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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輓歌(上)

作者:熊老大│2021-05-03 14:00:22│巴幣:0│人氣:107

整理過去的資料時,挖出了這個多年前寫下的故事,印象中,這應該是我唯一個以女性為視角的故事,重新再讀,仍然讓我能夠回憶起當時的情緒,以及那些年的寂寞。

當時的無名小站已經不在,於是,還是決定再PO一次,算是一個紀念吧,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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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漆黑。
我的四週,是一片漆黑。
只有柔和的路燈,以及淡淡的月光,透過房間內的玻璃窗,靜靜地流洩在我的腳邊。
我低頭望著我的雙腳,站在椅子上的雙腳。
然後,緩緩地,將頭頸放進半個鐘頭前好不容易將之繫在氣窗上的繩圈裡。
許多往事,一幕一幕,湧上心頭。
「把椅子踢開吧,我要讓這個男人一輩子都會因為想到我而內疚。」我腦海裡的一個聲音說。
抬頭,我瞧見了鏡子裡的自己。
「這個披頭散髮,憔悴不堪的女人,是我嗎?」我不禁這麼想。
幾乎,我就要不認得這個在鏡中與我對望的女人。
鏡中的女人疲憊的雙眼,佈滿了血絲,披散著的長髮,毛躁地亂成一團。
毫無血色的臉龐,顯得格外蒼老。
「這是我嗎?我不該是這樣的。」心裡的另外一個聲音說。

是啊我不該是這樣的

所有的人,不都一直認為我是個事業有成的女強人嗎?
從來,不都是我勸別人不要幹傻事嗎?
一切,不都正走上軌道,我人生的幸福,不才正要開始嗎?
怎麼,我會覺得幸福離我越來越遠呢

一定是那個男人害的。

從大學畢業,我踏進職場,正式成為社會新鮮人,到現在,已經將近十年了。
憑著強烈的企圖心以及衝勁,我在短短幾年內,從一個菜鳥,晉升到管理一個大部門的主管。
所有人都認為我是個厲害角色,女人把我當成目標,男人對我甘拜下風。
在他們眼中,我就是女強人的典範。
對於這樣的定位,我很引以為傲。
但也由於這樣的定位,始終,沒有男人敢接近我。
有的,也只是一些曖昧不清的關係,感覺來了,便翻雲覆雨一番。
都是成年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只是,從來就沒有人對我提起「結婚」這兩個字。


直到那個男人出現。
他叫做Kevin,我前夫。
是我公司的下屬。
他很有能力,是老總特地從別的公司挖角過來的。
但我對他一點好感也沒有,甚至在他剛進公司的那天,我連正眼也沒向他瞧上一眼。
我總覺得,他是老總請來接替我位置的。
畢竟,Kevin在我們這行,算是小有名氣,怎麼可能請來做一個看我臉色的小職員?
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對他極盡所能的刁難,冷潮熱唪,試圖讓他自己覺得待不下去而請辭。

但我失敗了。

這個男人不論我怎麼刁難他,他總是笑臉吟吟,似乎沒有任何事情能激起他的負面情緒。
或許就是這可掬的笑容,使得Kevin很快地,成了公司中人見人愛的傢伙。
公司裡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女同事被Kevin的笑容迷得暈頭轉向。
剩下的另一半,則是已經死會,只能私底下大嘆與Kevin的相見恨晚。
我不得不承認他風度翩翩,才華洋溢,而且挺帥。
但我絕對不會笨到鬆懈下來,讓他搶走我的位置。
絕對不會。


於是我每天都更加努力的工作,我總是最早到公司,也是最晚離開的。
連老總也對我讚譽有加。
我得意極了,公司還是不能沒有我的吧? 即使是Kevin,也無法取代我的吧?


