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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長篇小說】黑山-32:人與獸

作者:大理石│2019-11-12 01:32:45│巴幣:12│人氣:252
※本作中有個很重要的交流基礎,那東西就是通用語的存在,可是通用語存在不代表方言與其他語系不存在,而通用語言的出現也不代表整個世界的人都一定會講這種語言,但大多數的語言的確都是以通用語為基礎發展出來的。
※當然,這不是很重要,只是畢竟故事寫到這裡已經出現了好幾種非通用語的其他語言或文字,所以想補充一下這個部分。
※順帶一提,鈞安和厄米特所說源語不是通用語,但作為原型的方塊字體確實有屬於自己的獨立的語言系統,和拼音字體的通用語基本上沒有交集。
※話說《死亡擱淺》終於上市了,該買回來開玩囉!



----------《黑山》-32:人與獸

  空氣不含有害物質、氧濃度略低於平地,浸泡在黑夜的艾賽紐宮殿並非人居之所,但為了某個來訪者或存在於它記憶中的某個片段,所以此地被造的如人間般穩固。那裡是個相當曖昧且渺小的空間,聯繫人間的塔樓後方是一片斷崖,斷崖外頭是凝結的雲柱山巒,山影不動並非它停滯不前,而是因為它太過遙遠,遠到雲中的星光都化為了塵埃,於是山陵線凝結在斷崖之外,以逼近永恆的韻律挪動軀體;鋪陳在塔樓前方的則是宮殿的餘影與它的靜謐的水鏡,人造的池子為兩側水岸留下了三層踏階,彼此卻無橋相連,池身向左右無盡擴展,最終沒入黑暗,厄米特與麥傑無法查知看黑暗中的水池是否有盡頭,他們只是隱約能明白水將通往也去不了的虛無之所。

  「像個墳場。」麥傑說。

  「墳場會更熱鬧些才對。」厄米特回答。

  「墳場能有多......噢,我都忘記你是個靈媒了。所以這邊真的啥都沒有嗎?」

  「是的,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因為它很神聖嗎?」

  「因為這裡是未完成的夾縫。」

  「換句話說它可以被完成?」

  「不,它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艾賽紐宮殿所在的這個地方錯過了成形的時機,更直接的說法是此地在誕生之前就已經停止成長了,」厄米特在筆記本上畫出了幾片切片蛋糕當作案例,接著說道,「狹縫的類型有很多種,像卡亞嶺上的是侵蝕型的狹縫,作為媒介的石頭人們以水域併吞了現實世界的一部分並加以改造,結果就像是把乳酪蛋糕直接變成卡士達醬甜甜圈一樣;經由第二門所抵達的艾賽紐天柱峰則是錯位型或複製型的夾縫,設計者重現了現實世界地形結構並加以固定,就像在乳酪蛋糕旁邊擺了個鏡子,桌上的乳酪蛋糕與鏡中的乳酪蛋糕都是真的,只是後者鑽了一點概念上的漏洞;最後,像艾賽紐宮殿這種不依附於現實世界的場域大多都可歸類在獨立型,這就好比想像中的乳酪蛋糕......」

  「隊長,你是不是很想吃乳酪蛋糕?」

  「對,我想吃。」

  麥傑聽得出來厄米特確實是很真誠地在陳述自己渴望甜食的事實。「你說艾賽紐宮殿像是想像中的乳酪蛋糕?」

  「沒錯,想像中的乳酪蛋糕,它存在是因為有東西正想著它。獨立型的成形門檻一般而言都是造物性質,鮮少有自然形成的狀況,而在諸多生成條件中,最重要的絕對是對目的的渴望,可是很多時候乳酪蛋糕在被創造出來之前就消失了,此時為了產生蛋糕而存在於思想中的所有關聯物——好比販賣蛋糕店面,這間店就等於被廢棄了,這種情況就會被歸類為未完成,儘管在未完成的夾縫中經常殘有一些具體的投射物,桌子、椅子、餐具或菜單,然而失去乳酪蛋糕的當下所有東西都陷入了停滯狀態,它們喪失了被觀察的存在意義,淪為無用符號,接著一但有投射物開始蒸發,夾縫就算是正式步入死亡週期了。」

