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醫生－８　復仇

　　聽她這麼說，朴護士羞愧地低下頭來。旻熙明明是個單純的女孩子，怎麼被自己想得如塵世其他作賤自己的花朵一樣齷齪。本就是因為她的脫俗和不凡才為其著迷，現在卻這樣誤解人家，自己真是不夠格做她的男朋友。朴護士下定決心，他將終其一生，全心全意守護旻熙。成為配得上她的男人。

　　旻熙自認是全天下最了解朴護士的人，她當然明白朴護士擔憂著甚麼。他怕她和媽媽鬧彆扭，不好意思住在家裡頭。可這怎麼會成問題？和媽媽鬧彆扭已經鬧了好幾年啊。

　　「不然要住哪？你家啊？」旻熙看似在開玩笑，實則是有目的的引出朴護士說出她想聽的話。

　　「對啊！」朴護士連忙回應。旻熙則是揚起了滿足的笑容，不愧是她男朋友，這麼縱著她、寵著她、慣著她，隨口說說的心願都能兌現。

　　見她這副表情，朴護士還以為自己又說錯了甚麼，連忙澄清：「旻熙！妳不要誤會，我真的不是滿腦子都是那種事啦！我是擔心妳又被妳媽媽欺負，才．．才想說妳來我家住比較方便！」

　　她男朋友真的很可愛，也真的笨笨的。她都被媽媽欺負了好幾年，哪裡有甚麼影響。吳琴再怎麼說，也還是個母親，怎麼會無故對女兒下毒手？她只是不知道怎麼愛她，她所有愛都隨丈夫兒子散去了。

　　「欸欸恩卓，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真的有夠笨欸。算了，趕快把我媽叫來辦一辦出院手續啦！」旻熙還以為自己的菜，是那種聰明多金又霸道的壞男人。沒想到，最後成功取走她的心的，只是一個太溫柔太憨厚又太英俊的傻子。

　　現在既然有了個能安心依靠的對象、放心待著的住所，那就可以開始實踐她的幸福路了。旻熙的第一步，就是讓對她有虧欠的人付出代價。

　　「好．．」朴護士微微低下頭，自己當了錢旻熙的男朋友後，怎麼一天到晚在丟臉？他也想樹立個厚實肩膀的形象，讓旻熙放心地把她的一切留給他守護。朴護士可能是真的傻，也可能是韓國大男人主義的荼毒，他想成為錢旻熙的英雄。只可惜錢旻熙不需要英雄，只需要一個願意永遠對她好的傻子。他確實是那個對她無私奉獻的傻子，也確實是帶給了錢旻熙救贖的英雄，可這也不會改變什麼。從頭到尾，儘管他甚麼也不做，錢旻熙都會愛上他。

　　朴護士做了強大的心理建設，照旻熙所說，撥通了吳琴的電話。

　　「喂？」電話另一頭的聲音溫婉賢淑，和他對吳琴的第一印象一樣。

　　「吳女士您好，我是照顧旻熙的朴恩卓護士，那個．．」如他所猜，他一報上大名，就得面對來自深淵的轟炸。

　　「啊～！原來是恩卓護士啊！」吳琴聽來挺有禮貌的樣子，但不知心裡正打著什麼主意。

　　「那個．．」他接上了方才被打斷的話，可他怎麼可能插得上吳琴的話？

　　「我們旻熙怎麼樣？肯定過得很好吧！畢竟有你這種專業男寵把她當太后捧到天頂上啊？啊～！旻熙就是這樣，一天到晚只會巴著男人，看她以後老公死了怎麼辦？唉！都怪我當初沒把她教好，只顧著和她老爸談戀愛，都沒甚麼心力管她了。」

