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日落時分，高聳的工廠牆在鉛炭鎮投影出巨大的黑影，但即便如此，少數可以見到天空的環牆道路仍比鎮內的許多地方還要明亮許多。
結束了一天的課程，為了執行杜若口中的「任務」，兩人從北區便沿著環牆道路前往完全反方向的南區。
「紫藤真不愧是當地人呢，一下子就走出來了。」杜若抬頭看著藍橘色的天空，轉過頭靦腆地一笑：
「要是我的話，光走出來大概就已經天黑了吧。」
「……這算不上什麼。」紫藤踏著與語氣同樣平緩的腳步回答。
鎮裡的道路錯綜複雜，對於還小的孩子或是不熟悉區域環境的人而言無疑就是一座巨大的立體迷宮，一旦迷了路又不曉得方法，要再次找回方向可不是件簡單的事。但紫藤從小就在鉛炭鎮長大，對於要如何在鎮裡把握住方向感早就有一定的直覺。
「哈啊——有紫藤在我就覺得安心多了。昨天我才在鎮裡迷路了好久，要不是炒麵嬸看見我的話，我絕對會遲到的。」
順著杜若的話，總覺得可以輕易想像出杜若迷了路後慌慌張張的模樣，好像有些可憐又有些令人莞爾，如果是鎮裡的大叔大嬸看見的話，肯定會二話不說地上去幫忙吧。
「紫藤住在這附近嗎？」看著紫藤被髮鬢輕掩住的側臉，杜若隨口地問。
「不是，我住在西區。比較靠外面的地方。」
把鉛炭鎮用最常見的方法劃分的話，大致可以分為東西南北四個區域。西區是大部分民眾的居住區，也是紫藤所住的區域。而東區則是鎮裡的幫派——沙華會的地盤，至於南北區雖然也是一般民眾的生活圈，但仍是越往東則沙華會的勢力越大、一般民眾越少。
「西邊……」聽見紫藤說，杜若略有所思地歪過了腦袋，接著問道：「是在西冠口那邊嗎？」
紫藤點點頭。
「真的嗎！」
突然，杜若就好像聽見了什麼大好消息似地抬高了音量。
這讓紫藤有些被嚇著了，愣愣地再次頷首。
「……怎麼了嗎？」
被這麼一問，杜若便別過頭，顯得有些不安地搓起了雙手。
「既然那樣、明天上學之前……紫藤可以在西冠口等我嗎？」
「咦？」
看見紫藤意料之外的表情，杜若顯得難為情地回答：「剛才也說了嘛，我還是常常會在鎮裡迷路，如果有紫藤替我帶路的話……總感覺安心一點。」
這麼說著的杜若抬起眼神、投來像隻怕被遺棄的小動物似的目光。一旦不小心對上，就算再怎麼無情的人也會心軟吧。
尤其，紫藤更不擅長應付這種眼神。
「……不麻煩的話。」
「哇……謝謝！」答應後，杜若立刻神情一轉、再度露出那燦爛的大大笑容。
「那就明天早上七點在西冠口！約好了喔！」
杜若挾著要一撲而上的氣勢握住了紫藤的手，那意料之外的冰冷讓紫藤不禁顫了一下。
「啊！對不起！」發現紫藤的反應後，杜若連忙把手收了回去。
結束了一天的課程，為了執行杜若口中的「任務」，兩人從北區便沿著環牆道路前往完全反方向的南區。
「紫藤真不愧是當地人呢，一下子就走出來了。」杜若抬頭看著藍橘色的天空，轉過頭靦腆地一笑：
「要是我的話，光走出來大概就已經天黑了吧。」
「……這算不上什麼。」紫藤踏著與語氣同樣平緩的腳步回答。
鎮裡的道路錯綜複雜，對於還小的孩子或是不熟悉區域環境的人而言無疑就是一座巨大的立體迷宮，一旦迷了路又不曉得方法，要再次找回方向可不是件簡單的事。但紫藤從小就在鉛炭鎮長大，對於要如何在鎮裡把握住方向感早就有一定的直覺。
「哈啊——有紫藤在我就覺得安心多了。昨天我才在鎮裡迷路了好久，要不是炒麵嬸看見我的話，我絕對會遲到的。」
