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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塔露谷的伊瑟:8

山容 | 2020-01-01 12:04:47 | 巴幣 4 | 人氣 432


8

      在女兒巖底下,胡嶙也沒有找到補給點。

      他接受現實,仰頭喝乾了最後一口酒,把小米餅塞到衣瑟手裡。

      「你給我吃下去。」他兇惡地說:「如果以為餓死可以不用剝皮,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衣瑟接過小米餅,沒多說什麼就放進嘴巴裡。珍貴的米黃色餅乾消失在她的唇間,胡嶙忍不住看得兩眼發直,口水旺盛得像春天暴漲的溪流。

      不行!

      他堅定自己的心,從岩壁上剝下一塊碎冰塞進嘴巴,把融化的舌頭重新凍結。他對著衣瑟打手勢,要她快點跟上腳步,他們今天要連夜進村才行。

      夜路一向不好走,就算是他已經走過上千次的回村小路也一樣。尖銳的石塊扎著他的腳底,沒有靴子保護,原本不被他放在心上的碎石,如今成了帶著冰霜的凶器,割破他腳上的布襪。布襪經過這幾天的摧殘,破爛的布片和泥水混在一起,陷進胡嶙的皮肉之中。

      腳上的痛或多或少有令他清醒的作用,但是這作用撐不了多久。隨著肚子裡的酒混著冰塊水解消失,胡嶙也愈來愈難集中注意力。黑暗中除了星光,他幾乎什麼也看不到,只能靠著身體的記憶摸索前進。好在有些熟悉的植物會適時伸出手指,警告他不要偏離路徑,遠離黑暗的斷崖。

      他不知道碰觸他的是什麼,緊抓著繩子在黑暗中睜大眼睛,緊盯著遠方的燈火。那會是村口為歸鄉人點燃的篝火,還是夜裡作祟的鬼魅?他走在正確的路徑上嗎?是否暗影飄搖的天空也是假象,他早已誤入歧途?唯一能夠掌握的,似乎只剩手中的繩子和腳上的劇痛。他每跨出一步,穩定的痛就會傳來,一波波從他的腳掌傳到脛骨,再一路擴散到他的身體各處。

      他得靠著痛苦和心跳來計時。從女兒巖走到村口,要三千五百八十八步,大概五千次心跳。這一段短短的距離,在此時卻像要攀上大牡尖山的頂峰一樣困難。他將左手的繩子繞在手掌上,用盡力氣緊緊綁上一個死結。他感覺得到衣瑟的重量,壓著他的腳步往前進。他要把衣瑟帶回村子裡,就算他不知道為什麼也要繼續做下去。他是一個獵人,沒有獵人會空手回到村子,辜負送他出門的親人朋友。他是胡嶙,他是獵犬,他要回村子……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胡嶙右手往前伸不停地揮,想要把擋在面前的黑暗揮掉。他看見光了,金黃色的幻覺糾纏著他,燒灼他的視野。那點黑暗中的紅火消失了,被更大、更深沉的背景吞食。世界不見了,消失在深紫色的陰影裡,知覺變得麻木,藏進骨頭裡悶燒灼痛。
為什麼他揮不開眼前的黑暗?他手上的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溜走,他什麼都感覺不到。

      「我回來了!」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喊道:「胡嶙回來了!」
      那是他的聲音嗎?
      「胡嶙?」
      一雙臂膀猛然圍住他的胸口,撐住他的重量。胡嶙用力眨眼睛,連眨了好幾十下,乾澀的眼珠才終於恢復濕潤,看清楚嘉良老師蒼白的臉孔。
      「我……」他吐著舌頭,想把字和堵住呼吸的舌頭一起吐出去。「我把她帶回來……」
      「不要說傻話了——快去找巫師過來!」

      他聽得見,也看得見嘉良老師大喊。天亮了,灰藍色的天空滿是雲霧,早晨的村子籠罩在霧氣之中。胡嶙舉起手,看見掌間的繩子。他困惑地回過頭,披著鹿皮背心的衣瑟四肢光裸,雙眼清澈明亮,先前胡嶙留下的傷痕已經全都消失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昏了過去。

有個單調刺耳的聲音凍結在他腦子裡,深沉的黑掩蓋住所有的知覺。那時間似乎很長,又似乎短的不可思議。胡嶙睜開眼睛的時候,對於圍繞在身邊的溫暖一無所悉,只隱約感覺到自己置身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他在做夢嗎?他真的回到村莊了?

