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血戰．前篇<競技大會聚八方英豪>

一年前，剛統一了整個世界的大帝國「天非」昭告全國，將在一年後將在皇城舉辦競技大會。勝者將得到御賜的神劍「玄緇冠禮」，是四禮劍中唯一保存在皇室中的寶物，除此之外還有皇朝欽封的天下第一高手稱號、向皇帝提出一個要求的機會與將軍的權位。使用的武器不限，是否殺死其他參賽者不受限制，因此膽敢報名的都是對自己的身手頗為信心之輩。當然，許多高手都是通緝要犯，所以天非皇朝特地公布在競技會期間參賽者將不受追捕，並將給予最後的勝利者赦免一切罪名的權力。除了絡繹不絕的自主報名者外，江湖上的各大名宿豪傑也都收到了邀請函，有些委婉回絕，有些則躊躇滿志想在競技會上一展身手。一年後的今天正是眾所期盼之日，但當參賽者看到出賽名單中竟連那些恐怖至極的傳說人物也紛紛入圍時，他們的腦海中都不禁有著退縮的念頭。

無憂山莊莊主「無樂」白遠山、七溝寨寨主「盜王」李盜、慶賀島「堂皇老祖」莊逢吾、九頭山「妖仙」錢自在、魅照派掌門「斷鋼」梅輕淺、習世家少主「白衣公子」習貫遙······這些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高手在這次的名單中甚至沒資格讓人注目。冬映宮主人「照雪」宮霗霗、鎮辰谷「血影」荊止戈、北境遺族「黃金甲」赫連思慕這些生涯未曾一敗、能輕易以一檔百的怪物出現在名單上的瞬間，已經意味著尋常的高手已經無望奪冠，但能捨得名聲立刻退出的名宿卻也不多。

這競技大會分為正賽跟預賽，受邀而來的名宿自是直接參加正賽即可，自願報名者則需要參加預賽反覆淘汰至指定人數後再與受邀者一起參加正賽。然而，為求名利捨生忘死的亡命之徒實在多得出乎意料，預賽所需要的時間出乎意料，正當觀眾們都以為準備時間將曠日廢時的時候，「血影」荊止戈提出了一個驚人的意見將預賽的流程完全改動了。不再是兩兩一組的分層淘汰賽，而是預賽成員全體分批挑戰荊止戈的挑戰賽，誰能碰到他就能得到正賽資格，每一批成員中的最後倖存者也算得到正賽資格。

這是極為傲慢的舉動，潛在的意思其實就是沒有人可以擊敗自己，即使全部一起上也一樣，否則這挑戰賽根本淘汰不掉足夠的人數。許多血氣方剛的武林人士紛紛誓言要圍殺荊止戈，認為這樣的輕蔑是不可能被原諒的，但也有知曉血影戰績的許多老江湖聞言色變，立刻退出了預賽。十三年前，荊止戈曾孤身闖入鎮辰谷，一人將谷內五百六十三名強盜盡數誅殺，從此佔據了鎮辰谷成為一代名宿。八年前，企圖奪取荊止戈配劍的貴族「轉輪王」司馬霏霏帶了三千名士兵攻入鎮辰谷，結果最後只有兩個逃兵生還。

自上古時代起就有許多神劍流傳，而玄緇冠禮、素白婚禮、蒼青喪禮和鮮紅祭禮合稱的四禮劍正是其中翹楚。原本四禮劍都曾屬於天非帝國皇家所有，但蒼青喪禮和鮮紅祭禮數百年前就已經相繼亡佚，素白婚禮作為公主嫁妝流到了大貴族司馬霏霏家裡，也因此隨著敗亡落入了荊止戈手中，如今只剩下玄緇冠禮留存於皇室作為這次大賽的獎品。不過，自十九年前荊止戈現身闖蕩江湖的那一天起，所使用的配劍便是四禮劍的鮮紅祭禮，究竟從何而來至今無人知曉。

孤身站在競技場的正中央，穿著一身黑衣的荊止戈沉默不語，兩柄劍都掛在左邊腰際，白色劍柄的是婚禮劍，赤色劍柄的是祭禮劍。事實上他並不懂得使用雙劍，也不曾有人見過他使用婚禮劍，究竟是不會用還是不必用現在還無人能確定。競技場的造型是一個圓形的擂台，四周被傾斜的階梯式看台所環繞，無數觀眾坐在看台上準備欣賞即將來到的精采戰鬥。當然，能夠進場的大多都是富商名流，雖然皇族沒有親臨，但當朝元帥李沅澂到了現場察看可見這比賽注目之深。