順著杜若的話，總覺得可以輕易想像出杜若迷了路後慌慌張張的模樣，好像有些可憐又有些令人莞爾，如果是鎮裡的大叔大嬸看見的話，肯定會二話不說地上去幫忙吧。
「紫藤住在這附近嗎？」看著紫藤被髮鬢輕掩住的側臉，杜若隨口地問。
「不是，我住在西區。比較靠外面的地方。」
把鉛炭鎮用最常見的方法劃分的話，大致可以分為東西南北四個區域。西區是大部分民眾的居住區，也是紫藤所住的區域。而東區則是鎮裡的幫派——沙華會的地盤，至於南北區雖然也是一般民眾的生活圈，但仍是越往東則沙華會的勢力越大、一般民眾越少。
「西邊……」聽見紫藤說，杜若略有所思地歪過了腦袋，接著問道：「是在西冠口那邊嗎？」
紫藤點點頭。
「真的嗎！」
突然，杜若就好像聽見了什麼大好消息似地抬高了音量。
這讓紫藤有些被嚇著了，愣愣地再次頷首。
「……怎麼了嗎？」
被這麼一問，杜若便別過頭，顯得有些不安地搓起了雙手。
「既然那樣、明天上學之前……紫藤可以在西冠口等我嗎？」
「咦？」
看見紫藤意料之外的表情，杜若顯得難為情地回答：「剛才也說了嘛，我還是常常會在鎮裡迷路，如果有紫藤替我帶路的話……總感覺安心一點。」
這麼說著的杜若抬起眼神、投來像隻怕被遺棄的小動物似的目光。一旦不小心對上，就算再怎麼無情的人也會心軟吧。
尤其，紫藤更不擅長應付這種眼神。
「……不麻煩的話。」
「哇……謝謝！」答應後，杜若立刻神情一轉、再度露出那燦爛的大大笑容。
「那就明天早上七點在西冠口！約好了喔！」
杜若挾著要一撲而上的氣勢握住了紫藤的手，那意料之外的冰冷讓紫藤不禁顫了一下。
「啊！對不起！」發現紫藤的反應後，杜若連忙把手收了回去。
「……沒關係。」比起對方突然的舉動，更令紫藤感到意外的是杜若手掌的溫度竟然跟個性相反，是那樣冷冰冰的。
紫藤輕撫著手背殘留的觸感，暗暗想道。
是不是正因為是這樣的冰冷，才與那把漆黑的殺人凶器相符？
「紫藤真是個好人呢～」可是眼前的杜若卻只是像個討到糖果的孩子般，露出了開朗的笑容，
「也不麻煩就是了。」
如果在西區以外，紫藤就打算拒絕的，畢竟鉛炭鎮說起來也不怎麼小。不過既然就在附近，花一點點時間繞路也無傷大雅——況且是自己先有求於杜若。
「就是因為這樣才覺得紫藤人很好嘛～」杜若踏著更加輕快的腳步開心地說。
其實紫藤並不希望被人這樣形容。但如果反駁，又好像只會顯得更加幼稚。於是紫藤扭過頭、沒有再多做回應。
仰望逐漸被橘黃的夕色給籠罩住的鉛炭鎮，兩人的對話沒有持續，只是就這樣踏著散步般的步伐前進。
空地上，孩子們三五成群地丟著球玩耍。騎著三輪車的送貨員從身邊揚起微風而去，被吹動的髮絲搔癢了臉頰。伴隨著鎮裡的潮濕氣味，不知從哪傳出的樂音與歌聲也在耳旁輕撫而去。
然而兩人並不是在散步、更不是在玩耍，而是在為了執行欲殺害某人的任務而前進，這樣悠哉的氣氛真的合適嗎？紫藤不禁有種不真實感。
於是，紫藤開口打破了這道寧靜。
「杜若。」
「嗯？」
「告訴我、等等要做些什麼吧。」
聽見紫藤的要求，杜若雙眼圓睜了一會，隨後才感到沒辦法似地吐出了一口氣。
「也是。那紫藤聽仔細囉。」杜若插起腰，擺出老師一般的模樣開口說道：
「這次的目標會在南區活動，所以到了南區的預定地點之後，我們就要等著目標出現。等到目標出現之後，就找個時機跟上去、在沒人的地方開槍殺掉就行了。」
杜若輕鬆地就把殺掉這種字眼給說了出口。若不是見過杜若真的付諸實行，恐怕任誰聽了都會覺得只是個不暗世事的小鬼罷了吧。
還在等著杜若把話接下去的紫藤，卻沒有等到預期的後續。
