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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之國的芭芭拉】——第十二步:森林的巫女

穗森百里 | 2020-06-28 19:09:17 | 巴幣 100 | 人氣 71

  一夜難眠,但芭芭拉卻起得不算晚。
  妮可比芭芭拉起得更早,不過卻並未移動身體,或許是害怕打擾到芭芭拉的睡眠,但也保持著某種程度的警戒。
  芭芭拉像是還想再睡五分鐘的樣子,順著妮可的毛,打算來個回籠覺,只是注意到了妮可的表情,於是將視線擺到了妮可所注視的方向上——那裡正坐著昨天見過的長耳美女,發現了芭芭拉的視線,美女對著芭芭拉莞爾一笑,彷若能讓天下男人都能深深著迷的笑容,此刻卻沒能對芭芭拉的內心造成任何一點漣漪。
  沒空思考自己是不是連性向都改變了的芭芭拉,皺著眉頭質問女性:「什麼時候開始,你坐在那裡?」
  「小姐的說話方式真有趣,真像是剛開始學說話的幼兒。」長耳女性用寬大的袖子遮住嘴,發出如銀鈴般清澈悅耳的笑聲。
  「回答。」芭芭拉用那張不苟言笑的臉來試圖告訴女性,自己並不想說笑話。
  「大概從你還在說可愛夢話的時候。」女性用手撐著地,讓自己的身體傾向一邊,頑皮地笑著。
  「真糟糕的興趣。」
  女性聳聳肩,像是玩笑得不到掌聲的表演者,但也沒有繼續自討沒趣,她深吸一口氣,在芭芭拉與妮可的注視下,重新端正了坐姿,「我的名字是潔娜,是這個部族的森林巫女,雖然談不上歡迎,但還是很高興能認識小姐。」
  芭芭拉從自稱巫女的潔娜口中聽出了這個村莊對於不速之客不請自來的情況,似乎並不算在他們能夠接受的合理範圍內。
  回想昨日的情況與莫魯夫所說的話,芭芭拉大致能知道莫魯夫昨天是在與人爭執些什麼,不過後來潔娜出現,出於不明考量才讓芭芭拉入村休息。
  就上述的理由,潔娜也毫無疑問是自己的恩人,想起自己才剛出言不遜的芭芭拉額首對潔娜致意:「失禮了,我為剛剛的態度,道歉,我,是來自遙遠之國,芭芭拉・卓歷——感謝,這間房間,還有床鋪。」
  聽了芭芭拉的感謝之言,潔娜擺擺手回答:「感謝就不必了,畢竟只是這樣破爛的房子——話說回來,我想你應該還有很多想問的事情,但我是這個部族的巫女,我必須更加瞭解小姐的來歷,這點你同意嗎,芭芭拉小姐?」
  「……明白。」
  「很好。」
  像是教室裡師生的對話,也像是審訊室警察與犯人的對白,空氣像是凝固般讓人喘不過氣。

  「潔娜,你果然在這裡。」
  一個渾厚的嗓音從木欄窗邊傳來,接著一隻與人差不多高的貓頭鷹頂開窗戶,從外面鑽入室內,掉了幾根羽毛。
  「要是被你兄長知道,你可又得挨罵囉。」貓頭鷹用一種幸災樂禍的口吻對潔娜說道。
  「甘比,你想跟我哥哥打小報告嗎?」潔娜雙眼瞇成一條細線,斜眼瞪著貓頭鷹。
  「前提是你不會想拔我屁股上的毛。」被喚作甘比的貓頭鷹咕咕笑著,慢悠悠地走到潔娜的身旁。
  芭芭拉明白自己身在奇幻的異世界,但第一次見到動物說話還是給她帶來了莫大的衝擊,她雙手緊抓著被毯,渾身都在發抖,拚死維持自己的鎮定。
  可對面的潔娜卻咯咯笑了起來,用誇張的表情跟語調,配上雙手的演出對芭芭拉說道:「會說話的貓頭鷹!——芭芭拉小姐是不是想這麼說呢?人類的反應都沒什麼兩樣。」
  被一語道破的芭芭拉沒回話,只是閉著眼睛深呼吸,緩和自己對奇妙事物的好奇心與興奮感。
  「小姐身邊的漂亮狼神雖然聽得懂語言,但卻不願意開口,真是特別——所以芭芭拉小姐才會覺得獸神會說話是很特別的事情吧?」
  經潔娜這麼一說,芭芭拉偏過頭看了看妮可的大臉,眉毛一高一低,她從沒聽說過作為英雄級寵物的妮可會說人話,歪著頭疑惑地問:「妮可會說話?」
  這畫面看來有點蠢,芭芭拉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而被這樣問的妮可只是打了個呵欠,然後舔了芭芭拉一下,弄得芭芭拉一臉口水。
  逗趣的互動讓巫女大人不顧形象地抱著肚子大笑起來,「你們的感情真好——看來芭芭拉小姐對獸神施咒的猜想是我多慮了呢。」
  「咒術師,我看起來像嗎?」芭芭拉一手推開妮可的臉,用袖子擦掉臉上的口水。
  「比較像離家出走的大小姐。」
  「真巧,這麼說的人,你不是第一個。」芭芭拉皺著眉頭說。
  