      胡嶙轉動僵硬的脖子,脖子上的肌肉經過一番無聲的抗議之後,終究是向他的意志妥協,帶著他的視線向右移動。高露背對著他守在火堆旁,漫不經心地用湯勺攪拌眼前的湯鍋。

      「媽媽?」
      「你醒了?」高露放下湯勺,傾身過來把試圖爬起來的胡嶙壓回去。「繼續躺著,嘉良說你會有好一段時間沒辦法順利走路。」
      胡嶙沒有掙扎,傻傻地看著媽媽柔順的臉好一陣子。頭巾蓋住她大半禿頭,邪惡的紅疹正往她眼睛旁邊爬,再過不久就要侵佔她的眼睛。夢醒了,胡嶙全身發冷,他掙扎著起身,藉機躲開她的注視。

      高露沒有多問其他問題,再一次轉過身去背對胡嶙,繼續煮她的湯。雖然沒有聲音,但是慘叫充塞在矮小的帳篷裡。羞愧的胡嶙爬起身坐起來,揭開身上的被褥,低頭看見雙腳捆滿繃帶,草藥的臭味瀰漫四周。

      「你不該在這裡。」他說:「你應該好好休養,為什麼要來照顧我?」
      「因為除了我之外,沒有人可以照顧你了。」高露一邊為湯加料一邊說:「如果所有得病的人都不做事,村子很快就會一片死寂,什麼都沒有了。」
      「但是你也不該離開村子。我聞到刺蔥的香味,這可不是長在村子裡的東西。你是不是偷跑到北邊的山溝裡了?」
      「我兒子怎麼比我媽媽還囉嗦?我當然沒有跑到北邊的山溝去,去的人是阿娜。她採了刺蔥來給我,還幫忙我包紮你的腳,希望你早日康復。」

      她停下不說話,胡嶙的心揪了起來。
      「阿娜?」他強裝鎮靜。「我以為阿娜病到不能起床了?」
      「她病好了,鎮長送來的藥很有效。不只是她,還有庫奇也痊癒了,我們應該為他們開心。」
      胡嶙聞言全身發抖。「那艾娜呢?」
      「胡嶙……」
      「艾娜呢?」
      「她嫁給一個木工,搬到鎮上去了。」
      胡嶙扯緊手上的被單,滿是傷痕的手已經被人仔細洗淨,去除掉髒汙的泥土。到頭來他還是長不大的孩子,要人勞心勞力照護,搞砸每一件應該由他完成的任務。

      「不要自責,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任何人的錯。是這些病,是神祖降下懲罰,教訓我們破壞了塔露谷的和平。」高露說。
      「這才不是什麼神祖的懲罰。病是跟著那些建立村鎮的人而來,他們帶來交易和瘟疫,是他們詛咒我們身陷地獄。」
      「他們有什麼理由要這麼做?他們也同樣有人因為疾病受苦,這樣害人害己又能求得什麼?」

      他們求的是海女的銀、紅狼的皮,雅島人再也種不出來的神木,還有塔露谷中所有的一切。他們有魔藥能防範瘟疫,而胡嶙的村人束手無策,落得一無所有。胡嶙將手指埋進頭髮裡,痛苦地皺起臉龐。
      都是他的錯,如果他——
      他的衣瑟呢?

      「衣瑟呢?」他問:「跟著我回來那個女孩呢?」
      「說到她呀……」高露放下湯勺轉過身來,沒有笑容的臉又更加嚴肅。「你的嘉良老師跟我抱怨過了,他以為你是去追狼,結果你卻追了一個女孩回來。我們把她綁在村外的冷杉樹洞,不敢讓她進村子。這是必要的,只是要暫時委屈那個可憐的小東西。」
      「你們做的沒錯,她是個怪物,只有巫師才有辦法對付她!」
      「你在胡說些什麼呀?」高露皺起眉頭。「那樣漂亮的女孩怎麼可能是怪物?」
      「怪物不全是你們想的那樣。」胡嶙說:「我得趕快去告訴巫師,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事。媽媽,我們得警告其他人,絕對不能讓村人隨便接近她,她會——」

      胡嶙很想告訴高露她有多可怕,是怎樣引誘他走上陷阱,迷惑他的心智。可是要開口的這瞬間,他卻只想到衣瑟嬌小可憐的樣子,為了活命絕望地跳著猥褻的舞蹈。

      為什麼一個皮魅要做這種事?

      她扮成母狼,只是接近胡嶙的藉口嗎?或許真如她自己說的,寂寞的她只是想多認識胡嶙,才會現身在他面前。過去幾天他像瘋了一樣拖著衣瑟回村,卻從沒認真想過為什麼一個皮魅要纏著他四處跑。他還記得那個聲音,在村口喊著胡嶙回來的聲音;他知道自己的聲音是怎麼回事,那絕對不是他。

      如果胡嶙倒下,她大可以趁機逃跑。胡嶙猜不透她的動機,陷在混亂的思緒裡,覺得自己好像快瘋了。
      皮魅幫助他?他可是要殺掉皮魅的人耶!