「……就這樣嗎？」
「對呀，簡單來說只要就這樣就好了。」杜若點點頭，坦然地回答。
不過看著貌似有些期待落空的紫藤，杜若就好像在試圖擦出火花似地搓起下巴，邊思考邊繼續說道：
「嗯……雖然聽起來很簡單，但也會有等不到目標出現、或是怎麼樣都找不到時機下手的時候喔。如果遇到那種狀況、要嘛就要多花上幾天繼續等、要嘛就要擬定一下製造時機的方法，所以倒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喔。」
杜若微微笑，繼續說道：
「不過紫藤也是第一次嘛，所以這次只要在旁邊看著我怎麼做就可以了。」杜若自信地挺起平坦的胸膛：「畢竟我可是老手喔。」
這樣說的話，杜若究竟已經殺過多少人了？這樣毛骨悚然的疑問不禁在紫藤的心中一閃而過。
「還有、雖然我有槍，但也不一定就非得開槍不可，其實只要能夠殺掉目標就好了。」
「……其他方法也可以嗎？」
「對呀，」杜若點點頭：「像下毒什麼的……不過我不懂那些啦。還有像紫藤那樣當然也是行得通的。」
杜若開朗地笑道，不知在心中默認了紫藤的什麼。
「畢竟狐狸的要求就只有殺掉目標跟不要暴露而已嘛，要符合這兩個條件的話用槍當然是最好的方法了。」杜若接著說：「不過用槍的話，就要避免被發現槍傷，狐狸是這麼告訴我的。」
只要扣動扳機，就算是杜若這樣的小女孩也能在轉瞬間奪去任何人的性命。比起下毒這些方法，開槍顯然要來得簡單粗暴多了。
「我明白了。」紫藤頷首。
「不過，狐狸又是……？」
「就是委託目標給我們的人喔。」杜若大方地解釋道：「像是長相啊身份啊活動範圍啊這些東西，都要等狐狸給指示之後才能開始動作喔。要是擅自行動的話可能會惹狐狸生氣的。」
簡單來說就是杜若的雇主吧。不過那個人究竟又是何方神聖？聽杜若的說法，杜若手上的槍似乎也是對方拿給她的，而在鎮裡能夠擁有槍枝的人，據紫藤所知也只有沙華會而已。
但要是那樣，那天被杜若殺害的人又該怎麼解釋……？
「啊——！」忽然，杜若想到什麼似地大叫出聲、僵住了表情。
「我才想到、就這樣讓紫藤跟我一起，狐狸不知道會不會生氣耶……狐狸其實再三告訴過我、不能暴露出身份的……」
「我不會說出去的。」紫藤果斷地回道。
畢竟說出要跟著杜若的人可是紫藤，紫藤可沒道理親手將這道契機扔下。
「我當然是覺得紫藤不會說出去才讓紫藤跟我一起的。不過……」杜若把手舉到胸前、像在對自己打氣一樣地握起拳頭：「我還是會試著跟狐狸說說看的。」
聽見杜若的回答，紫藤雖然一時起了阻止的念頭，卻沒辦法說出口。
要是那個狐狸不同意的話該怎麼辦？
依照杜若早前的做法，被發現就等於需要滅口，而自己不只杜若、就連那個委託人狐狸的身份都知道了。要是對方不同意，恐怕第一個需要剷除的對象就會是自己。
雖然杜若還是一臉天真地走在自己身旁，但那時的杜若也是掛著同樣的笑容。如果說事情真的往最壞的方向發展，紫藤並不難想像杜若對自己下殺手的情景。
雖然、比起鎮裡時有所聞的被砍殺或是虐待至死，被杜若一槍打死或許還要來得輕鬆得多。
紫藤看著身旁女孩的側臉，不禁捉緊了自己的手腕。
「好啦，接下來就交給紫藤囉。」杜若說完停下腳步。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到了南區的入口。
目標地點位在鉛炭鎮南區內部，如果要進到看不見天空的鎮裡，讓紫藤這樣的當地人帶路果然才是上策。
「好。」紫藤收起內心的情緒、打直身子走到了杜若的身前。
※