  在兩位女性對話的同時,貓頭鷹甘比也正在打量芭芭拉與妮可,不時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芭芭拉相當在意甘比的視線,但她只是用眼角的餘光警戒這神奇的生物,並開口說道:「潔娜小姐——」
  「請叫我潔娜。」潔娜微笑著要芭芭拉改變稱謂。
  話被打斷的芭芭拉點點頭,但也沒有發怒,只是指著貓頭鷹甘比繼續說:「那請潔娜也稱我為芭芭拉吧——甘比就是你們所謂的獸神嗎?」
  被芭芭拉這麼一問,潔娜反而露出驚訝的神情,與頭轉了一百六十度的甘比對看了一眼,然後回答:「你不知道獸神嗎?人類不一定會知道獸神通人話,大多數都應該知道獸神。」
  「也不是天生就會,得經過學習才行。」甘比補充了潔娜的說法,「我算是會比較多的,除了這片大陸幾乎通用的伊萊語,還有理所當然要會的蓋蘭語,我也會一些些亞拉曼語——噢!潔娜!」
  還在炫耀自己會多種語言的甘比突然一聲尖叫、跳了起來,而後頭潔娜的手上則多了一根漂亮的尾羽。甘比將頭轉了一圈,翹起屁股端看起傷勢,然後忿忿不平地用眼神責怪潔娜,但潔娜只是隨手將羽毛丟棄,完全不理會甘比的情緒。
  「芭芭拉真的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呢。」潔娜揮揮手讓甘比退到旁邊。
  「……」
  被人稱呼小姑娘,芭芭拉心裡雖不是滋味,但想到許多故事裡描寫的精靈都很長壽,且幾乎不會變老,自己眼前的森林巫女潔娜可能跟莫魯夫一樣,並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樣年輕。
  只是詢問淑女的年紀並不符合禮節,所以芭芭拉選擇了沉默。
  不過芭芭拉沒有放過自己有興趣的部分,在短暫沉默、潔娜還未開口接續提問之前開口:「蓋蘭語跟亞拉曼語是什麼?」
  甘比看起來想要回答,卻被潔娜用眼神給阻止了。
  「我們扯遠了,回歸正題吧。」潔娜拍拍手,集中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開始最初的話題,「芭芭拉打從哪來呢?」
  別想再用遙遠之國的說法來蒙混過去喔——潔娜眨眨眼睛,露出俏皮的笑容。
  見一慣使用的說法無法在潔娜身上奏效,芭芭拉陷入沉思,不知該如何作答。
  現下這情況,芭芭拉判斷就算說實話也不會有人相信,但說謊也可能被揭穿,到時情況只會更糟,且現在自己的身體狀況還不是很好,甚至連早餐都還沒有吃,加上不了解精靈的部落構造與種族能力,要從這裡殺出去也不是什麼好選擇,同時芭芭拉也不想那麼做。
  在腦內幾經推敲打算,最終芭芭拉還是乖乖地說了比較接近實話的答案,她稍微握緊放在被毯上的手,緩緩答道:「我來自帝司塔特王國,屬於另一個世界。」
  這是芭芭拉鼓足了勇氣才供出的答案,她已經做好會被嘲笑的準備,全身上下都在等待對方說出不可能的瞬間,好讓自己能夠轉移這個話題。
  只是潔娜的反應卻與芭芭拉預期的完全不同——潔娜僅是一瞬間瞪大眼睛,隨後立刻恢復原本的從容,並微微笑著,輕聲回應:「喔,這樣啊。」
  對於潔娜的反應感到無法理解的芭芭拉歪著頭問:「你不覺得我在胡言亂語?」
  「為什麼會那麼認為?」
  「我說的可是另一個世界,你覺得這是有可能的?」
  在原本的世界,光是宇宙人來訪的情報都完全不能相信,若是在故鄉的世界,哪怕有天有人在自己面前說自己是其他世界的訪客,芭芭拉也絕對不會相信,反倒會笑那個人腦子不正常,並要對方去看看心理醫生。
  不過潔娜卻像是已經看慣了像芭芭拉這樣的人,點點頭低聲說著:「這樣很多事情都可以得到解釋……」
  「你真的相信我是其他世界的人?」芭芭拉又再問了一次。
  「芭芭拉,你可能是來自不常、甚至從未出現其他世界訪客的世界,所以才會覺得這情況很荒謬。」潔娜依舊笑著回應,「但是在我們這裡卻是完全不同——單純意外橫跨世界的漂流者、死後轉世的轉生者、僅有精神體穿越世界的穿附者、受人召喚而來的受召者,在這個世界時常有這類人出現,對人類來說可能很稀奇,但在長壽種族的眼裡實在不是什麼稀奇事。」
  「你的意思是,除了我之外,這個世界還有其他跟我一樣的人?」芭芭拉有些震驚,或許她是有些期待能與同鄉人相遇,但沒有想到居然會被說是不稀奇的存在。
