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有人打算利用申仵煦進行大融合,這是完全違反自然的舉動,儘管大融合的引發條件相當嚴苛,然而有一件事情是絕對不能允許的汪,那就是第三方的完全介入汪嗚。引用學界的說法,我們必須避免產生源體,而第三方就代表源體的投影,若是確認申仵煦身上仍帶有第三方,在大貓一號干涉失效的狀況下請務必想辦法對他使用隔離型阻斷劑汪。")
  
  "乖狗狗,我不能搞這麼醒目的事情,總之麻煩你先幫我完成重要任務吧。"
  
  ("我們對於重要的看法恐怕有嚴重的分歧唷汪。")
  
  灰鸚鵡長嘆一聲。"懂了,我盡可能把你的緊急列入本公司的任務必要清單中。"
  
  ("汪嗚!汪汪嗚!")
  
  "企鵝君,能幫我翻譯一下嗎?"
  
  柏克回答:("我猜牠應該很生氣。拜託,灰鸚鵡,麻煩你就多留意一點申仵煦的狀況,畢竟等等進入內部後就只剩大貓一號能當你的導航員了,你不會真的想惹牠不高興吧?")
  
  這群人怎麼那麼煩?其中一個甚至連人都不是!灰鸚鵡想著。"那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當然,請在大貓一號的指示下行動吧,十秒後我也會把自己的意識切入潛遁模式並全力支援大貓一號進行運算,雖然外部的所有人員都將暫時忘記你的存在,然而包括我在內所有無機與有機機組都將成為你的直接助力。祝我們好運,灰鸚鵡先生。")
  
  "十分感謝你的貢獻,企鵝君。"
  
  柏克做完最後的宣告後,接著就剩烏魯納斯在發言了。("灰鸚鵡先生,這是出發前的最後提醒汪,由於你當前正處於歸零狀態,稍不注意就可能產生偏離,因此灰鸚鵡先生接下來的行動請盡量參考大貓一號的指示汪。那麼,首先請灰鸚鵡先生立刻前往北北東處的圓煙囪狀構造物,那地方是敵營的外部發電廠,大貓一號在那替灰鸚鵡先生打開了後門汪!看見了嗎?圖訊已經匯進了灰鸚鵡先生的數據庫中了!儘管藉由有限的載波與電波數據比對,此地的物理控管設施似乎不如想像中的紮實,但大貓一號猜想他們多半會利用虛空構體散發出的載波脈衝重新設計出一座全像雷達,以此來監看本營區域內是否有認證者以外的異物進去,包括異常的靜滯訊號汪,所以為了保險起見,大貓一號打算在內部替灰鸚鵡先生製造一個可供正常行動的假身份訊號,其最低限度是保證灰鸚鵡先生能迴避內部搜索,至於往後若有圖資、情報攔截、破解與偽造等基本作業以外的需求請立刻知會,大貓一號作為諜報新犬,本犬將盡可能依靠企鵝君的數據庫替灰鸚鵡先生提供最全面的協助汪!")
  
  比想像中的可靠嘛。灰鸚鵡內心想著,他沒把這句話傳給烏魯納斯知道。"所以你是狗還是貓啊?"
  
  ("研究員先生與研究員小姐都曾說我是像貓的狗汪!我有兩倍的可愛!")烏魯納斯驕傲地說。
  
  "好吧,你說的算。"
  
  無名的矮山吹來一陣熱風,灰鸚鵡乘風而走,環境中的有序混亂使得身著光學迷彩他完全消融在山林中,此時灰鸚鵡還不能立刻潛入敵營深處,他打算先從勤務人員的對話分析出一點能夠推敲的內部邏輯。整個基地的腹地與設施物遠比灰鸚鵡想像中的要複雜,光靠大貓一號提供的即時地圖就像是拿到了沒有指針的羅盤,他必須知道自己的目標在哪,內部的組織架構又是如何,因為也許這是支點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接觸以如此近距離的姿態去觀察這個名為IRA的隱密基地,所有行動務必萬全無誤,錯過了一根螺絲的位置都是不可忽視得遺憾。
  
