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以為已經放下的人總在最沒有準備的時候出現是什麼心情？
在風起了之後。
在決定轉過身的時候。
像是做夢般，曾經以為早就是兩條平行線的人，現在就在這邊直挺挺地望著自己。
「好久不見。」我聽到自己這麼說。
眼前的他表情仍舊是那麼熟悉地溫柔，也輕輕地回了聲好久不見。
聲音細碎到與瞬間下起的小雨重合。
許墨瞇起了眼睛，我才發現他手上拿著一架風箏。
風箏充滿了手工的痕跡，我不禁微笑。
「這風箏是你做的嗎？」
『不怎麼樣，但應該能飛。』
我想起了他多年前，第一次在孤兒院前相遇，他笑著請我教他放風箏的樣子。
「許教授現在會放風箏了嗎？」
他眼神閃了閃，睫毛也跟著顫了幾下。
『我在等一個人教會我。』
許墨走向前，將風箏的握把交到我手裡。
『那現在，妳願意教我放風箏嗎？』
細碎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水氣蒸發後和陽光折射後，在天邊形成了一道彩色的弧線。
我看見了彩紅。
以及瀏海微濕，遙望著我的許墨。
那墨紫色眼眸中，滿溢的認真像道射線，直直地穿透我的心窩。
我，好像，還想愛他。
下過雨後的潮濕青草味充滿了鼻腔，令我突然感到一陣鼻酸。
手中的風箏直接了當的宣告了我的答案。
「好。」
眼淚在眼眶打轉之際，視線一黑－
我感受到我落入到一個溫熱的胸膛。
這懷抱，如此溫暖而小心翼翼。
但又帶著點倔強的固執。
幸好。
他還在。
而我，還愛。
…
「你知道最高生科所會來一個新的助理教授吧？」
『嗯。』許墨淡淡地說。
我看著許墨淡淡的眼神，突然心裡有個底了。
「是你對不對？」
他轉頭看著我，像是在疑惑我接下來會說什麼。
「是你讓他們聘用我的，對嗎？」我輕輕地，將疑問句說成了肯定句。
許墨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然後他微笑地搖了搖頭。
『妳很聰明，但只猜對了一半。』
『我只是向單位推薦了妳而已，其他的都是妳自己的努力。』
「這和我的推測並沒有太大的出入。」我平靜的說。
以前的我，總是遠遠的看著他，他是那麼遙不可及。
從學生到下屬，更從下屬到了同事。
如今，我終於能往他的方向前進了好幾步，甚至能說是站在同一個軸上並肩而行。
許墨輕聲地笑了，然後他將手拂上我的手背，牽了我的手。
掌心傳來的溫熱，恰好將一直以來的手冰給平衡了。
「對了，你搬走了嗎？小貓呢？」
『在我這呢，我沒有搬走。』
「我那天回去看到你的門口收拾得乾乾淨淨，還以為你搬走了呢。」
許墨輕笑了一聲，眼中閃現一絲狡詰。
『只是想看看某人是不是還有把我放在心上。』
我看著他，他眼底的笑意漫出，使得眼睛瞇成一條線。
「你一直在家，故意不開燈？」
他沒回答，只是維持著一貫的溫柔和微笑。
笑容淺淺地，卻能讓人深刻記住。
『妳還記得那次我去英國找妳，對妳說的第一句話嗎？』
「想到上一次和世界的對話，是在一棵樹下？」
他輕輕地笑出聲，握住我的手更緊了。
『沒想到妳還記得。』
我對他笑了笑。
你的一切，我都記得，只是放在心底了。
『那妳知道那句話真正的涵義嗎？』
「還有別的意思？不是字面上意義嗎？」
許墨搖搖頭，將自己的頭靠在我的額頭。
面對面的，我能感受到他溫熱的氣息呼在我的臉上。
『妳就是我的全世界。』
…
被分配到的辦公室跟原先的比起來大了點，也新了點。
畢竟算是助理教授，比原先的研究員職等又再更高了。
『妳怎麼不跟我說妳就是新來的助理教授？』
