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總是很靜，就像我總在這裡。
你的身旁誘惑太多，而我卻只能如那一輪明月高高掛在天空看著，只能看著……
吶……
聽見了嗎？月光的聲音。
「繁華欸夜都市～燈光閃閃爍～」葉月發出了欸嘿一聲，雙頰泛紅一身酒氣的對著林梔乃傻笑著。
梔乃從手機畫面中抬頭看了一眼葉月，又將視線轉回手機螢幕裡的貓圖繼續吸。
「乃乃～理我！乃乃！」
面對梔乃的無視，葉月用雙手拍擊桌子的噪音來表達抗議。
「誰是妳奶奶啊，我年紀比妳還小。」梔乃說著，仍繼續滑著IG裡的貓，一張一張的點愛心。
「乃乃！妳聽我說！方予皓他啊……」
「予皓昨天又收到一封情書了，我知道，妳說第十二次了。」
孫文革命十一次才成功，葉月同一句話講第十二次還是被略過。
「乃乃啊！」啊完之後一串不明的噪音攻擊，梔乃依然無視。
「望你知影～阮心意～寒冬亦會變春天～」
「歌詞都記不住就不要亂唱。」
「乃乃啊～妳聽我說、妳聽我說！方……」
梔乃額間青筋一擰、眉頭一皺，彷彿在一堆貓照當中看見一隻狗般的抬頭極度不耐煩的看著葉月。
「喜歡他妳就講嘛，又不跟人家告白、亂吃飛醋就找我出來喝酒、喝醉了就算了妳又喝不醉、喝不醉就算了還在那給我裝醉！妳不膩我都膩了。」
劈哩啪啦地唸完了一串，梔乃拿起桌上的Tequila Shot一口喝掉，又繼續低頭滑貓。
葉月被看穿地嘟著臉。
「我才沒有喜歡他。」傲嬌。
「哎呀，酒瘋瞬間就醒了？」梔乃失笑調侃道。
「哼。」她悶哼一聲，轉頭看了看牆上的酒單。「Long Island Iced Tea,Thanks。」
「別浪費別人家的酒行不行。」
葉月對梔乃吐了個舌頭。「又不是不付錢。」
「我就看不懂妳了，誰不看上偏偏要看上平均七天一情書、九天一告白的方予皓。」
「我才沒有喜歡他！」
梔乃迅速翻了個白眼又翻回來。
「是是是，沒有喜歡，是愛得不得了。」
「林梔乃！」葉月被她激一個連命帶姓的叫她。
「幹嘛？」
「我、沒、有、喜、歡、方、予、皓！」
「喔。」她轉了個眼神看向葉月的身後，抬起手道：「嘿，予皓！」
葉月嚇一個從椅子上跳起來回頭，看看身後只有一堆陌生人的酒吧空間。
然後瞬間發現了被自己好朋友惡整的事實。
「林梔乃妳真的是……」她拍拍自己胸口，喘口大氣。「這對心臟不好！」
「還是我直接去跟方予皓說妳喜歡她好了。」
「別鬧。」葉月正色，認真的回應道：「被拒絕，就連朋友都當不成了。」
梔乃看了她一眼，嘆口氣。「妳就沒想過成功的可能性嗎。」
「我站在好朋友的角度已經看到他拒絕不下百人，妳怎麼會產生我會成功的錯覺？」
「妳就甘心一輩子當好朋友？」
「對。」
反正不會有結果的感情，不如停留在現況。
「那能不能亂吃飛醋的時候別再抓我出來浪費酒？」
「不能。」
梔乃差一點就要捏爆自己的手機。
「我下個月連假要去北海道自助，要不要一起？」
「去！」葉月興奮地睜大雙眼，閃亮亮的眼眸看著梔乃。
梔乃彷彿看見一條等食的柴犬，流著口水、搖著尾巴，痴痴望著自己。
「夠了，停。妳這搖尾的模樣留給方予皓就行了，我不要。」
她二人一路喝到了店主關門，凌晨兩點才回家。送葉月回家時，街上只剩路燈和二四小時營業的店面招牌亮著。