那一天,我一如往常,在公司待到很晚。
而手頭的工作卻不肯放過我。
嚴格的說起來,其實應該是我自己不肯放過自己吧。
畢竟,這些工作就算明天再做,也沒有人會怪我。
念及此,面上不由得露出苦笑。
「在想什麼啊?表情這麼古怪。」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我著實被嚇了一跳,通常這時候公司應該只剩下我才對。
一抬眼,只見Kevin倚在我辦公室門口,一臉輕鬆的表情。
看到是Kevin我心頭不禁有氣:「你在這幹麻?早就下班了,不回家,在這嚇人很好玩嗎?」
Kevin
也不生氣,逕自走到我的桌前:「呵呵,妳嚇到啦?對不起,對不起,沒想到妳膽子還滿小的嘛!」
聽他這麼說,我心裡頭更是火大,將椅子往後一頂,我站起身瞪著他:「沒事請你出去,不要在這裡妨礙我工作!」
「這樣啊我要去買吃的喔,要不要順便幫妳買啊?」他拉了拉領帶,似乎打了整天領帶,頗不舒服。
「不用。」我的態度依舊冰冷,雖然過去的一個小時裡,我的肚子不斷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那我先去買囉,我餓死了,工作又一堆,想到都頭痛勒,等等見吧!」終於,他走出門外。
我拿起桌上的馬克杯,喝了一大口,想藉此消消氣。
「咕嚕。」
好想吃街角的那攤肉羹麵……


我努力忘卻腹中的飢餓,將精神集中在眼前的工作上。
但肚子裡發出的怪聲卻無論如何很難忽視它的存在。
「扣扣扣!」忽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一抬頭,果然不出所料,又是Kevin
「你又要幹麻?」我沒好氣地問。
只見Kevin仍舊一派輕鬆自在,晃著手中的兩個塑膠袋:「沒幹麻,晚餐買得多了,想請妳幫忙吃,不然我一個人吃不完,很浪費。」
我正想開口拒絕,肚子卻不爭氣的叫了好大一聲……
「妳也餓了吧?正好幫我這個忙,拜託囉!」不等我回答,他便將兩碗乾麵跟一堆小菜放到我桌上,逕自拿起一碗麵,吃了起來。
或許是他的態度讓我難以拒絕,也或者是我肚子真的餓了。
總之,我妥協了。
將免洗筷往桌上一戳,我拿起了面前的那碗麵,慢慢吃了起來。
但對於跟Kevin兩個人面對面吃飯,我仍然感到一陣尷尬。
偶爾撇眼,卻見他神態自若,夾起小菜就往嘴裡送,似乎吃得很開心。
而他似乎也發現我不時在偷偷觀察他,於是他開口打破了沉默。
「妳對人一向都這麼冷淡嗎?」他問。
我搖搖頭,仍然沒有開口。
「那就是只有對我特別冷淡囉?」他又接著問。
這麼一問,我反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
畢竟,我平時在公司待人處世也還算得宜,仔細想想,我的確是像Kevin所說,只有對Kevin特別冷淡。
見我沉吟不答,他又問:「我做了什麼對不起妳的事情嗎?」臉上仍然掛著微笑。
我又是搖搖頭。
「我知道了!一定是上輩子我欠妳錢沒還!」說完,他逕自笑了起來。
而這番話也讓我不禁傻眼,跟著笑了起來。
這麼一笑,尷尬的氣氛頓時減輕不少。
「我看你不只是欠我錢,是欠我很多錢。」我說。
Kevin
笑著站起身,對著四周大喊:「奇蹟發生囉!大家快來看喔!主管Kelly也會說笑話喔!」
我則掩著嘴,笑個不停。
「他似乎沒有想像中來得討人厭?」我心想。
但轉念間,又深怕自己一個不留神,便會讓Kevin逮到機會取代我的職位。
「妳知道嗎?」笑聲漸歇後,他開口。
「嗯?」我拿起塑膠袋,將桌上的垃圾丟進袋中。
「妳笑起來,好看多了。」他凝望著我。
我一愣,裝著垃圾的塑膠袋,輕輕跌落地面,發出輕微的聲響。
我正想將塑膠袋撿起來,並且思考我該如何掩飾方才的失態,Kevin卻已經將塑膠袋撿起。
「我拿去丟吧。」他說。
望著他的背影,心理頭有些複雜。
卻說不出來,那究竟是怎麼樣的情緒。


當晚,我打了一通電話給Amy,告訴她這些事情。
Amy
是我念大學時的好姊妹,也是我唯一真正可以說心事的好朋友。
「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面對Kevin,從他剛來,我就認定他是來取代我的位置的,所以一直對他很有敵意,偏偏他又是這麼好,風度翩翩,臉蛋好,甚至連屁股都很翹……我到底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他呢……?」我在電話這頭無助的說。
卻聽得Amy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小姐,我看妳是寂寞作祟吧!說真的,我從Jerry之後就沒看妳正正經經交過男朋友了,年紀不小了,女人三十是要拉警報的呀!該定下來了吧?」
電話這頭的我沉默不語。
Jerry……
好久沒有他的消息了……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電話還是沒變嗎?
Jerry,如果你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會摸摸我的頭,對我說:『妳啊,就是會讓人擔心,放寬心,一切都會順利的,不是嗎?』他一定會這樣說吧。」想著想著,不禁入神。
「唷乎,小姐,妳還在嗎?」Amy的聲音從話筒的另一端傳來,打斷了我的思緒。
「嗯,先這樣吧,我有點累了,明天還有一堆工作等著我做。」我說。
「那好吧,那晚安囉,別想太多啊!」Amy也打了個呵欠。
「晚安。」

