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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犽凝&犽宿】《歸途》（中）
作者：草壁英彥│2020-09-13 06:02:01│巴幣：8│人氣：466
他不曾見過那個男人，但他曾經發誓自己死都不要和他一樣。
那個男人像秋風一樣，闖進他母親的生命裡，然後又在那年冬雪落在愛歐尼亞的樹梢前離去，只留下了母親腹中的他，與和他同母異父的哥哥。
他不明白，母親為什麼能接連遇見兩個男人，兩個男人都一樣地不負責任──難道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垃圾？都是以製造寡婦與孤兒為樂的人渣？
他發誓，自己絕對不要成為那樣的男人。
──但是，哥哥做得比他好得太多太多。
打從懂事開始，哥哥就是受到多方讚譽的男人，他有著與年紀不符的早熟和強烈的責任感，總是能把許多事情打點好，照顧母親、照顧粗魯又莽撞的他……照顧好這個雖然殘缺，但至少在風雨飄搖裡，還能為他們遮風蔽雨的、搖曳著微弱燭光的家。
哥哥被大家所尊重，是個小心謹慎、又認真勤懇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他從來不排斥他──當其他孩子在嘲笑他是個夕里的時候，總是他出來阻止他痛毆那些死小鬼。他並不覺得自己的出生是個錯誤。憑什麼大家都一樣是打娘胎裡生出來的，偏偏他是個錯誤？他才不是！
為此，他著急地想要證明自己不是錯誤，而唯一的方法，就是變強──想要和哥哥一樣、不，想要比哥哥更強！他也想要能夠照顧、能夠保護、能夠對自己所愛的負責──急不可耐的他一挖掘出自己不可思議的潛能，便迫切地實現當年對自己發下的誓言：他要成為一個優秀的男人。
他的確做到了。出色的他甚至做到了能與兄長切磋得平分秋色的水準，兄長樸實卻凌厲的二刀流，與他華麗又瀟灑的御風術，在劍塾裡打出一場又一場精采的對決，索瑪長老點頭，劍塾同學尊崇──而他樂在其中。他終於做到了能與哥哥平起平坐的境界。
快樂風男──或許吧。與哥哥形影不離、被哥哥耳提面命的時光，能和哥哥打得不相上下、相互切磋武藝的那段時光，是他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光。
但是，哥哥是怎麼想的呢？
他不知道。
所幸，現在的他，還有機會，親自向哥哥詢問。
──用手裡的刀。
不知何時出現在前方的男子，身形高大卻單薄，赤裸著肌肉結實的上半身，手臂上裹繞的繃帶與身後如瀑的長髮迎風飛舞在月光下；腰部以下的寬鬆長袍有些破舊，而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他腰上用赤紅的編繩繫著的，一堆形象各異的醜陋面具。
但，最讓人無法忽視的，是他手裡那兩把長刀，以及他臉上的面具。
一把在月光下閃耀光彩的鋼刀，一把繚繞著血紅光輝的妖刀。
儘管覆著面具，但經過去年靈花祭的交流、以及剛才互喚名諱的招呼，他很清楚眼前男人的真實身分──就算戴了面具，他也不可能認不出自己的哥哥。
──曾被自己親手殺死，卻不知為何依然活著的哥哥。
即使此刻的它們，必須刀刃相向──但這件事令他感到既滿足又欣慰。
畢竟，他不過是一把無鞘之刃。
失去了刀，就什麼都沒有了──
「Hasaki！」
他慢條斯理地將刀推出，然後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劈出一刀。
挾著御風之術的長刀，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高速滑出刀鞘，當銀白的刀鋒劃出一道平行河面的優雅弧線時，猝然削出的旋風已經破開夜空下的寂靜，捲起河水襲向河面另一端的男人！
然後，面對著迎面襲來的龍捲風，只見那男人的身形若有似無地一晃，竟不可思議地穿越過犽宿揮出的鋼鐵暴雪，毫髮無傷來到犽宿面前，掄起左手的鋼刀，砍向犽宿！
噹！
順著流風，犽宿的身形飄然滑向犽凝的身側，手中的長刀招架住犽凝的鋼刀，熾烈的火花宛若螢火蟲般盛放在他們之間，間不容髮的瞬間！
刃敵千軍──這是這個招式的名字，也是為犽宿贏取了「快樂風男」之名的絕技。
御風而行，犽宿的腳步舉重若輕地踩過河水，只留下朵朵盪開的波紋與幾許激起的漣漪，身形已滑到犽凝的左側，反身，長刀再次砍向犽凝揮刀後左側的空隙！
