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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追逐太陽的機器人》
作者:草壁英彥│2019-09-01 19:57:45│巴幣:8│人氣:565
那個少年追逐著太陽。
少年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追逐太陽──但打他有意識以來,自己就無可救藥地被太陽的光芒所眩惑,於是不由自主拔足狂奔,在曝曬於烈日下的大地上追逐著。
少年奔跑了很久很久,也奔跑得很遠很遠,遠得他甚至想不起來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追逐太陽的,也想不起來自己是從哪裡出發的,如今也已處在一個即使回頭都看不見起點的地方了。
幾乎是回過神來的時候,少年就在追逐太陽了。
物換星移,季節更迭。
少年穿越了城市裡擁擠的人潮,穿越了蚊蟲飛舞的荒郊野外,穿越了綠意蓊鬱的森林,穿越了綠草如茵的山丘,穿越了作物豐碩的田野,穿越了溪水潺潺的河流,穿越了飛沙走石的荒漠,穿越了冰天雪地的凍原,穿越了讓他分不清到底是太陽比較熱還是熔岩比較熱的火山地區,還差點被爆發的岩漿給吞掉。
很可怕。但少年還是追逐著。
追逐的道路上就是這樣,充滿著他不曾想像過的恐怖與未知;但也充滿了他不曾想像過的壯麗與美景。
他見過城市裡濃情密意的情侶,見過荒郊野外裡翩然飛舞的蝴蝶,見過森林裡自翡翠似的葉隙間流洩的日光,見過山丘上靜靜綻放在風中搖曳的花,見過田野裡與豔陽遙遙輝映的飽滿稻穗,見過河流裡悠然徜徉的魚兒,見過荒漠裡傲然在陽光下開花的仙人掌,見過凍原裡嗷嗷翻滾的可愛海豹,甚至見過了火山的煙塵遮蔽太陽、所見的一切都匿於混沌之中的蒼茫。
蒼茫過後,撥雲見日。
少年倒了下去。
好奇怪。倒在地上的少年迷惑地感受著這份迷惑──他的手腳都還有知覺,卻失去了爬起來的力氣;他感覺得到陽光燒灼在自己的臉頰上,可是卻沒有了享受那份溫暖的能力。
就連懶洋洋地在太陽下翻個身的力氣都沒有了,甚至感覺到自己身上僅有的知覺都在慢慢流失著。
為什麼要追逐太陽呢?他也不是很懂。
這一路走來穿越了那麼多的地方,和煦的春陽、炙熱的夏陽、悶熱的秋陽、溫暖的冬陽……他享受過每個季節的陽光,感受過季節流轉間形形色色的氣候,被雨淋過,被風吹過,颱風來襲時他得死命抱著大樹、還要害怕大樹被連根拔起一起被吹走;最可怕的還是遇到龍捲風、沙塵暴與暴風雪的時候,他總得千方百計繞道而行,來不及跑就得拼命找方法倖存下來,免得被可怕的大自然摧毀得四分五裂。
他終究是活下來了。
但為什麼卻倒在這個地方了呢?
天已經黑了。在追逐太陽的漫長過程裡,他知道這也是時間運行的定理,太陽總是遠遠地從他觸及不到的地方升起,遠遠地高升到他觸及不到的地方,又遠遠地往他觸及不到的地方墜落;然後夜色漸濃,月亮升起,柔和而明媚的月光傾灑在他的臉上,明明是反射太陽而來的光芒,卻一點也沒有太陽那樣的炙熱。
不過,也不冰涼。
月光就是這樣,溫柔照耀著被夜色所吞沒的大地,像一場無聲的擁抱。
他靜靜享受著月光撫摸著他的臉頰,看著一隻螞蟻從他的眼睛前面爬過去,看都沒看倒在地上的他一眼。
他想抬起頭,可是身體不聽使喚。他知道入夜以後,天空中會有星星──那些白天時總是因太陽的光芒而隱沒的小不點兒,在太陽墜落到他觸及不到的地平線的彼端以後,就會跟著月亮一起站上夜晚的舞台,閃耀出宛若寶石的璀璨光采。
他是追逐太陽的,但他也不討厭月亮,當然也不討厭星星,也同樣覺得星星很漂亮,所以也不介意在追逐太陽的過程裡欣賞著星星繼續奔跑……所以才會在即使倒下來了的時候,依然想要抬頭看看星星。
他也喜歡在朝著太陽墜落的方向奔跑的夜晚裡,被星光陪伴的感覺。
為什麼倒下來了呢?
為什麼不能動了呢?