================================================

隔天,才踏進公司,就在公司的電梯中,遇到了Kevin
我跟他都被擠在電梯中,上下班的尖峰時刻,總是這樣的,人擠人,狹小的電梯裡,連呼吸都頗為困難,相信很多上班族都有過這種經驗。
「早啊!主管!」Kevin被電梯中擁擠的人群給逼到了角落,用著一種很可笑的姿勢與我打招呼。
「早。」而我也沒好到哪裡去,一腳前一腳後,側著身子應了一聲。
經過昨天的事情,我承認我對Kevin多了一些好感,也必須承認他其實並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討人厭。
不料,他馬上接著說:「今晚也一起吃飯吧,要不要?」
氣氛瞬間凝結,我感覺到電梯裡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我的身上。
我漲紅了臉,一時之間不知該做何反應,心中卻已將Kevin咒了個十七八遍。
而大家似乎都期待著我會如何回答。
Kevin進公司以來,我就對他頗有敵意,雖然沒有明講,但誰都看得出來,這已經是公司裡大家公開的秘密。
如今Kevin當著大家的面這樣問,而且還一副我們好像經常一起吃晚餐的口氣,不知道這個八卦會被傳成什麼樣子。
看我沒講話,Kevin又開口:「要不要嘛?昨晚不是挺愉快的?」
我再也忍不住,轉頭瞪著他:「你閉嘴!」
但我已經從大家臉上的表情看出,他們顯然將這段對話當做「打情罵俏」來看待了。
此時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我快步走出電梯,心理頭快要氣炸了。
只不過昨晚一起在公司胡亂吃了一點東西,就開始囂張起來了?
坐在辦公室裡,心裡頭越想越氣,電腦卻傳來了LINE的聲音。
「我說錯話了嗎?」是Kevin傳來的。
我用力敲著鍵盤:「老娘現在很不爽,你最好少惹我。」
「對不起,我好像太突兀了,只是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希望晚上妳能陪我吃個飯。」電腦那一頭,他說。
我先是一愣,滿腔的憤怒頓時化為驚訝:「生日?約我吃飯?」我很難想像。
Kevin進公司以來,我直到昨晚才「稍微」對他有點好臉色。
何以他這麼看重我?
一時之間,我不知該做何反應。
卻聽得LINE再度響起:「好嗎?看在我生日的份上?」Kevin又說。
「晚點再說吧。」我緩緩敲出,按下Enter


當天,我有些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是去,或者不去的問題。
就這麼直到下午,午餐時間剛過。
才剛回到辦公室坐定下來,LINE無預警地響起。
Kevin?」我的第一個直覺。
定了定神,我望向螢幕,卻是總經理傳來的。
說也奇怪,我的心理居然有些失望。
Kelly,回公司的話,到樓上一趟,有事找妳。」總經理說。
我們公司基本上是一個部門一層樓,小部門也有一層樓兩個的,不過基本上越是重要的部門、職位越高,待的樓層也就越高。
我是我們負責我們這層樓的主管,總經理自然在樓上。


不一會兒,我來到了總經理辦公室門前。
「扣扣扣」我輕敲了幾下門。
「請進。」
推開門,只見一頭灰髮的總經理正端著一杯咖啡,輕輕啜著。
「總經理,您找我?」我說。
「說實在的,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只是今天有耳聞妳跟Kevin似乎經常一起吃晚飯啊?從Kevin加入以來,妳就一直不喜歡他,怎麼私底下反而做了好朋友呢?」總經理略帶興味地望著我。
我則完全傻眼,萬萬料想不到總經理請我上來是為了問我這件事。
「您誤會了,我們只不過昨晚加班的時候一起吃了一點東西罷了,私底下也完全稱不上朋友。」我解釋著。
「呵呵,妳別緊張,我並不是在質問妳,妳們打好關係,我很高興,我原本還擔心妳跟他會處不來,妳們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無論誰離開,對公司都是一大損失。」總經理慢斯調理地說。
「我明白。」我答道。
總經理放下手中的咖啡:「呵呵,沒什麼事,就這樣,同事間的關係,可要好好經營啊。」
「是。」語畢,我輕輕退出總經理辦公室。