  世界各地都有IRA的影子,他們有如就是各個國家背後的影子政府,只要關於異常空間的問題幾乎都躲不開IRA的掌控,據聞支點高層也曾和IRA接觸過,但這類消息本身就很難辨明真假,因為人們無法清晰地記住IRA的一切行動,這個組織是都市傳說的一部分,宛如鬼魅般來無影去無蹤。如今柏克與灰鸚鵡一行人總算藉由申仵煦的移動殘跡以及烏魯納斯的情報了解到了其中的奧妙,這些替IRA工作的人或許從一開始就不住在現實世界,也難怪沒人知道他們到底是否真實存在。
  
  剎時,灰鸚鵡的意識突然踩了個空,恐慌在短短一秒內就支配了他的四肢。
  
  抽離感。他經歷沉思後選擇了這個字詞來描述剛才的體驗,鋪展在發電廠後方的不是綠林山水,那些只是用來裝飾虛無的幻景,只稍一個靠近,撕裂靈魂的重力便會將訪客送入深淵。一回頭,扣住灰鸚鵡的現實之鎖已經消失了,屬於他的記憶正在飛快地轉化成無名的化石,他的來歷、他的過往,綁在萊斯冬.福來克林的生命成了他者之物,如今躲在山林裡的人只剩下一個名為灰鸚鵡的代號,除了這個字詞外,他即將一無所有。
  
  "......大貓一號,你是我們的盟友,對吧?我能相信你的指示吧?"灰鸚鵡問。
  
  ("Wowwww——")
  
  "該死,我好像看見你在我腦子裡灑了一串表情符號!"
  
  ("我是這麼做了沒錯,而且我還能做其他事情喔汪,比如說直接操控你的身體與意念汪!")
  
  曾經名為萊斯冬的他從來沒聽說過有人能利用載波通訊去支配指定對象的身體,假如烏魯納斯能做到這種事,那牠可能遠比吳馨華所認知的要危險得多。
  
  說到吳馨華,灰鸚鵡實際上還搞不懂吳馨華、柏克與烏魯納斯到底是怎麼達成共識的,且先不提前兩者本來就是支點方的夥伴,大貓一號在名義上可是姆聯的實驗體,這麼光明正大地將牠挪為私用真的沒問題嗎?不過現在看來,毋寧說是那條狗主動和吳興華等人達成共識才對,不然牠單憑兩對犬爪根本甚麼事都做不成。烏魯納斯很明白地表示了自己需要確定申仵煦的"現況",其次牠也提及自己還聽命一位發令者,灰鸚鵡猜不出這個人究竟是誰,吳馨華與柏克兩人也是一知半解,當前大夥只能將那位幕後發令者視為友善陣營,目前也不適合追根究柢。
  
  "合作好嗎?我們得合作,大貓一號,合作的前提就是別惡搞你的夥伴。"
  
  ("對,我們要好好做事汪!所以灰鸚鵡你剛才有什麼問題嗎汪?")
  
  "我覺得很不對勁。以肉身接近虛空構體真的沒問題嗎?"
  
  ("大致上和出發前說的一樣,進入虛空的物件會被世界移除汪,從科學角度來看,可以說它們失去了被認知的關聯性,大貓一號姑且把這稱作遺失現象,但遺失現象並不影響物件的實存汪,石頭仍是石頭、鳥仍是鳥,真正會受影響的只有你以外的存在汪,你缺失的社會角色將會以另一種形式被填補,只是填補不代表有東西會立刻頂替你的角色,像是你的夥伴麻雀先生目前就很困惑為啥自己依稀覺得應該有人欠他錢才對汪!")
  
  "鬼才欠他錢!所以我出去之後狀況就會解除了嗎?"
  
  ("理論上是如此,畢竟在虛空構體中的物體只是被暫時移除了汪,好比不小心把文件扔進了垃圾桶,拿出來就沒事了汪。")
  
  灰鸚鵡嘗試將自己的身體往前挪一些,他頂著本能的恐懼滑下山坡,來到距離發電站外約十公尺處的雜林地。"我覺得自己好像死掉了。外面的我,或者是曾經活著的我。"
  
  ("社會角色是雙向的,你的存在定義了他人,而他人同時也定義了你汪,所以就某種層面上,你確實活著觀察到了自己的死亡汪。")
  
