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音樂)
鮮少有人知道能和披薩跳舞是件多麼幸福的事。
更不用提還是動用國家公權力訂製的特製披薩。
媽的。這輩子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義大利美食!舌尖上的每顆味蕾彷彿都體驗到了一場極致的性愛饗宴,我忍不住牽起濃郁的帕馬森起司,和酵母美人一同在狹窄的空間內漫舞。
『你的「特製披薩」嚐起來如何?』
附近的通訊器忽然傳來這樣的問題。我老實回答:「超──棒!」濫用特權得來的東西吃起來就是特別的美味。
「你的那份呢?好吃嗎?」我反問。
『好吃得就像是在和美女打炮一樣。』他答。不愧是我朋友,就連感想也和我差不多。
在享用完手中的披薩後,我便一屁股坐到房間中央的高級沙發上,一邊舔著殘留在指尖上的黏稠起司,一邊眺望眼前的風景。
他媽的一片黑暗。
真的是有夠黑的。
我的幽默感說不定還比較亮一點。
「…………欸,婊子,你知道嗎?」
『怎樣?』
「我開始懷念廉價速食店裡的日光燈了。」
還有那甜膩的碳酸飲料。幸好這部分有事先要求。拉開扣環,喝起汽水的我心想:原來得了思鄉病是這種感覺啊。怪不舒坦的。
鄉愁若是和距離成正比的話,那麼我恐怕已經沒救了吧。已經不是跨國那麼簡單了,而是整個人跨出大氣層來到外太空了。
『…………兄弟。』
「嗯?」
此時通訊器再次傳出聲音,我拄著臉頰看向手邊的視訊螢幕。螢幕另一頭的朋友看起來還是一樣很糟糕。天殺的。你好歹把鬍渣給刮好吧。媽的。
雖然我也沒什麼資格能說他就是了。
看著留有濃密絡腮鬍的我,他先是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壓抑某種悲傷似的,隨後才靠到身後的皮革沙發上問:
『會後悔嗎?』
「…………誰知道。」
說不定吧。畢竟猶豫和後悔是同義詞。不過事到如今,我也沒有回頭路能走了。就算沒辦法坦然面對結局──
「但至少……我的死比我的生還要有價值啊。」我說。
光是這樣就夠了。犧牲自己好換取數以萬計的生命,除了和海灘巫師翻雲覆雨之外,我再也想不到比這還要光榮的事了。
順帶一提,穿著巫師袍在海邊衝浪的瘋婆子可不能算是海灘巫師。她純粹是隻毒蟲。為什麼呢?因為我上過她。一場意外,說來話長。
光是回憶當時在更衣間的性愛,就足以讓此時瀰漫空氣的苦悶變得更加沉重,吸入肺部的氣體就彷彿精液那般的濃稠。話雖如此,不過那樣心情至少會舒暢一些吧。大概啦。
「…………替我放一首歌吧。」
思考到最後,我還是選擇拋下腦中的深藍色比基尼,試著讓音樂取代這陣煩人的氛圍。
『你想聽什麼?』
「還能是什麼?」
他笑了一下,我也露出了同樣的笑容。
不花數秒,大概就在我喝完手中汽水的時候,由吉他、貝斯、爵士鼓和其他我不熟悉的樂器所創造出來的搖滾浪潮便隨之襲來。
這首歌還真是百聽不厭啊!我隨著節奏使勁甩頭,動作粗魯得像是希望這麼做就能讓一切滾離自己的腦袋似的。我不知道現在該不該想那麼多,或許只要好好享受當下就好了。
快樂的面對即將到來的爆炸────感覺不賴。
顯示在螢幕上的倒數計時已經剩不到三分鐘了。
『……兄弟,來乾杯吧。』
就在高潮即將到來的時候,他突然這麼提議。我停下動作,轉頭望向手邊被烈酒給塞得滿滿的酒櫃。
「要乾什麼?伏特加、威士忌還是琴酒?」
『威士忌如何?這時候喝威士忌,感覺還挺高雅的不是嗎?』
「說得也是。」
在伸手探入櫃中取出中意的牌子後,我便轉開瓶蓋、舉起酒瓶,等待人在地表的朋友把酒倒入玻璃杯中。他總喜歡「高雅」的品酒,就算我們喝的只是廉價品牌也一樣。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他這次有樣學樣地舉起了酒瓶,臉上還隱約閃爍著一抹得意。
「喔唷?終於肯像個男人了啊。」我忍不住吹了聲口哨。
『閉嘴啦,王八蛋。』他又笑了一下。
隨後,我們便隔著視訊螢幕撞擊彼此手中的酒瓶,並不約而同的暢飲玻璃瓶內的琥珀色液體。熱度隨著祝福擴散,讓人頹廢的暈眩湧入腦中。
一言以蔽之──爽啦!
「那群外星人絕對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酒鬼給炸死!」
一想到死前還能拉一群高智慧生物陪葬,我就忍不住想捧腹大笑。與此同時,眼前不遠處也出現了一座類似太空站的東西。
那是外星人的據點。更正,主要據點。
而我的任務就是駕駛這枚「超級飛彈」炸掉那座據點,好讓那群外星混蛋打消侵略地球的想法。
所以,沒錯────
「我絕對會被編進國小教科書裡的。」
『哇喔,要是被後代知道拯救地球的偉人其實是個酒鬼的話,天知道他們會怎麼想。』
「肯定會覺得很光榮吧。」
『還光榮咧……沒哭就該偷笑了吧。』
「說什麼傻話啊?會哭是因為喜極而泣你懂嗎?」
『吃屎吧你,痛哭流涕還差不多咧。』
「幹你娘咧。」
『幹什麼幹什麼?啊你就這麼想當我爸喔?』
「當你爸好罰你禁足啊。」
『媽的,我立刻告訴我媽你在外面包二奶。』
「抱歉,兒子我錯了。」
『幹你娘咧。』
「啊現在是換你想當我爸了是吧?」
『爽啦!』
儘管對話低俗又沒有重點,但我們倆卻都因此而笑了起來,略顯無力的笑聲在室內蔓延。
時間差不多了。
既然事情都已經辦完了,那麼接下來也該好好完成任務了。拋下待會必然到來的結果,我拄著臉頰凝視目標的說:
「兄弟……我先走一步啦,你就繼續待在那邊受苦受難吧。」
『…………』螢幕上的朋友苦笑,通訊器在隔了數秒後才傳出聲音:『我會的。』
「…………保重。」
在花了同樣的時間說出祝福後,我便主動切斷視訊畫面,並整個人躺平在沙發上。雙手置於腦後,閉上雙眼的我就這麼隨興的翹著腳等待結局到來。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永別了。」
意識隨著爆炸徹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