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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與海的子守歌~Ever17同人 三章 空(3)

做白日夢的克里斯 | 2020-07-17 23:22:27 | 巴幣 2 | 人氣 101

完結三章 空
資料夾簡介
月海打算將真緒託付給他人,卻依然感到遲疑。與此同時,敵人的身影正逐漸逼近......

  「我……我不太清楚……」
  聽見「七一事件」這個詞,真緒回答的神情,怯弱得不像平時的她。
  空老師回頭瞅了冬晴一眼,注意到這話題不適合在她面前提起,對真緒耳語說:「待會兒再說吧。」真緒點頭,表示理解,先一步到屋外等待。
  在為冬晴擦乾身體,換上新的洋裝後,空老師帶著冬晴走出洋房。冬晴掙脫空老師的手,自己又抱著灰鼠玩偶躲到角落去,空老師看著她瘦小卻冷漠的背影,也只能無奈地苦笑。
  空老師在榕樹下找到真緒,迎著微風向她走來。
  「那件事發生後,相關消息都被封鎖了。」空老師延續方才的話題,在真緒身旁的草地坐下,「當時妳還小,可能不記得。」
  真緒弓起膝蓋,雙手圈起自己,明亮的雙眼被樹蔭蒙上一層陰影。她無神地望著草坪上玩耍的孩子們,他們盡情揮灑著笑聲和汗水,好像太陽也可以為他們充電似的。
  「冬晴得的,是選擇性緘默症。」空老師在這片開朗的風景前,吐露出陰鬱的話語。
  「緘默症?」真緒鸚鵡學舌般地問。
  「嗯……她有正常的發音和行為能力,可是面對別人,會因為過度焦慮,變得沒辦法說話。」
  空老師一手托著臉頰,苦惱地說。即使是嘆息,她的嗓音也有音樂般的美妙。
  「是因為那個『七一事件』?」  
  真緒問。空老師沉重地點頭,沒有繼續說明,似乎害怕任何一個字,都會破壞眼前的祥和。
  「空老師……」真緒怯生生地問:「如果可以,能不能告訴我細節?」
  「真緒想知道的話,當然可以。」空老師禮貌的語氣中,混雜著些許的為難,「只是,聽了也許會很難受。」
  真緒咬緊下唇,下定決心似地重重點頭。
  「我會作好心理準備。」
  「嗯,那麼……」
  空老師遙望遠方,和藹的面容變得嚴肅深沉。
  深呼吸後,空老師娓娓道起傷痛的記憶。


  七一事件──又名「上海深藍事件」。
  這個詞代表的意義,是發生在二〇一七年,一樁決定全上海命運的悲劇事件。
  是年五月,於日本爆發的高致死率傳染病「深藍」,很快就隨著發達的飛航路線擴散到其他都市,包括上海、香港、台北、河內、曼谷……最初,中國政府選擇隱瞞疫情,對外謊稱一切都在控制之中,等到人民發覺疫情失控,感染者在上海遽增時,政府已全然束手無策。
  為了防止疫情擴大,正如世人熟知的,中國政府下達了禁忌的命令。
  「那就是……封鎖上海。」空老師哀傷地說。
  政府拒絕施行檢疫,視所有市民為感染者,將疫情最嚴重的黃浦江以西地區劃為隔離區,所有意圖闖越封鎖線的人,都會被軍隊擊斃,就算留在隔離區內,也等不到政府的醫療救援,等於被國家放棄,預先宣告他們的死亡。
  市民們憤怒不已,忍耐近兩個月後,終於在七月一日聚眾走上街頭,抗議政府的殘忍。當時負責控制隔離區的公安局局長,對軍隊粗暴的作風不以為然,儘管召集大批警力,也只進行勸導,不願動用致命武力。市民在封鎖線前與公安互相推擠叫罵,數度想衝出包圍,卻依然僵持不下。
  在這一觸即發的時刻,一聲槍響,震懾了鼓譟的群眾。
  一發子彈在數千雙眼睛的注視下,擊中公安局長的前胸。
  站在廣播車上的公安局長向後倒下,隨扈警員衝上車頂,連忙呼叫急救,然而子彈命中要害,來不及等到救護人員,公安局長就斷了呼吸。
  失去領導者的警方,當下放棄勸導,將抗議視為顛覆國家的武裝暴動,要求軍隊支援。
  下一秒,世界的景色變得模糊……
  鎮暴警察開槍射擊衝撞盾牌的民眾,將落單的婦女扛至暗處,用警棍打得頭破血流、軍隊向人群投擲震撼彈,趁人們在地上爬行時用機關槍掃射、坦克車駛進市區,把擋在前方的學生輾為輪下亡魂……
  究竟是誰殺害了公安局長,至今還是沒有找到,唯一可以確信的是,一旦有人打響第一槍,那麼第二槍、第三槍是誰向誰射擊,再也沒有人分得清楚。
  心懷怨恨的民眾聚在一起,他們無力反抗政府,反而遷怒到其他居民身上,他們認定傳染病是外國人帶來的,四處搜尋外籍住民和其家屬,對他們處以私刑。這些暴力團體,後來發展成各據一方的黑幫組織,引發連年的幫派戰爭。人與人之間的仇恨,最後比傳染病奪走更多的人命。
  從此以後,隔離區視政府為仇敵,政府則對隔離區置之不理,放任它成為疾病與犯罪的溫床。風華一世的舊上海市,在這七年間逐漸惡化成今日的玄城,時光停滯在二〇一七年七月一日,再也無法迎來原有的「未來」……