  "那上層應該再多給我加點薪才對......該死,但願這份情報夠值錢。灰鸚鵡準備進入後門了,請大貓一號幫我注意附近是否有閒雜人等或監視系統。"
  
  發電站外圍起了一道四公尺高的混凝土牆,牆體左右延伸,將整個基地給都圍了起來。烏魯納斯在此地透過載波脈衝捕捉到了一些瑣碎的訊息,逐一整理後他為灰鸚鵡更新了地圖上的細節與名稱,灰鸚鵡很意外IRA的人也將這個『忘川基地』的所在位置以島與港為代號,因為虛空構體普遍被認為是離邊境最遠的地方,或者是它是各自專屬於E域與V域地球的垃圾場,因此灰鸚鵡不經猜想這群人是不是從虛空中探索出了什麼能參透邊境的特殊理論,又或者這只是屬於反跨境主義的一種諷刺?
  
  
  
  若要評論忘川基地外側的保安措施,初次踏足此地的灰鸚鵡會給個A+程度,若是有足夠的情報的話,了不起就是個B以下的簡陋小莊園,灰鸚鵡猜想,也許是因為虛空構體製造的保護層使得IRA疏於內部防範,但就算不論保全設計,基地裡的人就像是在科學園區或大學城裡工作的普通員工,其言行舉止泰然自若,看似不受特別約束,所以灰鸚鵡輕易地就能查到申仵煦目前被關在基地指揮部地下層的情報,而且他要不知道這件是搞不好還比較困難,因為整個基地的人都在討論"申仵煦"、"實驗體S"以及"破霧者"這些三個關鍵字。
  
  實驗體S指的是取代申仵煦人格的第三方存在,據說現在申仵煦的人格訊號已經瓦解了,於是基地內部便將合作重心移至實驗體S身上,並打算利用他去推動邊境解除方案"破霧者計畫"。大貓一號在查知此消息後變得有些慌張,如果第三方存在正式容納近申仵煦的軀體,那離源體出現的時間點也不遠了;牠不斷催促灰鸚鵡趕緊前去深入理解,但這可不是甚麼容易的事,畢竟接下來他們要入侵的是基地核心區,雖然外部的情報管制與保全措施相對鬆散,然而最重要的區塊仍是標準的三A規格,嚴謹程度不亞於一線軍事重鎮。
  
  暫且先不提忘川基地正在實行的計畫,躲在住宅社區的灰鸚鵡更訝異此基地的規模之龐大,簡直可以稱之為一個城鎮了,此外這裡也並非人人都是忘川基地的職員,有些只是擔任普通業務的平凡居民,這些人私下被稱作受收容者或失根者,他們似乎都是因為某種原因掉入認知缺口或者因為"自然現象"而失去了認知關聯性的難民,而IRA便負責將其收容並將其安置。整體來看這些人的生活過得還不錯,他們多數安於現狀,也可能是被迫安於現狀,無論如何,灰鸚鵡從中察覺了一絲古怪。
  
  "那些是實驗體嗎?IRA控制了他們?"灰鸚鵡問大貓一號。
  
  ("大貓一號不曉得,不過大貓一號猜想,受收容者中的異狀者並不是被控制,這些人之所以保持著平淡與遲鈍的情緒,原因在於它們實際上並不存在汪!")
  
  "啥?"
  
  ("不是失去關聯性,而是它們已經不存在了,從載波流與腦電波來看,異狀者的狀態只能用幽靈來形容汪。如果說你來到此地只是失去了關聯性並導致了外部的社會角色產生真空,而大貓一號會覺得,這些人在外部的社會角色已經被頂替了,他們是貨真價實地消失在真實世界了汪!")
  