他看著那隻螞蟻慢慢消失在他的視線裡,覺得好奇怪。
好奇怪。
「噢,你怎麼倒在這個地方?」
突然有聲音傳進來了。
他勉強把眼球挪到眼眶的最上方,極力將視角拉到最高的角度。
於是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聲音的主人,聲音的主人是個少女,少女正彎下腰來用跟他一樣奇怪的眼神打量著他,烏溜溜的長髮隨著她彎腰的姿勢而垂散下來,但沒有掩住她那雙烏溜溜的眼睛。
她眼神中的奇怪,就像在暗夜裡看見了太陽一樣。
他看著她的眼神也這麼奇怪嗎?他傻傻地想著,但連想眨眨眼都辦不到,他連眼皮都動彈不得了。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少女走到他旁邊來,然後蹲了下來。
「你是不是沒電了?」
「啊?」
他的身體機能是逐漸停擺了沒錯,但腦袋的思考迴路還是蠻清醒的,然而卻理解不了少女話中的意思。
沒等他細細咀嚼她的意思,只見少女右手往腰側一撩,從衣服底下掏出了一條充電線。
「沒電了才會倒在這個地方啊,你的身體關機了吧?只剩下腦袋跟五官還能正常運作,標準的低電量模式,但是電用完了就會整個人關機,沒有充電的話就會永遠醒不過來了哦。」
她說明著他一知半解的事,然後一點也不介意地撩起他的衣服,熟練地打開少年腰側的充電孔,將充電線插了進去。
滋滋滋滋滋……少年感覺到一股熱流從腰側湧進身體裡,讓他原本失去動力的身體又慢慢被能量所充盈。
好奇怪的感覺,比春天的太陽更和煦,比夏天的太陽更炙熱,比秋天的太陽更悶熱,卻比冬天的太陽更溫暖……
這是太陽的力量嗎?他眨了眨眼,發現自己的眼皮又能動了。
「你是從哪裡來的啊?怎麼會跑到連電力都乾涸了,你都沒去充電站充電嗎?也沒帶行動電源?」少女繼續說著少年完全理解不能的話。
他試著搖了搖頭,但臉皮與砂石摩擦的感覺提醒了他,他的臉還貼著地面,根本做不出平常搖頭的幅度,只能去臉頰抵著地面做出接近的姿勢來表達出搖頭的動作。
「不會吧?那你跑了多遠?」少女有些驚訝地看著少年的腰側,隨著她為他接上充電線後,他腰側充電孔上面的警示燈已經慢慢從紅燈轉變成了黃燈。
她在上一個城市剛做過更新,雖然機體還是以電池來維持能量運作,但已經在身上汰換了幾個部件,變成了太陽能發電的功能,今天太陽又很大,所以她積蓄了不少電量,即使替少年充電也沒問題,何況她的背後還有兩顆充飽電的行動電源。
要不是資金不足,不然她還打算在體內加裝自體發電機呢,隨著行動會持續產生電量的裝置,雖然不可能形成永動機,但那樣產生的電量再微弱也總是聊勝於無嘛!能量這種不可或缺的東西又不嫌多。
少女將少年的衣服又掀高了點,看向他的充電孔上方的里程計數器,然後忍不住叫了出來。
「五千四百七十一公里!太誇張了吧,你是從哪裡跑過來的?你跑了這麼遠都沒有充過電嗎?」
「……充電是什麼?」他愣愣地問。總算是恢復到至少有語言能力的程度了。
「不是,你不知道『充電』是什麼?」少女的聲音聽起來更詫異了,好像她看到的不是一台機器人,而是一台超大型變形金剛一樣,可以去打環太平洋的那種。
「不知道。」
「你沒去過充電站嗎?」
「沒有,那是什麼?」
「你也沒帶行動電源?」
「行動電源是什麼?」
「你從哪裡跑來的?」
「不知道。」
「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啊!你這樣還能跑五千四百公里?這是你一次電量跑完的結果嗎?你中間有沒有因為電量耗盡關機後重開導致的格式化啊?不對呀,電量耗盡重開也不會直接格式化呀……你是不是路上有遇到什麼意外,導致格式化失憶過?不然怎麼一問三不知啊,你是笨蛋嗎?」
「我才不是笨蛋。」少年二話不說反駁,然後頓了一下,又問:「不對,笨蛋是什麼啊?」