　　「呃．．吳琴小姐．．」朴護士懶得和她辯，試圖掌握談話主導權。

　　「啊～！你不用對我那麼拘謹啦！我看我女兒對你挺有意思的啊？你要不要現在改口叫我媽就好啊？等你娶旻熙後要小心餒！說不定她遺傳到我，直接把老公給剋死了！看吧？我這段時間是不是變了很多？看到你和旻熙，就想到我之前也是這麼談戀愛的。我有什麼理由反對你們呢？你們當然能在一起啊！就算旻熙喜歡的男人沒有擔當、沒有前途，只長著一張白白淨淨的假掰臉，我也沒有那個權力阻止啊！恩卓你不要誤會了喔，你岳母我只是舉個例子而已。我老公兒子都過世了嘛！女兒也跟你跑了嘛！在家沒事也看了很多韓劇，你這種韓式花美男當我女婿，我可是很高興的喔！啊！聽說你父母是韓國人？那你哪天也請他們來台灣玩玩吧！讓他們看看你們韓國的『兄弟國』現在變得甚麼樣子了，至於誰兄誰弟，我就不多說了啦！」

　　錢旻熙看到朴護士一臉難堪的樣子，便把他的手機搶了過來。她不想讓媽媽繼續敗壞自己家的氣質，更不想讓朴護士心裡起了疙瘩。吳琴難聽的言語，她自己承受就夠了。

　　「喂？現在來醫院，幫我辦出院。」十一個字說完，她就直接掛斷了電話。和吳琴那種人，說再多也只是在浪費口水而已。

　　沒多久，吳琴就蒞臨了５２０號病房。韓流棕長捲髮、大紅無袖一字領、極短的卡其色窄裙、配上墨鏡和深棕褲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哪裡來的大明星。她不發一語，緩緩摘下墨鏡。豪放的眼線、大地色系的眼影、流順無瑕的修容打亮，讓本就標緻的臉更顯得高貴。多希望，眼前這位女士，可以永遠閉緊她艷紅的嘴。

　　事與願違，不說話，可是會要了吳琴的命。

　　「唉！你們醫院真的很誇張！說甚麼我是謝絕往來戶，害得我還要特地戴上墨鏡。真是不知道我們旻熙在這窮酸醫院的幾天是怎麼過的。但不要緊，至少現在能回家了。起來吧，旻熙，還有你。到樓下辦一辦手續就回家了，這間破爛醫院，我們錢家人待不起。」

　　下了樓，手續辦完。三人走出了門，互相看著。首先說話的，當然是吳琴。

　　「恩卓護士？你還待在這幹嘛？不回去幫幫你們那歐巴桑護理長嗎？你要多顧顧她老人家啊！可別讓人家操勞到昏倒了餒！還有啊！你幫我把這個拿去給她好了！」她從皮包內，拿出了罐看包裝便知價值不斐的精華液。「之前我不小心失了禮節，和她起了些爭執，害得她那麼生氣，我真的深感抱歉！她臉上皺紋本來就多了，被我那樣氣一遍後更是不得了吧？幫我把這個拿給她吧！跟她說啊～想到就拍在臉上，可以撫平皺紋。女人就是要多照顧自己一些，別成天愛管誰的閒事，後輩的差錯就讓後輩自己承擔。」朴護士真的很不喜歡她的準岳母，她話裏頭的刺，比一株仙人掌還要多。

　　他面無表情的點了頭，接過精華液。吳琴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又張開了她那張螫人的嘴：「恩卓啊？你應該不用再護駕我女兒了吧？你看一下周圍吧？五、六個壯漢，全都是我的人，旻熙哪有可能出事？還是你是懷疑我這親媽對親女兒下毒手？」

　　「不是啦．．！我跟旻熙．．．」朴護士連忙澄清，卻正好中了吳琴的下懷。

　　「所以你是指我有被害妄想症？還是是想說，認識了一個禮拜不到的你，錢旻熙就不需要認我做她媽了？還是．．」她的語速急驟，音量又宏又亮，讓朴護士根本沒有辯解的餘地。

　　「媽，別說了。先告訴妳，我要住恩卓那邊。」可旻熙不同，和吳琴生活了十餘年，輕鬆地插了話。

　　「哈？」吳琴翻了白眼，笑了聲。「特地要我帶妳出院，果然另有目的啊？什麼養兒防老啊？這不就養出了一個女兒賊？用我的吃我的住我的這麼多年，馬上就跟別的男人跑了，留我一個獨居老人等死。喔齁齁呵呵～！」說完，她還笑了幾聲，又接著說：「好啦～！我開玩笑的。妳媽媽我最懂妳！和那老護理長說的一樣啊！我以前太不尊重妳了，現在開始，我會尊重妳的每個決定！妳也知道，媽媽我從以前就沒反對妳跟哪個男人一起到外面住過，現在又怎麼會攔妳呢？這次恩卓護士這麼可愛，媽媽我也很喜歡喔！」她掩嘴輕笑道，還捏了捏恩卓的臉頰：「嗯～！觸感是真皮呢！媽媽幫妳鑑定過了喔！恩卓他看來是沒有動他的臉啦！啊有沒有拉皮還是打了甚麼東西進去，媽媽就摸不出來囉！」