  訴盡往事,空老師抿緊雙唇。
  如果繼續說明,道出的或許會是更深的悲傷。
  「那冬晴是因為……」
  「冬晴的爸爸感染了『深藍』……」空老師回答真緒未完的疑問:「她的媽媽,是德國人。」
  真緒倒抽一口氣,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她的媽媽帶她躲起來。」空老師歎息地說:「可是最後,還是被發現……」
  空老師沒有說下去,但真緒已經猜到結局。
  「冬晴十二歲了,她很聰明,可是身高和心智,都比同齡的孩子小。」空老師一臉憂心地看著遠處的冬晴,「我在丈夫和孩子被『深藍』帶走後,成立了這所學校,為的就是幫助像冬晴這樣的孩子,從『深藍』中站起來。」
  真緒遙望草坪上的孩子們,他們都曾是別人的兒子與女兒,如今視他們為兒女的人,只剩下身邊這位孤獨的女性。她轉頭凝視空老師的側臉,這文弱的臉龐,竟能正視如此多的悲傷,這瘦小的肩膀,竟能扛下如此重的責任。
  換作自己,能夠這麼堅強嗎?
  「真緒,突然這樣問,也許有點失禮……」
  空老師像是洞穿真緒的思緒,視線從孩子們移開,輕放在真緒迷惘的眼中。
  「妳願不願意留下來幫我?」
  微風拂動真緒的短髮。
  她的臉頰飛紅,純淨的雙眼閃過複雜的眼神。
  眼神中有欣喜、有困惑,也有得到認同的榮譽感。那是從來沒有鼓勵或認同她的月海,無法給她的情感。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空老師,不可否認的,在進來花園的那一刻,她的確有過從此留在這裡的念頭,可是……
  背後傳來一陣「噹噹」聲,真緒回頭望去。
  一個臉戴口罩、身穿圍裙的女子站在洋房大門前,右手握湯勺,左手拿湯鍋,兩手互相敲擊,發出空蕩又響亮的聲音。女子有亞洲人的眼神,一頭長髮染成金色,高高盤在腦後。
  金髮女子一邊敲打湯鍋,一邊用全花園都聽得到的洪亮嗓門大喊。
  金髮女子說的似乎是日語,真緒聽不懂,不過看到孩子們紛紛放下遊戲,往洋房聚集,她猜想大概是在喊「要吃午飯了」。
  「這位就是田中小姐。」
  空老師對真緒簡單介紹,站起來揮手,用日語向田中問好。田中也揮舞湯勺回禮。
  見到田中的剎那,真緒忽然像放下心頭的大石,感到釋懷。
  「空老師,對不起。」
  真緒瑟縮在草皮上,微風帶起她吐露的話語。
  「空老師的身邊有田中小姐……」
  她抬起頭,掛著歉疚與羞澀交雜的苦笑,望進空老師眼鏡後的雙眼。
  「可是月海姐的身邊,只有我。」


