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恐怖之月》１０

第１０日　半途

今天，育未醒得很早。

她並不意外地發現，被當作抱枕的偽娘比她還早醒來。可是卻沒有離開，甚至沒有任何動作，只是任由她摟在懷裡。

……怕吵醒我嗎？

嘴角下意識地勾了勾之後，腦袋裡突然有了惡作劇的念頭。

「嗯……」

發出一聲迷糊的鼻音，育未假裝這是夢中的無意識舉動一般，雙手不規矩地在平平的小胸脯上游移著。

「……」

似乎還不知道育未已經醒了，偽娘的身體依舊沒有任何動靜。在心裡無聲地壞笑了一聲後，她又故作無意識的收緊了雙手。

「……？」

嬌小的身軀微微掙扎了一下，銀白色的髮絲隨之一晃，搔著了育未的鼻子。

哈啾！

發癢的鼻端，讓育未忍不住打了噴嚏，自然也沒辦法裝睡吃豆腐了。

「早安。」

偽娘從育未懷裡鑽出來後，道了聲早安。

「啊哈哈……早安。」

看著對方的微笑，育未的心中泛起了一股安心的暖意。

即使和悠衣、有紀她們在一起打打鬧鬧時，也沒有像這樣的感覺。

……就好像她是我的家人一樣。

忽然間，育未有了這個想法。

……我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淡淡的幸福感，在心中洋溢。

「我出門了。」

……我還是第一次，帶著這種心情去面對精神訓練。

即使那兩樣訓練會掀開心靈的舊創，造成思緒混亂與深深的不安……

……可是……

……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

「慢走。」

偽娘用大大的金色眼睛，目送著育未踏著輕快的腳步離開房間。

※　　　　　　※　　　　　　※　　　　　　※

太陽。

耀眼的金色日輪，是光明的象徵，生命的動力，地球生態圈必須的能量源。

沒有了太陽，地球就會因為熱損耗得不到補充，變成寂靜冰冷，不適合絕大多數生命存活的星球。可是，太陽的光與熱又會焚毀過於接近者的翅膀，許多天災都直接或間接與太陽有關。

……正如她說的：既慈悲又殘酷，既善良又邪惡。

「啊，有紀妳在這裡啊。」

轉頭一看，桔梗出現在眼前。

「怎麼了？」

「找妳啊，我還以為妳也出去了。」

一邊說，一邊在有紀身旁坐下。

「我做了個夢……」

桔梗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

「……很奇怪的夢。」

「奇怪？」

「雖然還是天空的夢，可是……完全不一樣。」

她低下了頭，臉龐上隨即籠罩了一層淡淡的陰影。

「天空中高掛的月亮……亮得耀眼。我的身體不斷升高，明明痛得厲害，卻還是一直往天空飛去。然後……我聽到了聲音。」

「……聲音？」

「許多人的聲音……想要把我關起來的聲音……要我別再飛上去的聲音……」

語氣裡帶著濃濃的不安，好似她現在還聽得見那些聲音似的。

「我不想作這種夢……」

「只是夢而已，別在意那麼多啦！」

有紀伸手摸了摸桔梗的臉龐。

「嗯，說得也是。」她點點頭：「可以吃飯了，今天吃炒飯喔。」

「對了，妳剛剛說了『也』，意思是妳姊姊不在？」

「對，不在。」

聽到她的回答後，有紀想到……

……『設施的地下，並不只有地下通道，還有通往更深處的地下設施。在下置身於此的原因，就在那裡』

※　　　　　　※　　　　　　※　　　　　　※

……「育未，我回來了。」

……「育未？」

……回……回來了……媽媽！

……歡迎妳回來！

……「長久以來真的很抱歉，今後我會一直待在妳身邊的。」

……嗯……嗚嗚……嗯！

……「今天就做育未最喜歡的特製奶油濃湯吧。」

……媽媽……

……「走，回家吧。」

……我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今天開始，媽媽就在身邊……

……要是媽媽不在，我就失去活下去的意義了……

……我……

……

黑暗的室內，育未猛然睜大了眼睛。

……今天居然看到了，媽媽剛回到我身邊的時候。

……本以為接下來就是幸福的時光了，結果……

想到這裡，又是一陣心痛。於是一聽到結束的聲音，育未連忙跑出房間，直接往餐廳的方向衝去。

拿了自己的那一份之後，育未照例坐在那個位子。

……她還是沒來。

育未嘆了口氣，心想自己確實曾有幾次因為一些事情，沒有照時間好好來這邊吃飯，可是依照蓉子的個性，她肯定不會這樣的。換句話說，她的生活作息發生了某種自己不知道的改變。