「今天是滿月耶，梔乃～妳看月亮！」
葉月說著，抬起手準備比月亮給梔乃看，手還沒抬起來就先被梔乃早一步巴掉。
「不要用手指月亮。」
「噢妳很迷信欸……耳朵不會被割掉啦。」
「月亮有什麼好看的，每天不都掛在那裡，不同的只是陰晴圓缺跟天氣現象。」
葉月用著一張苦瓜臉看向她這友人：「梔乃妳真的很不浪漫耶……」
「妳又不是男的我跟妳調情幹嘛？」
梔乃表情上明顯寫著：妳噁不噁心啊。
「小氣。」她碎唸道。
送到了葉月家門口，梔乃叫了車準備回自己家。
「十月的北海道已經很冷了，妳自己衣服斟酌著帶。」
「我知道～」
這句叮嚀梔乃大概連續跟她講了一個月，葉月每次的回覆不是：別把我當三歲小孩；就是我知道啦。
然後出了機場以後，脫離了暖氣保護的範圍，她看著縮成一團的『僵』餅月，問了一句：「啊妳不是知道？」
「我、我、我知道啊，我只是天生比較怕冷嘛，呵、哈哈……」
一邊說著，她一邊看著隨著講話噴出來的白煙。
「噢，這樣子啊。」
「可、可是……」她偷偷瞄了一眼身後的高大男子，靠過去梔乃耳邊小聲問道……
「可是為什麼……方予皓也在這？」
梔乃露出了此生最壞、最邪惡、最慘絕人寰、最毫無人道、最奸詐狡獪的笑容，這樣回應了她的好朋友：
「啊妳不是知道？」
「修、修但幾勒……這件事情我不知道啊……」
林梔乃妳他媽到底……
「哎呀我沒跟妳說嗎？」梔乃露出一張『我就不說.PNG』的表情，拍了拍好友葉月的肩，在她耳邊補充道：「那我有沒有跟妳說……」
「因為雙人房不能加床，我們睡的是四人一間的榻榻米合室？」
「妳、妳說的我們是……指……」
「我們三。」
「等，孤男寡女的，我是說，男女授受不親……」
「行啊，那他就睡走廊吧，反正我沒多訂房。」
「林梔乃妳還是個人嗎妳？」
「我是啊！看起來不像嗎？」
「人性呢……」
「掉了。」
「一般掉的不是節操嗎？」
「不，我掉的是良心跟人性。」
梔乃一張表情妳奈我何，微笑著看著一旁的方予皓。
「我們出發囉？」
「等等。」予皓說著，卸下自己脖子上的羊毛織寬圍巾披在葉月身上。「好了。」
葉月有些慌忙看著方予皓，問道：「誒，這樣你怎麼辦？」
予皓將外套拉鍊拉到頂，理了理自己的領子。
「我還行。」
梔乃斜眼睨了睨方予皓，笑著說：「方予皓，你就是這樣到處發熱，才會一天到晚一堆女生跟你情書告白。」
「哈哈哈哈！」後者大笑幾聲。「乃乃妳想太多了吧！」
「嘖，誰你奶奶。」梔乃嘖了聲，拉著行李箱領著那二人走在街上。
當晚進了房，雖說是四人房，但還是有紙拉門隔開兩個空間。旅館服務非常周到的在客人進房之前就替外國旅客鋪好了床。
看到紙門隔開的兩個空間，葉月稍微安了點心，放下行李後坐在榻榻米上、抱著梔乃的腿。
「乃乃～我就知道妳不會那樣對我的。」
梔乃自然知道葉月所指何事，而她當然沒那麼好心。
「怎樣對妳？」說著，她把自己的背包往後扔到另一邊的床上。
葉月一驚。「乃乃妳幹嘛？」
她沒打算回答葉月的問題，只擅自對著方予皓說：「予皓，這傢伙睡覺很吵，我把她交給你了，我很容易被吵醒，跟她睡我累。」
「好。」
葉月瞬地回頭看著這毫不在意回答好的男人，又轉回頭一臉震驚的看著她這個多年的好朋友。
