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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凱旋
象牙塔內發出轟然巨響，米羅帶著羅德傳送回象牙塔內。他慌忙地打開一旁的箱子，拿出數罐自己製作的草藥。
米羅撕開羅德身上被閃電燒得焦黑的衣服，看著他身上怵目驚心的傷痕說：「稍微忍耐下。」
慌忙的氛圍立即從靜謐的象牙塔中暈開，克莉絲汀查覺到不對勁，於是從三樓的位置向下探出頭來。
「老……師……？」克莉絲汀驚恐的表情中帶有一絲懷疑，因為羅德的髮型因為被雷電波及而變得蜷曲，皮膚上的燒傷及鮮血遍及羅德全身，讓克莉絲汀幾乎快認不出他來。
「老師！」克莉絲汀認出『他』就是羅德的瞬間，她急忙從三樓跑下。
「別靠太近，這裡交給我就好。」米羅依照羅德身上傷勢塗上不同的草藥。克莉絲汀則是在一旁急地眼眶泛紅。
象牙塔的大門打開，克提雅走進門。她看著眼前的景象，驚愕地問：「發、發生什麼事了？」
6-2 前進的理由
象牙塔某個房間內。羅德坐在床上，看著窗外平靜的森林。克莉絲汀正在外頭修練。羅德身上的傷並不像看上去那麼嚴重，他昨天之所以陷入短暫昏迷，是因為與蘭頓的纏鬥中施放太多魔法，魔力枯竭所引發的副作用。羅德看著身上的繃帶，包紮得太誇張了。他轉身準備下床──
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米羅說：「想都別想。」
「我只是想去上個廁所。」
米羅指著廁所的方向說：「噢！好吧！廁所在那邊。」
「我什麼時候可以開始修練？」
「先觀察兩個星期再說吧！」
「……」
「沒什麼好著急的吧？」
「我跟蘭頓戰鬥的時候使用了正在修練的魔法，雖然是未完成的版本，不過它還是救了我一命。我感覺只差一點點就能掌握了，所以──」
「不行。你的傷勢確實不算太嚴重，而且我的特效藥也可以讓你在一個星期左右就恢復的差不多；但我要觀察的是你的魔力枯竭到甚麼樣的程度，如果你還沒完全恢復就開始修練，你的魔力會處於不穩定的狀態，反而對你的修行有害。」
「……好吧，兩個星期是嗎？」
「沒錯，這段時間你就好好休息吧！」
※
克莉絲汀洩氣地低下頭，這項修練從開始至今，她一次都沒成功過。
米羅從不遠處走過來，說：「看來不是很順利呢！不過一開始都是這樣的，這很正常。」
「……」克莉絲汀的汗水從臉龐流下。
「需要我從頭再講解一次嗎？」
「拜託您了。」
「空間魔法，它是屬於源初魔法的一種。源初魔法從古代流傳至今，因為戰亂還有各種原因，導致許多魔法失傳，空間魔法正是其中之一。」
真的是『從頭』講起。克莉絲汀心想。
「它之所以失傳，主因大概是因為它太難學了。會的人本身就不多，加上之後有許多相對容易的魔法可以達到與空間魔法類似的傳送功能，所以它便漸漸在魔法史的舞台上消失。但是經過我們的老師的努力，他──」米羅興沖沖地講解著空間魔法的源流歷史時，克莉絲汀默默舉起手，說：「可以直接進入『操作階段』嗎？」
米羅露出被潑冷水的表情，說：「好吧！」他舉起手來，並指著前方。
「假如我要傳送到那棵樹前。首先，先把妳的座標魔法陣設定在遠方。」
此時，克莉絲汀又舉起手問：「我的座標魔法陣在設定到遠方的時候會產生失真的問題，而且距離很短。」
「那是正常的。經過練習妳才能把傳送的距離愈拉愈遠。」米羅笑著回答，但他這句話讓克莉絲汀冒出冷汗，克莉絲汀現在連將座標設定到自己前方三步的距離都有困難，到底要經過多少努力，才能像托里曼和米羅這樣來去自如？
米羅笑著說：「不用去想太遠的事情，先學會利用座標魔法陣移動吧！一開始傳送距離短是很正常的。」
「還有一個問題。」
「嗯？」
「就算縮短距離，我的傳送在發動的時候也時常失敗。」克莉絲汀的表情愈發凝重。