「紫藤～妳看！我買了馬鈴薯串喔，一起吃吧！」
杜若興致高昂地拿著一把冒著白煙的烤串小跑步了回來，並從裡頭分出一半遞給紫藤。
「嗯……喔……」紫藤雖然半推半就地接過，但眼神中卻只有疑問。
「這個……我們不是來吃飯的吧？」語落，熱油就滴到了紫藤的手上，但紫藤也無心去在意那些了。
「因為有紫藤在的關係所以來得早了嘛。而且也得要吃飽才有力氣作戰啊。」杜若理直氣壯地回答， 隨後「嘿咻！」一聲地坐到紫藤的身旁，大口啃起了焦黃色的馬鈴薯。
手上的每顆馬鈴薯都被烤得金黃油亮，並灑上了老闆自製的香料。杜若剛好買了自己偶爾會去光臨的攤販，如果不是現在，紫藤應該也會毫無顧忌地一口咬下吧。
「……這次不用禱告了嗎？」看著吃相豪邁的杜若，紫藤問。
「咕、已經在攤位前連紫藤的份一起做了喔。」
順著話、紫藤想像了一下杜若站在賣燒烤的攤販前交握著雙手禱告的樣子……那究竟是什麼奇妙的構圖啊？光是禿了半邊的燒烤攤老闆遇上杜若禱告的場面，紫藤就已經覺得足夠滑稽了。
「也有飲料跟糖果喔。」杜若抬起咀嚼著的下巴指向一旁的鐵罐跟散裝的糖果。
拿對方沒辦法，紫藤嘆了口氣後將馬鈴薯串擱在一旁，只彎下腰開了罐柳橙汁默默地就口。
雖然杜若說目標地點就是這裡……但明擺著這樣吃吃喝喝真的不會太悠哉嗎？
兩人坐在角落的一把長凳上。這裡是南區最熱鬧的地方之一——大中庭。結束了一天工作的工人或是老人家時常會聚集在這裡，或是看戲、或是小賭來打發時間。而嗅到人流的小吃攤販以及堆滿零食啤酒的推車自然也聞聲聚集了過來，漸漸地就成了夜晚的市集。
難不成……要在這裡出手嗎？
不。再怎麼說也不可能吧。
杜若剛才也說過，在這裡只是等待目標出現，等到目標出現後再跟上去、找到時機殺掉才是一般的做法。
只是究竟是怎麼樣的人會成為目標？這點紫藤完全不清楚、也沒有詢問，但如果是一般的鉛炭鎮居民，就得設法阻止才行。
瞥向大口咬著馬鈴薯的杜若。紫藤暗暗想道。
現在杜若還不明白自己的這份心思，因此自己或許還有能夠阻止的機會——紫藤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杜若殺害無辜的鎮民而無所作為。
雖然在那之後的事，紫藤完全沒有考慮。
就算阻止的了、就有可能說服杜若嗎？如果沒辦法說服，那自己又能拿杜若怎麼辦？如果失敗、自己肯定會在當下就被杜若滅口吧。
不管怎麼想都很不實際。
但現在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了——而且自己需要杜若也是貨真價實的事實。除了希望杜若真是如自己所想的那樣之外，紫藤什麼也做不了。
「紫藤……出現囉。」忽然，杜若壓低了聲音說道。
紫藤這才回過神來，緩緩地順著杜若的視線看去。
一個身穿背心、肩上刺著紅花圖樣的平頭男子從巷子裡走了出來 ——那是實質統治著鉛炭鎮的幫派「沙華會」的標誌。
而本來歡騰的氣氛在男子一露面後，便瞬間凝結了下來。男子張望著、狀似隨性地走到了剛才杜若光顧的零食小販，攀談似地在推車上探出身子。
「嗨，老伯。生意看起來還挺過得去的啊？」男子面露笑容，但口氣卻沾滿了焦油般的腥黏。
「這……普普通通、還可以吧。」看上去瘦弱的零食攤販老闆則是冒著冷汗，擠出了乾笑。
在一旁的紫藤彷彿盯著老鼠的貓似地、默默地緊盯男子的一舉一動。
「還過得去可不是太好了，那是不是應該感謝一下能讓你在這開店的人了啊？」
男子咄咄逼人地問。以保護攤販順利營業的名義勒索財產，是沙華會的慣用伎倆。