「乃乃妳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妳睡覺吵死了，滾啦。」說著，抬起腳甩著這個巴在她腿上不走的生物。
眼見左右甩不掉這隻無尾月，梔乃低下身子，在葉月耳邊輕聲說了句：
「安心上路。」
然後一隻手指用力戳向她的胳肢窩，她癢一個縮回自己的雙手、放開了梔乃的腿。梔乃順勢後退一步，然後把紙拉門關上。
「誒……」葉月來不及阻止紙門拉上，只伸了隻手在半空中，楞對著關上的紙門，回頭看著予皓傻笑了下，爬起身來拉開紙門看著另一邊若無其事地攤開自己行李整理的梔乃。
「林……梔……乃……」一顆頭掛在紙門縫上，她小聲叫喚著像是怕身後的予皓聽見。
「幹嘛，進別人房間先敲門好嗎？」
「敲個頭，這是同一間房間，只差了扇紙門。」
「有屁快放。」
「妳！……我！」葉月表情非常意義不明的看著梔乃，然後眼神一直示意要她看予皓。
「不要，妳睡覺會打呼，很吵，滾。」
說著，她隨手拿起口袋裡的暖暖包往葉月露出來的那張臉上砸過去。
還砸得很準。
她摀著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的語氣：
「林梔乃妳竟然拿暖暖包丟我！」
隔壁大笑兩聲回應道：「舒服吧。」
揉揉鼻子，她轉過頭看著身後的予皓，傻笑了一下。
「妳要睡哪邊？」
「就……就這邊吧。」她拍了拍正坐著的這張被床。
方予皓笑了笑。
「月月妳今天怪怪的，腦袋凍壞了嗎。」
「才、才沒有！」她拾起剛才梔乃扔她的暖暖包，隨手往予皓那丟過去。
予皓大手一接給輕鬆接住了，然後無所謂一般的拉開紙門，把暖暖包丟回給梔乃。
梔乃不像對葉月一樣指責他沒敲門，只是收回暖暖包回應道：「謝啦。」
葉月硬著頭皮整理著行李，予皓自顧的滑著手機也沒多說話。
好一會，梔乃才問道：「月月，要一起去大浴場嗎？」
「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
她又露出了那個柴犬等食搖尾的表情對著梔乃，梔乃只好阻止她。
「夠了，妳那表情我不舒服。我只等妳一分鐘不然我就自己去了。」
「誒、誒誒誒太突然了吧！」
她一邊誒著一邊手忙腳亂的找東西。
「予皓你去嗎？」
「好啊。」說著他放下手機，只隨手拿了房間鑰匙和零錢包和更換的衣物。
「就等妳了喔月月。」梔乃說著，他二人就站在門邊等她。
很慌忙的拿了髮夾洗面乳毛巾梳子衣服……裝了一小袋子，才跟上他們。
大浴場是半露天式的，雖然夜晚天氣極冷，但水溫足夠使人泡的一身熱。
舒適的趴在溫泉邊上，看著溫泉外空曠的池塘和毫無燈火的遠方樹林。
「乃乃妳看，是月亮耶～」
葉月說著，正準備要抬手就被梔乃往她臉上潑了些水。
「就說了不要用手指月亮。」
「誒妳別在這裡玩水啦……」
「我不是玩水，而且旁邊又沒人。」說著，還刻意多潑了兩下。
「誒幼稚誒妳！」葉月雙手忙著撥開眼皮上的水，只能嘴裡反擊著。
梔乃笑了笑，停下動作跟她一起趴在邊上。
兩個人沉默的看著月亮好一會。
「這邊的月亮是不是比較亮啊？星星也比較多。」葉月問著。
「沒有吧，只是比較沒有光害，妳看樹林那邊連點光影都沒有。」
「嗯……這樣子的月亮比較好看。」