  「可是你並沒有把這個地方稱之為死已的夾縫。」

  敏銳有如學者,好奇有如學生,厄米特對麥傑適當的求知慾感到欣慰。「未完成的夾縫是不受保護的淨土,這裡很危險,相對的誰都能來,如果哪天有個存在想要在這做某件事、也有能力去達成,那麼原本來拿創造起司蛋糕的店面也可能變成一間家具店。在造物全數回歸熱力學的終點前,我們無法稱這些地方為已死的場域,因為有太多的可能性,那怕是千萬分之一的機會......除非它本來就是為了死亡而設計的。」

  「好吧,這聽起來真的挺有意思的。當然,乳酪蛋糕,我是不討厭啦,只是我現在比較想吃點熱騰騰剛煎好的——嫩羊肉或嫩豬肉。」麥傑其實原本想說牛肉,可是他覺得在長著牛角的人身旁邊似乎不太方便講這件事。

  池子寬足十公尺,兩岸無橋相連,倒是另一邊的火光照亮了池中的蓮花與荷葉,粼粼橘彩染成一片,粉托綠臺都退了色彩。厄米特看了幾秒就決定踩上去看看。橋確實存在,光芒所在之處就是橋梁,撐著厄米特的赤足的不是水與風,而是看不見的堅硬石塊,後一步跟上的麥傑本來已經做好要涉水而過的打算了,現在這場景反而讓他心生猶豫。

  是石頭,只是看不見;不但看不見,而且麥傑也感覺不到它的存在,對雙腿失去知覺的他而言這段路完全不存在,他單純只是飄在水上,暫時還沒落下。麥傑抓緊雙腿鎗戰戰兢兢地沿著透明橋蹬到水池的另一頭,這時厄米特已早一步開始了屬於自己的調查作業,他在關閉的拱門前查探著火炬的狀態以及門上的裝飾花紋,筆記本上瞬間又多做了幾個註記。麥傑不禁猜想厄米特為何如此熟悉與熱衷於去進行研究,難道巫師天生就是個研究者嗎?又或者厄米特出生背景有關?其實麥傑對墨勒忒上士的印象全都是傳聞與流言堆積起來的垃圾堆,他一度認為厄米特也是個身懷絕技的退役軍人,雇傭兵集團特別熱衷於蒐集這種怪咖,但據說厄米特一直是個卡登斯軍人,他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就是當上卡登斯的劊子手。

  「隊長,你是傻子還是無聊人士?」

  厄米特思考了半餉。「......我那種是無處可去的人。」

  「我以為只有兩個選項才對。」

  「不能拘泥於表象啊,小貓。」

  「明明有這麼多地方可去你卻選擇了在卡登斯落腳,那你應該算是傻子才對吧!」

  「嗯哼。」

  麥傑知道自己不該繼續刺探下去,那不合他的性格,也會把場面搞得很尷尬,可是他突然覺得,既然他們倆同在一條船上,共同擔負起對抗秘密勢力的任務,那麼適當確認伙伴的來歷絕對不是什麼壞事吧,所以麥傑壯了膽後又繼續問道:「隊長,你在進卡登斯之前是幹啥的?」

  「沒幹啥,大多時間都在打零工吧。」

  作為本次末日慶典的主人翁,麥傑認為自己有權利獲得任何明確的答案,可是厄米特又在打馬虎眼了,他能用職務之便把手下們的個資摸的一清二楚卻拒絕自己的手下多了解他一點,這一點都不公平。

