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實夏樹在睡眼惺忪地盥洗回房的路上,餘光瞄過客廳的奇景。
虛梓白睡著了。
他呆了數秒,踮起腳尖慢慢靠近。
實夏樹蹲在沙發前面,注視側躺在抱枕上的標緻臉容,垂著密長的銀睫,長而緩地呼吸著。
——好漂亮。
——明明是男的,卻長得比女模還漂亮,而且不是那種難以辨認性別的中性美。
他眨了眨眼睛,看向夾在對方側邊瀏海的腿色髮飾,總覺得自己似乎對它很熟悉,就好像它是自己親手做的一樣。
——這麼說來,為什麼白哥哥要留長髮?
像是感應到伊人的視線,銀睫微微顫動。
實夏樹嚇得跳起身子後退一步,膝背撞上矮桌,眼看重心不穩就要摔倒之際,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及時拉住。
虛梓白慵懶地撐起身子,兩眼迷濛地瞅著臉頰爆紅的伊人,遲遲沒有放手。
「夏樹?」
「呃,白哥哥,你睡著了?」
「嗯⋯⋯」
虛梓白鬆手扶額,自然地旋起銀藍圖騰,一陣清風捲過,垂亂散髮立即整頓完畢。
「不舒服嗎?」
「好多了。」
實夏樹思忖了下,眼看對方的瑪納和平常沒什麼差異,神情也很放鬆的樣子,稍稍放下心來,好奇追問。
「你有作夢嗎?」
「有。」
「夢見什麼?」
「你。」
話畢,亞麻棕髮男子聽得腦子當機。
虛梓白淺淺一笑,坐起身子伸手撩過對方的前髮,隨後撫上臉頰。
「你不打算留長嗎?」
「噯?」
「頭髮也是身體的一部分,不僅能夠擴張感官,也能儲蓄瑪納。」
實夏樹愣了一下,原來是這樣。
回過神後,他甩甩頭,又問:「白哥哥,你真的只是觀察瑪納波動猜到的嗎?」
「嗯?」
「我剛才想,為什麼你要留長髮⋯⋯」
「不喜歡?」
「不、不是,我很喜歡⋯⋯呃,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忽然被這麼問,實夏樹慌張得語無倫次,晃了晃腦袋,重整思緒後才道:「唔,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你總是能猜人的想法猜得那麼準。」
「直覺。」
「⋯⋯」
虛梓白瞅著一張不滿意這種答案的表情,這才鬆手補充敘述。
「其實這就跟你們暑假清除卡厄斯的調頻一樣,是一種內化成直覺的經驗與習慣。最初,的確只是觀察人們的瑪納波動。」
「當然,讀心術是不存在的,我們只能透過對方有意無意散放出來的訊息來推敲,總歸還是經驗上的統計。」
瞧見對方相抿的嘴唇,閃爍不定的眸子像是要追問什麼,他了然一笑,又道。
「至於共享狀態,必須在雙方同意的情況下互相接觸才會成立。」
實夏樹被堵得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自己還沒問出口,對方就回答了。
見狀,銀髮男子只是悠然起身,摸摸伊人的腦袋,同時銀藍圖騰旋繞、光暈晃過便換了身裝扮。
「十點的課,對吧?該叫醒千樂了。」
「白哥哥。」
寵溺的手移開後,實夏樹趕緊叫住正走向友人臥房的虛梓白,朝著對方的回眸莞爾提問。
「你是怎麼隨心所欲換衣服的?」
「達成這個目標的方法有很多,可以借助魔導器,也可以全憑自身能力。」虛梓白的手指點了點下巴,思忖兩秒才接續說:「如果借助魔導器的話,使用者至少要有中階一級的程度,否則很容易被吸乾瑪納。」
「被、被吸乾?」
「嗯,畢竟空間系的魔導術相當耗能,若無必要,我也不會輕易使用。」
「可是你剛剛很自然地換了衣服?」
瞧見伊人驚愕神情,虛梓白掩嘴輕笑。
「我只是分解再構築而已,還沒用到那麼複雜的術式。如果你足夠熟悉物質特性,初階也能辦到。」
「真的?」
「真的。」
實夏樹瞪大眼睛,這麼便利的術式,居然初階也能辦到!
「教我!」
「不急,你們連適性元素都還沒掌握呢。而且等等還要去上課,不是嗎?」
「我真心覺得學校讓你來教課會更好。」
「⋯⋯太麻煩了。我對過客沒興趣,還得犧牲與你們相處的時間。」
虛梓白婉拒伊人的請求,隨後安撫一句。
「不過你想明瞭的知識,只要我知曉,都會陸續回應你的。」
話畢,他便掀開走廊簾子,繞進另一側的盡頭轉開門把,冷眼凝視把自己捲成壽司的學生二號。
冰冷的視線匯聚在露出棉被的黑髮腦袋,不發一語,就只是看著。
氣溫彷彿驟降十度。
壽司卷裡的青年打了個哆嗦,接著好似被天敵注目般寒毛倒豎、背脊發涼。
不到十秒,生物本能的警鐘驚醒了睡夢中的青年,嚇得他呼吸又重又急。
「呼、呼⋯⋯」
他張開眼睛,左掙右扎抖了抖身子,總算把纏著自己兩圈的被單鬆開,從裡頭鑽了出來。
「虛梓白,你的冷凍視線也太可怕了!」
(叮鈴鈴鈴——)
(啪。)
石千樂坐起身子咕噥一句,過了十秒鬧鐘才響。
他打了一聲呵欠,屁股前挪、緩慢下床。
「悠閒的日子也只剩現在了。」
「啊?」
石千樂歪頭回望,只見對方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耳朵上側,然後雙手抱腰。
他順著提示摸了摸自己的側腦,凸出來的部分似乎比一週前更明顯了,而且自己的耳朵好像還有慢慢萎縮的跡象⋯⋯
頭毛亂翹的黑髮青年吞了吞口水,暫且按下被嚇醒的腹誹,不安追問。
「能撐多久?」
「快則期中,慢則期末。」
虛梓白冷淡一句,手指纏繞胸前的髮尾,意味深長地呢喃:「比起這個,深夜進校的那批卡厄斯更有意思。」
「哈啊?」
「你先去梳洗吧。稍後再提。」
一雙桑茶貓眼目送弔起人家胃口就馬上開溜的某人,鼓起臉頰狠抓一把放在櫃子上的頸帶,熟練地將它繫上脖子。
——進校的卡厄斯是什麼意思?有人故意運送混沌來學校嗎!
「除了人體以外,還有什麼東西能當混沌的載具?」
石千樂又打了一聲呵欠,揉揉眼睛。
對方才入住沒幾天,就讓他每晚入睡的方式,從物理變成莫名其妙被那記措手不及的「催眠術」給暈睡了。
「睡前少了小樹樹的手刀,總覺得好像哪裡怪怪的。」
「唔哈⋯⋯算了,今天早餐又是微波的烤飯糰吧?要是虛梓白願意幫忙吃就好了,冰箱那些都快過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