梔乃看了她一眼。
「月亮本身又不會發光，只不過反射著太陽的光線。」
「乃乃妳真的……很不浪漫誒。」又是一張苦瓜臉。
「要浪漫是吧，去跟隔壁那人講啊，今晚你們可以好好聊。我會戴上耳塞跟眼罩啥都沒聽見沒看見。」
「誒妳！我還沒說妳，妳什麼時候約的方予皓？」
「約完妳的隔天早上。」
葉月一臉震驚。「妳為什麼不跟我講啊？」
「我有啊。」
「什麼時候，我沒印象啊！」
「夢裡講的。」
「誒靠林梔乃妳真是……」
「怎樣？需不需要提醒妳那片竹柵欄對面就是男浴場？說不定予皓就在那喔。」說著，還不夠，假裝喊了喊隔壁：「喂～予皓～」
然後兩人一起沉默了數秒，和隔壁半點都沒有的聲音。
葉月喘口氣。「還好隔壁沒人。」
梔乃嘖了聲，很失望似的。
「妳嘖什麼啊……」
「還想說如果方予皓在隔壁，我就大喊蠢貨葉月喜歡方予皓。」
「妳白癡喔妳！」
「哼，喜歡人家還不敢告白，整天亂吃飛醋的比較像白癡吧。」
「誒妳真的是！」
「啊厚。(日：阿呆)」
兩個人又沉默看著遠方好一會後，卻突然聽到隔壁男湯像是有人爬起身來的水聲。
葉月一臉震驚的看著旁邊那張淡定的表情，一邊用著唇語說著：「有人。」
「哎呀放心啦，沒那麼巧的事。」
「萬一真的是……被聽到怎麼辦啦……」她極小聲說著。
「那不挺好的嗎，我幫妳省下告白的功夫耶。」梔乃說著，比了個讚。
「我去妳……」葉月扶額。
「誒好啦妳慢泡，我先去沖洗了，外面等妳。」
「嗯，我也差不多了。」
起來沖洗完，到外頭吹乾頭髮，東西拿妥正要離開的時候，走到浴場外的共通休息室卻沒見到梔乃，倒是方予皓正坐在按摩椅上對她招著手，比了比隔壁的按摩椅示意她過來一起坐。
她走過去坐下，拿起旁邊的遙控器看了看，按下了看起來像是全身按摩的按鈕後放鬆躺下。
「哇這太享受了吧！」
「對吧。」
「你有看到乃乃嗎，她剛說這邊等我的。」
「哦，她剛才問了我是不是也有帶房間鑰匙，我說有，她就說她先回去了叫我等妳。」
「……好吧。」雖然這樣回應著，心中卻不自覺咒罵了N次激掰人靈芝奶。
她斜眼偷偷看了一下旁邊正閉目養神、躺著享受著按摩椅的予皓，身上穿著飯店提供的相同的浴衣，看著看著眼神漸漸往下飄到腰帶下方，趕緊將眼睛收回來。
〝不對，我到底在想什麼啊，肯定泡暈了頭。〞這樣想著。
好一會，隔壁的椅子震動聲先停下，予皓站起身舒展筋骨，一邊回頭對著葉月說：「妳不急，我會等妳。我先去前面販賣部買個喝的。」
「好。」
這椅子按一個人都快灘溶在上面了，她其實也不想中途就這麼爬起來，乾脆聽話地繼續躺著。
過不了多久機器終於停下，她爬起來動了動，那一個神清氣爽的感覺還真挺好。
方予皓拿著兩瓶咖啡色的玻璃瓶走過來，一瓶遞給了葉月。
「溫泉完喝冰的咖啡牛奶很棒的。」
「誒……謝謝。」
兩人就這樣一邊走回房間裡去，予皓腳步刻意走得很慢，像是很享受這悠閒的步調似的。
回房間的路上有一條走廊，上方有條玻璃窗長長的，能看見外頭跟天空。
「不覺得這裡的風景挺好嗎？」葉月說著。
「是啊，月光挺美的。」
「台灣想看見這種景色得到深山裡去吧……」
「我是知道幾處還不錯的，回台灣後我帶妳去啊？」
「誒……不好啦這麼麻煩你。」
「不會麻煩，我有去的話就約妳吧，乃乃也一起叫上。」