而攤販老闆只是畏縮地低著頭，支吾地回答：「可、可是前天熊哥才來收過一次，所以這個月的應該已經……」
——碰！
不等老闆把話說完，一道重物抨擊的悶響就在大中庭裡響起。
「熊哥干我屁事！你現在是看不起老子是不是？」
收回腳跟的男子怒吼道，推車上擺滿的零食被踢得散落一地。
不約而同地，周遭的人發出了倒抽一口氣的聲音。
男子不知何時拿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老闆的下巴上頭。
「紫藤……！」杜若連忙拉住眼看就要衝出去的紫藤。
「紫藤真是個好人呢～」可是眼前的杜若卻只是像個討到糖果的孩子般，露出了開朗的笑容，
「也不麻煩就是了。」
如果在西區以外，紫藤就打算拒絕的，畢竟鉛炭鎮說起來也不怎麼小。不過既然就在附近，花一點點時間繞路也無傷大雅——況且是自己先有求於杜若。
「就是因為這樣才覺得紫藤人很好嘛～」杜若踏著更加輕快的腳步開心地說。
其實紫藤並不希望被人這樣形容。但如果反駁，又好像只會顯得更加幼稚。於是紫藤扭過頭、沒有再多做回應。
仰望逐漸被橘黃的夕色給籠罩住的鉛炭鎮，兩人的對話沒有持續，只是就這樣踏著散步般的步伐前進。
空地上，孩子們三五成群地丟著球玩耍。騎著三輪車的送貨員從身邊揚起微風而去，被吹動的髮絲搔癢了臉頰。伴隨著鎮裡的潮濕氣味，不知從哪傳出的樂音與歌聲也在耳旁輕撫而去。
然而兩人並不是在散步、更不是在玩耍，而是在為了執行欲殺害某人的任務而前進，這樣悠哉的氣氛真的合適嗎？紫藤不禁有種不真實感。
於是，紫藤開口打破了這道寧靜。
「杜若。」
「嗯？」
「告訴我、等等要做些什麼吧。」
聽見紫藤的要求，杜若雙眼圓睜了一會，隨後才感到沒辦法似地吐出了一口氣。
「也是。那紫藤聽仔細囉。」杜若插起腰，擺出老師一般的模樣開口說道：
「這次的目標會在南區活動，所以到了南區的預定地點之後，我們就要等著目標出現。等到目標出現之後，就找個時機跟上去、在沒人的地方開槍殺掉就行了。」
杜若輕鬆地就把殺掉這種字眼給說了出口。若不是見過杜若真的付諸實行，恐怕任誰聽了都會覺得只是個不暗世事的小鬼罷了吧。
還在等著杜若把話接下去的紫藤，卻沒有等到預期的後續。
「……就這樣嗎？」
「對呀，簡單來說只要就這樣就好了。」杜若點點頭，坦然地回答。
不過看著貌似有些期待落空的紫藤，杜若就好像在試圖擦出火花似地搓起下巴，邊思考邊繼續說道：
「嗯……雖然聽起來很簡單，但也會有等不到目標出現、或是怎麼樣都找不到時機下手的時候喔。如果遇到那種狀況、要嘛就要多花上幾天繼續等、要嘛就要擬定一下製造時機的方法，所以倒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喔。」
杜若微微笑，繼續說道：
「不過紫藤也是第一次嘛，所以這次只要在旁邊看著我怎麼做就可以了。」杜若自信地挺起平坦的胸膛：「畢竟我可是老手喔。」
這樣說的話，杜若究竟已經殺過多少人了？這樣毛骨悚然的疑問不禁在紫藤的心中一閃而過。
「還有、雖然我有槍，但也不一定就非得開槍不可，其實只要能夠殺掉目標就好了。」
「……其他方法也可以嗎？」
「對呀，」杜若點點頭：「像下毒什麼的……不過我不懂那些啦。還有像紫藤那樣當然也是行得通的。」
杜若開朗地笑道，不知在心中默認了紫藤的什麼。