      「我睡了多久?」胡嶙問:「巫師呢?」
      「你只睡了半天而已,巫師去巡山,要明天黃昏才會回來。到時候我再請他來看看你的腳。」
      巫師該看的可不只是腳而已。
      「我想去看一下衣——我是說,那個女孩。」
      「不許去。」高露嚴厲地說:「我不想知道你在山谷裡發生了什麼事,但是這個女孩是達浪人的女孩子。只有他們的人,才會讓遠嫁他方的女孩剃光頭獨自在山裡行走。跟在她後面的送親隊伍,說不定已經發現她失蹤了,正在到處搜索也說不定。」

      胡嶙聞言,一下子愣住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如果他聽過的故事對皮魅的敘述沒錯的話,這個女孩很可能是好幾十年前死在雪山裡的達浪女孩,碰巧被衣瑟奪走了外皮。當初要娶這個女孩的男人,說不定兒子孫子都已經成家立業,另娶新的達浪女孩。
      高露不知道胡嶙的秘密,嘴裡不住教訓兒子。

      「你太魯莽了。我知道你很想念艾娜,但是搶妻這種事從很久以前就禁止了,我們應該遵守規章。更何況達浪人的女孩如果想通過塔露谷,那只會有一個目的地而已。」
      她瞥了胡嶙一眼,眼神中充滿哀憐。「我希望不是因為你想報復鎮上的人帶走艾娜,你才搶這個女孩回村。我們是人,不是野獸。」

      胡嶙很想笑著糾正她,告訴她事情不是這樣。他離開村子的時候,艾娜要出嫁還只是風聲,他怎麼可能會在半路上搶女孩當作報復?他自以為好笑的想法,和那些他想出來的風趣話,到了嘴邊卻一句也說不出口。除了湯鍋咕嚕嚕的聲音,帳篷裡其他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全停了。

      難道這就不可能嗎?當他看見衣瑟化身成達浪女孩時,難道不曾動過侵占她的念頭嗎?他知道達浪女孩為什麼要穿越塔露谷,也知道鎮上的單身男人對來自遠方的女孩有莫名的渴求。難道他真的不曾因此萌生邪念,為了報復而做出骯髒的舉動?他的東西被人搶走了,他搶一些回來有什麼錯?

      胡嶙的頭痛了起來,他的腦子似乎已不再屬於他,不斷浮現詭異的浮光掠影,推擠他原有的記憶。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兒子,你還好嗎?」高露的聲音變得好遙遠。「你不太對勁,傷到什麼地方嗎?」
      「我要去看衣瑟。」他說:「沒錯,都是她,從我看見她開始,一切都變得不對勁了。我得去問個明白。」
      「你現在要去看她?現在太晚了,等明天巫師回來再說吧!」
      「不行,我一定要現在和她說清楚。等到明天,說不定一切就太晚了。」
      「你瘋了嗎?」高露抓住他的手。「你是怎麼了?那只是一個陌生的女孩,不屬於你!」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胡嶙喊道:「可是我一定要弄清楚,那個妖怪在我心裡種下了某種毒物,如果我不和她面對面問出解方,這份毒會糾纏我到死!」

      高露眼中的恐慌和衣瑟意外地相似。胡嶙知道這很難接受,可是高露必須了解。這攸關他們全村的生命,這個妖怪接近他們一定有什麼目的,她主動提出要和胡嶙回村,他這個傻瓜說不定已經在無意間踏進陷阱而不自知了。

      「幫我找嘉良來。」胡嶙說:「有人要對付我們的村子,威脅潛伏在黑暗裡,快去把他找來。」
      淚水從高露眼中滴下。「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算我求你,想想一個母親的心情好嗎?為你的身體想想好嗎?」
      「我做的事都是為了村子。」他說:「不要逼我自己爬出村子。」
      「我們哪還有什麼村子?」高露放下湯勺,拖著和兒子一樣半殘的腳離開帳篷。胡嶙抱著頭,閉著眼睛,縮成一團等待嘉良出現。

      氣急敗壞的嘉良除了找來兩根不成對的舊拐杖之外,能做的只剩下代替高露護送胡嶙到村外的杉樹洞去。胡嶙很感激媽媽和老師沒有逼他走上最後一步,他還不大熟悉拐杖,得靠著嘉良幫忙保持平衡,才有辦法在濕滑的泥土上行走。

      半途中,沉默激得胡嶙忍不住開口說:「你一定認為我蠢透了。」
      「你說什麼?」嘉良的回答冷得像冰雪。
      「我說你,你一定認為我很蠢。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孩,拖著傷腿亂跑。說要去找紅狼,結果差點把自己的小命丟在山谷裡。」
      「我從來不覺得你蠢,只是近來你犯錯的次數有點多。不,你不用多說什麼,我很清楚你不是因為色心帶這女孩回村,但是我也不想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糾葛。」

