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老恆的作室取完漆料之後,我先是拖著酒吞去附近的優衣褲,簡單買些更換的衣物之後,才轉過頭搭上計程車,前往平時工作的酒吧後院。
其實我本來打算去清酒專賣店的,但幾經思考後,我還是打消了這個危險的念頭。
要是照昨晚那種浪費的方式喝酒,如果她一個失心瘋,很有可能一個晚上就會被她喝到破產還無法滿足她。
所以我把腦經動到了店內的庫存酒。雖然價錢可能差不了多少,但至少能稍微減輕我荷包的負擔,甚至幸運的話還有可能找到被前輩遺忘在店裡的酒。
「家主的店裡也有上等的清酒麼?」
「不曉得,沒看到大不了回程在幫妳買一隻,但我話先說在前頭,今天我的額度最多就是買五支。」
「唉……家主還真小氣吶。」
「正常人一次也不會買到這麼多酒好麼。」
「哦呀,但是奴家可是鬼唷。」
「喂──」
我連忙打斷她的話,隨後忐忑的將目光望向駕駛座,這是我們今天第二個載到我們的司機。不管是我們一路上豪不避諱的話題,還是酒吞的模樣,兩位司機雖然都會適時的幫腔,但卻完全感覺不出有任何的訝異或是困惑,這實在和我最初料想有些落差。
「妳該不會施了什麼魔法吧……」
我壓低音量,撇過頭向酒吞問道。
「呵呵……如果想知道,不如晚上就到奴家的懷裡聽個清楚,您說如何呀?」
「……妳再給我假鬼假怪,我們就馬上折回去。」
「呀──真是強硬的小夥子呢,沒想到您居然這麼猴急呢。」
「……」
見我語塞,隻手撐在車窗邊的酒吞剎時換了個口氣說道。
「……奴家施了一些障眼法,除了家主之外,只要靠近咱們的人應該都是看不見奴家的角才對。」
還真是方便。這種小說裡巫師才會施展的法術活,就這麼生生地搬到眼前,我一時間還是稍微難以接受。
「畢竟人類是相當脆弱的生物呀……而且有的時候還狡猾的令人厭惡,」看著午後溫柔的街景,酒吞臉上的銳氣忽然些些淡去,「哎呀呀……不過能喝到好酒奴家就心滿意足了。」
「……」
話說到這裡,計程車正好來到了後院的正門。
一下車的酒吞先是左右觀察了店面的裝潢,然後突然間像是嗅到罐頭的貓,興沖沖地走到店門前。
「家主,這裡面有好甜的味道呀──您平時就在這麼棒的地方工作麼,這個時代沒想到喝酒也能當作一種職業,奴家開始羨慕了呢。」
「……調酒可不是喝酒,天底下沒有這麼好的事。」
我一邊抱怨一邊解開門旁的電子鎖,就在打開門的瞬間,看見吧檯區後方成山的酒瓶,酒吞難忍雀躍的不斷顛起腳尖。
「這是奴家第一次不覺得後悔回應家主的聲音呀……」
「後悔的話妳可以現在消失沒關係,我不會攔你。」
「好了好了,那種過去式就別計較了嘛。事不宜遲,家主快點來陪奴家喝一杯──!」
眼看她想要蹬進吧檯內,我連忙拉住酒吞的領子。
「那些都是要賣給客人的,不是給拿來給妳浪費的。」
「嗚……何必這麼計較,至少也讓奴家稍微品嘗一下吧……」
「不行就是不──喂!」
聽我這麼說,酒吞一臉不耐煩地股著臉頰回頭瞪了我一眼,但她似乎沒有因此打退堂鼓,一個俐落的動作靈巧地鑽出大一號的上衣,輕盈的跳進了吧檯內。
「奴家從剛才就很好奇這瓶酒了……」
從架子上拿出一瓶鍍金又雕龍的浮誇酒瓶,仔細觀察瓶身上花紋的酒吞,內心的雀躍頓時全表露在臉上。
「……妳該不會單純只是喜歡瓶身吧。」
「沒有這種事。」
真的是這樣就好了。我暗自在內心吐槽。
雖然聽她說的滿是自信,但聽在我耳裡不知為何有點像開玩笑,畢竟旁邊有那麼多高單價的洋酒,加上這瓶酒特殊的身分,看在我們眼裡它非首推純飲的選項。
那瓶酒是台灣人再熟悉不過的高粱,雖然連年得獎,但有品嘗過的人都知道,高粱酒獨有的強烈風味,充滿了江湖的味道,所以要是不凍飲,多半都讓一般人難以入喉。
所以大多數來此喝酒的人多半會選擇更為溫醇的酒品。
想到這裡,一個歹念忽然掠過我的腦海。
我一邊拿酒杯,另一手下意識地從架子上拿出了另外一瓶,貼著白綠相間酒標危險的透明液體。
這是為了店裡好。
赫然回想起昨晚房間的慘況,要是工作的地方也變成另一個水鄉澤國,那可就不是區區打掃一個晚上就能了事的。
「……」