……接受長時間的隔離訓練，被送去我不知道的區域了嗎？

……或者被抹除了。

「呃……」

意識到自己一下子想了這麼多，連本人都嚇了一跳。

……別胡思亂想了。

搖搖頭，隨便把午餐解決掉之後，她離開了餐廳。

※　　　　　　※　　　　　　※　　　　　　※

進入Ａ棟育未的房間後，有紀迅速地觀察一番，並做出結論。

「沒人。」

然後她伸手一招，用念動力把掛在一旁牆上，已經乾透的獵奇兔子娃娃給『拿』到手上。

……育未在的話，一定又會聽到她在心裡說，這是魔法少女的魔法真好用系列了。

自顧自地輕輕一笑過後，有紀拿出縫補用的針線。

「那麼……魔法☆縫紉機，發動！」

自顧自地喊了一句魔法少女式的台詞後，她飛針走線地開始縫補了起來。當然，這『飛針走線』完全是字面上的意思。

利用可以穿牆視物的念動感知，搭配精微地念動力針線操作，她很快就補好了兔子娃娃肚子上的大洞。接下來，輪到了少掉的眼睛。

由於有紀沒找到相同的『眼睛』，又不想讓這隻兔子兩眼不一樣，最後她準備的，是一個黑色的單眼眼罩。不用說，這黑色的布料，自然是來自ＦＡＲＧＯ工作人員的『貢獻』了。

用雙手加上念動力輔助，將眼罩在兔子娃娃臉上比劃了一番，找出她覺得合適的位置後，針線又一次在念動力的控制下，飛速舞動了起來。

很快地，一隻肚子上有著好幾道縫合痕跡，應該是右眼的部位，戴著海盜式黑色單眼眼罩的兔子娃娃，出現在有紀的手上。

「完成……就叫你『海盜兔』吧。我的針線功夫還不錯呢，哈哈哈！」

將海盜兔放在床上後，有紀倒退了一步，打量起剛剛的成果。

……不知道育未跟那傢伙，喜不喜歡我的改造？

……對了。

想起偽娘那非同常人的品味，她從身上摸出一張小紙片，在上面寫道：

『給我小心點，別玩壞啦。ＰＳ：我把她取名叫海盜兔～』

將紙片放在一旁之後，有紀收起了針線。無意間，她碰到了一樣從昨天就一直留在口袋裡的東西。

……啊，那台小遊戲機還在口袋裡。

……找到電池換上以後，給桔梗玩吧。

……搞不好她從出生到現在，都還沒碰過這種東西呢，她應該會喜歡吧。

打定了主意後，有紀隨即離開了育未的房間。

※　　　　　　※　　　　　　※　　　　　　※

……「卑鄙的女人。」

……咦？

……「軟弱卑鄙的女人。」

……妳說得對。

……「一切都是因為妳，讓滯留在那些時間軸上的我們，必須承受永劫的悲痛。」

……「為什麼要那麼軟弱？」

……「那麼憎恨什麼都做不到的自已嗎？」

無力。

……「要是這樣……」

……「就由我們幫妳吧！」

……不……不用了……

……「妳沒有資格逃避。」

……「我們不分彼此。」

……「我們明白妳的希望。」

……「不該有的希望，不過是毒藥。」

破滅。

……「不能讓妳帶著那些回到現實。」

咻！

衣服被旋風切碎，但身體絲毫無損。

咻咻咻！

繩子快速游走在肌膚上。

轉眼間，身體被用無與倫比的難堪姿勢，束縛在椅子上。

……「這就是妳內心深處期盼的模樣。」

……「自我拘束。」

羞恥。

……動彈不得了。

……「真不得了啊。」

……我、我才沒期盼過這種模樣。

……「在這個只有妳的世界裡，能夠這麼期盼的，除了妳還有誰？」

……妳想怎樣？

……「妳想怎樣？只要想就可以了喔。」

『我』這麼說道。

……「來吧……」

……「只要想就好，只要希望就好，只要用意志的力量就好。」

……「想，打從一開始就不要有這種羈絆。」

悔恨。

……「希望，從來不要有這種奢望。」

斷念。

……「用意志的力量，看清楚妳以為是幸福的東西，只不過是錯覺。」

嘆息。

……「若沒有得到的歡喜，就不會有失去的傷心。」

空虛。

……「拋棄無聊的一切吧，那只會帶來不幸。」

失落。

……「這樣妳就不會悲傷，也不會痛苦了。」

悲痛。

……不對。

……既然這裡是只有我的世界，那麼我也能夠解開這束縛吧。

……「那不是妳的期盼。」

……不，那就是我的期盼。

……「那妳就試試看吧。」

咻！

繩子被崩開，身體脫離了束縛。

被切碎的衣服像時光倒流般恢復原狀。

……「沒有意義。」

蔑視。

……「我們會再束縛妳的。」

……那我就再把它除掉，用意志的力量。

……「我們的束縛，是除不掉的。」

……就算除不掉，我也不會任由妳們擺布。

……沒錯，我……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

……「原來如此。」

……「以為獲得羈絆了嗎？」

……「以為那就是幸福嗎？」

……「比失去更痛苦的，是再一次的失去。」

……「就像媽媽她……」

不祥。

……住口！那根本還沒發生！

……「不，已經發生了。」

……「在我們停留的時間軸上。」

……「在真正結束以前。」

……「妳現在的現在，是我們的未來，亦是我們的過去。」

……那只是妳……妳們，不是我！

……「是嗎？看來不等到真正面對，妳就不會相信吧。」

面前的『我』漸漸變黑消失……不，應該說是融入……

……「一起拭目以待吧。」

四周一個又一個『我』和無邊無際的黑暗融合……

……「當那一刻到來的時候……」

很快的，看不到『我』了……

……「當必然的絕望來臨之際……」

……啊，我也……

身體從雙腳開始緩緩變黑……

……「妳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

黑暗中，無數個『我』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又漸漸消失。分不清從何而來，從何而去。