走進電梯裡,我心中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氣的是Kevin這傢伙搞得連總經理都聽到這種莫名其妙的八卦,好笑的是,公司裡面的八卦傳的也太快了吧?
不過,總經理的交代,我可沒忘。
於是,一回到自己辦公室,我便發了訊息給Kevin
「我答應了。」我簡單的說。
Kevin
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回了一個笑臉給我。


其實對於答應Kevin的邀約,連我自己也有些訝異。
雖然我不斷告訴自己,是因為總經理的交代。
但心理隱隱約約有另外一個細微的聲音在告訴我:「承認吧,其實妳對Kevin很有好感。」
而我整個下午都在試圖刻意忽略這個聲音。
我想起昨晚Amy對我說的,我真的是因為寂寞作祟嗎?
寂寞到只不過一起加班、一起吃了點東西就神不守舍嗎?
越想,越是心煩意亂。
以致於當下班時間一到,Kevin出現在我辦公室門口時,我有些手足無措。
「準備好要吃大餐了嗎?」他倚在門邊,輕鬆的問。
我發覺他似乎很喜歡這樣倚著門的姿勢,昨晚他也是用這種姿勢出現在門邊。
事後我在電話中跟Amy轉述,說到這裡時,Amy大聲尖叫起來。
「幹麻啊?我連晚餐都還沒說到,妳就叫成這樣。」我說。
「妳知道嗎?當妳會開始注意這些小細節的時候,就代表妳已經開始愛上他了,就算還沒,也即將愛上他了。」Amy在電話的那頭竊笑著。
而電話這頭,我的心,著實震了一下,卻沒有多說什麼。
Amy
看我沒有反應,又繼續問道:「好啦,妳繼續說,後來妳們的晚餐進行的如何?」
我嗯了一聲之後,繼續說著。


那天,我跟Kevin才走到公司門口,天空就下起了綿綿細雨。
我微微皺眉,我實在不喜歡下雨天。
卻見Kevin仍然一派輕鬆自然:「哎呀!下雨勒,妳在這等我,我去把車開過來。」
「可是我自己有開車。」我說。
「我們一道去,何必開兩台車?我到時候再載妳回來開車囉,好嗎?」說完,還對我眨了眨眼,活像是偶像劇裡頭的花花公子。
但奇怪的是,我居然並不討厭他這樣吊兒啷當的德性。
我嗯了一聲,算是答應。
不一會兒,Kevin開著車到了公司門口,並且很紳士的下車,替我打傘,開車門,到我關上車門他才跑回駕駛座。
Kevin
的車上很香,這點倒是讓我有些驚訝。
我一直以為,男人的車上應該又髒又臭,尤其是時常忙得不可開交的上班族。
「你車上挺香的嘛!」我說。
Kevin
笑了笑:「是嗎?它平常不是這樣的耶。」
「不然呢?」我愕然。
「應該是它知道今天要載美女,所以特別洗了澡吧。」他說。
見他說得認真,我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的意思是你的車有人工智慧啊?」
「妳才知道,它的名字叫做夥計。」Kevin也笑了。
「少臭美,李麥克比你帥多了。」我笑罵。
只見Kevin轉頭,略帶興味地望著我:「我不知道女生也愛看霹靂遊俠。」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
Kevin
笑了笑:「等等妳有很多時間慢慢講給我聽。」


這番談話,讓我們之間尷尬的氣氛降低不少,談笑間,我們已來到餐廳門前。
那是一間在小巷中的西餐廳,來往的人甚少,但整間餐廳氣氛極好,裝潢擺設也相當講究。
「還行嗎?會來這裡的大多都是熟客,只要吃過一次,保證妳會愛上這家店。」Kevin說。
「這裡很好,不過還真想不到有這樣精緻的小店藏身巷弄間呢。」我說。


晚餐的過程相當愉快,Kevin似乎很擅長逗女孩子開心,我們天南地北的聊著,相談甚歡。
而店裡的食物更是美味可口,令我吃得津津有味。
這一切,都不禁令我對Kevin徹底改觀,原本我還很看不起公司那些被Kevin迷得團團轉的女同事,現在我終於了解了。
Kevin
真的是個充滿魅力的男人。
所以,當他問我:「時間還早,等等要不要再去喝兩杯?」的時候,我很爽快地答應了。