「畢竟狐狸的要求就只有殺掉目標跟不要暴露而已嘛，要符合這兩個條件的話用槍當然是最好的方法了。」杜若接著說：「不過用槍的話，就要避免被發現槍傷，狐狸是這麼告訴我的。」
只要扣動扳機，就算是杜若這樣的小女孩也能在轉瞬間奪去任何人的性命。比起下毒這些方法，開槍顯然要來得簡單粗暴多了。
「我明白了。」紫藤頷首。
「不過，狐狸又是……？」
「就是委託目標給我們的人喔。」杜若大方地解釋道：「像是長相啊身份啊活動範圍啊這些東西，都要等狐狸給指示之後才能開始動作喔。要是擅自行動的話可能會惹狐狸生氣的。」
簡單來說就是杜若的雇主吧。不過那個人究竟又是何方神聖？聽杜若的說法，杜若手上的槍似乎也是對方拿給她的，而在鎮裡能夠擁有槍枝的人，據紫藤所知也只有沙華會而已。
但要是那樣，那天被杜若殺害的人又該怎麼解釋……？
「啊——！」忽然，杜若想到什麼似地大叫出聲、僵住了表情。
「我才想到、就這樣讓紫藤跟我一起，狐狸不知道會不會生氣耶……狐狸其實再三告訴過我、不能暴露出身份的……」
「我不會說出去的。」紫藤果斷地回道。
畢竟說出要跟著杜若的人可是紫藤，紫藤可沒道理親手將這道契機扔下。
「我當然是覺得紫藤不會說出去才讓紫藤跟我一起的。不過……」杜若把手舉到胸前、像在對自己打氣一樣地握起拳頭：「我還是會試著跟狐狸說說看的。」
聽見杜若的回答，紫藤雖然一時起了阻止的念頭，卻沒辦法說出口。
要是那個狐狸不同意的話該怎麼辦？
依照杜若早前的做法，被發現就等於需要滅口，而自己不只杜若、就連那個委託人狐狸的身份都知道了。要是對方不同意，恐怕第一個需要剷除的對象就會是自己。
雖然杜若還是一臉天真地走在自己身旁，但那時的杜若也是掛著同樣的笑容。如果說事情真的往最壞的方向發展，紫藤並不難想像杜若對自己下殺手的情景。
雖然、比起鎮裡時有所聞的被砍殺或是虐待至死，被杜若一槍打死或許還要來得輕鬆得多。
紫藤看著身旁女孩的側臉，不禁捉緊了自己的手腕。
「好啦，接下來就交給紫藤囉。」杜若說完停下腳步。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到了南區的入口。
目標地點位在鉛炭鎮南區內部，如果要進到看不見天空的鎮裡，讓紫藤這樣的當地人帶路果然才是上策。
「好。」紫藤收起內心的情緒、打直身子走到了杜若的身前。
※
「紫藤～妳看！我買了馬鈴薯串喔，一起吃吧！」
杜若興致高昂地拿著一把冒著白煙的烤串小跑步了回來，並從裡頭分出一半遞給紫藤。
「嗯……喔……」紫藤雖然半推半就地接過，但眼神中卻只有疑問。
「這個……我們不是來吃飯的吧？」語落，熱油就滴到了紫藤的手上，但紫藤也無心去在意那些了。
「因為有紫藤在的關係所以來得早了嘛。而且也得要吃飽才有力氣作戰啊。」杜若理直氣壯地回答， 隨後「嘿咻！」一聲地坐到紫藤的身旁，大口啃起了焦黃色的馬鈴薯。
手上的每顆馬鈴薯都被烤得金黃油亮，並灑上了老闆自製的香料。杜若剛好買了自己偶爾會去光臨的攤販，如果不是現在，紫藤應該也會毫無顧忌地一口咬下吧。
「……這次不用禱告了嗎？」看著吃相豪邁的杜若，紫藤問。
「咕、已經在攤位前連紫藤的份一起做了喔。」
順著話、紫藤想像了一下杜若站在賣燒烤的攤販前交握著雙手禱告的樣子……那究竟是什麼奇妙的構圖啊？光是禿了半邊的燒烤攤老闆遇上杜若禱告的場面，紫藤就已經覺得足夠滑稽了。
「也有飲料跟糖果喔。」杜若抬起咀嚼著的下巴指向一旁的鐵罐跟散裝的糖果。
拿對方沒辦法，紫藤嘆了口氣後將馬鈴薯串擱在一旁，只彎下腰開了罐柳橙汁默默地就口。