  「隊長你之前是教書的嗎?」麥傑的語氣有點急躁,尤其夜靜無聲,一點點的情緒都像是在敲鑼打鼓一樣。

  「你怎麼會這樣想?」

  「因為......因為你是個有耐心的聰明人,連那個句點王阿赫提也只願意和你多講幾句話,這種聰明人之間的交流我可見多了。」

  「要是我有耐心又夠聰明的話,那我應該去申請轉介去杜朗聯邦軍才對,怎麼還會在這陪你聊天呢?」

  卡登斯私人保全企業雖然是民間企業,可是論背景與血統,說它是杜朗聯邦的駐外軍團還比較實在,也因為這層古老的因緣,卡登斯內部有不少成員都自聯邦軍的退役官兵,相對的亦有卡登斯成員可經由特定管道進入聯邦軍或州國民兵體系,不過國軍的薪資低雜事多,就算進去了也會立即被分發到高壓駐地,唯一的優點是外國人能藉此拿到杜朗聯邦的公民身分,然而厄米特本來就是杜朗聯邦的公民又不打算立即退休,老實說他根本沒理由再把自己弄回老家接狗屎工作。除非是像傳說中的那件事一樣。

  麥傑不加思索地說道:「齊普士官長說三州邊境部隊那有個職缺等著你,是軍官缺。」

  「齊普老是在妄想自己手下的士官會飛黃騰達,然後站在他頭上拉屎。」

  「那麼?」

  「我的學歷太低了,沒辦法申請轉考軍官,更不可能有機會進去從來不用卡登斯打工仔的三州邊境部隊。當然,我是考慮過要去補學歷,但不是現在。」

  「這是哪門子的說詞啊?」

  「麥傑,我身上唯一有的東西是八年級的結業證明,好在卡登斯軍團的士官兵招募條件沒有學歷門檻。」

  「你——只有八年級畢業?」

  「當時還差幾個月就能九年級畢業了,真可惜。」

  「噢。」

  這下真的尷尬了,麥傑想起來之前自己才在抱怨沒拿到沒拿到高中學歷這檔事,當然他確實真的很介意,因為就連麥傑那智商不足八十的智障死黨都有高中基本學歷了,結果他卻甚麼都沒拿到就夾著尾巴跑去國外當什麼見錢眼開的貪婪傭兵,在此同時聽著他抱怨個不停的隊長卻連國中都沒畢業,而且那傢伙的童年甚至還在教育系統相當完善的西隆德長大。但這也許是國情不同,畢竟麥傑聽說過西隆德洲諸國的教育制度比較——樂活,像天堂一樣,而且杜朗的義務教育似乎只到小學,小學以後就分成職業教育跟學術教育兩種方向了。

  如果有下輩子,麥傑想投胎做個杜朗人。

  厄米特在準備安全措施的同時繼續解釋:「要是連九年級學歷都沒有的話,在外頭很難找到一份正職工作,而且我讀的是文理中學,腦子裡除了微積分跟某些人的詩集外沒有任何技術知識,所以在進入卡登斯之前都只能過上有一天沒一天的日子,跑跑工地、送送貨。不過往好的方面想,卡登斯的入伍智力測驗等同於高中程度,能進來的人在知識方面最少也是個高中生,所以雖然我的學歷只有八年級,實質上卻也是個十二、十三年級生,至於出去後別人認不認帳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你也是啊,麥傑,以卡登斯來說,你可算是高中畢業囉。」

  「呃嗚,多麼虛無的證明,看來我註定當一輩子小傭兵了。」

  「存個十年薪水,投資幾支穩定的股票,然後找個好地方過上無憂無慮的退休生活,能做到這一步你可就比那些窩在辦公室裡跟編碼與上司奮鬥的工程師都要有成就了。」

  「這該不會是你的生涯規劃吧?」

  「也許是。」

  又一個敷衍,在麥傑忿忿地喃喃抱怨。

  厄米特沒聽見麥傑在說什麼,因為他的專注力已經轉移到了手中的方形鋼瓶上頭了,鋼瓶高約五吋、寬兩吋,瓶身四面雕了四種主題的蜘蛛與網絲,蜘蛛們所守護的是一罐紅墨水,墨水猩紅而黏稠,其成分連持有者都不願多問。厄米特將剛卸下的外套圍在腰間那塊破爛的遮布外頭,接著他先用倒了紅墨水的手指,左寫右肘、右寫左肘,他在兩手內肘上個畫了一個符號,又再兩腿懷處分別畫上了兩個圈,而後他把殘餘的墨水進做成杓狀右手掌內,墨水浸透了掌心與指縫。拳頭收緊,墨水濺了一地,蜘蛛的紅墨水染紅了他的手掌,掌面成了蜘蛛的畫筆。

