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營業的酒館不代表蘇查爾並不忙碌。
每天早晨是她固定與酒商收貨與上架的時間,收貨的過程總是急促又混亂,送貨員總是咻咻丟下一堆箱子與木桶,然後又匆忙離去,留下蘇查爾自己一人搬貨。對於善於使用魔法的她來說,讓酒桶自己飄到正確的位置上並不難,麻煩的過程往往是上架。
當季新品、暢銷酒品、還有針對不同常客愛喝的飲酒,以及自己私心喜歡的精選紅酒⋯⋯這些陳列的眉角往往讓蘇查爾反覆斟酌許久,才能決定要如何擺設。
然後那個男人就出現了。
「來杯白開水。」他踏著沈重又緩慢的腳步。
「我們沒有這種酒。」
「不,是真的來杯水就好。昨晚跟老黑爪喝多了,現在頭還在疼。」
於是她推著一個空玻璃杯來到謬吉斯眼前,勾勾指尖,用魔法憑空將玻璃杯填滿了水。謬吉斯輕吹口哨,像是在享受女孩的魔法演出。
「謝啦。」謬吉斯撥著劉海,語氣仍帶些微疲倦地說:「天啊,我好像還沒醒。」
「你還是快回去睡吧,先生。」
「我還得下去。」他指的是術士公會。
「這不是你闖入還沒營業的酒館的理由。」
「我才沒有闖入,妳的門是開著的。」
她瞪了男人一眼,雙手搬著沉甸的木箱穿過他身旁,「那是因為我還在搬貨,先生,你強詞奪理的程度簡直讓人——唉?」蘇查爾忽然一痛,一搓長髮正好夾在木箱的隙縫間。她仰頭想試著扯出頭髮,黑絲卻仍緊緊纏在木箱上拉扯不開。
男人慵懶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背後,貼近的氣息吹在蘇查爾頸側。「我來。」他靠在女孩肩上的力道更沉了些,半醉半醒地伸出了手,繞過蘇查爾的手臂,按在木箱上輕柔解開頭髮。
「謬吉斯⋯⋯!」她肩膀頂開男人如此貼近的臉,連忙拉開彼此的距離。
「總算不叫我『先生』了?」他吐出低沉微弱的嗓音,以手掌感受滑過的柔順觸感。
蘇查爾困窘地將長髮甩至背後,側臉掩飾臉上驚嚇的表情,以及瞬間浮上臉龐的臊熱,她很想舉起手肘朝謬吉斯的胸口狠狠撞過去,但男人已經回到座位上,對剛才行為造成的結果毫無察覺,而是喝著開水打起哈欠來。
「別這樣。」她啞聲退遠至牆角的陰影下。
哈欠中夾雜一句:「什麼?」
「別突然靠近。」
「為什麼?」這次睏聲中帶著明知故問的笑意。
蘇查爾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也無法明白胸口被撐漲的情緒究竟是什麼。
於是她朝謬吉斯的方向拋出木箱,並在這幾秒內的空擋全力賞了謬吉斯一記魔法,那是足以將謬吉斯轟出門外、並且痛到半天無法起身的程度。
她覺得身體輕鬆多了。
唯獨殘留在頸上的熱度遲遲無法退去。
「啊——肯定是太熱了。」她淡漠地下了結論,動身把那扇大門用力關起,將陽光與倒地的男人身軀無情地隔絕在外。
那天之後,術士成員間流傳起「酒保小姐紮起了馬尾」的消息,讓已宰的羔羊連續三天達到有史以來最高的營業額。而謬吉斯因為重傷休養無緣看見,那又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