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首之狼望月不嚎、下瞰之所遍地生殤。」
左嚴皇室次子誕生的那天,大丹帝國的守護神盤鬚青鱗寫了這麼一段話,即使皇帝試著向祂多請益幾句,全能神也不再回應他的問題。從那一天開始,皇帝就對剛誕生的小皇子保有戒心,他給皇子命名為「真」,期望他永遠保持著真心。
而左嚴真也按照他的期望,是個純真甚至有些駑鈍的孩子,因為是妃子所生,偶爾受到皇太子欺凌也不曾吭聲。如同左嚴真的名字一樣,他確實一直保持著真心、保持著偽裝外表下想要奪取一切的真心。
昂首之狼望月不嚎,年僅十歲的左嚴真即使天賦異稟,也不誇耀自己的才能,反而暗自將目光放往全世界,他在十二歲那年主動遠離皇室,來到四源神居住的「聖山烏爾」中。他拜四源神為師,盡可能汲取一切自己所需要的東西,他的野心被四源神看在眼裡,但也看到了他無窮的可能性。
「真,從我手中奪走這個書卷。」
盤鬚青鱗如此說著,晃了晃手中的卷軸。這簡短的一個任務,左嚴真足足花了五個年頭才終於做到。如果換做別人一定會放棄、一定會想更簡單的方法去投機取巧,但左嚴真明明有天才般的頭腦,還是選擇日以繼夜、夜以繼日嘗試去「奪取」,即使幾次在鬼門關旁徘徊、即使受到同門師兄弟的嘲笑,左嚴真還是一言不發地去做。
明明有時候青鱗會放下手中書卷,但左嚴真還是等待祂執起時才開始搶奪。他的愚蠢被人們看在眼裡、被皇帝看在眼裡,漸漸地失去對他的戒心。人們都認為這啞巴般的孩子就是個不懂得權謀的蠢貨,然而——他們錯了。
證據就是,當傻瓜皇子從青鱗手中奪下書卷的那一天,一切都改變了。他沒有獲得同門師兄弟稱讚、沒有獲得師尊的掌聲,他得到的僅僅是青鱗一個點頭,與短短一句「去吧」之類的允諾。
可是,就是這樣短短一句話,卻讓寡言的左嚴真仰天大笑。
只有他明白,這是「肯定」,來自「神」盤鬚青鱗的肯定。
左嚴真雖然從來沒有問過,卻深刻明白只有用這樣的方法才能得到青鱗的肯定。當盤鬚青鱗肯定他的瞬間,左嚴真等同於掌握了「大丹帝國」。他立刻回到皇室,不再寡言而巧妙地運用話術、不再內斂而覬覦著權力,他迅速組織起自己的派系,殺死皇太子、用計讓皇叔死在大和的反亂份子手中,最後——他終於劍指皇帝、劍指自己的父親。
「真兒……你……」
直到劍刃刺穿胸膛,皇帝的親衛隊都像雕像般豎立在兩旁,自己的次子在無形中已經奪走了他所有東西,而現在則奪走他的生命。皇帝摀著鮮血泉湧的傷口,仰望之時,看到黑色的巨狼聳立面前。
那是如同大丹國徽一般、毛色深黑、野心蓬勃的狼王,那就是左嚴真脫下偽裝後,所散發出來的氣息。
「……不要得意。」皇帝勉強擠出反擊的話,在最後的最後仍想重創狼王的信心︰「全能神曾預言過……弒狼之人終將誕生,在我們左嚴家族中,必然會有、會有能夠重創你的人,存在於未來……」
「……?」聽著父親的話,左嚴真困惑地微笑著。他停頓數秒,彷彿在理解父親所言,直到他不確定地張嘴︰「……父皇可知『殤』之意思為何?」看著父親茫然的表情,左嚴真又再次補充。
「年十九至十六為長殤,十五至十二為中殤,十一至八歲為下殤。不滿八歲以下,皆為無服之殤,意即幼苗之死。」當左嚴真說出此語時,皇帝感受到背脊發涼,彷彿已經知道他的意思,「左嚴家族上下,所有旁系、所有外在的潛藏勢力,都在方才與父皇一併,葬身於孩兒的爪下了。」
昂首之狼望月不嚎、下瞰之所遍地生殤。
大丹皇帝恐懼地想起這句詞,雖然沒有親眼目擊,但大丹帝國處處燃著烈焰,左嚴血脈不分老幼遭到肅清的畫面,卻在此時印入思緒中。他氣喘吁吁摀著胸口,在失血過多之前,心臟傳來的痛楚,先一步奪走了他的理智。
「左嚴真!你——」
「受到四源神庇佑,才得以望月而吠的狗,消失吧。」
白光毫不留情地閃過脖頸,皇帝的腦袋喀咚一聲滾落在地。左嚴家族的血脈,從那一刻開始只剩下左嚴真的弟妹、以及他的子嗣,這對左嚴真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因為他不需要寄生於神明的弱者。
大丹的皇帝從古至今,都聽命四源神的意見行事,直到左嚴真從青鱗手中奪走了權,得到青鱗不再干政的認可,他們終於從仗勢之狗,成為了咬斷各國諸王喉嚨的「狼」,雖然左嚴真的做法遭致紅雀與白銀的反感、雖然大丹帝國至今仍維持著四源神的信仰,可那個如黑狼般的帝王——
卻成為了人民直接仰望的對象。
狼皇帝與神明平起平坐的時代由此展開,不過——
這都是數百年前的事了,如今大丹已拓展至萬天萬地,左嚴真寫下的歷史絕不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