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7年9月20日，晚上十點，政治中心A區，沉璧園
一被白色空間傳送回來，李晴煬就看到李博洋坐在床上，一邊抱著自己用黑色汙泥做的分身，一邊發出噁心的叫聲，聽得李晴煬很不舒服，怒問顧爾：「發生什麼事了？」
顧爾也一臉無奈，「如您所見，博洋少爺一看到您的分身，就變這樣了。」
「啊啊！好可愛，太可愛了！」
李博洋拼命用臉去蹭，「這麼可愛的弟弟竟然有兩個，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啊啊！穿學生制服的弟──弟！」
李博洋最後兩個字是尖叫。李晴煬額上爆出煩躁的青筋，他看向另一個自己──只是個泥娃娃，沒有反抗。李晴煬命令它：「打下去。」
「……？」
「對這傢伙不需要忍讓！」李晴煬命令：「打爆他！」
分身點頭、握拳，賞給李博洋一記下勾拳。
「啊嗯！」
李博洋被打的叫聲也好噁心。李晴煬罵了聲髒話，再命令分身：「繼續打！打到他死！」
分身又點頭，開始對李博洋拳打腳踢。李博洋發出一連串的「啊！」、「嗯！」、「哈嘶！」，被揍了整整五分鐘，才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抓住分身的手腕、折到後背，將它的動作扣死。
「弟弟真棒！哥哥好開心喔！」李博洋滿臉瘀青地說：「既然能弄出分身，能做一個送我嗎？這樣就有人每天陪我睡覺！」
「拒絕！」李晴煬怒吼：「本少爺不是情趣娃娃生產工產！少噁了！」
說完，李晴煬立刻收回分身。它只是李晴煬不在時，用來瞞過謝氏耳目的替身；如今本尊回來，分身的任務也結束了。
「嗚，真可惜，哥哥想再玩一陣子的說。」
玩耍時間結束，李博洋把脖子上的佛珠繞成兩圈、掛到脖子。
「成果如何？謝綠答應了嗎？」李博洋問。
「沒有，跟預料中一樣。」李晴煬拿了件外衣披在身上，「貓死了嗎？」
「死了，阿彌陀佛。」李博煬一臉難過，「希望他下輩子能投胎成人，不要再接近十大家族。」
「說的好聽，明明是你叫謝喬這麼做的。」
聽到李晴煬的反諷，李博洋沒有否認，只是用手指戳自己，露出無害的微笑。
「剛剛傳來好消息喔。」李博洋轉移話題：「謝喬的手被謝綠砍斷了，人在希波克拉底的A區總醫院，暫時不會回沉璧園。」
「沒死？」李晴煬挑眉，一臉可惜地說：「謝綠沒殺他？」
「差一點，但被謝照顏阻止。弒親在謝氏是死罪，謝照顏不會允許自己的繼承人做這種事。」李博洋喝了口顧爾準備的紅茶，「但把手砍掉，罪責估計也不輕。」
「廢話，十大家族的私刑都很重。」李晴煬回應。
「那就怪了。」李博洋歪頭，「謝喬的手被砍，謝綠只被罰禁足，謝照顏也偏心得太明顯。作為一家之主，這種獎懲標準實在不恰當，傳出去也不好聽，很不像謝照顏會做的事……」
「除非，」李晴煬坐到椅子上，翹著腳，「他有本事將一切合理化，把攻擊謝喬歸類為『正當行為』？」
「那也太壞了吧。」
李博洋微笑。作為哥哥，能和弟弟一起討論工作，是件很開心的事，聲音也比平常有精神。
李博洋推測：「說不定，謝照顏指的『解決謝喬』，不只是把他殺死，還要我們利用謝喬製造『機會』，激起謝綠的危機意識。」
不愧是李博洋，想事情的角度很特別。和哥哥討論，比自己一人思考有效率得多，更容易得出結論，李晴煬覺得很不錯。
李博洋說：「他是父親，敵人是他兒子。論立場，就算他真的抓到謝喬的小辮子，也不方便拿來用；但把小辮子交給謝綠，就不會有這個問題。」
「他打算透過謝綠這個代理人，解決修昔底得陷阱。」李晴煬進一步思考：「謝喬現在住院，謝照顏下一個要對付的人，恐怕是……」