  空老師邀請真緒一同用餐,卻被真緒拒絕。
  她想和月海一起吃午飯,以月海的個性,不會喜歡人多的地方,因此她請求空老師,能不能讓她裝兩人份的飯盒帶走。空老師答應了。
  真緒就這麼提著空老師精心盛裝的飯盒,登上樓梯,奔向頂樓,滿心期待地尋找月海。
  「月海姐,來吃午飯吧──」
  然而,在修理完畢的太陽能電板棚架下,並沒有月海的身影。
  真緒猜想,月海會不會找個無人又涼爽的地方休息去了,於是又匆匆跑下樓梯,把洋房二、三樓巡過一遍,沒有任何發現,又衝出大門,來到方才追逐冬晴時經過的涼亭。
  「月海姐?」
  不論她在何處呼喚,都得不到月海的回應。
  一個她不願去想的念頭在心裡滋長,悄悄擾動她加速跳動的心臟。她沿著花園小路,把洋房四周繞過一圈,卻依然一無所獲。她回到洋房正面,廣闊的草坪上,如今一個孩子也沒有,站在日正當中的七月烈陽下,就連她的影子也被曬得躲到腳底,無法與她作伴。
  微風吹過她的短髮,一股涼意拂過她的後頸,襲上她的心頭。
  她小跑起來,跑過磚造的步道,推開鐵製的大門,站在黑沉沉的門外,左右張望無人的街道。
  「月海姐──妳在哪裡──」
  她揚聲高喊。
  回應她的,只有梧桐樹沙沙作響的樹葉。
  一股酸楚揪緊她的心,她深呼吸,抵抗無力的下墜感,提著逐漸冷去的飯盒,沿著種滿梧桐樹的街道搜索,同時沒有放棄呼喊,呼喊聲在廢墟化的樓房之間激起空洞的回音,每一次反射回來,都只是加深她的孤單。
  走到十字路口,站在樓房的轉角,她終於察覺一個事實。
  不,該說是終於面對。
  月海走了。
  丟下她,離開了。
  之所以帶她來「花園」,就是為了把她留下。
  空老師之所以那麼問,是因為和老闆說好了。
  每個人都瞞著她,偷偷決定她的命運,對她說漂亮的謊話。
  跟那時候一模一樣。
  跟遇見月海之前的自己一模一樣。
  在謊言中活、在謊言中笑、在謊言中愛,最後發現,一切都是一廂情願。
  沒有人愛妳、沒有人喜歡妳的笑臉、沒有人期待妳的存在,沒有人祝福妳的生命──
  ──到頭來,我、只不過是……
  一隻,無家可歸的貓──
  少女再也控制不住。
  淚水闖出心門,沖垮她的雙眼。
  「不要……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少女哽咽著,似乎用盡力氣,才擠出一絲聲音。
  她卑微的願望被微風帶走,消散在無形的空氣中。
  從今以後,這座蒼涼的城市,有誰會聽見她的聲音?
  「我在這裡。」
  少女聽到聲音,回頭。
  僅僅二十步遠──黑色身影就站在那裡。
  提袋墜落地面,少女的雙腳,比嘴唇更先作出反應。
  她奔上前去,步伐踉蹌,右腳一絆,摔進黑影懷中。
  「我以為……月海姐也……不要我了……」
  她連一個清晰的字都說不出來,把臉埋進黑影胸前,任憑淚水滾落雙頰,沾濕衣領。
  黑影一手摟住她抽咽的背,一手放在她的短髮上,輕柔地撫摸。
  黑衣女子靠著少女的頭頂,歉疚地說出歎息般的三個字。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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