  "其實我一直在想,你談論的這些都是可量化的條件嗎?甚麼社會角色、存在實存之類的。"
  
  ("大貓一號能給你六組分別來自V域地球跟E域地球的公式以及一組統一模型,透過數個簡單的參數,任何人類都能計算出自己的存在定義與社會角色汪。")
  
  "數學這檔事就算了。"灰鸚鵡一邊回答,一邊調整電子望遠鏡的焦距,他從衛星基地的醫療大樓頂端往本基地看去,藏在山坡後頭的黑色的大石塊就是指揮部大樓,指揮部北側還有一座被遮掩住的研發中心,大貓一號希望灰鸚鵡能去指揮部的牢房探視申仵煦的狀況,而灰鸚鵡則想到研發中心竊取島內設施物的資料,兩者方向一致,所以他無論如何都得過去才行了。
  
  一人一狗討論了幾種潛入方案,最後他們決定先觀察情況,等確定了指揮部的守備弱點與進出車輛班表後再行動。
  
  灰鸚鵡不得不說,烏魯納斯提供了無數正確且精準的即時情報,有那條狗在,他根本不用擔心要如何偵查忘川基地,某種程度上灰鸚鵡或許只要讓烏魯納斯在最好的位置擔任深潛駭客,支點總部交代的任務就能立即完成了。
  
  回過頭討論本次任務的大前提,灰鸚鵡一行人本來是為了就近確認並取得申仵煦的詳細相關數據才會造訪台灣,不過等申仵煦輾轉被不明勢力綁走後,同時眾人透過當地聯絡人吳馨華以及同盟者烏魯納斯的調查而得知該勢力的正體,這才使得支點臨時將目標從取得申仵煦的身體數據更改為調查IRA的藏匿點。正當灰鸚鵡進入港口外側的時候,這個任務實際上就已經算是達成一半了,甚至可以說,基於理性考量,他應該在進入地當下就立即離開敵營,因為接下來的行動風險太大,想必辛西亞會也不樂見自家特工被IRA利用未知的技術撬開腦袋。
  
  然而灰鸚鵡很好奇這片座於空洞上的堡壘究竟是如何形成的,在得到滿意的答案前他無法就此收手。灰鸚鵡不經想起名為萊斯冬的男孩過去總是盯著井的另一頭,他相信井水底的水脈能通往靈界,靈界中有座放置命運之石的迷宮,萊斯冬不是完全相信這種妄想,然而對著未知提出假想是他最大的喜悅,如今灰鸚鵡面對的是一塊真實存在遺忘之地,虛空構體代表著靈界,至於忘川基地就是靈界中的迷宮,他想知道這裡為何存在、又收起了那些被人世遺忘的事物,正因為如此灰鸚鵡才會耐心地聽著一隻自稱貓的狗在這邊話癆。
  
  "說起來,你的主子單純只是為了阻止世界末日嗎?"灰鸚鵡問。
  
  ("不好說汪。我和他只是目的性相似,但阻止大融合是我本能上的舉動汪。烏魯納斯之所以是烏魯納斯,是因為天性如此,自然界賦予的結論是如此汪。")
  
  "就這一路上的訊息所知,IRA應該算是你的同路夥伴才對,縱使得到了這樣的情報,你仍在協助我去刺探IRA,為啥?"
  
  ("當然囉!IRA確實是與我擁有相似目的的人,可是就今天所得的情報,我相信他們已經被先入為主的規劃誤導了執行方向,第三方與源體是絕對不可能解除邊境的汪!")
  
  "所以你希望我跳出去向IRA解釋這一切?"
  
  ("如果可以,這當然好嚕汪!")
  
  "想得美喔。"
  
  ("美好的想像總是令我不經期待起未來汪。無論如何,這是一筆交易,我最低限度是擔任申仵煦這個個體的看守者,烏魯納斯沒有太多主動權,在更多徵兆出現之前,烏魯納斯也只能做到這樣的事情,所以我們才會像現在這樣站在一起汪!")
  
  "是喔。"灰鸚鵡沒有全信,他這輩子信過很多人,就是沒想過要信一隻會思考的狗。
  
  下午三點有一班載送零件的運輸車將進入指揮部區域,B-11貨箱也在上頭。
  
  當初開始是柏克提議要利用B-11貨箱中的穩定器掩護灰鸚鵡的行蹤,他在上頭安裝了一個惡作劇般的小病毒,只要進入特定地點,穩定器就會自主切換到至待機狀態,此時柏克就能使用穩定器的低頻訊號向外部的偵測器輸入遮蔽碼,至於如何找到B-11貨箱以及負責運送的元重工貨車那就是更複雜的故事了,灰鸚鵡還記得麻雀用著審查博士論文的表情一邊點頭一邊聽著柏克和他的兩對擴充肢體在那邊跳舞,灰鸚鵡不確定跳舞也是深潛駭客的必備技能,但至少柏克以此說服的麻雀說自己是如何從大量垃圾影片與觀測者死角理論分析出元重工正向某個不存在的地方發送貨物,而進入的同時原本可能存在的東西突然間就化成了一片雲煙。
  