「笨蛋就是你,你就是笨蛋。」少女沒好氣地檢查了一下少年的電磁紀錄,發現電磁紀錄上一切正常……不,精確來說是一片空白,根本什麼都沒有紀錄──除了出廠日期以外,少年的電磁紀錄上什麼都沒有,除了那個顯赫的五千四百七十一公里以外。
「我是笨蛋?」
「對,你是笨蛋。」少女說,然後忍不住笑了出來:「你有辦法坐起來了嗎?」
「欸,我試試看。」少年掙扎著抬了一下手,發現手已經可以動了,身體也恢復知覺了,於是一骨碌坐了起來,還差點給了少女一記顏面肘擊,嚇得少女連忙向後一縮身閃過,不然現在臉貼在地面上的就是她了。
「喂,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啊!幫你充電救了你還要肘擊你的救命恩人,莫非你是車禍了被路人救起來、結果會誣賴是路人撞你的那種王八蛋嗎?」少女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瞪著少年。
「對不起!我……第一次,有點……不知所措。」
第一次被別人,而且還是個女孩子這樣瞪著,少年緊張得不知道該做什麼好,只好傻傻迎著對方瞪著她的目光。
這也不是大眼瞪小眼,因為他沒有瞪回去,他只是呆呆盯著她看……他甚至不知道「講話的時候要看著對方的眼睛」這種禮貌,他只是單純被看得很不自在,可是除了看回去以外不知道自己還能幹麻,只好跟對方這樣看著。
少女瞪了他一會兒,然後又笑了出來。
好奇怪的樣子,像隻忘了跟聖誕老人回北極、結果被遺忘在盛夏裡的走失的麋鹿一樣,傻不隆咚的。
「嗯?」少年歪頭,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少女要笑。
他只是很單純地想:啊,少女笑起來好好看,好像……連他一直以來追逐著的太陽都會相形失色一樣,令人癡迷的好看。
「噢,所以笨蛋,你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的?沒帶充電器、沒帶行動電源、沒有進過充電站充電,甚至沒有充電的概念,就這樣傻傻地從……從不知道哪裡跑到這裡來,還跑了五千四百一十七公里?」笑得很好看的少女這樣問。
「嗯。」他呆呆點頭,儘管少女講的話他都聽不太懂。
「那你要去哪裡?」
「我在追逐太陽。」
啊,這個他倒是理解了,所以他回答得斬釘截鐵,連想都沒想。
「追逐太陽?」她一愣,然後又噗嗤一聲笑了,笑得比剛才更誇張:「笨蛋,你追不到的。」
「妳怎麼知道。」他皺起眉頭。他甚至不覺得少女在嘲笑她,他就是單純覺得,憑什麼斷言說他做不到呢?太陽明明就在那裡,雖然一下在後面一下在前面、又會跑到頭頂上去、還會躲到地平線底下消失得無影無蹤,可是只要這樣一直跑,跑到地平線的盡頭後往底下看,就一定可以看到太陽躲在哪裡了吧?如果地平線的盡頭後是一道峽谷,那太陽一定躲在峽谷裡頭,或者那個峽谷底下有一個通道,讓太陽可以從通道滾一圈又跑到他的後面去,那他只要在那個峽谷裡守株待兔,一定可以逮住準備滾到另一邊去的太陽吧?
是說,追到太陽之後要做什麼呢?少年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
「……不過,你這個樣子也挺可愛的。」少女想了想,決定放棄跟少年解釋地球與太陽的關係、關於地球的自轉和繞著太陽的公轉所導致的日升與日落,與隨之而來的所有季節、氣候與洋流變化。她又不是來開地科或地理小教室的。
所以,她決定牽起少年的手,拉著少年站了起來。
「反正我也還不知道要去哪裡,不然,我們一起去追逐太陽吧?」少女笑瞇瞇地說。
這一笑,讓少年再次呆呆地感覺到:少女的笑容,真的比太陽更好看。
於是少年與少女一起追逐著太陽。
少年與少女一起追逐著太陽,一路上又見識了很多各式各樣的美景。