看到預賽選手們紛紛進場，荊止戈緩緩拔出了祭禮劍，不只劍柄殷紅鮮明，連劍刃都散發著朦朧的赤赭光芒，彷彿瀰漫著一層血霧。只見荊止戈一甩劍刃，劍尖上便生出長蛇般伸縮不定的鮮紅色劍鋩，那宛如實質的赤光竟有足足三十三丈長。須知要以內力注入劍中形成劍鋩是極為高妙的技巧，而且對內力要求極高，能夠形成尺許劍鋩已足可名揚江湖，劍鋩能長達一丈則大可雄霸武林。然而此時此刻，祭禮劍上的劍鋩竟有三十三丈，縱使使用這般上古神兵遠比尋常刀劍容易形成劍鋩，這樣的長度也過於恐怖了。

正當觀眾們都為荊止戈的神乎其技讚嘆時，他已經揮動了祭禮劍，鮮紅色的劍鋩再度暴漲並且隨著揮動穿透了眾多預賽參賽者的身體。下一刻，第一批所有參賽者都被斬斷了身體，無數血水一同併發，僅幾秒時間敢於挑戰荊止戈的武者們都已經死亡。為此，荊止戈不禁微微皺眉，因為每一批參賽者必須留下一個倖存者通關，他沒想到這群人這麼沒用居然一個人也沒活下來。

站在競技場中間的他劍鋩攻擊距離足以輕易斬殺場內任何敵手，這樣的事實讓原本打算依靠人數擊敗武林神話的眾人紛紛打退堂鼓，只剩下少數願意繼續挑戰。以結論而來，整個流程變得異常迅速，只花了一天不到就完成了預賽的篩選。當然，沒有任何一人能觸碰到荊止戈的衣襬，作為足以問鼎最強之名的江湖神話人物沒這麼容易擊倒。

隔日，共六十四人的單敗淘汰制正賽開始。荊止戈第一輪的對手是「白衣公子」習貫遙，戰鬥過程可說是極為枯燥，因為習貫遙連劍都還沒全拔出來腦袋就先和身體分家了，血影在十丈之外劍光一閃就直取首級如探囊取物。除此之外，宮霗霗取勝的速度同樣嚇人，梅輕淺的斷鋼劍只徒然地劃破空氣，而照雪則如鬼魅般出現在他身後擦拭劍上的血跡，現場觀眾幾乎無人能看到這位冬映宮宮主是怎麼移動、怎麼削開梅輕淺咽喉的。在最受矚目的三個江湖神話之中，赫連思慕的戰鬥最為尋常，他正面與對面交鋒，十餘招後將對手的武器彈飛成功逼對方投降。

下午，正賽第二輪開打。宮霗霗的對手這回是「盜王」李盜，她這次沒有再施展那快疾絕倫的身法而是直接走到對手面前一劍刺出，李盜一邊舉刀格檔一邊閃躲，卻訝異地發現自己的心口已經被那綻發森森寒氣的霜白劍刃貫穿了。赫連思慕的戰法依然如舊，正面與敵人交手多招後抓出破綻擊飛對方的武器，然後逼使對手投降。令人意外的是血影這次是三人中取勝最慢的一人，他的對手是輕功一流的「妖仙」錢自在，在裁判宣布開始之前就已經將距離拉到最適合的狀態。荊止戈的三十三丈劍鋩過於凶狠，距離越遠越難閃躲，因此錢自在深知只有從一開始就貼身戰鬥才有些許勝算。

荊止戈的劍路大開大闊，如妖仙這樣的高手自是能輕易看穿，但閃躲起來卻意外地十分吃力。原因很是單純，因為他的劍根本承接不得，而且後退完全沒有意義，等於被迫要以側向橫移閃避所有攻擊。然而，即使如此，二十招過去錢自在依舊活著，雙方都沒有擊中對方任何一擊。錢自在倒也不是真的沒有任何機會命中，只是所有的機會都不完美，將在擊中對方造成輕傷的同時被祭禮劍斬殺，這可不是他追求的勝利。與之相對，荊止戈則稍稍感到不耐煩，就像是被蒼蠅環繞般的感受。於是祭禮劍劍鋩開始收縮，收縮到只剩下一丈長的同時劍刃旁的物品開始紛紛綻裂，明明沒有沒斬中錢自在的臉頰忽然裂出傷口血液飛濺，地板與衣服也接連迸裂。