  那隻手掌由上而下塗過過厄米特的臉,指頭為他的臉上了一道紅爪;溢出的墨水隨著手勢走過下巴、拂過胸膛,此時他在低語,向艾賽紐宮殿告誡著化身者波汶的造訪。那副光景異常詭譎,麥傑分不清楚站在門前的是一隻精神失常的野人還是一名正在施展邪術的薩滿,也許兩者皆是、兩者皆非。

  這場儀式勉強能稱得上是一種靈魂的枷鎖,當下厄米特只能採用這種粗糙的暗示避免自己被宮殿操弄。班尼楊曾說這個地方會將外來者的靈魂與肉體裂解為能量,在親訪此地調查後,厄米特才對裂解現象有了些許概念。實際上宮殿不是單純地設下了一道保全措施,同時也是在蒐集能量,無法完整的它雖然不會立即銷毀,卻也會逐漸蒸發,所以只要有機會它就會將外來靈魂分解為生存所需的糧食,靈魂被破壞時連帶也令肉體同時湮滅。這種自發行為可以說明夾縫已經被某種存在管轄了,說不定就是被關押的明星之神。

  面對概念上的攻擊,資源不足的厄米特採取了最直觀的措施,即是讓自己的靈魂多穿一層裝甲,只要用"非我"的偽裝阻斷有針對性的攻擊,就能暫時性地騙過宮殿的認知,相對的這種方法絕對撐不久,要是厄米特動半點用力量的話就會立即曝光,所以進入宮殿後進攻的機會只有一次,不成功便成仁,要炸就得炸的分毫不差。

  完成儀式後,厄米特比往常更加無機的語氣下令前進,他和麥傑合力打開最後一扇門,沉重的銅門安靜無聲,本該咯嘎作響的卡榫沒了氣息。

  好比厄米特說的那樣,在這個未完成的世界裡,所有造物都失去了意義,聲音脫離了物體、外貌與質地失去連結,明確來講,他們不過只是空殼之物,隨時都會化為塵埃;大門後方接著的是一座長方形的大廣場,碩大的口字迴廊將它圈在中央,迴廊上也點著火炬,火炬前留下了各種布棚與鋪毯,擺設物的外觀雖有破所但未染塵埃,看起來像是人才離開一樣。

  以烏拉許馬的平面圖為參考,宮殿前半部應該是生活區,這些巨大的迴廊與延伸的翼殿可能曾作為市集或宗教場所使用,宮殿本身就是個為了防禦或保護某種東西而出現的小國家。

  「你們的推測沒錯,這裡的確是個市集。」卡拉遢奇站在後方說道。

  麥傑下意識地朝著卡拉遢奇所在的位置舉槍威嚇,但穿著一身卡登斯特戰裝備的卡拉遢奇卻顯得一派輕鬆,沒把眼前的熱兵器當一會事,還對它感到幾分季命的好奇新。現在他的形象已經完全固定了,卡拉遢奇即是麥傑的複製體,從身形到面容都毫無差異,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從容與和善。

  「你們他媽的為什麼老是要用我的臉啊!」麥傑罵道。

  「這無所謂吧,反正終究只是一層皮,你我都知道彼此是不同的存在。」

  「報告隊長,請求攻擊許可。」

  厄米特緘默不語,他做手勢要麥傑把武器放下。

  卡拉遢奇對此行了個禮表示敬意。「你是個很聰明的靈媒暨巫師,墨勒忒先生,或者我該稱呼你波汶先生。別怕,艾賽紐歡迎任何有能力涉足此地的造訪者。」

  麥傑直覺地理解道,隊長現在不能開口,而且他也不能使用任何魔法巫術,否則會出大事。「你現在來是想幹嘛?小麻雀?」麥傑忿忿地問道,並且也按照了厄米特的意思移開了槍口。

