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劇之魔女》第十話（中）

　　涼宮遙熱絡串嘴問：「我聽說那位倉科家大少爺是天才，是真的嗎？」
　　「至少在學時，從學姐口中聽過他種種傳說。」藤原雅回想起自己曾經的豆蔻年華，還是一位女子高生時的歲月，臉色轉為紅潤：「甚麼運動全能，成績優秀，偏差值是全國排名第一……要多誇張有多誇張。」
　　「哎呀，我升讀高中時，仍然聽老師提過倉科大少爺的名字，不過卻是婉惜居多。」
　　「嗯，畢竟雄司離家出走一事，在當時鬧得滿大的。老師感到遺憾，自是難免之事。」
　　兩人有相近的背景，都明白對方的說話。就只有倉科明日奈一頭霧水，隱約聽得懂，又像是聽不懂。
　　「對不起，明日奈你是不是聽不明白？」
　　倉科明日奈不介意點頭。
　　藤原雅即時補充解釋，過去倉科雄司、藤原雅及涼宮遙三人，都是唸同一間學校。說得正確一點，東京都內大部分上流子弟，都會在那一間學校就學。
　　位處港區的湖聖學園，臨近海岸的超大型學園。最早建於大正年間，原名為湖聖學園女子學校，後來幾番變革，不僅變成男女校，還包辦幼稚園至高中一條龍升學。想要入讀，光是有錢也不夠，更要推薦人，可謂名符其實的貴族學校。
　　倉科雄司自小受倉科源太郎的英才培育，年齡尚小時便嶄露頭角，被人冠為「神童」「天才」之名。不止學業上，連商業上都有驚人的表現。據聞高中時起，倉科源太郎已經對他非常信任，允許他代為處理公司一部分的業務。
　　「天才……嗎？」倉科明日奈若有所思。
　　自己都被身邊人稱呼為天才，然而因為見過真正的天才，見識過那道永遠都跨不過的坎，所以從來不會飄飄然自大起來。然而父親應該就只是普通人，沒有前世記憶，當身邊人都稱呼他為「天才」時，是怎麼樣養育長大呢？
　　「名門貴族的英才教育，各家均有不同吧。如果是令尊，應該會集中栽培為集團的繼承人，培訓管理營運的技巧，以及拓展社會關係等等吧。」藤原雅對倉科明日奈的問題有點疑惑，不過想起她乃庶民出身，不知道這些事，實屬合理：「想來當年我都是在某場宴會中才與他相識，後來兩家人都好幾次見面，也就變成朋友。」
　　「聽司穗提過，他們自小每天都要學習一堆金融啊經濟啊管理啊之類的課程，倉科老先生更聘請專人教授ＭＩＢ課程，聽到都覺得快要嗆死。那怕是想和普通朋友一起玩耍也不行，生活毫無自由可言。」
　　倉科明日奈感到太過份：「那樣子不是揠苗助長嗎？」
　　「家母大人好像曾與倉科老先生聊過，不過他堅持己見，認為沒有問題。」涼宮遙回想道：「司穗都與我抱怨過，就算想去遊樂場都不行，新年陪同學去神社參拜也不准。這樣不得，那樣不允，總之極度專制，完全不講道理，無法想像有那麼古板的人。」
　　「確實如此，在生時連老夫人尚可規勸一兩句，當老夫人離去後更是惟我獨尊。因為商場上自己永遠都是正確，也把那一套拿回家中。後來年老時……」話說至此，藤原雅略一沉吟，輕輕拂袖道：「呃，不，沒甚麼。剛才說到哪兒？」
　　一位狂妄自信的巨人，在晚年商場失意時，家中子女長大後不再像小時候任意操縱，心境一定會有所改變。倉科明日奈相當在意倉科源太郎老年時發生甚麼事，藤原雅有意迴避，十有八九與爺爺立下奇怪遺囑的原因不無關係。
　　如果能夠摸清楚對方的心思及想法，也許可以成為尋找黃金的提示。
　　藤原雅接續述說倉科雄司的過去，向來順風順水的大少爺，不由自主的驕矜自傲，變得稍微目中無人。在校內瞧不起同學，對師長的指導冷淡，據聞在家中也輕視比不上他的弟弟及妹妹。
　　「偏偏因為他一直擺出酷帥的樣子，更加吸引不少女同學告白，還有人以被她拒絕而自傲呢。」
　　「人家都聽學姐提過唷，好像是如果不向倉科大少爺告白一次，就會被別人小瞧啦，人生很不幸啦，無法畢業啦之類。」
　　「哎呀，遙讀書時還有這樣的傳言嗎？」
　　「畢竟是學園知名的八卦唷！」
　　怎麼聽上去父親變成學園傳說了？不向他告白然後被甩也是一種必須跟上的潮流嗎？完全無法理解ＪＫ的想法！
　　「那麼厲害的爸爸，為何會離家出走？」
　　如果沒有離家出走，現在的他是不是成為倉科集團內大展鴻圖呢？然而倉科明日奈亦會想到，自己的母親恐怕會換成另一個人。
　　不，如果是那樣子，隨時連「倉科明日奈」這個人都不復存在。歷史上任何事，只要稍微變動一點，都會造成無可想像的影響。