下一瞬間，錢自在向外逃竄並且同時大喊棄權，荊止戈則隨手一揮般使出了四儀法的「夕奠．葬花」，數百條紅線般的劍鋩奔流而出，在一瞬之間將錢自在千刀萬剮化為碎肉伴隨細緻血花落地，地板也給切成了碎石。觀眾無不驚懼，方才交手許久竟只是在玩弄而已，一旦血影認真勝負瞬間分出。大會主持人烏頭翁一看之下覺得這競技賽要辦不下去了，天下第一高手的名號無疑要落入這三個江湖神話的其中一人裡，其他人根本只是來送命。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宮霗霗和荊止戈的對手紛紛棄權，赫連思慕的對手則逐一被擊敗後投降，很快競技會就直奔眾所期盼的四強戰了······這麼說或許不太對勁，因為此時除了三人之外都已經棄賽了。

四強戰第一場宮霗霗直接輪空，由荊止戈對上赫連思慕，兩人相對而立。荊止戈穿著一身黑色布衣，腰間隙著四禮劍的其中兩柄，在這次大會中已經斬殺了眾多敵手；赫連思慕穿著金色甲冑，那是上古神衣「九數護身」，以曾服用龘韃金丹獲得四百年功力的的赫連思慕的內力能激發出刀劍難傷的金色護身罡氣，所以他也因此得到黃金甲的別號。無疑地，兩人都是朝廷文書欽點的殺頭要犯，荊止戈是因為不願交出祭禮劍、斬殺前來取劍的司馬霏霏與其麾下三千名士兵而被重金通緝，赫連思慕則是過去北境大國「攣鞮」的王族末裔，天非皇朝想要他項上人頭已久。只是，兩人的實力都過於出眾，因此追捕人員都只能束手無策，任憑他們成為了江湖神話。

有人認為赫連思慕或許是想取得優勝後使用向皇帝提出要求的機會換取攣鞮子民的生存空間，也或許根本是想在這裡招兵買馬，將聚集此處的江湖豪俠攘入麾下，共謀抗天大會。不過，為了維持這次大會的穩定，帝國已經調動了二十萬大軍回到皇城駐守，加上原本就留守皇城的帝國尖兵，幾千名武林人士不可能掀得起什麼風浪，作為政商名流的觀眾們當然知道這點。所以他們都不怎麼擔憂安全問題，只愉快地一邊討論一邊欣賞即將開始的顛峰之戰。

兩人相距十丈之遙，荊止戈一揮祭禮劍，赤色劍鋩便撞上了赫連思慕的護身罡氣，赤光和金光在碰撞處激烈閃爍後偏離消散。血影的攻擊第一次被正面擋下，被那未曾被破解過的護身罡氣完美地擋下，生涯無敗的黃金甲如今也刀劍難傷。然而，看到這樣的情況荊止戈卻微微一笑，劍鋩收聚之後又立刻投射而出，使了四儀法的「大儺．祭血」——鮮明赤紅的劍鋩有如層層疊疊的海濤自祭禮劍刃噴灑而出，赫連思慕立刻放下鐵戈專注於防守，施展「集諦．無明支」以護身罡氣凝聚成鍾形護住全身。

赤色的海嘯將赫連思慕完全吞沒，撞到護身罡氣時像是海水拍打沿岸那樣濺出赤色水花，而飛濺出來的水花將碰觸到的一切事物化為纖粉，甚至有部分觀眾不幸被噴到，連肉帶骨被劍鋩的碎片斬斷。這破壞力之恐怖已經不是武術可以囊括，能將劍鋩發揮到如此境界的人是聞所未聞，也難怪即使統帥了三千名精兵的司馬霏霏連逃跑都辦不到。當赤色海嘯被吸回祭禮劍中時，赫連思慕的身姿已經躺倒在地上，他的部下立刻衝上場將他抬了下去，宣告了一度被認為天下無敵的黃金甲僅僅兩擊就被打倒。

在觀眾們驚異的眼神中，冬映宮主人「照雪」宮霗霗的身姿飄飄然登上了擂臺，宣告決定天下第一高手名號的決賽即將開打。她手中握著的冰藍色長劍名為「絳霄」，與四禮劍同為極為強大的上古神兵之一，身上穿著的純白衣物則是巧手編織的堅韌戰衣，尋常人的刀劍想要斬破並不容易。雖然看上去不過是十六歲的少女，但眾人皆有聽聞宮霗霗年少時曾於東境鍾山玉龜臺上摘下能令服用者駐顏不老的夜泉花，因此多年間宮霗霗的外貌未曾變化，始終貌美如破瓜年華。這個傳聞不只解釋了為什麼她的樣貌不會成長與衰老，同時也解釋了那異常強勁的能耐，因為夜泉花每一片花瓣都能使服用者增添兩百三十年內力，在拜入冬映宮後很快就接掌了宮主之位。