　　「總之，既然要去住別人那，妳先跟我回家把行李準備一下吧。」吳琴臉上狂妄的笑臉終於淡了下來，變成一張，旻熙從沒見過的表情。又是和藹又是關心的。

　　「那個．．我也去。」朴護士連忙說，卻被吳琴冷冷斜瞪了一眼。

　　「好啊？上車吧。」朴護士自認非常幸運，竟沒被一堆被一堆莫名令人怒的話洗臉。

　　到了旻熙家，基本就是棟美輪美奐的豪宅，外頭看來就貴氣十足。進到裡頭，也是鑲金又包銀，還以為誤入了哪間宮殿。通往二樓的階梯，也是夢幻的迴旋狀。但旻熙房裡，和外面那些光鮮亮麗相較起來，就過於樸實了。

　　旻熙坐到書桌前，收拾自己的筆電和書籍。朴護士則在旁，幫她把稍嫌凌亂的環境整理了下。

　　「不用整理啊？我又沒有要住在這。」

　　「整理得好，代表我可以照顧妳得好好的，妳媽媽就會更安心地把妳交給我吧？」即使不太喜歡、有點害怕未來的岳母，他還是想要得到她的祝福。當然這還是為了旻熙，他希望旻熙可以改變和母親的關係。

　　吳琴上了樓，拿了兩張卡片給錢旻熙：「這是黑卡，隨便妳刷；這是提款卡，妳爸和妳哥分給妳的遺產都在裡面。妳之後不要給恩卓護士添麻煩了欸？和我一樣乖乖地當別人妻子就好，知道嗎？」她的話語，很少見地，沒有任何尖銳、嘲諷。

　　「好。再見。」旻熙拉著行李箱，離開了這個她一直夢想著可以逃出去的家。

　　朴護士向吳琴點了點頭，隨旻熙出去了。他們出了門，朴護士已叫好了車。旻熙開了車門的那剎那，吳琴又跑了出來。眼眶紅紅的，剛哭過的樣子，儘管臉上的妝容，讓她銳氣不減，可卻掩飾不住那些隱約脆弱、那些零新的憔悴，今天的吳琴，真的和她記憶裡那個美麗、壞心、堅強、自傲的女人不大相同。

　　「聽醫院的人說，妳手機不見了吧？我幫妳辦了一支新的。」旻熙接過了她手上那台手機，再道了一回，再見。

　　計程車上，她躺到了朴護士懷裡。和媽媽的孽緣，基本到這就清了。

　　到朴護士家，出乎意料的，竟是間透天厝。旻熙很訝異，原來自己終究還是找了個豪門嗎？

　　「你．．一個護理師，能在這買這麼大的房子？」雖然和她家的豪宅比起來，這小小的透天厝算不上甚麼，但她還是有些好奇。

　　朴護士只是笑了下，沒有回應。自己可以一個人飛來台灣闖蕩，家裡怎麼可能不有錢呢？只是沒有旻熙家那麼誇張而已。

　　旻熙到了朴護士的房間，和自己完全不同，井然有序的，看上去舒適極了。旻熙躺在床上，裝做什麼事也不想做的樣子。

　　「妳在醫院還躺不夠嗎？」在他眼裡，錢旻熙確實還只是一個涉世未深的高中小女孩，只想耍廢等光陰流去也挺正常的。但他還是認為，旻熙應該要趁現在，趕快把之前一個禮拜空堂的內容補回來才好。

　　「不管啦～！你快點回去醫院！巧恩姊不是有說嗎？護理長很需要你啊！那我就不跟她搶了！」旻熙把自己窩在被子裡，說著趕走朴護士的話。朴護士只覺得她可愛，他早就習慣了她陰晴不定的性情。有時賴著自己不放；有時又比誰都要獨立，與其說是旻熙需要朴護士，不如說是朴護士需要錢旻熙對他的需要。