      嘉良的眼睛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有時候我忍不住會想,如果安格斯或是巴奈的兒子,任何其他和你同年紀的人還活著,或許我們的生活就不會只綁住你一個人的脖子。就像巫師說的,有些事兩個人面對,遠比一個人承受來得輕易。安格斯去世的時候,我不知道有多想念安琪。」
      安格斯和安琪,嘉良最愛的妻兒。胡嶙還記得老師哀痛逾恆的樣子。
      「我相信是生活讓你做出這些瘋癲舉動。」他說:「我知道這樣不公平,可是神祖給我們人生的考驗,什麼時候公平過了?如果我是你,我同樣也會去做這些瘋狂的事,甚至應該比你更瘋狂、更不要命。我寧可自己死掉,也不要是你或是安格斯,或是我們村子裡任何一個年輕的獵人。」

      年輕的獵人?這句話聽在胡嶙耳中有說不出的難堪。憑他的年紀,應該要等到明年春天才有資格自稱獵人,獨自進入山谷裡狩獵。可是為了紅狼,他卻不惜破壞了規矩,無視傳統傷了老師的心。
      這絕對不是一個獵人該有的行為。

      「我很抱歉。」胡嶙說:「我之前不該說那種話。」
      「沒什麼好道歉的。」
      其實有。
      但胡嶙說不出口。
      繼續向樹洞前進的路上,胡嶙不敢再說話。他怕嘉良會看不起他,他的行為不像個烈士,反而更像懦夫。面對不了自己的失敗,轉而用暴力強迫可憐的衣瑟歸順於他。不管他的理由有多冠冕堂皇,做錯的事永遠無法挽回了。

      艾娜出嫁了,安格斯死了,其實他不知道哪一個比較糟。腳上的傷口吹到冷風,又更加難受了。樹洞在村口篝火的不遠處,火堆近得足以為守夜人和樹洞中的囚犯提供溫暖,又遠得不至於令囚犯另作想像,或是危及到村中熟睡的居民。守夜的是碧沙的父親,另外一個幸運兒,用女兒換到了生機。

      嘉良沒和他攀談,兩個男人只用了一個冰冷的眼神互相示意,就鬆手讓胡嶙進入樹洞。胡嶙撐著樹幹,空出手示意老師讓他們獨處。嘉良替他撿起滑出掌握的拐杖,塞回胡嶙懷中的時候,那股力道清楚地表達出他的態度。

      「我會在那邊等你。」嘉良說。他們好不容易稍稍敞開心胸,又在一瞬間離得好遠。哀傷和秘密正在掐死村裡每個男人,也難怪女孩子要拋下他們和瘟疫,到山下的城鎮躲得遠遠的。

      胡嶙吞了吞口水,用眼神向老師告別,彎腰走進大樹洞裡。這棵老樹死掉後形成的巨大空洞,寬得足以讓一家四口並列橫躺。窩在地上的衣瑟抬起頭看他,村人留下的斗篷和毯子蓋住身體。

      「你,外套,皮。」她說。
      「你想還我外套?」胡嶙說:「不用了,你可以留著。」
      衣瑟動了一下,斗篷和毯子從她身上滑落。她手腳還被被牢牢綁著,不過身上多了一件粗布衣服。胡嶙用背頂著樹洞,鬆開拐杖放軟身體向下滑,慢慢坐到地上與她面對面。過程中他一直盯著衣瑟,想看她會有什麼反應。這個女孩一如過去幾天,擺出疑問的表情,看著他的視線一點一點和她的高度切齊。
      終於,他們視線正對對方。

      「你可以說話了。」他說:「碧沙的老爸爸耳背,會派他出來守夜,是因為我們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
      衣瑟沒有說話。
      「我知道是你救了我,我只是想說聲謝謝,順便問你為什麼要救我。」胡嶙的臉忍不住紅了起來。衣瑟沒有笑,也沒有露出任何表情,暗示她對這番話的看法。
      「你沒有話要說嗎?」胡嶙問:「巫師明天會回村子,你今天說的話很可能是你的遺言。」
      衣瑟和岩石一樣沉默。
      「我需要你身上的狼皮,如果你能直接交給我,事情會簡單很多。我可以放你離開,變形逃跑對你來說應該也不難。但是你還在這裡,就表示你還有其他目的,我想知道原因。我不想當壞人,可是如果我拿不到狼皮——」
      「我可以給你狼皮。」

      只顧著說話的胡嶙霎時住了嘴。他和衣瑟再一次對上視線,然後第一次——從他們相遇以來第一次——胡嶙終於有了看見她的感覺。

      這才是真實的衣瑟。

      一頭母狼。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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