在我還是學徒的時候,和站吧檯的老前輩教會了我第一杯防禦性調酒,主要的功用是優雅的請走麻煩客人。
混酒加上氣泡水。
酒這種東西單喝其實還好,但當你混著喝的時候,基本上大多數的人都是一杯就倒,特別是今天又是有氣泡的狀況,情況更是可怕。
「哦呀,您手上的這是什麼呢?」
「生命之水,妳應該會喜歡。」
經我這麼一說,酒吞果不其然的眼睛一亮。
「呵呵呵……膽敢這樣自稱,很好,就讓奴家好好評斷一下和真正的靈魂是不是一樣吧……」
我先是拿出小酌用的杯子分別倒了這兩種基酒,姑且觀察酒吞交叉喝下的狀況。
「哈啊──」細細品嘗完的酒吞發出了滿足的聲音,「呀啊……甘露甘露,家主這個時代的釀酒師雖然不及少彥名老爺,但手藝也算相當了得呀。」
一邊準備用具的時間,我同時也在等待這兩種酒精交會的成果。
她往後一瞪坐上了吧台,雙臉頰漸漸地浮現紅潮,很顯然的,效果比昨晚單喝一種酒的成效來的好。
「所以呢您現在又在準備什麼了呀?」
「應該能說是這時代獨有的酒方式吧……」
從冰櫃裡俐落地拿出冰杯和冰塊,但我並沒有拿出量杯,純粹用目測的方式將生命之水和高粱倒入杯中,最後加上些許的利口酒,便完成了行話中的『倒過來』。
「哦呀……這個時代的酒都需要這麼花俏的嗎。」
看著澄橘色的酒杯,接過酒杯的她先是品嘗了氣味,隨後輕輕啜飲了一口。
「────!」
「如何,是不一樣的體驗吧。」
把酒嚥進喉中的酒吞露出了驚艷的表情,那雙白皙的雙腿像是狗尾巴一樣,難掩喜悅地前後擺盪著。
「是呀是呀,這還真是甜美──而且那個刺激的口感,就和接吻的感覺一模一樣呀,真是欲罷不能呢。」
「妳慢慢喝……」
再三確認她專心再品嘗那杯調酒後,我這才彎下腰專心尋找放在檯面下的庫存酒。
雖然來到酒吧,你可以跟調酒師指名用東方酒調製的調酒,但通常一杯風味高雅的清酒調酒所費不斐,大多數的店家基本上不太會出,而如果說不用昂貴的釀造酒,而是東方的蒸餾米酒,那除非是以東方白酒為主的店之外,大多數的店家還是比較願意用西洋的白酒,客人能夠選擇的品項相較來說還比較多。
不過散財的前輩很常一次買一堆酒不喝,最後的下場不是送人就是被拿來店裡擺,而這次要買的初霧就是前輩失心瘋超買的其中一種酒。
「吶,家主在找的又是什麼酒呀?」
「是本省產的初霧……應該算的上台灣最指標性的日本酒品牌了吧」在叢林般的藏酒裡,我總算找到了那幾瓶擺了有段時間的初霧,「不過比起進口的獺祭,初霧價格已經算是親民很多了……」
「是麼……真讓奴家期待呀──」
正當我轉過身要把捧在懷裡的酒遞給酒吞,她忽然從我身後一把抱住了我,從她嘴邊露出的酒氣重到我連忙摀住口鼻,想掙脫還無法掙脫她的環抱。
「喂──妳該不會真的喝醉了吧!」
「奴家清醒的吶──」
就算不在酒吧,通常一般人看到一個滿臉通紅的人說這種話都知道是在胡言亂語。
「妳還好嗎……」
「哼哼……好到現在吃了家主都不是問題。」
我深嘆了一口氣。
「……算了,我留個紙條之後就回家。」
「……」
「哎,妳有再聽麼?」
「……吶,奴家想上廁所,您能夠帶路嗎?」
「嘖,真是的……妳千萬別在這裡就吐出來,知道嗎!」
慎怕場面喝醉的酒吞失控,我就這麼順勢把酒吞揹起後,我小心翼翼地閃過桌上的擺設走出吧檯,趕緊往廁所的方向移動。
「能品嘗到這麼好喝的酒真是幸福呀……看來得好好犒賞一下家主了呢。」
「……妳不要添麻煩我就萬分感謝了。」來到廁所前,我把酒吞放了下來,「快點解決我們回家吧。」
「這可不行。」雙頰暈紅的酒吞走到我的面前露出了狡猾的笑容,無預警抓起我的手,「人生就是要及時行樂呀……」
「…………!」
語畢的同時,伴隨著她一個嘆息,一個刺鼻氣味灌入我的鼻腔直達腦門,頓時間,我忽然發覺自己沒辦法甩開酒吞,雙腳也逐漸使不上力。
「妳……」
我並不是不想制止酒吞,但縱然思緒在怎麼清晰,身體卻硬是逐一上鎖,甚至連想說話的力氣都使不上。
「來吧……就讓奴家好好犒賞您吧……」
她先是用溫熱的指尖捧起我的臉,隨後湊到了耳邊細語。
吶,還記得春天的滋味麼,要是忘了,就讓奴家讓您回味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