  「可能與你的故鄉並非是同個世界,但是來自其他世界的人確實不少,我活到現在就遇到過兩個,你是第三個。」
  芭芭拉感覺一陣暈眩,一個住在森林裡的精靈雖不知是跨越幾百年就已經遇到三個,這遭遇概率算起來還真有點高,說不定哪個國家早就被現代知識給侵占,變成了絲毫沒有奇幻感的世界。
  對於現代知識的汙染與可能造成的文化衝擊與滅絕,芭芭拉就覺得心痛。
  查覺到了芭芭拉的不對勁,潔娜往芭芭拉的方向坐近了一些,小聲地問:「怎麼了嗎?」
  用手扶著額頭,芭芭拉嘆了一口氣,隨後用問題回答傑那的問題:「問一下,姑且——該不會有哪個國家正是其他世界的訪客建造或是統治吧?像是已經蓋了鐵路有火車橫跨整片大陸,到處汙染空氣與水源之類的。」
  這個世界還十分美麗,有著純樸的民風,芭芭拉之所以會玩【英雄史詩】,不只是單單因為它是技術最高的虛擬實境線上遊戲,更大的原因在於奇幻類型的世界觀。所以初來乍到這個世界的芭芭拉多少還是對這裡有些期待的——前提是沒有什麼汙染的問題。
  「呵呵,我知道了,雖然不懂你說的活車還是貼路是什麼,但我知道你是在擔心其他世界的人對這個世界帶來影響,對吧?真是善良的姑娘!」潔娜又笑了,絲毫沒有身為巫女的莊嚴感,或許該說一開始就沒有。
  笑完,潔娜又繼續說:「放心吧,這世界自有天理循環,要是其他世界的訪客做得太過火,無名之神不會坐視不管。」
  潔娜接著又說了好幾個有關異世界人干涉國家科技發展,或是用其他世界的技術去建立國家,一瞬間成為世界強權,但最終都會被無名之神給毀滅的歷史事件。
  無名之神似乎相當厭惡異世界的某些知識,但沒人知道其底線,畢竟踩過的人都死光了。
  也因為神明的約束與過往的歷史經驗,這個世界沒多少人膽敢跟異世界人一起搞什麼大事,且畢竟也有觀念與常識上的差異。
  「所以你最好也不要再告訴其他人自己是其他世界的訪客了,芭芭拉。」潔娜提醒芭芭拉,然後繼續問:「那麼,你是什麼類型的呢?漂流者?轉生者?穿附者?還是受召者呢?」
  芭芭拉回想了一下自己來到這時的情況,很明顯是有誰在召喚自己,所以才會來到這世界,不過再仔細想想,自己並沒有見到召喚自己的人,來了這個世界之後沒有任何一個人對自己說『我召喚了你,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主人。』之類的話。
  芭芭拉醒來的地方甚至除了自己之外,沒有其他任何人的身影。
  「受召者,我認為我應該是,但我沒見過召喚者,到這裡之後,也沒有任何人來給我指示。」
  「這真是一個奇怪的情況,召喚其他世界人類的魔法已經被列入禁術,要是隨意施展,可是會被某些組織盯上的。」這回換潔娜顯露出驚訝的神情,她緊接著問:「不過既然是受召者,那你應該有聽到召喚的話語吧?還記得內容嗎?」
  那是芭芭拉不可能會忘記的,畢竟那與椎心刺骨的痛楚一同刻入了她的骨頭,她沒有遲疑,一字一句道出那如詛咒般的呼喚:「遵從眩日之神克努特的呼喚,強大的英雄、離群之狼芭芭拉.卓歷,成為世界和平之基石,守護道祖的結界吧……」
  此話音未落,不單單只是潔娜,就連一直安靜在旁的甘比都倒抽了一口氣,潔娜甚至後退、遠離芭芭拉一些距離,彷若剛剛親近的模樣都是假的。
  接著,潔娜開始用昨日芭芭拉聽到,卻一時聽不出來是什麼語言的話語,與甘比進行溝通,兩者的語調和神情像是在爭執什麼,甘比甚至還想從窗戶飛出去,卻被潔娜抓住了腳。
  一旁細細聽著兩者對話的芭芭拉雖沒有立刻認出兩人使用的語言,原想是真正原生於這個世界的語言時,卻又有幾個詞句讓自己的記憶復甦——那是在大學的英文課上,特別研究了英國其他語言的教授提到過,也稍微教了學生們幾句的『蘇格蘭蓋爾語』,是幾乎要面臨滅絕的語言。可當時芭芭拉雖有興趣,但沒有資源與精力繼續學習這類語言,所以即便想起,她還是無法解讀面前兩者的對話內容。
  芭芭拉為再次遭遇與故鄉世界相同的語言感到吃驚,但現在的情況卻不容許她有所鬆懈。
  在爭吵過程中不時轉過頭來觀察芭芭拉表情的潔娜與甘比讓芭芭拉很是緊張,所以她也試圖仔細去思考那句召喚的話語中蘊含的含意,這本該是她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應該要做的事情,只不過被一時的興奮感所掩蓋,加上許多事情發生,一時忘記罷了。