『對，妳簡直是太過分了…』
裴筱和阿明一搭一唱的在我耳邊抱怨著。
「你們又沒問。」
許墨則是理所當然的走進來，並遞給我一束藍星花。
『恭喜妳，學成歸就。』
「謝謝。」
我沒有去問他怎麼會知道我喜歡藍星花的，畢竟許教授，最會察言觀色了。
但我想起了我擺在家裡的那花瓶，那花，好像一直都在。
門外突然響起陣敲門聲。
打開門，門外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齊盛，你怎麼回來了？」
我看著眼前才不見幾個月的人，彷彿在那期間將原來的稚氣脫去，成為了一個我既熟悉卻又有點陌生的人。
『我前女友升職了，那我這個做前男友的當然要回來看看。』
講到前男友這幾個字，齊盛特別加重了語氣，像是說給某人聽的。
我偷偷地瞧了許墨一眼，他的表情沒有變化，但眼神卻透露出一點冷意，甚至聽到前男友這三個字還稍稍怔住了幾秒。
「你看有人送我花，那你呢？」我晃了晃手中的花束。
齊盛拿出一大盒英式紅茶和餅乾。
『知道妳喜歡吃這個，不知道妳走的時候帶了多少，我又多買了一些。』
我將盒子接過來，開心的道了謝，便拿去擺在櫃子裡。
『你畢業了嗎？』阿明問。
『畢業了，但還要回去整理幾篇論文。』
『所以你是為了映雨回來的囉？』
裴筱一臉看好戲的表情，眼神在我、許墨以及齊盛之間游移。
齊盛用蠻不在乎的表情瞧了許墨幾眼，然後當著許墨的面，摟住了我的肩。
『怎麼，回來恭喜一下我的前女友不行嗎？』
他挑了眉，眼睛像望著我，事實上是盯著一旁的許墨。
許墨臉上的微笑又因為齊盛一連串的動作整個僵住了，狹長的眼眸閃著忌妒不明的光。
我頗有興味的看向他，蠻有趣的。
他發現了我笑著看他，眉頭皺了一下。
『我沒想過你們關係有這麼好。』
阿明則是對我眨眨眼，我則對他微微笑了一下。
這口中的前男友就當作是我們幾個共同的小秘密吧。
待許墨走後，我拿開了齊盛掛在我肩上的手。
「行了，要表演給誰看啊你？」
『在英國，別人都以為我是妳前男友，就來當真一回啊。』
「好，當我欠你的，掛名一輩子都行。」
齊盛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膀。
『這可是你說的，許墨對妳不好的話，小心我搶回來。』
「幼稚。」
其實到最後，我們都沒說破。
有些事情、有些人，就算放不了左心房，也會是最深刻的。
例如他的守護、我的縱容。
…
許墨坐在我對面，叉子來回翻攪著義大利麵。
他捲了又捲，翻了又翻，卻遲遲不送入口中。
「不合胃口嗎？」
他放下了叉子，直直地盯著我。
『妳跟齊盛在英國那兩年…』
明明吃的是義大利麵，怎麼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酸味。
「怎麼了嗎？」
『明明你們不可能會是…』
「不可能？你怎麼會這麼有自信，該不會你這兩年其實都在偷偷觀察我吧。」
許墨不說話了，像做錯事的小孩般，將原本在我身上的目光轉而投向他面前的餐點。
「我早就注意到了，別忘了我也是個腦科學家。」
『那你們…』
「你有蝴蝶又有影子，我不能有所謂的前男友嗎？」
我看著他，在他平淡不驚的臉上有了一絲絲困窘。
原來在這些日子裡，許墨的情感表現能力進步得如此多。
「不管以前，我們有的，是擁有彼此的未來。」
我伸出手，捏了捏許墨的臉。
「許教授，好酸啊。」
他將手覆上我還留在他臉龐的手。
『是因為妳。』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