  「打發時間罷了,畢竟你不就定位,我也沒法做任何事情。然而也請你們記得,我沒辦法做任何事情不代表星星與那位大人沒辦法做任何事情,走動的時間無法停歇,重複的輪迴終將露出破綻、然後毀滅,因此這次所有人都要有個收尾,無論好的壞的都得面對。」

  「我們是不會被你哄騙的。」

  卡拉遢奇招手要兩人跟上。「波汶先生是不會,但你這一路上一直都在被我影響。」

  「鬼扯蛋!」

  「不要用憤怒包裝自己,波特先生,你要成熟點,學習你的勇士長官,深思、自省並接受現實。我敬愛的、勇猛的戰士啊,你仍感到迷惘嗎?放下吧,事情就快結束了。」



  天空降下了一道無聲雷,雷光砸在廣場後方,也是他們準備走進中庭區塊。中庭和廣場之間有個過境的箱型建築,建物只有一個通道,兩旁則是擺滿椅子的階梯狀平台,空座中有人正凝視著新來的山主與他的護衛走過此境;建物的出口接著一道向下延伸的長梯,站在那便能看見那座被一道高牆保護的堡壘,堡壘以中央的大圓頂構造為核心向後方發散,進入城門的剎那人聲鼎沸,聲音中有恐慌也有嬉鬧,有馬兒嘶銘也有羊兒哀呼,那一團混亂中還有人在歌唱,那是一位古老的女性,唱著關於艾賽紐的星光與大地。

  庭中的池水倒映著星點,這裡漆黑無光,沒有火炬或火盆提供照明,他們只能向著門廳所透出光芒前進,那份光雖然微弱,卻十分溫暖,襯著它的是背後影約吐出極光的夜空,那片紅簾悠悠舞動,然後化為無有,空盪盪地似謝幕後的舞台。寧靜。艾賽紐宮殿的終點就快到了,那裡正醞釀著誰都無法理解的現象。

  「波汶先生,你是隻野獸,上了妝後更能顯示出你本質中不可理喻的野蠻,」卡拉遢奇突然說道,「然而你要知道,人類比野獸更可怕,連諸神都逃不過他們的愚弄。」

  麥傑自豪駁斥:「你在說啥鬼話,我家隊長可是比野獸要兇猛多了!」

  卡拉遢奇回眸微笑,像個大人容忍著小孩子的無理取鬧。「究竟是像野獸的人類比較可怕,還是像人類的野獸比較可怕呢?我認為我是前者,而波汶先生是後者,誰勝誰負還有待商榷。至於親愛的小貓兒,你就在我們中間,是個既迷惘又糊塗的小小人類......盡管直到現在我仍舊認為你不該承受這個命運重任,過去所有的山主全都是人類,明知結局卻仍愚昧地深陷其中的、軟弱的人類,你也是其中的一員,我不信任你,既然大夥都知道這次是最後一次的登基大典了,那身為最後一位王座之主,難道不該找個更加特別的選擇嗎?然而命運總是違逆著探索者的渴望,它給的,總是顛覆著所有存在的想像。」

  厄米特以深沉的呼吸回應了對方的困惑,他的藍眼彷彿在黑暗中閃耀。厄米特注意到麥傑在看他,於是他也回了一個眼神,要麥傑別理卡拉遢奇。

  當眾人踏進門廳時,卡拉遢奇便逕自當了主人邀請兩人走進來些。眼前的大殿中分成了兩境,前一境門廳便是外頭所見的圓頂大廳,廳堂的中央長了一叢結果的越橘,包圍著越橘叢的圓璧上雕畫著明星之神與大地之神的相遇與交戰,而後一境就是那座擺放王座的主殿,殿內明亮如白晝,強烈的光源讓人無法看清裡頭的陳設。

  「諸位,吾乃調停者,基石之秤,以盤石之名,調停審議即刻開庭。」發話者是不知何時已現身於越橘叢後,祂是監控著整個卡拉卡亞儀式的上位存在,此刻以褐膚女性的形象現身,批在祂的身上披著輕薄的綠色華服,一層面紗從冠鍊傾落而下,蓋住了她不可辨識的面容。