李晴煬不說，李博洋也不說，兩人心裡都有了答案。
「看來，過陣子有好戲看囉！」李博洋拍手，「我們也能趁機休息，真棒！把謝氏的食物叫一輪來吃吧！」
「你也太鬆懈了！這是宇維少爺託付的大任務，我們沒時間玩樂！」李晴煬罵道。
「能放鬆的時候就要放鬆，誰知道明天會不會就死了？」李博洋躺到床上，拍拍旁邊的位子，「弟弟，我們來聊天吧！哥哥有好多事想問你！」
謝氏是李晴煬加入神與畜後、負責的最大案子，想立功的心情不難猜想，時時保持緊繃；相較之下，李博洋立不立功已經沒差，他在神與畜有一定地位，也習慣出任務的緊張感，懂得把握休息時間。
「我贊同博洋少爺的話。」一直保持沉默的顧爾突然開口：「該休息就要休息，否則少爺，您又要頭痛了。」
「嘖，好啦。」
多了李博洋看住謝喬，李晴煬今天才有心力去找謝綠。哥哥的存在確實讓他輕鬆許多，看在這個份上，李晴煬只是警告一句「不准碰我」，便乖乖坐到李博洋旁邊，問：「你要聊什麼？」
李博洋露出幸福的表情，「這個嘛……」並從衣服拿出一本東西，「我想問你──這麼酷的筆記本，你是在哪找到的呀？」
「……！」
爺爺的筆記本！李晴煬瞪大眼睛，氣得大罵：「王八蛋，你偷翻我的東西！還給我！」說完，伸手就要搶。
「顧爾，你能先離開嗎？我要和弟弟單獨聊聊。」李博洋邊閃躲李晴煬的手，邊說。
「是，我先退下了。」
身分有差，顧爾沒有半句廢話、乖乖告退；確認人離開，李博洋看著為了搶回筆記本、爬到自己身上的李晴煬，笑著說：「別緊張，你先回答我：這在哪裡找到的？」
「十一塔第100層，我也是誤打誤撞找到的！」李晴煬趴在李博洋的胸膛上，「還給我！」
「為什麼要拿出來？」李博洋無視李晴煬最後一句，「不放回去，爺爺在天之靈會生氣喔。」
「因為我很在意！上面寫著意義不明的字，又有密碼鎖著……總之你先還我！」
「弟弟。」
下一秒，李博洋把手垂到床邊、鬆手，筆記本掉到地上。
「混帳！你幹嘛……！」
李晴煬正想去撿，下一秒，兩手手腕都被李博洋握住。他這時才發現兩人的姿勢有多怪──兩手被抓住，整個人趴在哥哥身上，距離近到連鼻尖都碰到對方下巴。他正打算掙脫，李博洋就開口：
「老實告訴我，」
「你是不是，在調查第一代的事？」
「……！」
李晴煬很後悔沒拔耳機，如果有，他就能知道該死的哥哥在打什麼該死的算盤。他反嗆：「是又怎樣！」
李晴煬對李博洋的口氣很不爽。他又沒做錯事，為什麼要用威脅小孩的口吻跟他說話？憑什麼！
「從尼可拉斯加入開始。懷特的血統、史密斯的計畫、葛蕾斯姊死而復生、紅鶴偷走你的天賦，還有艾莉絲姊，每件事都和第一代有關。」李晴煬細數上半年的種種，「只要和第一代扯上關係，我就像笨蛋一樣、什麼都聽不懂，才想去弄清楚，加上……！」
李晴煬把拉攏獅鷲的點子說給李博洋聽，「宇維少爺覺得這方法可行，我就要去做。調查獅鷲，就必須調查第一代，我是在授權範圍內行事！」
看著李晴煬的眼神，李博洋陷入沉默，並放開李晴煬的手，讓他拉開兩人的距離。
「弟弟放心，哥哥不是要責備你。」
十秒後，李博洋尷尬一笑，告訴他：「不瞞你說，我其實也在偷偷調查，嘿嘿。」
李晴煬先是震驚，然後是憤怒。該死，剛才幹嘛把氣氛搞的那麼可怕！他以為自己要被肅清了。
「你也在調查？」李晴煬挑眉，「不是騙我的吧？」
「出家人不打誑語，也能坦白告訴你──大嫂的死是分水嶺。我以前對這些事不感興趣，現在不一樣了。」
李晴煬側身，看著躺在旁邊的李博洋，「因為MIO嗎？」
「沒錯，我很在意赫密士說的話。」李博洋說：「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試著問赫密士和葛蕾斯第一代的事，毫不意外──不是被忽視，就是被轉移話題。」