葉月心裡想著，啊……果然是這樣子的啊，一種莫名的失落感，嘴裡卻還是應聲著：「好啊！」
一回了房，看見悠閒滑著手機的梔乃，葉月才抱怨似地問道：「誒妳不是說要等我嗎！」
梔乃抬起頭，一派輕鬆的模樣。
「反正予皓也有房間鑰匙啊，而且我先回來開暖氣耶，看我對妳多好。」
「這、這樣說也沒錯啦……」瞬間無法反駁的孩子。
「我有帶桌遊，玩嗎？」男人果真是長不大的小孩，予皓立刻從行李箱裡掏出了一個盒子。
「好呀。」梔乃放下手中的手機，湊到桌前，拍拍桌子對著葉月喊道：「月月來。」
「誒喊狗啊妳？」
「挺像的啊？」
「妳們感情真的很好耶。」方予皓一邊說著，一邊擺著桌遊。
「誰跟她感情好啊。」兩人異口同聲的說。
然後又異口同聲嘖了對方一聲。
桌遊一路玩到了凌晨一點才上床睡覺，而葉月也到這一刻才回想起今晚旁邊睡著誰的這件事情。
張嘴誒了一聲看著無情離她而去、關上紙門叫她閉嘴的梔乃。
「妳習慣點著小燈睡、還是全關？」來自站在電燈開關旁的方予皓先生的詢問。
「誒……我其實……怕黑……」
「那我點小燈。」
「好……」
這傢伙是不是常跟女生同房啊怎一點感覺都沒有。葉月一邊想著，一邊背對著予皓、乖乖鑽進自己被窩裡取暖。
雖然房間開著暖氣，但這裡的氣候還是讓她手腳冰冷得有些難受。
予皓從進了自己被窩裡後就半點聲音都沒有，這一切自然的讓她感覺非常微妙。
既然如此順暢她也就不再多想，只想著趕緊把手腳搓暖了比較好入眠。
好一會，聽見旁邊棉被翻動的聲音，想著應該只是予皓翻身也沒多留意，結果棉被被意外掀開了一角的她回頭一看予皓正坐在自己腳邊，一手拉著棉被、一手握著自己的腳掌。
還沒意識過來、誒！？不對，自己的腳掌？
她抽回自己的腳掌，問道：「怎、怎麼了嗎？」
「沒事，看妳很冷的模樣。」他蓋回手中掀著的棉被、一邊說著，一邊拉過自己的被子給蓋在葉月棉被上。
「誒，不用啦，你蓋你的……你把被子拿來給我蓋、這樣怎麼睡。」
「可以睡啊。」說著，拉了枕頭過來就一起躺進了葉月的被子裡。
「不是……那個……」
「放心，我會背對著妳睡。被子裡有個會發熱的東西，妳手腳也暖得比較快。」
「誒……方予皓……」
「我在妳的心裡印象沒這麼差吧，我不是會亂來的人，妳手腳可以湊過來一點妳會比較暖活。」
葉月瑟縮在原地沒有動作，但不久隨即聽見了方予皓頻率固定的呼吸聲。
誒……真的睡了啊？她想著，老實說這會身體比剛才還熱了許多，不知道是兩條棉被的緣故，還是真如她所說旁邊有個會發熱的物體的緣故。
她輕輕地將手貼在方予皓背後，比起冰冷的手腳，他身上確實是溫暖一些。
他對每個女孩子都如此嗎？那也難怪七天一情書九天一告白，不知道的女生會錯意是正常的吧！
心裡如此小小埋怨著，但想著難得的機會，她也不排斥的手輕輕捏著他的衣角，將頭貼在他的脖子後睡了。
這一睡就到了隔天早上。
剛睜開眼的時候只覺得全身熱呼呼，傻矇矇的啥也沒多想，倒是聽到了梔乃對著自己說：「月月看這邊，Say cheese～」
「什麼東西……」她揉揉眼睛，定眼一看才知道自己不知道何時睡在方予皓的手臂上。
「早安。」方予皓側著身，微笑看著這個正睡在自己手上的人類。
葉月跳起身來。「誒！誒誒誒！我什麼時候！誒？」