「妳的時機沒有抓準吧？妳的頻率沒有跟座標魔法陣對上。在座標魔法陣成形的瞬間是最容易成功的，之後的失敗率會大幅提高。」
「可是在魔法陣成形的瞬間不穩定性很高，如果不花時間穩定魔法陣型的話……」
「那就是妳要慢慢去克服的問題了啦！」米羅揮了揮手。他像是在示範般使用空間魔法傳送離開。
「……」克莉絲汀跪坐在地上。在面臨眼前的難題之後，她才認清自己跟拉普拉斯‧雷諾爾的實力差距，遠比自己想像中差的更大。挫敗與無力讓她遲遲無法站起身來。
※
克提雅絕望地看著眼前的湖，裡頭悠遊的魚群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徒勞，這讓克提雅最近特別想吃烤魚。
「算了，先休息一下吧！」她有些自暴自棄地坐在岸邊發呆。
米羅給她的課題是『讓這群魚游到岸上來』。一開始克提雅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但米羅卻當著自己的面做到了。
幻術對群體的效果遠不如對單體有效，所以對魚群下幻術本身就已經很困難了，更困難的地方在於『讓魚離開水面』這件事。
就算用『擴散與延長』讓魚群誤以為岸邊的土地仍是河流，但只要牠們一離開水面就會立即清醒。
離開水的魚是無法呼吸，缺氧的狀態會讓牠們察覺到異樣，進而讓幻覺失效。那米羅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克提雅無論怎麼想也想不出答案。
「嗯，很好。目前為止一切都很順利。」米羅站在遠處的樹林中，看著坐在岸邊沉思的克提雅。
※
羅德感覺自己似乎被隔離了。他趁著米羅外出的時走出房間，找到了廁所、浴室、書房，但卻遍尋不著通往樓下的階梯。
「難道這裡被空間魔法改造過了嗎？」羅德推測。
「怎麼可能。你以為那要耗費多少魔力啊？這裡只是單純『沒有樓梯』」而已。」米羅從羅德原本待的房間內走出。
「如果要靜養的話，我認為這裡該有的都有了。」
「米羅先生，我想去看看克莉絲汀還有克提雅的狀況。」
「你先關心你自己吧！她們現在處於很重要的階段。別去打擾她們。當然，我也不會讓她們來打擾你休息。」
「她們……打擾我？」
「是啊！她們在你回來的當天晚上一直在追為我『為什麼不跟我們說』、『為什麼他老是瞞著我們行動』之類的話。」
「……那您怎麼回答。」
「我當然是實話實說啊！我說現在的她們如果參與的話也只會拖累我們而已。如果真的想幫忙，就先把修練的課題做完再說，然後她們就安靜了。」
「沒想到您在這方面意外的嚴厲呢。」
「哈！現在對她們溫柔才是最殘忍的。」
羅德聽完米羅的話之後若有所思，他點頭說：「也許您說的沒錯。」
「這點對你也是一樣，羅德。所以，別想逃離這裡。」
羅德苦笑回應：「我知道了。」
※
克莉絲汀拿著魔杖的手開始顫抖，她的魔力快要枯竭了。雖然克莉絲汀還不想休息，但受限於魔力量，她不得不收起魔杖，回到象牙塔內。
克莉絲汀在回去的路上，看見正準備回象牙塔的克提雅。臉上滿是挫敗的克提雅瞅了克莉絲汀一眼，接著又將視線拉回前方。
「妳練得怎麼樣了？」克提雅問道。
「沒進度。」
「是嗎？我也是。」
「說實在，我都快要不知道自己來這裡是在做什麼了。」克提雅說。
「感覺每天都在浪費魔力。」克莉絲汀難得說出這樣的洩氣話，讓克提雅有些訝異，她隨即笑了出來，回應：「我也這麼覺得。」
「不知道老師的傷勢怎麼樣了。」克莉絲汀說。
「聽米羅說是沒什麼大礙。不過幹嘛把老師藏起來啊！搞得好像我們會去打擾他一樣。」克提雅說。
「聽說老師打贏第六騎士了。」克莉絲汀說。
「嗯，難道老師的修練成功了嗎？如果是的話也未免太快了吧！」
「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完成修練課題。」
