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Through the Scope荒野篇 1-1

第一章：往日陰影

 

2019年08月23日美國 紐約市 曼哈頓區

 

 

    這裡曾經是紐約的商業重鎮，隨處可見購物中心、高級商店、餐廳和電影院，這裡的道路上充滿著人，不論是美國人還是外國遊客，正確來說，在時代廣場上，人從來沒有少過。

 

      即便是世界大戰後，經濟大幅倒退了也一樣。

      唯二改變的是市容與人們上街的目的。

 

    不論是大城市還是鄉鎮，空氣裡盡是窮困與衰敗的味道。商店一間間地倒閉，拉起鐵門、貼上木板與封條；不論轎車還是名車，一輛又一輛的停在大馬路上，不見往昔的光鮮亮麗，僅剩下灰塵、刮痕，以及一片瓦楞紙牌，寫著車主的電話號碼與低廉到不行的二手價。此外，都市環境一天比一天惡劣，巷弄裡子母車的垃圾多到溢出，街燈、牆角成為新的堆積處，在風吹雨打、烈日曝曬下散發陣陣惡臭，隨便一陣風吹過，都會捲起各種廢棄物。

 

    當都市變得荒蕪又殘破，人們上街的目的，恐怕只剩下謀生……

 

              或是控訴。

 

              從2018年的年初到2019年的六月，不到一年，美國在這一場對中國的戰爭中支出了大量的金錢。有軍費，也有維繫盟國或拉攏他國的款項，錢財捲進了名為戰爭的漩渦。而在戰後，為了避免破產的窘境發生，美國政府在萬不得已之下，撤裁軍隊與警力。

 

    或許這世界不再需要戰爭，可是社會治安的工作依然重要。於是，政府找上了私人軍事承包商，將警察過去的執法權力，轉交到企業手上。至於那些公務人員的薪資與福利，挪為重建都市之用。

 

    被迫退伍的消息，粉碎了軍人們對國家的信賴；而解雇的通知，被警察們視為政府對他們的背叛。他們走上街頭抗爭，即便心底是雪亮的，明知政府不可能收回成命，心中的惡氣仍需要一個宣洩的出口。

 

    他們披著破舊、骯髒的軍服或警察制服，對路上巡邏的公司保全們百般刁難。巡邏用的公務車被蛋洗、被路障惡意擋路，或是人員被汙水灑得滿身、被伸腳絆倒，只要有PMC進駐的城市，每一天、每一刻都會發生這些狀況。少數作風強硬的公司，會以暴制暴，把那些找麻煩的遊民趕出城市，讓他們自生自滅。

 

              然而，也有一部分的保全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他們也曾是軍人或警察，只是比較幸運，在戰爭後還能擁有一份穩定工作。對於在街口討生活的同袍，除了同情之外他們也給予不了什麼了……

 

    因為在戰爭過後，人們的心裡都放著一顆形狀迥異、卻同樣沉重無比的大石頭。有人因戰火而四肢殘缺，只能在黑暗又潮濕的巷弄乞討，或在破舊住宅裡腐爛；有人四肢完好無缺，內心卻因為失去了珍愛的人事物，飽受折磨，渾渾噩噩度日……

 

 

曼哈頓南部 某間夜店

 

    若不是親眼見識，傑瑞‧戴斯蒙恐怕無法相信，在大戰後破敗的世界裡，夜生活的場所居然還保留的如此完善。

 

              在雇主的引導下，他跟著一群身材粗壯、衣著休閒的男人們來到了一間位在大樓地下室的夜店。如電影中所看到的，通往門口的階梯劃分為兩道，右手邊的道路大排長龍，左邊只有零星的人影，他們這些人也在其中。右邊隊伍中盡是些年輕男女，在戴斯蒙看來，他們多半是剛過二十一歲、沒嘗過社會苦頭就想來品嘗酒精滋味的小屁孩。男的穿著名牌襯衫和長褲，梳著時髦的髮型，有的還戴著墨鏡；女性則衣著暴露，細肩帶或是露肩的連身衣著，領口能開多低就多低。氣溫轉熱的季節，加上人們久候的不耐，他依稀能看見肌膚上滲出的汗水，散發人類急著尋歡作樂的味道。

 

    一行人很快就來到門口，只見兩個保全正仔細給想入場的人搜身，並用手電筒檢查皮包。不過走在左邊道路、負責領頭的雇主從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另外守在大門的兩名保全立刻開門放行，連搜身的程序都免了，其中一個甚至還向雇主點頭致意。

 

    在他們一一通過大門時，傑瑞撇了保全一眼：可以確定的是，這些傢伙隱藏在西裝下方的體格都很精實，即便不是部隊出身，也多半是在街頭或地下世界惡鬥所鍛鍊出來的。一共有四個，在走進大門、通過公關那裏以前，他在思索自己能不靠刀械的情況下，撂倒幾個並脫身……

 

              夜店公關是個濃妝豔抹的金髮女人，看到一行人現身，便擺出笑臉往雇主迎上前去。兩人打情罵俏了一陣，雇主轉頭只對傑瑞等人說了幾句：去好好爽一下吧，報我的名號，酒隨你們喝，女人隨便玩。

 

    傑瑞並不是沒去過夜店，事實上他在新兵訓練結束時，也跟著部隊的同袍去過一次。當時他幾乎無法忍受內部的氛圍，即便現在也一樣。

 

              他實在不願意進來。

 