「沒關係，睡就睡吧，妳好睡就行了。」手被當成枕頭的苦主終於坐起身來，拉正自己的衣帶笑著。
「真是拍了不少照片呢，害我手機掉了5%的電。」梔乃很滿意似的滑著剛才拍的照片，一邊挖苦葉月。「我若把這些照片拿去貼在社群上標記妳們兩個，我看葉月妳回台灣就準備被予皓的粉絲蓋布袋囉。」
「誒！靈芝奶妳真的很缺德誒，幹嘛不早點叫醒我啊！」
「啊？是方予皓說讓妳睡久一點的，怪他啊！」
方予皓只是笑笑。「妳們感情真的很好耶。」
「誰跟她感情好啊，嘖。」共鳴。
那幾日予皓總是對葉月無微不至的照顧，好到讓葉月有些頭暈的地步。雖然她知道予皓的為人本來就是習慣照顧周圍的人，但當與他獨處時，不免偶爾會浮出那種暈船感。
有了第一個晚上的經驗後，之後的幾天晚上他也都如以往的去讓葉月取暖，雖然每天早上醒來的狀態會有點不同。
睡相有夠糟糕的狀況下，第二天早上將予皓當成布偶一樣的跨腳、第三天是趴在予皓的胸膛上醒來的。
每天早上醒來都會看見梔乃的手機鏡頭喀嚓喀嚓地對準她。
「靈芝奶妳明天再不叫醒我我就把妳做成活靈芝！！！」
「誒！是方予皓讓妳睡的，幹嘛怪我啊奇怪餒妳這蠢狗月月。」
當天晚上有些囧的她，睡前還特地跟方予皓說隔天就叫醒她別讓她一直睡。
「又沒關係。」
說著這話時，他們兩個正背貼著背躺著。
葉月想了想，禁不住好奇心還是開口問了予皓：「喂，方予皓，你是不是經常跟女生同房睡啊？」
「沒有啊，為什麼會這麼問？」
「感覺你跟我睡很自然啊，一種毫無意外的反應。」
「哦，因為乃乃一開始就跟我說過要我跟妳睡了，所以確實沒有意外感。」
「一開始是……她約你的時候嗎。」
「嗯。」
葉月在心中咒罵了三次靈芝奶妳這混帳王八蛋變態加三級腹黑抖S。
「那你都不覺得奇怪……是習慣跟女生同房了吧。」
「除了以前的女朋友以外我沒和其他女生朋友同房過，這是第一次。」
「誒？」
方予皓輕輕笑了笑。「怎麼了，很驚訝嗎？」
「是滿……驚訝的。」
他們就這樣沉默了許久兩人都沒有再說話，葉月心中一直憋著一句話始終想問清楚。
躊躇許久，她才終於鼓起勇氣，深呼吸一口氣問道：
「餒、方予皓，我在你心裡，是特別的嗎？」
方予皓沒有回應，只是一如剛才不變的規律呼吸。
「方予皓？」她轉過身，看著背對她的身驅，毫無反應。
「還真是……說睡就睡耶。」葉月嘴裡小聲呢喃怨道，只得將頭悄悄靠在他的背後閉上眼睡了。
可房間裡微弱的光線中，方予皓的雙眼並未闔上，他深遠的眼神直盯著前方的紙門。
一直到聽見背後傳來葉月的呼氣聲，他看見眼前的紙門被悄聲拉開。
林梔乃站在門縫處，對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手指了指外頭，示意要他別吵醒葉月出來。
他小心翼翼地離開被褥中，穿上羽織、跟著她出房門。
他們走到外頭空無一人的大廳，站在窗前看著夜空中高掛的明月。
「方予皓，你是不是知道月月喜歡你。」
室外的地上有著一層薄雪，室內的暖氣停留在適合的溫度，這一個對比很符合他們兩個的狀態。
「我知道。」
梔乃像是豪不意外似的，只默默問了句：
「什麼時候知道的？」
予皓輕笑。
「她喜歡上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她那張臉像是藏的住秘密的人？」