──對平凡的刀客而言，這簡直是個致命的破綻。雙刀本就不是可以輕易習練的武術，且揮刀而出以後必然會留下空檔，雙刀的笨重幾乎可以拖垮一個刀客最該擁有的飄逸與速度。
但對犽凝來說，這種程度根本不足以構成死角！
以一般刀客望塵莫及的高超臂力與技巧，犽凝揮出的左手在瞬息之間又反手砍出，架開犽宿長刀的同時，犽凝右手的妖刀已經抹出一道赤紅的光輝，刺出彷彿無堅不摧的軌跡！
噹！
然後，犽宿只是輕盈地向後退開一步，本該難以駕馭的長刀在他手裡依然如行雲流水，順著被犽凝架開的弧線畫出一個大圓弧後，被犽宿直接擰身刺出，與犽凝刺出的刀碰撞在一起！
兩道突刺而出的劍風交擊，破開的風在河面上盪起破碎的浪花，藉著這一刺招架的力道，犽宿已順勢一蹬，身形再度向後躍開數步，與虎視眈眈的犽凝拉開距離。
毫無拖沓的步伐，流淌著犽宿洗練的劍技，與澄澈的決心。
──天下萬般兵刃，唯有過往傷人最深。
犽宿執著刀迎向與他對峙著的哥哥，嘴角不自覺地勾起愉悅的笑。
一向不苟言笑的犽凝，面對著眼前的弟弟，不知為何，也露出難得的笑容。
然後，再上！
飄逸的步法像是要將「距離」兩個字的定義踩碎，犽宿的刀捎出颳起一面水幕的風，挾著不容懷疑的堅定意志砍向哥！
犽凝雙刀翻飛，擋開犽宿瀟灑的斬擊，卻見犽宿身形化作一道鬼魅般的風，像是直接在河面上滑起來一樣，將長刀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從四面八方展開急風驟雨般的攻擊，洶湧的刀光排山倒海地劈向犽凝，卻無一不被犽凝俐落地擋下。
相較於犽宿揮灑自如、不受拘束的刀，犽凝的雙刀要顯得更加固若金湯，樸實無華地反映著他的個性──明明看似緩慢的斬擊，卻刀刀後發先至，彷彿洞穿犽宿的攻勢般，每每能夠接下犽宿淋漓盡致的攻擊。
目不暇給的危機四伏，何其酣暢的一場交鋒。
兩兄弟間像是賭上性命的生死對決，此刻卻像是在月光下跳舞。
一刀、兩刀、一刀、兩刀……或刺或挑，或砍或劈，兩人轉眼間已交擊了上百回合，犽凝的雙刀如蛟龍般翻騰，犽宿的刀更如游魚般自在，即便他的攻擊被犽凝悉數招架，他的身影也同樣從容地在犽凝的攻勢中穿梭，無論是千錘百鍊的鋼刀或者腥紅如血的妖刀，沒有一招能夠傷他分毫。
在無數千鈞一髮的交錯間，犽宿的笑越來越愉快。
他很享受。
他的確是個喜歡戰鬥的人，但那並不意味著他喜歡殺戮，也不等於他不重視自己的生命──然而此刻，在與兄長的以命相搏間，他幾乎已豁出自己的性命，在遞出的刀光間交換著與哥哥「對話」的機會。
這是他們兩人之間，何其得來不易的交流。
他並沒有那種本事，能從犽凝的斬擊中感受到他想傳達的感情……這種事情太玄乎了，他可從來不會為刀劍附庸風雅──無論武術是不是一種藝術，戰鬥就是戰鬥，殺戮就是殺戮……罪惡就是罪惡。
而他，之所以回到故鄉，之所以前來謁靈，之所以再次站在犽凝的面前，只不過是為了──贖罪。
這就是他，放逐浪人，流浪的盡頭──
──疾風亦有歸途，吾弟。
咻！
只見漫天的刀光劍影倏然消逝，犽凝的身形如燕，雙刀已交錯著劈出，伴著他驀然朝前方衝出的赤紅身影，劃出一道削鐵如泥的軌跡。
二刀流奧義──封．命．斬！
看著猛然使出大絕招的哥哥，犽宿的反應卻是瞬間返刀入鞘。
然後大喝一聲，刀光閃出！
兩道鋒利的刀光在彼此的身上交錯。
犽凝看著自己的雙刀完美無瑕地劃開犽宿的胸膛──
那是和當年，犽宿殺死他的那一刀，如出一轍的軌跡。
方才，犽宿劃出的那一刀，同樣的軌跡，卻斬出了截然不同的東西。
方才，他的身影衝向犽宿的瞬間，迎面而來的是一道強烈的風──
那道風穿過了他，在他的背後化作一面牆，擋下一支本該射穿他心窩的箭矢。
犽宿滿意地看著犽凝後方，一隻蹲踞在樹上、手裡還拿著弓的阿薩卡納。
風牆鐵壁──在英雄聯盟征戰的多年歲月裡，他的這門絕技被無數的召喚師痛罵無恥賤招，成千上萬的批評與責罵，卻不曾有任何一句，動搖過他使出的風牆堅不可摧的決心。
是啊，事到如今，他終於明白，自己的風牆如此堅不可摧的原因。
他從來不在乎被罵。從小到大，身為夕里、不被需要的他，收到的咒罵何曾少過。
他只在乎一件事。
他總是那個被哥哥保護的人。即使他立誓要保護重要的事物，即使他一直想成為和哥哥一樣、能夠肩負責任的保護者──可是到頭來，他什麼都沒能保護。
他沒能保護媽媽，也沒能保護愛歐尼亞，沒能保護在那場山谷的災難中喪生的同胞，也沒能保護好索瑪長老──他直到最後，他什麼都沒有成功保護過。
只有這一次。
只有這一次，他終於如願以償成為，像哥哥一樣的保護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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