              擁擠、昏暗的環境裡只有五顏六色的霓虹燈，探照燈或綠色的雷射光束來回掃著人群，令那雙被震撼彈傷過的眼睛感到不適；圍繞四處的重低音音響，撥放著震耳欲聾的電音，而舞台上的DJ像是有魔法似的，一邊操著混音機，一邊用手指揮整個場地的氣氛，令裏頭的男男女女縱情狂歡；這裡空氣的成分，是菸草、酒精、香水、古龍水、費洛蒙等氣味混雜在一起的，被燃燒的東西不只是尼古丁，似乎連人們的理智也燒到殆盡，腦中僅存念頭的只剩狂歡。

 

    若不是為了工作，我真不想來。他心裡埋怨的不只是空氣，還有廉價的烈酒。將難喝的威士忌到進冰塊桶，傑瑞最後只好向酒保拿了瓶百威，到上層的看台啜飲，同時俯瞰著底下這些都市男女。

 

    真是諷刺啊，當外頭的人們在街頭抗爭，或在工廠工地辛苦勞動，賺取微薄薪資的時候，這些富家子女還能躲在這裡尋歡作樂，彷彿整個世界的苦難、國家經濟衰退，甚至是先前的世界大戰，都與自己無關。戰爭期間，戴斯蒙便耳聞那些參戰國的政經要人，將家人子女送到加拿大、沙烏地阿拉伯，或是一些沒有參戰但富有的國家。有錢人過不得苦日子，即使戰爭結束，他們也不屑弄髒雙手、汗流浹背地為重建社會工作。

 

    也是啦……豹身上的斑點是洗不掉的(備註1)。

 

    有那麼一瞬間，戴斯蒙懷念以前部隊的營舍。位在市郊、接近林地，空氣相對都市來說清新很多……當然啦，演習的時候，難免有槍砲擊發時產生的硝煙，還有坦克轟隆隆的引擎聲，伴隨濃烈的柴油臭味，除此之外環境都還算可以忍受，而且在演習以外的時間都算安靜。

 

              軍旅生活很無聊，這點無可厚非。也許是紀律的生活過習慣了，夜店這種毫無節制地享樂，反而使傑瑞不習慣。想喝酒，紐約多的是酒吧，也不會跑來這裡喝難喝的鬼東西，和殘害自己的肺。

 

    當傑瑞拒絕一個舞女的搭訕後，打算到樓下再拿一瓶啤酒時，在樓梯間撞見了雇主。你看來不怎麼樂在其中，其他人都去狂歡了耶。這個加拿大裔的黑幫分子說著說著，便把傑瑞帶到自己的包廂，兩人談了起來。

 

    「不知道怎麼搭訕嗎？呵呵，我以為美國大兵都懂得在酒吧搭訕女人。」為了表示大方，他命人從舞池拉了兩個年輕貌美、身材火辣的女子一起來，給自己和傑瑞一人一個。調情時，男人也不忘把美金塞進女子的乳溝中。

 

              「看情況吧。」傑瑞明白這次不收下，恐怕會使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臉上難看，只好把另一個女人抱到自己腿上，依樣畫葫蘆地玩起來。「有的單身漢還像小學生似的，也有已婚的還常跑酒吧，搭訕手段一流。」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談一下工作……」手上的啤酒一飲而盡，傑瑞話鋒一轉，直視雇主的雙眼。對坐的加拿大人，完全不在意他人眼光似的，把剛剛喝下的酒，用嘴巴餵給懷裡的女人。

 

    「我就喜歡你這點，像個工作狂似的，老是問還有沒有工作，或是要幹些什麼。」雇主說。「但你確定要在這時候談細節？」

 

    「一點技術上的小問題而已。」傑瑞也裝作世故地，把懷裡舞女的肩帶往下拉，右手開始不老實的玩弄起來。「明天還是我開『貨車』嗎？」

 

    「對，不過這次載貨量大，要開巴士，你沒問題吧？」雇主問道。

 

    小意思。傑瑞坦言，自己以前也在軍中開過類似巴士的大型載具，所以多半沒有問題。嘴上雖然這麼回答，但腦裡已經開始回憶，自己是如何駕駛防地雷反伏擊車(MRAP)那種龐然大物了。在加拿大人囑咐幾件事情後，他便帶著女人到外頭去，包廂裡只剩下傑瑞和陪伴他的舞女，以及滿桌的酒精飲料。

 

    當門一關上，傑瑞嘆了口氣。正想把女人推到一旁去桌上拿酒，對方反先跨坐在自己身上，褪在腰間的衣服也往上一脫，丟到沙發的另一端。「所以……帥哥，你的工作到底是什麼呀？我有點好奇呢。」女人笑著問道。在傑瑞看來，她的神智不知道是被酒精還是毒品給攪亂了。

 

              不過，這不干他的事情。也許正如雇主所言，他要好好爽一下，把工作的風險，與經濟壓力拋諸腦後。可惡，不過是幾張寫著數字的帳單，給人感覺比裝滿石頭的背包還要沉重。傑瑞心裡暗罵著。

 

    「我想，算是個送貨司機吧。」語畢，兩人開始擁吻。這間夜店的舞女似乎在跳舞以外，也會提供VIP特殊的服務。她技巧很好，不論是手還是在嘴巴的部分，弄得傑瑞想不顧一切地把女人搞到兩腿發軟。

 

    所幸尚存的理智告訴自己，該做的事前準備還是要做。從皮夾拿出小鋁箔包，到仔細戴好、脫掉上衣的期間，女人早已一絲不掛的，坐在沙方上並打開雙腿等待。「身材還蠻好的，你比那些剛滿二十一的小孩壯多了，你是阿兵哥嗎？陸軍還是海軍的？」

 

    「我是軍人沒錯。接下來，我想聽到的只有妳的浪叫，不要太多問題，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