梔乃莞爾。
「這倒也是，那傢伙的表情完全藏不住心情。」
予皓只是微笑，沒有說話。
「那我也不想跟你拐彎了，你對月月又是怎麼想的？」
「我也喜歡她。」
方予皓淡淡說著，梔乃沒有打斷他，卻知道他話中有話。
「但我不會跟她在一起。」
「為什麼。」
予皓嘴角微笑的弧度不再，只輕輕嘆口氣。
「因為我希望她這輩子都不要離開我。」
「你這說法不是自相矛盾嗎，喜歡她又不跟她在一起，但又不想她離開你。」
「交往順利到最後不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婚姻嗎，充滿現實的爭吵與紛爭。我不希望，月月在我心中那純真美好的模樣，被這些現實因素改變影響。」
「這說法不覺得自私嗎？」
「我是自私沒錯，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一但交往、爭吵，最後萬一面臨分手的那一刻。」他頓了頓，轉頭看向梔乃接著說：「我不能想像從此生活裡沒有她的日子。」
「沒有嘗試過怎麼知道能不能白頭偕老，難道你甘心看著別人牽著她走入禮堂？」
「不甘心，但我更怕永遠失去。朋友才是能一起走到老最安全的位置。」
「方予皓你這樣真的很自私，你就沒想過如果哪一天月月腦抽筋跟你告白呢。」
「如果可以，我是希望妳能阻止她這麼做，因為我無法、也不忍心拒絕她。」
梔乃斜眼睨了方予皓，表情裡充滿著不屑。
「月月喜歡上你真的很倒楣！」
話說完，自顧自的往房間回去了。
「葉月不是我能夠獨佔的啊……」看著梔乃氣沖沖離開的背影，他只能這麼小聲地回應著。
他轉頭看向掛在夜空的月亮想著，對他而言，只要能一直這麼看著月光，也就足夠了。
那天夜裡，他回到房間後腦海中仍回想著梔乃說他很自私的這件事情。
當他鑽回被褥中，看著葉月側躺在枕頭上熟睡的臉頰。
自私，是嗎？
予皓偷偷地將手臂伸入她的枕頭下方，另隻手輕輕地抬起她的下額偷偷吻了她的唇。
自私就自私吧。
這樣想著，將葉月的頭埋進自己的胸口裡，就像抱著絨毛玩偶那個模樣抱著入眠。
雖然最終不敵葉月那無敵的睡相，隔天早上醒來，他兩人又是另外一個模樣了。
在那裡的最後一天晚上正好夜空晴朗少雲，能清楚賞月，他們三個人同頭一晚一樣的相約一起去了大浴場。
梔乃還是和葉月兩人一起悠閒地趴在邊上享受著，冷冽的氣溫和溫熱的泉水帶來的這恰到好處的溫度。
「明天就要回家了，總覺得時間過得好快啊。」葉月說著，掛著滿臉哀怨。
「玩不夠啊？還是睡不夠？」
「睡、睡什麼啦！」
「睡妳的方予皓啊，都睡那麼多天了。怎麼？睡完不認帳？」
「少在那瞎說。」
「每天早上我都能看見不一樣的形狀，妳也是夠奇葩了，怎麼有人睡相可以差成那樣？」
「我是千百個不願意啊……」葉月低聲唸叨著。
梔乃沒好氣一笑。
「所以妳打算跟他告白了沒有？我看你們這幾日處的很好啊。」
葉月的眼神瞬間淡了些。
「他對每個女生都是這樣的吧。」
「我不這麼覺得，他對妳有比較特別一點吧。」
葉月轉頭看了梔乃一眼，笑道：「我知道妳是想安慰我，乃乃妳人真好。」
梔乃皺眉。
「我才懶得理妳。」
她們安靜了數十秒，葉月才又開口。