擁有至少七百年內力的宮霗霗嚴肅地凝視著對手，按照她的估計，能將劍鋩使用到這種程度的荊止戈恐怕擁有兩千年以上的內力，才有可能激發出如此浩浩蕩蕩、強橫無匹的威勢。荊止戈的臉上同樣呈現凝重的氛圍，他明白這是目前為止大會最強的敵手，容不得他怠慢。在裁判宣告開始的瞬間，荊止戈立刻揮動三十三丈劍鋩將宮霗霗一分為二，但斷成兩截的僅僅是白色殘影。宮霗霗的身姿飄逸輕靈、變化無端，荊止戈大開大闔的劈砍被輕鬆地全數閃避，潔白身姿甚至開始橫空挪移讓祭禮劍擊反覆落空。

能將映鏡步法施展到如此境界，觀眾無不稱奇，強如荊止戈也沒能依靠超長劍鋩帶來的斬擊速度命中對手。宮霗霗不斷將距離拉近，當相距五丈時荊止戈終於變化了攻擊方式，施展出四儀法的「夕奠．葬花」，數百條紅線般的劍鋩奔流而出，先是發散然後如天羅地網般包覆收縮對付這位冬映宮主人。想要依靠穿出來躲避攻擊是不可能的，那縫隙恐怕只有蝴蝶可以飛過，人身強行穿梭只會被千刀萬剮。因此，宮霗霗果斷選了一個方向衝去並施展「霜流陣．太清寒水」，手中神劍絳霄發出流水般的霜白色劍鋩將紅網撕裂，潔白身姿隨擊穿破而出，但距離也因此再度拉開了些許。

劍網沒能取得戰果，荊止戈立刻變招使了四儀法的「大儺．祭血」，層層疊疊的海濤狀劍鋩噴灑而出，攻擊範圍十分廣大。想要一口氣衝出範疇是很困難的，因此宮霗霗索性不閃躲，而是在原地施展「冰結陣．玉清封護」，霜白色的劍鋩如傘般展開，將襲來的鮮紅浪花盡數彈開。然而，一邊抵擋的同時宮霗霗一邊感到了困惑，「大儺．祭血」雖然範圍巨大但攻擊威力並不是特別強悍，擅長防禦的黃金甲怎麼會無法抵擋呢？更進一步說，面對速度快絕的自己使用範圍巨大的劍藝固然合理，但對付赫連思慕那般對手怎麼選擇用這招呢？

在「大儺．祭血」招式已老的瞬間，宮霗霗立刻推起反擊，揮舞絳霄劍使了「雪舞陣．上清紛華」。從劍刃上生出了眾多的霜白色劍鋩，形若花瓣飛舞，而那繁多劍瓣隨即朝著荊止戈侵襲而去，從四面八方包圍了對手。作為應對，荊止戈立刻施展四儀法的「祀祇．封禪」，鮮紅劍鋩捲起旋風將花瓣吞沒，然後一揮朝對手轟出螺旋前進的赤色風暴，將宮霗霗的身影輕易地撕裂——當然，依舊只是虛影，這樣狹小的攻擊範圍她沒有理由強行承接。

「能接我四儀法的其中三招還能毫髮無傷的對手，妳是第一個。」荊止戈普通地發話。

「客套話便用不著多說了吧？余可非愚昧之輩，能見得君未盡全力。」宮霗霗搖了搖頭。

「倘若全力施為，我雖自負能將宮小姐擊斃於此，但難免身受重創，這又何苦？」荊止戈以內功凝聲如線送入對方耳中，他人無從聽聞。

「余也未傾盡所有，判定勝負尚嫌過迅。」宮霗霗同樣以傳音入密的技法回應，避免對話被觀眾得知。

「我今日另有要事，較量劍藝望改日再續，惟此役切求宮小姐相讓。」荊止戈繼續傳音。

「競技大會，以實力論英豪。」宮霗霗直接拒絕。

「好吧——我棄權，這場比賽是妳贏了。」荊止戈還劍入鞘，悠然步出擂台，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冬映宮主人與全場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