我們來到了附近的一間Pianobar,就在吧檯邊坐了下來。
幾杯黃湯下肚後,我開口問:「你生日為什麼沒有約朋友一起過,反而特地約我?」
「我覺得妳是個寂寞的人,雖然妳事業有成,但我可以感覺得出來妳心中的那股寂寞。」他緩緩地說。
「所以,你約我是可憐我這個寂寞又難相處的女上司嗎?」我笑問。
「不。」他搖搖頭:「我約妳是因為我喜歡妳。」他凝望著我。
我先是一愣,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深呼吸,我望向他。
然後,慢慢地,慢慢地,我們將彼此的唇,印上了對方的唇。
這一吻,便再也難以遏止心中的那份寂寞,Amy說的對,Kevin說的對,我是寂寞的,只是我不願意承認罷了。
而此情此景,我再也無法隱藏心中那份需要被填補的寂寞。
那一瞬間,我無可救藥的愛上了Kevin


那天晚上,我們都沒有回家

=================================================

「沒有回家,那妳們去哪兒了啊?」Amy一邊竊笑,一邊故意問著。
「妳明知故問。」我有些忸怩。
Amy
笑得很大聲,然後道:「恭喜妳啊,Jerry之後,妳終於認真交了個男朋友。」
「不過我們沒有在公司公開,我可不希望聽到別人說什麼『唉唷!女強人變成小女人了!』之類的屁話。」我說,可是心裡頭甜甜的。
「呵呵,隨便妳們吧。」


雖然我們並沒有對公司公開,但大家仍然可以察覺到我似乎不像從前那麼討厭Kevin了,進而從先前「KellyKevin經常一起吃晚餐」的八卦中,又傳出了更多的八卦。
對此,我跟Kevin都沒有多說什麼,就讓他們去猜,而對於這種「秘密情人」的關係,我們其實也挺樂在其中的。
我不再感到寂寞,我相信,過去的那些等待,都是值得的。
現在的我,是這麼的幸福。
我相信Kevin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也是頭一回,在我心中,有了結婚的念頭。


Kevin
並沒有讓我等太久,在我們交往週年的紀念日上,他跟我求婚。
我激動地點著頭,流下了眼淚,讓Kevin將婚戒套上我的無名指,那是一個女人最幸福的位置。
他替我擦去眼角的淚水,輕輕摟著我:「我們要結婚了。」他說。
「嗯,我們要結婚了。」我抬起頭,望著這個迷人的男子。
現在應該說,是我的未婚夫了。
我可以想像,此刻,我的笑容是多麼地幸福洋溢。


當我們終於對公司公開我們的關係,並且宣布結婚的消息時,大家似乎都顯得頗為驚訝,但隨即,也對我們獻上了祝福。
「主管,我還以為妳是不婚主義者呢!」
「哎呀,若不是Kevin這樣的白馬王子,也配不上我們主管啊,哈哈!」
「祝你們白頭偕老啊!對了!還要早生貴子啊!」
在哄堂大笑中,我們微笑著,接受了大家的祝福。


「恭喜妳啊,終於要嫁人了。」結婚的前一晚,Amy在電話那頭對我說。
「有必要說『終於』嗎?妳自己不是也還沒嫁人?還說我呢!」我故意佯做生氣。
Amy
笑道:「唉唷!我可是個男人愛不釋手的小女人呢,行情好的很啦!」
「妳還真敢說。」我也笑了起來。
笑聲漸止後,Amy突然開口:「妳有邀Jerry參加妳的婚禮嗎?」
我沉默了。
Amy
也並沒有催促我回答,電話那頭,只有默默的呼吸聲。
許久,我才開口:「我根本不確定他是不是還用那支電話。」
「嗯,我明白。」Amy簡潔的說,並沒有多問。
我想Amy知道,我並不想提起Jerry,尤其是在我結婚的前一晚。
放下電話,我看著鏡中的自己:「別想太多,妳一定是最幸福的新娘。」我對鏡子裡的自己說。


婚禮進行的相當順利,當晚,我看著被親朋好友灌了個爛醉而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的Kevin,我替他換下身上的衣物,並用濕毛巾輕輕地替他擦臉,這才強烈的意識到,我們結婚了,我是眼前這個男人的妻子。
不由得,揚起一陣幸福的微笑。