「……是阿。」
兩人回到象牙塔。
※
一星期後，羅德的恢復狀況符合預期，米羅終於點頭讓羅德繼續修練。他迫不及待地來到修練場地。
「呼！」羅德閉上眼，專注地描繪魔法陣，接著──
「──！」羅德被一股衝擊撞倒在地，這是魔法反噬所造成的衝擊。也就是說，羅德的法術失敗了。
「是魔法陣陣型構成錯誤嗎？還是說兩個魔法在結合的時候系統有衝突呢？」羅德站起身。
「如果像之前那樣的半成品的話？」羅德打算先用簡化版的魔法來進行測試。轟的一聲，一顆看起來與火球幾乎沒有太大差別的球體從羅德掌中的魔法陣射出，並在碰到前方的岩壁之際爆發，烈焰向四處延燒，將岩壁燒得焦黑。
「成功了。所以不是構型的問題。」
羅德正在研究新的複合型魔法。這項魔法會以風屬性魔法為外衣，等到碰觸到敵人後，便會將包覆在其中的火屬性魔法放出，達到殺傷效果。這項複合型魔法能達到以下兩個效果：
第一，羅德會在這項魔法的外圍加上『風之枷鎖』的術式。所以，當這個魔法接近對方時，會將對方牢牢綑綁，使對方無法對應接下來的攻擊。
第二，引爆之後的火焰魔法會將包覆在一旁的風屬性魔法燃燒，以增加火屬性魔法的威力。
但羅德想做到的不只是如此，他還想將『烈焰風暴』這項魔法融入其中。也就是在『複合型魔法中再加上一項複合型魔法』。如果這項魔法修練成功，威力絕對不同凡響。
「對了，這項魔法該取什麼名字好？」羅德忽然意識到自己還沒為這項魔法取名。其實羅德對於替魔法取名並不擅長，看來取名字這點也該找時間好好修練了。
※
「呼……呼……」克莉絲汀終於在剛才成功施展出空間魔法了。雖然只有三步遠的距離，但這對克莉絲汀意義非凡，她終於向前邁進了一步。
「差不多該回去吃午飯了。」不間斷地練習讓克莉絲汀覺得自己腦袋好像快要被掏空。她緩步走回象牙塔，並在路上看見克提雅像是快要虛脫般地背影。
克莉絲汀猶豫了一會後決定上前向她打招呼：「……嗨。」
「喔，克莉絲汀。怎麼樣？修行順利嗎？」
「初步算是成功了，不過後續還有很多……要加強…的…地…方…？」克莉絲汀發覺克提雅瞠目結舌地看著自己，於是她說話的聲量愈變愈小。
查覺到自己失態的克提雅，將目光向地面，說：「唉……真不愧是妳啊！我這邊的進度仍然是零呢！」克莉絲汀感到尷尬，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我到底少了什麼。」克提雅低聲說。克莉絲汀瞥了她一眼，最後決定沉默。
兩人回到象牙塔時，羅德與米羅已經開始用餐。羅德認真卻又興奮地與米羅討論著自己的修練內容。
「你的術式還可以更精簡，甚至不用執著要在『風鎖炎爆』裡加入完整的烈焰風暴。這樣可以加快魔法成形。」米羅建議。
「嗯，我之後再試試看。」
「克莉絲汀，妳的修練順利嗎？」羅德問。
「還可以。」克莉絲汀微笑回應。
克提雅拉開椅子時，感覺到羅德的視線。她率先說：「不要問我『練得怎麼樣了』。」羅德僵住嘴型，沒把話說出口。米羅則是看著克提雅，無聲地微笑。
「米羅先生，請問我到底缺乏什麼？為什麼只有我一籌莫展？」
「就我看來，妳應早就能達成課題才對。」
「那為什麼──」
「這個問題我沒有辦法回答妳。」克提雅聽到米羅的回答，脫力地垂下肩膀。
「妳必須靠自己去找答案，這也是很重要修練的課題。」
克提雅沉默地盯著桌面，接著拿起餐具開始用餐。
通常在午餐後，大家會休息一段時間，但克提雅卻在吃飽後離開象牙塔。羅德打算跟上前，卻被米羅伸手擋了下來。
「沒事的，不用瞎操心。這是魔法師必經的過程啊！」米羅感慨又欣慰地說道。
羅德無法理解米羅話中的含意，他甚至分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此時，克莉絲汀默默開啟大門。她回頭與羅德對望一眼。
羅德以眼神示意『克提雅就拜託妳了』，克莉絲汀則是點頭回應，走出象牙塔。