雖然杜若說目標地點就是這裡……但明擺著這樣吃吃喝喝真的不會太悠哉嗎？
兩人坐在角落的一把長凳上。這裡是南區最熱鬧的地方之一——大中庭。結束了一天工作的工人或是老人家時常會聚集在這裡，或是看戲、或是小賭來打發時間。而嗅到人流的小吃攤販以及堆滿零食啤酒的推車自然也聞聲聚集了過來，漸漸地就成了夜晚的市集。
難不成……要在這裡出手嗎？
不。再怎麼說也不可能吧。
杜若剛才也說過，在這裡只是等待目標出現，等到目標出現後再跟上去、找到時機殺掉才是一般的做法。
只是究竟是怎麼樣的人會成為目標？這點紫藤完全不清楚、也沒有詢問，但如果是一般的鉛炭鎮居民，就得設法阻止才行。
瞥向大口咬著馬鈴薯的杜若。紫藤暗暗想道。
現在杜若還不明白自己的這份心思，因此自己或許還有能夠阻止的機會——紫藤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杜若殺害無辜的鎮民而無所作為。
雖然在那之後的事，紫藤完全沒有考慮。
就算阻止的了、就有可能說服杜若嗎？如果沒辦法說服，那自己又能拿杜若怎麼辦？如果失敗、自己肯定會在當下就被杜若滅口吧。
不管怎麼想都很不實際。
但現在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了——而且自己需要杜若也是貨真價實的事實。除了希望杜若真是如自己所想的那樣之外，紫藤什麼也做不了。
「紫藤……出現囉。」忽然，杜若壓低了聲音說道。
紫藤這才回過神來，緩緩地順著杜若的視線看去。
一個身穿背心、肩上刺著紅花圖樣的平頭男子從巷子裡走了出來 ——那是實質統治著鉛炭鎮的幫派「沙華會」的標誌。
而本來歡騰的氣氛在男子一露面後，便瞬間凝結了下來。男子張望著、狀似隨性地走到了剛才杜若光顧的零食小販，攀談似地在推車上探出身子。
「嗨，老伯。生意看起來還挺過得去的啊？」男子面露笑容，但口氣卻沾滿了焦油般的腥黏。
「這……普普通通、還可以吧。」看上去瘦弱的零食攤販老闆則是冒著冷汗，擠出了乾笑。
在一旁的紫藤彷彿盯著老鼠的貓似地、默默地緊盯男子的一舉一動。
「還過得去可不是太好了，那是不是應該感謝一下能讓你在這開店的人了啊？」
男子咄咄逼人地問。以保護攤販順利營業的名義勒索財產，是沙華會的慣用伎倆。
而攤販老闆只是畏縮地低著頭，支吾地回答：「可、可是前天熊哥才來收過一次，所以這個月的應該已經……」
——碰！
不等老闆把話說完，一道重物抨擊的悶響就在大中庭裡響起。
「熊哥干我屁事！你現在是看不起老子是不是？」
收回腳跟的男子怒吼道，推車上擺滿的零食被踢得散落一地。
不約而同地，周遭的人發出了倒抽一口氣的聲音。
男子不知何時拿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老闆的下巴上頭。
「紫藤……！」杜若連忙拉住眼看就要衝出去的紫藤。
「現在過去太危險了……不要激動。」
回望杜若拉住自己的手，紫藤猶豫了幾秒、才緩緩坐回到椅子上。
在過去，紫藤也曾想要出手阻止勒索的沙華會成員，但卻被同樣也是攤販老闆的大叔給阻止了。
——我們很感謝妳的見義勇為，但請不要讓大家都一起遭殃，
一時的義憤填膺，換來的只有沙華會對攤販變本加厲的報復。
既然如此，那就當成是運氣不好賠錢了，至少也比連累到同伴妻小要來得幸運——那之後，老闆只是笑著對紫藤這麼說。
紫藤咬緊下唇、噤聲著。而攤販老闆與民眾們，也同樣只是低著頭、沉默地任由男子施暴。