接下來的日子,是一種用文字很難以形容的感覺。
似乎生活中的一切都變了,也似乎什麼也沒有改變。
在現實之中,卻有那麼些不現實的感覺。
Amy
說那是太幸福所產生的不真實感。
是吧,Kevin的確對我很好,一個人時的那種寂寞感,已經很久沒出現過。
我想我是幸福的。


有人說,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一點不錯。
我們的婚禮,似乎還只發生在昨天。
一轉眼,卻已過了大半年。
而上個月由我主動提出讓Kevin接手我的職位的結果也下來了。
很如願地,Kevin坐上了我的位置,而我做回原本的小職員。
只因我不願別人閒言閒語,說我的丈夫是個吃軟飯的。


直到現在,我都仍然不能確定,是不是這個決定,導致了後來的結果。


Kevin
上任的那一天,我們部門替他舉辦了一個慶祝會。
Kevin
摟著我,輕輕地對我說:「謝謝妳,我愛妳。」
那日的話,言猶在耳,但接下來的日子,卻與過去的幸福時光,相差甚遠。
先是Kevin時常下了班後,說要應酬,要我自己先回家。
他甚至忘了我們的紀念日。
為此,我們吵過幾次架。
但他總說我任性,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在工作崗位上能表現好,一切,都是為了讓我過好日子,也為了我們的婚姻。
這些話,聽在我耳裡,是顯得那麼諷刺,畢竟,那份幸福的感覺已大不如前。
但即使如此,我卻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漸漸地,我感覺到Kevin對我越來越不耐煩,一點稀鬆平常的小事,也能引起他的脾氣。
我們之間的對話越來越少,他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晚。


直到那一天,Kevin回到家,我替他拿了拖鞋,一抬頭,卻聞到一股女人的香水味。
隨即,我在Kevin的領口發現了一個口紅印,就像很多三流連續劇女主角抓到丈夫偷吃的劇情一樣。
雖然並不是一個完整的唇印,但身為一個女人,我很確定那是口紅留下的痕跡。
「你去哪了?」我發現我的聲音在顫抖。
卻見Kevin一臉不耐:「妳問這麼多幹什麼?跟客戶吃頓飯而已,有必要問這麼多嗎?」
那一瞬間,我聽見幸福破裂的聲音。
如此刺耳,如此難堪。
我忍住眼淚,輕輕的說:「你的口紅印忘了擦了。」嘶啞的聲音,幾乎連自己都認不出這竟會是自己的聲音。
我衝回房間,將門緊緊鎖上。
就在關門的一剎那,眼淚跟著滑落。
我不明白,當初那個溫柔的白馬王子,怎麼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那些幸福的生活,怎麼會就這樣煙消雲散,不著痕跡?
那個留下口紅印的女人,有比我好嗎?比我年輕?比我漂亮嗎?
如果我沒有將主管的職位讓給Kevin,是不是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或者…Kevin與我結婚根本就只是想爬上我的位置呢?
我無法停止腦中的胡思亂想。
後來,還想了些什麼,我已不復記憶。
我只記得,那一夜,我哭了好久。
Kevin,他未曾來敲過門。
一次也沒有。


隔天我對公司請了病假,並且關在房間裡,直到聽見Kevin出門上班後,我才打開房門。
我頹然坐倒在沙發上,即使沒照鏡子,也能感覺出自己哭腫了的雙眼。
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算我們沒在一起,也希望妳能找到一個比我愛妳的人,我一定會祝福妳的。」突然,腦海中浮現這句話。
我想起了Jerry,那個大學時期的男朋友。
想起許多往事,想起了與Jerry分手時,他對我說這句話時的表情、語氣。
曾經,我以為我找到了,我以為那會是Kevin,卻沒想到卻沒想到
想到這裡,又不禁紅了眼框。
客廳裡,該有的家具一應俱全,卻是顯得那麼空蕩,世界上,人是如此的多,卻為何又感到如此寂寞?
「有一種寂寞,是無論身邊是否有人陪伴,都如影隨形的存在的,或許那就是我們每個人必須背負的原罪吧,我們都是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離開時,也是一個人,其實每個人都是寂寞的,所以人才要過群居生活,才需要朋友,才需要婚姻。」Jerry曾經這麼說。
不知道Jerry現在在哪裡?他好嗎?
突然有一種想打電話給Jerry的衝動,卻沒有勇氣……
只是任由自己在回憶裡,慢慢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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