※
克莉絲汀順著克提雅平常走的岔路來到湖邊，克提雅正坐在岸邊看著湖面。克提雅看到克莉絲汀後，露出苦笑，說：「妳是來安慰我的嗎？」
「妳需要嗎？」
「不用了。」
「我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會在最擅長的幻術上遇到瓶頸。」克提雅看著湖面上粼粼的波光說道。克莉絲汀站在一旁，與克提雅看著同一個地方，但她卻沒有應聲。
克提雅感慨地說：「真羨慕妳。」克莉絲汀感覺這句話不斷在自己腦中迴響。
「羨慕我什麼？」
「妳的才能啊！什麼魔法都能輕鬆──」
「這一點也不值得羨慕！！！」克莉絲汀怒視著克提雅。克提雅這才想起她之前說過，關於自己家族的事。
「我學習魔法不只是為了我自己，更是為了我的家族。我也花了極大的努力！我肩負著拯救家族的使命！那妳呢？妳學習幻術是為了什麼？」
被突如其來的情緒衝擊的克提雅也皺起眉頭，說：「用不著這麼激動吧！我只是隨口──」一個疑問忽然浮上克提雅的心頭，這使她靜了下來。
克提雅看著克莉絲汀：「我學幻術，是為了什麼？」但她不是在問克莉絲汀，而是在自問。
此時，克莉絲汀也靜了下來，她想起剛才的失控行徑，羞愧地低下頭。
是什麼原因讓我這麼醉心於幻術？克提雅陷入沉思。
「克提雅，剛才很抱歉。是我──」克莉絲汀還沒說完，克提雅便舉起手阻止她繼續發言。
「抱歉，我現在在想事情。沒事的，妳先回去吧。」克提雅像是看穿湖面般直盯著眼前的波光。克莉絲汀向克提雅點頭道歉後便離開。
※
在開滿花的庭院內，年幼的女孩正看著她的父親在她面前施展魔法。
「看仔細囉！」男子將右手掌心朝上，左手從右手掌上方揮過。一朵藍色的玫瑰憑空出現在男子手中。
「哇──」女孩興奮地大叫。
「還沒完喔！嘿！」男子將右手一揮，滿園的花都變作方才男子手中的藍色玫瑰。
「接下來──」男子又一個彈指，原本春意盎然的景色瞬間變成一片雪白。女孩興奮地蹦蹦跳跳。
「媽媽妳看！爸爸真的好厲害喔！」女孩對坐在一旁享用著下午茶的女子說道。母親則是報以溫柔的微笑。
男子對著女孩說：「怎麼樣？很厲害吧！這就是幻術，它是我們家的驕傲。」
女孩興奮地跳著說：「我要學！我要學！」
男子摸著女孩的頭，笑著說：「哈哈！當然沒問題。妳可要努力地學習，成為我們希雅森家族的驕傲喔！克提雅。」
隨著年紀增長，克提雅的幻術愈趨成熟。她進步的速度超乎父親想像，也許這個孩子的成就將來會在自己之上，一想到這裡，克提雅的父親便感到無比驕傲。
某日，父親出了一趟遠門。等到他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有教克提雅新的幻術了。期間，克提雅向父親要求繼續學新的幻術，但父親卻以故作堅強的笑容說：「接下來，妳就到托爾瓦傑學院裡學習吧！克提雅。」
自此之後，西雅森家族之名便鮮少在魔法師界出現。克提雅也在父親的安排下，來到托爾瓦傑學院內就讀。雖然克提雅在學院內仍堅持繼續學習幻術，但她發現學院內教授的幻術跟父親所教的比起來根本是小兒科。
克提雅的成績一直維持在前段班，直到她對現狀開始感到厭倦。
克提雅自學的程度早已超過學院的進度許多，學院裡所教的幻術已經無法引起克提雅的興趣。也許就是從這時候開始，克提雅漸漸忘了自己來到托爾瓦傑學院的初衷，也漸漸喪失了動力。
※
「原來是這樣啊……」熟悉的落寞感再次圍繞在克提雅身旁。
「我之所以想要變強，是為了──」晶瑩的淚珠撲漱漱落下，嗚咽讓她無法繼續說下去。克提雅只是想找回過去那段快樂的時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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