  麥傑他雖然沒從厄米特和班尼楊那聽說過調停的事情,但對於突發狀況也見怪不怪了。他向厄米特掩嘴耳語著:「隊長,現在這是怎樣?」

  厄米特點頭答應,表示要麥傑靜觀其變。卡拉遢奇這時也沒閒著,他首先上前向調停者說:「恭迎您的到來,調停者,我乃灰堡的槲鶇,是卡拉卡亞的前任山主。」

  「汝為何現身於此?」

  「過去的我曾以塵埃的身分進入星空中,現在的我是則納馬茲人召喚出來的殘骸,當年納馬茲先祖曾託付我必須完成一件要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最終卻未能成事,如今我也是為了此事才重回世間。」

  納馬茲人的遺族,厄米特聽了恍然大悟。如果是那群帶來明星之神的納馬茲人的話,他們的確有能力也有理由進入宮殿找他們自己帶過來的神明坐交涉,現在卡拉遢奇的現身也是納馬茲民族中的某一群人佈下的暗棋,可是這場交涉恐怕與桑祐政府的本意沒什麼關係就是了。

  調停者聽聞卡拉遢奇的發言後就舉起手來,祂右手所指出現了一道石拱門,其樣式有如某棟建築的殘骸。「難道此為汝等造物?納馬茲後裔......何等冒犯之舉,吾必深究其責,然而在此之前,道出汝之意圖,為何汝欲不顧約定擅闖囚牢?若不願犧牲,就轉身離去,契約分明不容二議。」

  「因為我們犧牲了所有,卻沒拿到自己應得的報酬。調停者,你已經遺漏了太多東西了,這段時間你從未仔細了解過卡拉卡亞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吾知曉其全因,然其因屬皆由人手所種,為何汝欲將汝等之禍加諸於卡拉卡亞身上?」

  「親愛的調停之神,誰對誰錯可不是我想管的事,我只是要祢和祢們創造出的許願機器兌現承諾,讓一切結束吧。」

  調停者收回右手,石拱隨之霧散。「前任之事未解,乃屬命運所願,吾勸汝等切莫沉淪過往,若命運不給、汝又要如何獲取?那麼,汝呢?當代山主?汝有何事相求?亦有爾,山之魔,爾輩竟膽敢涉足此地,艾賽紐天牢縱使是關押之所,也是不容邪魔擅闖的聖地......」

  麥傑對八股文不熟,可是他知道那位女神肯定是要對厄米特做出什麼事了,因此他急忙出聲打斷調停者的話。「嘿,嘿嘿嘿!等等,這位是我的老大,山主的老大也該是貴客對吧?」

  調停者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但不是因為麥傑出聲阻止,而祂看透了厄米特的命運。「......是了,是命運所示。」

  「好啦,方便讓我問一下那張椅子在哪嗎?我等不及要去看看它長啥麼樣了。」

  「肅靜。」

  戶外的星光熄滅了,黑夜裡只剩下彼方山崖上的一輪微光。調停者輕聲說道,肅靜,艾賽紐宮殿便低頭臣服;祂說裁決開始,穹頂就裂解成了一座通天之塔,塔上掛著一輪明月,月光閃耀卻照不亮廳內之物。

  調停者首先宣示:「的確,是為命運之時,昔日皮力耶人、奧盧馬伯爾人與納馬茲人,三族齊聚於卡拉卡亞天柱,聽我發落裁決,以卡拉卡亞為見證,吾宣告墮落之星要關入淵中,贖其重罪,今日三族代表再次匯聚,納馬茲的槲鶇、奧盧馬伯爾的當主與皮利耶的山之魔,汝等在此,即是要見證那墮落之星是否值得獲救。但在此之前,納馬茲的槲鶇,歸去吧,汝已非現世之人。」

  那位女性下令,卡拉遢奇就讓無形的力量推上了半空,然而卡拉遢奇非但不驚慌,反倒笑得開心。他向調停者伏首致意,臉上掛了張安詳的微笑;他閉上眼,任憑身體墜入那輪明月當中。