「今天早上我想了很多，昨晚我本來想趁機問我在予皓心中算不算特別，但還好他已經睡了沒聽見。今天早上想想現在這樣也不錯，我也不希望多講什麼話來破壞我們現在的感情。」
「妳怎麼知道妳說的話會是破壞不是建立？」
「感覺吧，就是有這一種感覺。」
梔乃皺眉，伸手在她頭髮裡面翻來翻去像在找什麼東西。
「妳在幹嘛？」葉月不解。
「我在找妳的天線。」這傢伙第六感的那隻雷達藏在哪裡？
葉月一臉懵，用著りしれ供さ小的表情看著梔乃。
梔乃嘆一口氣，看好友這樣懸在半空中她實在很不愉快，就算知道慫恿她去做個了斷都不是這兩個人想要的結果，但她還是不希望好友這樣，只好試著做最後勸說。
「妳真的不打算去跟方予皓告白了嗎？」
「不會吧，予皓不是我能獨佔的人。再說，萬一告白成功，被他那些粉絲蓋布袋怎麼辦？」她說著，一邊不忘調侃自己。
「被蓋布袋我會去救妳啦，誰叫我是妳朋友。」
葉月一笑，張開雙手摟住梔乃笑道：「就知道乃乃妳對我最好了！」
「誒夠了妳，噁心的東西，走開！」
她鬆開手，望向天空那輪明月。
「對我來說，方予皓就像夜空中的那顆月亮一樣，只要他在那裡，就能繼續給予我光芒。當然，偶爾會有些雲朵遮擋住他的光，但我知道他會一直在那裡。」
梔乃算是知道勸說無解了，只好換一個口吻挖苦她。
「終於學會不再用手指月亮了嗎？」
感覺情緒被破壞的葉月，依然皺著那張臉。
「……乃乃妳真的……很不浪漫捏……」
「懶得理妳，我泡得差不多要上去了。」
「妳先上去吧，我再看一會兒月亮。」
「嗯，外面等妳。」
等到梔乃離開，葉月看著那片隔著男女兩個浴場的竹柵欄，想像著方予皓正在柵欄的另一邊和她一起看著月亮。
「餒、方予皓，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嗎？」
她走過去靠在竹欄邊坐著，一邊自顧自地說：
「大一迎新露營的那天晚上，我一個人跑到了營火區外的野溪旁玩水看月光，結果眼鏡不小心掉到河裡被水流沖走。
眼前一片模糊、天色又黑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連自己的背包放在哪個方位都找不到，只能蹲在溪裡摸著底部的石頭找我的眼鏡。
正當我慌得不知所措時，有個人出現把我拉上岸，拿著我的背包一路把我牽回去。
月光照在你身上，雖然視線模糊看不清楚，但我知道那個人是你……
只不過，你大概不記得了吧。」
葉月嘆一口氣，最後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高掛的銀月，起身離開了。
竹欄的另一邊，方予皓頭靠在欄上，嘴角一笑。
「傻瓜，我當然還記得。」
他悄悄說著，看著同樣的月光。
月亮本身沒有光，她只是反射著地球另一端的太陽給她的光線。
依賴著他的日光，隔著地球的位置，每個月不同的圓缺。
一如我依賴著你，隔著周圍的人事景物變化，心也有不同的陰晴。
我們始終面對著彼此，始終沒有在一起。
──本篇完
創作內容
【賞月】一樣的月、一樣的我
○誌●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