  在芭芭拉深探所謂眩日之神的名號時,潔娜與甘比的爭吵卻早一步結束了。
  潔娜在一次端正坐姿,輕咳兩聲,並撫平自己的衣服縐紋,接著說道:「為了你的安全,我奉勸你別再提到那位神明的名諱,還有那些召喚話語。」
  話中所指的當然就是指眩日之神克努特,芭芭拉不解其意,低聲問:「那位神,就是那個危險的無名之神嗎?」
  只見潔娜搖搖頭否定芭芭拉的猜測,「無名之神正是沒有名字才會被稱做無名之神,人類更傾向稱呼他為破壞神,但其是同時司掌破壞與創造的最高神之一;而那位眩日之神,是無名之神所創造出的神族後裔,是司掌制裁的神明。」
  「原來如此,但為何要我別再提那些呢?」
  潔娜深吸一口氣,瞇起眼睛回答:「那位是少有會直接以召集者身份親自組織騎士團或是各種秘密結社的神明,你的召喚是以他們侍奉的主神之名義,被他們知道的話,恐怕會像攀上房柱的爬山虎般難以擺脫。」
  不管召喚者是誰,私自以神的名義施行禁術召喚,無論是召喚者還是受召者,可能都會有性命上的威脅也說不定——芭芭拉瞬間就瞭解狀況,點點頭表示同意。
  雖然芭芭拉一個月前才殺了一柱道祖,但誰又能保證不會有比道祖還要強大的存在?奉行小心為上的心態,芭芭拉聽從了潔娜的建議,將關於召喚話語還有神明之名給深鎖於記憶深處,發誓絕不會再洩漏給任何人。

  「很好——雖然還有很多事情想問,但我想我們還有很多時間,而且巫女也是很忙的。」得到了芭芭拉不會再次洩漏與眩日之神有關情報的承諾後,潔娜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著,指示甘比從窗戶離開後,站到門口才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的樣子,「喔對了,提醒你,在康復並得到我們允許離開之前不要走出這間房子,我們部族的人,乃至於獸神們都不喜歡人類,若是你惹上什麼麻煩,我會很困擾……清楚了嗎?」
  芭芭拉沒有回話,只是默默點頭。
  潔娜滿意地點頭微笑:「很好,我明天早上再來探望,請多保重。」

  隨後潔娜打開門,瞧見了不知何時開始正低著頭、跪坐在門邊的茉莉安納與莫魯夫,潔娜的眼神沒有落在他們身上,甚至沒有低下頭,只是冷冷地說:「茉莉安納,我相信你跟你的傻兒子不會隨意傳播在這裡聽到的一切。」
  「請巫女大人放心,我們什麼都沒有聽到,自然什麼也不會說……」茉莉安納深深地行了一個禮。
  「很好。」只丟下這句話,潔娜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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