他們一起見過了星空,就著少女從上一座城市裡買來的天文觀測書,一起指認著哪個星星與哪個星星連接成什麼星座,也認出了傳說中的北極星,甚至躺在星空下的草地上,聽著少女說她打算買一台天文望遠鏡,這樣就能把星星的樣貌看得更仔細、更完全。少女在星光裡述說夢想的側臉,美得讓少年癡迷得簡直忘記了太陽。
他們一起見過了夜景,見過一座城市從日光傾城時的繁華,到日暮時分裡的散場,到星月爭輝時多采多姿的夜生活,斑斕的霓虹燈在大街小巷裡綻放如一座色彩迷幻的花園,他們甚至見到了煙火,見到火樹銀花像要觸及星辰似地在空中盛開乃至殞滅;見過燈火從通明到闌珊,見過夜幕漸垂到旭日東昇,城市在單薄晨曦裡像換上一件新衣裳似的,朦朧而美麗。
而他與她坐在城市的一處高樓頂端,感受著她慢慢牽起他的手,說,走吧。太陽出來了,我們要繼續追逐它了。
於是少年與少女再度啟程,先到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充電站去充飽了電。少女在這座城市裡帶少年裝上了自體發電機,加了一組太陽能發電的肩板,還添購了兩顆行動電源,說是避免他這個笨蛋又跑到忘記充電,真該把充電兩個字用雷射蝕刻在他的手背上避免他忘記。
追逐太陽的過程中,少年已在少女的教學下充分理解了充電的重要性,也學到了很多天文、地理、科學和物理的知識:例如說雨水是從哪裡來的,雨水下來以後又流到了哪裡去,它們如何被太陽蒸發成水蒸氣回到天上,又如何再一次凝結成雨水落下;河水如何奔流到海洋,海水如何漲潮與退潮,天空為什麼是藍色的,天空與海洋的藍色又是從何而來……
也學到了,地球是如何繞著太陽公轉,地球本身又是如何自轉的,這樣的星球轉動又帶來了什麼樣季節與氣候變化,洋流如何形成;而人們又如何基於星球的轉動建立出曆法,如何透過曆法去捕捉肉眼並不可見的「時間」……
少年與少女一起追逐著太陽。
少年與少女一直追逐著太陽。
直到。
直到不知道又跑了多遠多遠,某一天,太陽隱沒,烏雲密佈,雲層間轟雷鳴動,他看著遠方陰鬱的天空裡竄動的電光,慢慢停下了腳步。
他甚至學會了閃電的成因,但他現在並不是在欣賞打雷。
她拉了拉他的衣袖準備跟他一起去躲雨,可是他卻像是雙腳被焊接在地上一樣,任憑她拉扯都紋絲不動。
怎麼了?因為打雷故障了嗎?她疑惑地想,雖然他與她也不是沒有遇過這樣的大雷雨,但他也沒有因為打雷所以壞掉過呀,怎麼今天突然就出問題了?
她還來不及發言詢問,他就率先開了口。
「我累了。」追逐太陽的少年說。
「咦?」
第一滴雨落在少年的臉上。
這場大雷雨來得很快很快,很快地,第二滴、第三滴……乃至無法一次辨識出,究竟同時有多少滴雨像鞭子甩在臉上,急驟的暴雨傾盆灑下,沒幾秒就把來不及尋找遮蔽的少年與少女淋成了落湯雞。
「其實妳一開始就知道,我根本追不到太陽的。」他沒忘記她最初說過的話。
「嗯。」她應聲,任憑撩起整片雨幕的狂風搧起她的髮。
「地球會自轉公轉,太陽……不,就算地球跟太陽都不轉動,我也永遠不可能追到太陽的。地球與太陽之間隔了一億四千九百六十萬公里的距離不是嗎。即使把我遇到妳的時候的里程數再乘以一百萬都到達不了的。」
「嗯。」其實五千四百一十七乘以一百萬是大於一億四千九百六十萬的,但她沒戳破。
因為事實是,就算他們真的走了那麼長的距離,他們還是追逐不到太陽的。他們終究在地球上,既沒有穿過大氣層的能力,也沒有在宇宙中航行的能力。
何況,他們根本就碰不到太陽,光是靠近就會被燃燒殆盡了,就連一直盯著太陽看,都會因那樣的耀眼而失明吧。
「那,妳為什麼要陪著我追逐太陽?為什麼不硬是阻止我呢?」
他看著她,看著與他一起淋著雨的她。
他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只是單純,對少女的意圖感到迷惑。
既然早知道這件事不可能成功,又為什麼要浪費時間陪著他走到這裡?