　　藤原雅瞟了那團令她在意的暗影，自然地帶到倉科明日奈身上，正色道：「大學未畢業，已經在商場上無往不利，為倉科集團賺的盆滿缽滿，連帶在公司內的地位越來越高。這時候的雄司，早就被盛況與成績蒙閉了雙眼，終於吃了平生頭一次虧……也是人生中惟一一次虧。」
　　一次意外，足以致命。
　　說到此處，包間內的氣氛，開始變得沉鬱。涼宮遙原本想夾壽司的筷子，也不自由主放下來。
　　「明日奈，你知道倉科集團主要的業務包括哪些範疇？」
　　突然受對方質問，讓倉科明日奈有點意外。不過她連日來已經做足功課，自然不懼回答：「主要是運輸，除日本國內的鐵路，還包攬海、陸、空的全球運輸業務，以至後來涉足飛機及輪船建造。」
　　涼宮遙在旁邊拍手：「明日奈好厲害！」
　　也不見得有多厲害吧？只要閱讀一下倉科集團的財報就一目了然。
　　「沒錯，幾乎日本國內貨物打包運出國，還是國外貨物快遞至國內，完全可以一手包辦。以至自家用的船，都由自己生產。」藤原雅滿意倉科明日奈的回答，過渡至正題：「我記得很清楚，那時雄司應該是大學三年級，距離畢業餘下一年。因為畢業後預定會成為倉科集團的管理層，他想在此之前刷亮自己的名聲，毅然趁大學交流之便，與美國那邊某航空公司簽署合同，讓它們購買集團最新型的ＷＦ１１５飛機。不過關鍵的交易銀碼卻搞錯，令集團背負上龐大的虧損。」
　　「甚麼？合同的交易銀碼怎麼可能會搞錯呢？家父會是那麼不小心的人嗎？這是真的嗎？」
　　從藤原雅描述，倉科雄司絕非商場上的新人。從高中至大學那麼長的時間，從未曾有任何閃失，怎麼會在重要的合同上掉鏈子？
　　「這是我所知道的內容……至於是否屬實，便不得而知。因為雄司對這件事亦忌諱莫深，從來沒有向我提過，只能夠從其他人口中輾轉打探回來。總之合同既已簽署，具法律效力，不可能撕毀，大錯鑄成。倉科老先生罕有地動怒，花費不少功夫才保持公司業績。由於是全公司所有部門都要攤分損失，一下子天怒人怨。無論在家中抑或在公司中，雄司都無辦法待下去，才憤而離家出走。」
　　倉科明日奈好奇問：「聽上去藤原小姐與家父關係好像很好啊。」
　　「也就只是小時候已經認識，普通的學長學妹關係罷了。」
　　不不不，普通的學妹會特地幫學長擔任證婚人嗎？倉科明日奈嘗試再深入探究：「之後藤原小姐還願意擔任家父的證婚人，莫非家父離家出走後仍然與閣下有聯絡嗎？」
　　「沒錯……就連現在的工作，都是我任擔保人。」
　　再次知悉意外的事，讓倉科明日奈驚訝不已。
　　「大學也不唸了，又不願意回家，外面又受不住氣，快要變成露宿者。後來我找到他時，已經挫去不少銳氣，與往昔判若二人。感到不能置之不管，就托遙幫忙，在JUICE百貨中替他安排一個職位。」
　　「誒？這麼說……」
　　涼宮遙擺出勝利的手勢吟道：「呵呵，JUICE百貨都是我們家開的啦。安排一個位子，小意思啦。」
　　不要一臉輕鬆的說出如此嚇人的話啊！這算是任人唯私嗎？
　　JUICE百貨可以說是日本著名的連鎖式綜合購物百貨店呢，無論在日本國內以至海外各國都有開設業務，前世自己也偶爾到那邊購物，想不到背後是涼宮家的名下罷了。
　　藤原雅似是有深意地嘆道：「只是想不到之後會在職場認識令堂，還拜託我當證婚人……世事真是變幻無常呢。」
　　自己之所以能夠誕生於此世上，可是受到不少人的照顧與恩澤。如不是藤原雅伸出援手，如不是涼宮遙給予工作，倉科雄司也許早就不存在於世界上，也不可能帶倉科明日奈來到這個世界。
　　搞清楚祖父與父親之間的恩怨後，謎團不減反增。
　　「那麼倉科家的叔伯呢？他們是如何看待家父？」
　　「這個問題比較複雜呢，我知道隆司想幫助雄司，不過被倉科老先生阻止。不，應該說倉科老先生下達禁令，全家上下都不准管雄司。即使是隆司亦有心無力，不敢反抗父親，擔心自己同受牽連。」藤原雅不知不覺就喝光杯中物，又自增添多一杯：「克司那邊不清楚，人家與他沒有特別交流。至於司穗則怨恨父親，想辦法離家出走。」
　　「誒？姑姐她竟然有如此大膽的想法？」
　　明明之前在遺產會議上曾有一臉之緣，完全看不出她有那番心思。
　　涼宮遙道：「她也多次私底下向我傾吐過，看起來相當認真。」
　　「呃，藤原小姐，涼宮小姐，你隨便告訴我沒關係嗎？」
　　「沒關係唷，反正司穗兩位兄長多少都知道吧，告訴明日奈都沒關係。畢竟『那次事件』鬧很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