「我這裡也是，不如我們來交換情報。」
說完，李晴煬告訴李博洋這段日子，他所發現的資訊。
「第一代水果塔是神與畜的祖先，以艾莉絲為首，建立現今以十大家族為首的艾莉絲體系」──這是他倆都知道的事實，但白絃為什麼殺死一堆人，李晴煬和李博洋試著拼湊線索，卻沒有頭緒。
「原來如此，獅鷲人就在沉璧園，謝照顏曾隸屬於艾莉絲體系……」
聽完李晴煬對白絃的描述，及謝照顏對李晴煬說過的話，李博洋陷入沉思。
「以下是我的推測。」李晴煬說出自己的想法：「原本的第一代水果塔很和平，但到了後期，艾莉絲姊因為某些原因、陷入瘋狂，害死了夥伴。看不下去的獅鷲終於出手，殺死一大票人，艾莉絲姊才清醒過來。」
李晴煬繼續說：「那個被害死的夥伴，因為某些原因沒死，變成今天的蜘蛛，也就是紅鶴；因為被害死的人是自己的弟弟，獅鷲才這麼做。」
「前半段的推論可以，後面關於獅鷲的不對。」李博洋糾正弟弟：「如果獅鷲會為紅鶴疏離所有人，就不會放任現在的紅鶴不管。她不在乎紅鶴，讓她叛變的原因另有其它，而且，你說你在夢裡看到，獅鷲和紅鶴的姓不一樣？」
「對。」李晴煬不得不承認自己推論錯誤，「獅鷲的本名叫『白絃』，紅鶴的本名叫『羅笙』。」
兩人又陷入沉默。一分鐘後，李博洋突然叫他：「哪，弟弟。」
「……？」
「你沒有想過一個問題──」李博洋翻身，面對李晴煬，「為什麼艾莉絲要退下來，把位置給宇維少爺？」
李晴煬睜大眼睛，「啊？」
「我沒有貶低宇維少爺的意思，只是，打從知道宇維少爺是艾莉絲底下的『瘋帽』，我就一直在想──她為什麼要從那個位子退下來？為什麼是宇維少爺？還活著的第一代水果塔，現在又在哪裡？」
李博洋的口氣很平靜。
「獅鷲愛過艾莉絲，我想，她最後的行動不是為了自己──她是為了艾莉絲，才殺死大家的。」
李晴煬不懂，「為她發動叛亂？這是什麼邏輯？」
「我們不是生在那個時代，不好做判斷，但能確定──獅鷲的叛亂是分水嶺。」李博洋說：「那之後，艾莉絲把位子讓給宇維少爺、第一代水果塔各奔東西、十大家族出現……如果找到獅鷲那塊拼圖，就能把前後的故事拼湊起來。」
李晴煬接續：「以故事為出發點、說服獅鷲，讓她對付紅鶴？」
李博洋點頭，「這只是一部份，還有很多很多……」並嘆氣，「爺爺殺了MIO的母親……如果這是真的，會變成我和MIO一輩子的心結。我想弄清楚來龍去脈，至少我能代替爺爺……跟MIO說對不起。」
從表情和口氣，李晴煬知道，李博洋是真心喜歡那個女孩，他很珍惜這段關係，把MIO的喜怒哀樂當成自己的責任。這讓李晴煬想起白絃說的──能互相共鳴的對象。
「總之，只能想辦法問人，或找出筆記本的密碼。」李博洋伸了伸懶腰，「不過，密碼會是什麼？不會是爺爺的生日吧？」
「就算是，我們也不知道幾月幾號。」
李晴煬突然想到自己的耳機，「我的耳機，似乎也是爺爺的東西。」
「你的耳機？」李博洋眨了眨眼，「我身上，也有爺爺生前的東西。」
「是什麼？」
「眼鏡。」
李博洋拿出盒子，打開，他平常戴的那副眼鏡在裡面。
「里奧大哥說過。」李博洋回想：「眼鏡和耳機，爺爺交代過宇維少爺，要讓他的繼承人戴著。」
「為什麼？」李晴煬問。
「原因我聽不懂。」李博洋重複原話：「『我才能找到他們。』」
創作內容
【神與畜】迴避型人格障礙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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