  正好B-11貨箱又出現了,烏魯納斯就提案要再來表演一次遮蔽戲法,可是烏魯納斯認知中的遮蔽戲法不只是讓腦波偵測器與感熱器失效,那隻源我之犬要操控的是現實中的死角。灰鸚鵡反射性地酸了一把這項提案,因為要是那隻狗感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大家接下來就都別玩了,更別提牠現在只有一台穩定器可用,沒有專門的認知干涉器、沒有適當的誘導點,灰鸚鵡打死都不相信所謂的創造死角通道這回事。
  
  可惜事實總是出乎意料,灰鸚鵡聽著烏魯納斯的話乖乖待在B-11貨箱旁,接著他通過了大門、進入了貨艙,這段期間誰都不曾對著箱子旁的碩大黑影掃上一眼。他就是個沒人在乎的蠢貨物。
  
  灰鸚鵡首次體驗到了原來成就感也有負值。
  
  "好,你贏了,乖狗狗。"灰鸚鵡一面傳達,一面趁著所謂的死角通道溜進了倉庫等待適當的出動時間。
  
  ("這不全是大貓一號的功勞汪,大貓一號是參考了企鵝君的死角理論以及認知偏移效應,並且在企鵝君以及你們提供的輔助設施支援下進行了分散運算,同時還得......")
  
  "嘿!嘿,別在我腦子裡灌輸科學知識,我的浪漫迴路都快被你瓦解了。"
  
  ("Oooooookaaayyyyyy——")
  
  狗都比我聰明是怎麼回是?灰鸚鵡心理抱怨著。
  
  入夜後灰鸚鵡利用先前整理出的路線先入侵了研發中心,研發中心沒有如灰鸚鵡想像的那樣充滿了費解的機具或擾人心神的宗教裝飾,忘川基地的研究重鎮是個沒有特徵的冰冷場所,彷彿你無論在哪個研究所都能捕捉到此地的片隅光影,有趣的是在中庭處有座神龕似的小神廟,那座漢族色特的構造物與周遭格格不入,擺在草皮中央不知是否真的有人將它視為神體,但神龕前的香爐留下了餘熱,看起來至少每天都有人替它奉上三柱清香。
  
  其廟為孟娘廟,裡頭供奉的負責管理奈何橋的女性神祇:孟婆。
  
  "挺奇怪的,這裡的人自己當冥界使者了嗎?"灰鸚鵡問。
  
  ("不可否認虛空構體在某種程度上與漢族文化中的冥界有些許相似之處,也許眼前的廟宇正是生活在遺忘中的人們不得不依賴的寄託吧汪。想像著消失的存在將在某處重新開始,終結的記憶終將化為下個歷史的開端,期望自己能被延續,想像平庸的生命中擁有某種獨特且不滅的本質能超越死亡帶來的虛無......")
  
  "......我們還是晚點再談人文議題吧。這裡的東西我搞定了,你那呢?申仵煦的位置確定了沒?"
  
  ("嗚汪?不,不要緊,我已經搞定囉汪!")
  
  "你搞定了啥?"
  
  大貓一號輕快地回應:("我剛才趁著空檔嘗試干涉了源體的載入管道汪!")
  
  "等一下,假如說現在申仵煦身上的實驗體S就是你講得源體的投影,換言之你所謂的管道......"
  
  ("不過、總之、反正......大貓一號可能沒做的非常完美......也許下次吧,按照小陽的說法,至少我們的劇本暫時延緩了另一個階段性問題汪。現在你能使用阻斷劑囉汪!")
  
  "誰他媽的又是......!"
  
  灰鸚鵡脫韁的念語沒搭出橋梁,漫天作響的警鈴就先一步打斷了他的思緒,同時他聽見非爆破引起的坍塌聲以及陣陣搖晃。儘管當下的灰鸚鵡還沒搞清楚狀況,但他可以肯定自己果然不該相信一隻會思考的蠢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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