他不懂。他是笨蛋,他真的不懂。
「噢,因為就算阻止你,你也不會聽吧。」
而她笑嘻嘻地面對著他的疑問與注視,一如當時他面對著她的眼神一樣。
又是一聲雷響,雨好像下得更大更大了。
「為什麼妳這麼確信?」他皺眉,依然沒有要表達任何的不悅,就單純的只是困惑。
有了少女的教導,他很懂得充電的重要性,所以不會再讓自己沒電到甚至失去皺眉的能力的地步。
而少女看著他皺起的眉頭,臉上的笑容綻放得更燦爛了。
「因為我也曾經是,追逐太陽的機器人呀。」
少女如是說。
原來。
如此。
少年看著少女在狂風暴雨裡依舊燦爛的笑靨,剎那間明白了什麼。
所以他點點頭。
然後繼續看著她。
說。
「那,我們接下來要去追逐什麼呢?」
「嗯──我們去看極光吧。」
「好。」
他牽起她的手。
少年與少女又見識了很多各式各樣的美景。
他們見過了極北凍原的永夜裡飛揚的極光。
他們相攜著手逃過身後流淌而來的岩漿,然後在火山煙塵裡相擁。
他們穿越過張牙舞爪的沙塵暴,在綠洲裡歡呼著彼此的死裡逃生。
他們在小溪裡相互潑水,直到累了就躺下來,欣賞睫毛上的水滴在陽光下的晶瑩剔透。
他們在田野裡奔跑,在山丘上賞花,在森林裡聆聽鳥語,在荒郊野外打蚊子。
見過淪為廢墟的城市遺跡,見過彷彿整個宇宙都在灑下祝福的盛大流星雨,見過猶如大自然在傾訴耳語的螢火蟲。
見過山,見過海。
甚至見過了少女出發的城市,回到了少年出發的城市。
最終坐在城市的某座頂樓天台上,沐浴著第一道晨光。
他牢牢握著她的手。
這次,他沒有再忘記充電了。
少年與少女不再追逐太陽了。
但他們的靈魂,始終閃耀著宛若太陽的光芒。
這是大概兩年前當兵時就有在計劃要寫的文章,
想談論關於「充電」的體悟。
什麼,你問我為什麼兩年前的文章現在才填?……會問這個問題的肯定不是十年草粉,沒關係,你可以從現在開始認識我,啾咪O_<
以前時常會想,奇怪,我不是才剛渾身正能量地踏上旅程嗎,為什麼支撐沒多久就累了、又想休息了?長久下來就忍不住自我厭惡,覺得自己真糟糕,連堅持都辦不到。
後來才明白,就像機器需要充電,人也需要充電──人所創造的東西尚且需要充電,為什麼人類本身就會遺忘充電的重要性呢?人的生理需要進食與休息補充能量,人的靈魂何嘗不需要進補心靈雞湯和裝填新的正能量呢?
甚至,有的人機體型號就是需要裝填負能量的,你一直塞正能量進去,就像對著gogoro加九五一樣,最好是會跑啦,沒爆炸都是賽到好嗎。
[達人專欄] 關於「休息」,你可能需要知道的事
[達人專欄] 關於「低潮期」,你可以為自己做的事情
這是上次偶然看到的文章,分享給大家。
就像有人會用「電池壞掉」來形容憂鬱症一樣,我也有認識朋友總是笑稱自己是低電量模式──噢,在我認知中,把「電量」這個概念運用得最淋漓盡致的是ㄇㄚˊ幾兔的插畫,喜歡的人可以去包一整套貼圖下來(?)
我自己倒是沒有憂鬱症確診,但要論自殺傾向也是十分濃烈的,只是我並不常在巴哈的文章裡提起──不過,也許總有一天會寫成文章和大家分享吧(當然也有可能怕太負能量所以不敢放上來──還是大家不介意包容我的負能量?)
每次沉下去的時候都很無奈地意識到,不管心情再差再低潮,我腦中想的都是:
「啊,我要把這次沉進深海裡的所見所聞帶上去,寫成文章分享給大家,讓那些不曾到過深海的人知道深海的樣貌,讓那些同樣沉進深海裡的人們知道,你們並不孤單。」
創作者心性,沒救了哀。
「追逐太陽」的涵義其實是在文章的醞釀過程中才加進來的,很淺顯,我沒有特別著墨,也不打算在這裡多講,懂的人應該自然而然能理解我想要說的,不懂的人就繼續活著,有一天也會自然而然明白的,不必急。
但文章的中樞思維始終是,「累了並不可恥,每個人的極限(包括生理與心理)都不一樣。累了就休息,充飽電再繼續,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一直讓電池在低電量的情況下運作很容易弄壞電池的啊!」
手機沒電了會記得充電,人累了當然也要記得充電一下。
希望這篇文章能讓你知道充電的重要性,最好還能幫你補充一點能量,帶給你繼續活下去的力氣。
而我花了十幾年的時間學習活下去,接下來要繼續學習怎麼喜歡自己了。
願我們都能成為自己。不必完整,甚至不必好──接受自己就是最完整的,最好的。
一起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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