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汝昌是清廷水師提督。他的任務是迎戰日軍,但如今快一敗塗地了。海上是大破船艦的殘骸。幾根黃龍旗載浮載沉。
西元1894年的味道可不好聞。浪來了。風打在丁汝昌的臉上。丁汝昌嘖了一聲。感嘆老天爺真不給面子。
摸了摸臉上的海風。丁汝昌不是第一次被打臉。朝廷內,一堆人希望他死。從慈禧黨到皇帝黨,都希望能替戰敗找替罪羔羊。
「權謀,權謀手段。」
日軍艦隊不斷逼近。丁汝昌抬頭,推想著日後的情勢。清廷戰敗,需要和談。除了賠給日本錢外,最好就是處決朝內主戰派系給日本鬼子看了。
「那麼,本提督正好就是主戰禍因之一。當初,李中堂一席話,倒是預言了失敗。『棄戰保船』船是保了,但我這顆人頭卻保不了。哪有棄戰保卒之理?」
丁汝昌想著李鴻章的身影。在甲午戰爭前,李鴻章甚知北洋艦隊的風險。許久沒添購船隻,而且近年來國庫消耗滋大。老佛爺頤和園建設、皇帝的壽宴,支出頗大。戶部的線人也彙報了歷年收支。
李中堂眉頭一皺,發現案情並不單純。只好保守假定,北洋艦隊不堪戰,令丁汝昌採守勢。也許運氣好,可以嚇退日軍,丁汝昌也不必承擔敗軍之責。
事與願違。甲午戰爭敗了。從陸戰敗到海戰。
李鴻章望著天邊,暗自替丁汝昌默哀。
「禹廷,你就去吧。老夫難保能保住你的家室,但每年中元節的時候,勢必會斟壺酒,敬你九泉之下。」
李鴻章肯定會這麼作。丁汝昌腦中充斥各種政治腦補。他雖是伍卒出身,但熟悉政治,知道這些官如何逢場作戲、交換利益、拉人揹鍋。如今,自己與家人的賤命,是朝廷外交上的祭品,倒也夠本了。
「李中堂肯定見死不救吧。這種大人物,能混到這番地位,肯定知道什麼渾水別蹚。」
炮聲大作,幾顆砲彈射來。丁汝昌見大勢已去,手中握著一白包。裡頭是鴉片粉。家鄉老爺在臨別塞的。那張老臉似乎還在眼前:「丁丁啊,沒有總贏的仗,只能減輕痛苦。這鴉片粉拿去吧!戰敗了,就吃了吧。還能博得奮戰而死的忠臣之名。」
炮聲不絕於耳。丁汝昌打定主意,撥開白包,裡頭卻是一塊紅玉。散發奇異的顏色。但突然天搖地動,船艦被撞擊,許多日本兵抽出軍刀衝上。
丁汝昌見狀,右手握著紅玉,左手持長矛。反正都是一死,死前不如拉幾個墊背!這麼想的同時,丁汝昌右腳一踏,長矛一舞,刺倒一日本兵。那日本兵血流成河,大喊「巴噶亞樓」倒地。
這是丁汝昌的第一矛,也是最後一矛。下一秒鐘,他就被日軍步槍齊射轟成蜂窩。右手中的紅玉也被擊破,散在他心窩,滲入傷口,與心臟血流合成一體。再下一秒鐘,他倒在地上,左手緊握長矛,卻動也不動。
日軍暫定幾秒,才緩緩靠近。持軍刀的一士兵,脫褲子對他撒尿。黃金水濺在臉上,但下一秒,卻變成血水,而且慘叫。
原來,軍官敬重丁汝昌赴死的行動,處決了不敬的小兵。他單手併攏,向丁汝昌禮敬。
丁汝昌倒在地上。早已沒了知覺。他知道他快死了。可悲的一聲,連鴉片都嗑不了就死了。這就是悲哀,生在國道衰敗的時期。腦中,許多畫面閃過。
李鴻章。老佛爺。皇帝。曾國藩。翁同龢。射出去不會爆炸的砲彈與魚雷……他媽的,人生若可以重來一次,肯定把軍火錢都貪污的王八蛋踹到姥姥家。
王八蛋……
王八蛋……
王八蛋……
突然間,丁汝昌聽見,炮火聲再次響起。白光射入眼中。他睜開眼皮,自己腳踩在甲板上,一旁是北洋艦隊的士兵。
「幹,什麼下地獄還在打仗……不過至少跟弟兄們在一起!」
「提督,您在說什麼?日軍襲來了,請下令。」
丁汝昌瞪大眼睛。戰爭不是早結束了嗎?撤退啊?還有什麼指令?
「日軍進攻渤海灣。老佛爺下令堅守。」
日軍艦隊緩緩駛來。這影像丁汝昌忘不了,就是因為堅守此處,才退不出渤海灣。如今,就像時光逆流。丁汝昌又站在甲板上。他咬咬牙,傳令全軍。
「撤退!撤退!將在外,老佛爺之命有所不受!第一隊殿後,第二隊援護射擊,第三隊掉頭。」
全軍驀然,但立刻遵照丁汝昌之命行事。丁汝昌回頭望著日軍艦隊,暗自發誓,要從這場戰役存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