  在卡拉遢奇之後,調停者將目光轉向了厄米特。祂問:「汝真如馬努斯所言,是為山主護衛?非也,汝帶傳言而來,是大地之女的使徒。大地之女有何盤算,吾皆明白,然此事不會有任何定論,此事也早已超脫汝等掌握,巡山之禮無須終結、亦不該終結。山之魔,化身之獸,離去吧,吾令汝為傳令,將此訊傳給大地之女。」

  不遠處的黑暗亮起了一盞燈火,是通往現實世界的生路,調停者雖開了這扇門,卻也早已明白厄米特不會挪動半分步伐,紅面的野獸挺立在艾賽紐的聖地中,他的藍眼冷鐵、呼吸沉如山,縱使染上詛咒的軀體與靈魂腐朽不堪,厄米特仍會選擇站在原地。於是調停者出手刮去了厄米特的鎧甲,祂不需要給第二次機會,實際上不管厄米特當不當傳話人,只要儀式持續下去,調停者所說的大地之女也會明白這件事不會有轉圜的餘地。

  紅墨一點一滴地剝落,夾縫殘餘的力量開始沿著隙縫深入厄米特的軀體,將他的存在轉化為這個未完成的小世界所需的能量。厄米特忍著劇痛不開口破戒、忍著期望自己還能再撐一陣子,但他沒有力氣站立了——那位巨人如高塔般坍下,雙膝撞入了地面,此時他還有餘力思考,思考著要怎麼替麥傑留下後路,又或者他應該想辦法立刻跑到王座面前把萬惡之源給銷毀,後者或許更容易辦到,前提是他跑的到王座面前。

  畫在四肢的符印以及烙在臉上與胸口的盾牌就要完全瓦解了,在那之前,厄米特拿了陪在一旁的麥傑身上的戰術刀往自己的右掌猛刺,他打算用自己的血補上了失去的符印,但手才蓋上臉就無法動彈了。艾賽紐宮殿的夾縫敲打著厄米特的骨頭,它在他的皮膚上起舞,割出了一道道燃燒的疤痕。

  最後,調停者對著麥傑說:「來自海洋彼端的山主,過來吧,汝之重責還需卸下。莫管那山之魔,那是渠應受之罪。」

  「閉嘴,去你的閉上那張爛嘴!」麥傑背對著調停者大罵,他蹲跪在厄米特身旁想提供協助,麥傑挖著墨水的殘渣替補足破碎的符號,但關於他以及他關聯的事物依舊不斷消失,彷彿紙上的字詞在火中湮滅。

  只要紅色的液體就行了嗎?那我的血可以嗎?麥傑自顧自地向厄米特問道,隨即拿起了落在一旁的刀子給自己的左掌割出了一道深溝,麥傑將自己的血液補在那些綻出火光的皮膚上,夾縫的影響力便因此減弱——麥傑的血比起厄米特自己的血液還要有用,麥傑猜想這是因為他的身份不會被夾縫列為攻擊對象,所以用他的血正是厄米特所需要的偽裝,所以麥傑便咬住牙也給自己的右手劃上了一刀,他按著當初厄米特施咒的位置把破損與受傷的區塊都補上。

  後來厄米特猙獰的面容跟著趨緩,他拱著身子喘息,瞪大的眼逐關上。

  保護生效了?麥傑樂觀地想著,又覺得這當中有些不對勁。不只是生效,外來的攻擊也停止了。

  厄米特與麥傑同時察覺了這個事實,他們亦不約而同地將注意力集中在調停者身上,這時調停者已被埋入了綠灌樹繭中,破碎的穹窿也陸續歸位,其形圓滿,如外頭的星空滿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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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2 篇留言

桜井メイル
恭銀=》恭迎

11-18 21:58

大理石
謝謝抓漏,已經改好了>///<11-19 15:30
桜井メイル
像人類的野獸是不會可怕的!大家都是芙蓮子!
https://cdn.discordapp.com/attachments/292660404348256256/647746236107063298/DKLdEeUV4AEi90Q.jpg

11-23 19:31

大理石
浮蓮子已死QQ11-23 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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