　　「好啦！」口上說著好，卻也躺到床上。他隔著被子，像無尾熊抱著大樹一樣的抱住旻熙。「我走囉！」說著，還蹭了幾下。蹭夠了、摸爽了，他才離開。也幸好是隔著被子，不然旻熙可能會把持不住自己，直接把朴護士和自己的初夜給消滅掉。

　　確認朴護士不在這後，她馬上拿出了媽媽新辦的那台手機，打電話給江寰雪。

　　另一頭，杜巧恩則去拜訪了江寰雪的父親——江耀曙。

　　「先生您好！」杜巧恩在秘書的帶領下，推開了扇門。江耀曙，就坐在前面立了個董事長牌子的位置上。

　　「陳秘書？這女孩是幹嘛？想仙人跳我？」江耀曙不帶好氣地問，連正眼看杜巧恩也沒。杜巧恩這就明白，她猜得完全沒錯，江寰雪那副畜生樣子並不是她的錯，而是家長的問題。

　　只見秘書露出一臉驚惶的神情，還看了看杜巧恩的臉色。「董事長，她．．」說到一半，巧恩溫柔地看了她一眼：「陳秘書，妳先迴避一下。」

　　陳秘書退出了房間，留下不明所以的江耀曙，和燦笑著的杜巧恩。

　　「請您聽下這段錄音。」杜巧恩坐在旁，拿出了不知從何而來的錄音筆。

　　「這．．？」沒聽兩句，江耀曙已經慌得寒毛直立，裡頭是他官商勾結和買通商業間諜的證據。

　　「我還有影片檔欸！你要不要看？」巧恩笑道，從包裡拿出平板電腦，立在江耀曙面前。播映的是，他仗著有權有勢，強逼高中女生援助交際的影片。

　　「妳是誰？妳想要甚麼？」江耀曙質問道，但相較方才，較多了點求饒的味道。

　　「我只是一個實習律師而已啦！至於我要甚麼．．現在把你女兒找來這好了！」

　　聽到這，江耀曙趕緊打給江寰雪，可怎麼可能有人接呢？江寰雪正忙著赴旻熙的約啊。

　　「旻熙，對不起，我來晚了。」幾分鐘前，江寰雪和錢旻熙在咖啡廳內，做著好閨密會做的事。

　　「寰雪沒關係啦！我也才剛到啊！」旻熙翻了翻包包，把新手機拿了出來：「鏘鏘～！妳看，我媽買給我的新手機！」

　　「幹！妳很賤欸，換手機不糾，是在哈囉？」寰雪連忙嗆道。

　　「還不是我上一支手機不知道怎麼不見了～～有夠傻眼！」

　　「啊！會不會是妳自己一個人到醫院的時候，不小心掉在哪了啊？」

　　旻熙忽然冷冷地看了寰雪一眼，讓寰雪有些失措。

　　「旻熙？妳．．．想起什麼來了？」

　　旻熙搖搖頭，微微笑著。這讓寰雪安心許多，因她沒法分辨，旻熙是真笑還是假笑。

　　「妳有見過，這兩個人嗎？」旻熙滑開手機，給寰雪看了一張照片。這張照片，是她用媽媽手機裡的應用程式，追蹤到自己遺失的手機的位置，再花錢看了幾回那附近的監視器，所發現的兩個一直跟在自己後面的男人。

　　寰雪先是睜大瞳孔，又是吞了口口水，心虛的樣子表露無遺。

　　「沒有啊．．」她故作鎮定道。

　　「嗯？好吧。」旻熙仍笑著，儘管她知道寰雪是在說謊，但她也沒戳破。

　　她只靜靜地看著，寰雪喝下擺放在她眼前的白開水。

　　如她所策畫般，江寰雪馬上昏了過去。也不愧是媽媽拿給酒店小姐防身的藥，效果竟來得如此快。她再讓早安排在咖啡廳裡面的假客人，把江寰雪抬到了車上。

　　既然寰雪到如今也不想直接說出實話，好讓旻熙料理掉那兩個試圖強暴她的男人，那她就得受到些報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