即使刀抵在眼前，但只要不加反抗、男子就不會真的動刀——因為那樣無疑是殺雞取卵，這點所有人都明白。但即使明白，也沒有人願意成為下一個被刀口指著的對象。
而老闆就好像在試圖將乾癟的身子縮的更小一般，低聲下氣地回答。
「不、不是那樣的……」
「不是？那還不快交出來啊？」
看見老闆戰戰兢兢地點頭，男子用刀口在老闆的下顎點了幾下後才把匕首給收了回去。
老闆顫抖著打開了推車下的抽屜，倒出了薄薄幾張的鈔票與零錢。
「呿，才這一點啊？」從乾癟的手中接過老闆一天收入的男子，不屑地啐了一口黃痰。
「是、是的……不好意思……」
男子邊點著鈔票邊把玩著刀口，忽然想到了什麼地挑起了一邊的眉毛說道：
「對了，我聽說你家的女兒最近快滿十四歲了啊？」
「——！」聽見這句話，老闆的瞳孔瞬間縮小了數倍。
「知道了吧？如果下次來再拿這些破紙給我，我倒是不介意找個抵押品啊。」男子猖狂地笑著，將收來的錢粗魯地塞進口袋後，又開始掃視起周圍。
所有人無一不別開了視線，極力迴避著與男子四目相交。
在這之中，卻唯有紫藤一個勁地猛瞧。
「紫藤……妳這樣會被注意到啦。」發現了紫藤視線的杜若趕緊拉了紫藤的衣袖出聲提醒。
「……抱歉。」紫藤這才連忙移開視線，拿起擱在一旁的馬鈴薯串，慍怒地、咬下一口。
似乎沒有必要阻止了。
紫藤喝下果汁冷卻胸中的怒火。同時，也感到放下心似地鬆了一口氣。
回望杜若拉住自己的手，紫藤猶豫了幾秒、才緩緩坐回到椅子上。
在過去，紫藤也曾想要出手阻止勒索的沙華會成員，但卻被同樣也是攤販老闆的大叔給阻止了。
——我們很感謝妳的見義勇為，但請不要讓大家都一起遭殃，
一時的義憤填膺，換來的只有沙華會對攤販變本加厲的報復。
既然如此，那就當成是運氣不好賠錢了，至少也比連累到同伴妻小要來得幸運——那之後，老闆只是笑著對紫藤這麼說。
紫藤咬緊下唇、噤聲著。而攤販老闆與民眾們，也同樣只是低著頭、沉默地任由男子施暴。
即使刀抵在眼前，但只要不加反抗、男子就不會真的動刀——因為那樣無疑是殺雞取卵，這點所有人都明白。但即使明白，也沒有人願意成為下一個被刀口指著的對象。
而老闆就好像在試圖將乾癟的身子縮的更小一般，低聲下氣地回答。
「不、不是那樣的……」
「不是？那還不快交出來啊？」
看見老闆戰戰兢兢地點頭，男子用刀口在老闆的下顎點了幾下後才把匕首給收了回去。
老闆顫抖著打開了推車下的抽屜，倒出了薄薄幾張的鈔票與零錢。
「呿，才這一點啊？」從乾癟的手中接過老闆一天收入的男子，不屑地啐了一口黃痰。
「是、是的……不好意思……」
男子邊點著鈔票邊把玩著刀口，忽然想到了什麼地挑起了一邊的眉毛說道：
「對了，我聽說你家的女兒最近快滿十四歲了啊？」
「——！」聽見這句話，老闆的瞳孔瞬間縮小了數倍。
「知道了吧？如果下次來再拿這些破紙給我，我倒是不介意找個抵押品啊。」男子猖狂地笑著，將收來的錢粗魯地塞進口袋後，又開始掃視起周圍。
所有人無一不別開了視線，極力迴避著與男子四目相交。
在這之中，卻唯有紫藤一個勁地猛瞧。
「紫藤……妳這樣會被注意到啦。」發現了紫藤視線的杜若趕緊拉了紫藤的衣袖出聲提醒。
「……抱歉。」紫藤這才連忙移開視線，拿起擱在一旁的馬鈴薯串，慍怒地、咬下一口。
似乎沒有必要阻止了。
紫藤喝下果汁冷卻胸中的怒火。同時，也感到放下心似地鬆了一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