……

「第６階段結束。辛苦了。」

育未回過神來後，一言不發地離開了。今天的感覺，和以往完全不一樣。一種無比模糊，又令她深深不安的印象，佔據了她的思考。

心臟狂亂地鼓動著，腦髓混亂地嗡鳴著，冷汗慌亂地流淌著……

……ＥＬＰＯＤ……到底讓我看到了什麼？

迷迷糊糊間，育未進入了餐廳。接著按照平時的習慣，拿了自己的晚餐後，坐在平時的位子上。

蓉子依然不見蹤影。

……已經失蹤兩天了。

育未心中湧出不祥的預感，好像以後再也見不到蓉子了。

……為什麼我會有這種預感？因為中午的胡思亂想嗎？

……對了！

她想到自己會這樣，應該是因為獨自一人待在這麼大的房間裡。所以打算從明天開始，把東西端到房間裡吃。

……有她陪著的話……

想到這裡，育未有些難為情了起來。

……也、也不是完全是她的緣故啦，只是在那裡吃總比在這個地方好吧。

打定主意後，她開始狼吞虎嚥了起來。嘴裡還在嚼最後一口的時候，就從座位上拿著托盤站起來，把托盤放回原位後，離開了餐廳。

※　　　　　　※　　　　　　※　　　　　　※

狹窄的空間，柔和的白光，好似秋夜蟲鳴的聲音。

名為安息室的房間內，月宮躺在正中央的床上。片刻後，睜開了眼睛。

「……？」

月宮一臉茫然地環顧四周，宛如夢囈地喃喃道：「剛才不是還在船上……暴風雨，要保護大家，我……」

隨著她的聲音，四周虛空生出莫可名狀的壓力……

啪！

拎著一把紙扇的細長黑手從虛空中探出，朝月宮的腦袋拍了一記。

「怎、怎麼回事！？」

經過這整人節目般滑稽的一幕，月宮才真正清醒。

「妳在Ｂ棟ＭＩＮＭＥＳ倒下了。」聲音，從白光不能及的黑暗中傳出。

月宮這才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因為知道瓦爾普吉斯發顯的奇蹟包括治癒傷病，而試圖利用ＭＩＮＭＥＳ的特性，給擁有瓦爾普吉斯因子的使魔開發出治癒系能力。

可是她沒料到，魔物使與使魔之間的聯繫，竟讓她宛如親身經歷般，體會這位聖女的種種。無比鮮明的記憶甚至侵蝕自我認知，形成近乎催眠洗腦的效果……

弄清來龍去脈後，黑暗中的聲音嘆道：「即便真能如妳所願，但若代價是妳不再是妳，那又有何意義？」

「只要能贖罪，這就有意義！」月宮斬釘截鐵道：「我要再去一趟ＭＩＮＭＥＳ！」

「不行！」

結界展開，安息室的景色消失無蹤，道道黑色條帶憑空乍現、編織為籠，將月宮困入其中！

「我可不要當籠中鳥！區區結界……！？」

魔物使擁有運用結界的能力，也擁有破除的手段。可是當她想動手時，卻見黑色條帶上接連睜開一隻隻奪人心魄的金色瞳眸。

隨著那目光注視，說不出的恐懼，讓她想放聲大叫，卻又全身僵硬地喊不出聲音。想要用使魔的力量，卻見使魔已被黑手纏繞，猶如將被蟒蛇吞噬的鴿子……

……輸了……

這是她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個念頭。

※　　　　　　※　　　　　　※　　　　　　※

「嗚嗚嗚……輸了……」

桔梗將掌上型遊戲機放到桌面上，大聲抱怨道：「為什麼妳玩的那麼順，我沒幾下就完蛋啦？」

一副很不甘心的模樣。

「因為我有超能力！」

有紀信口胡言，而且兩手劍指眉心，擺出類似某代奧特曼發射光束的姿勢。

「之前不是講法術嗎？什麼時候變超能力了。」

然後馬上被吐槽了。

「哈，先不說這些。」有紀正色道：「以前沒玩過類似的東西嗎？」

「沒有。」

「對了……」有紀想起一事：「妳之前不是說腳有點不舒服，現在怎樣了？」

「完全沒事啦～」桔梗輕快地回答道：「姊姊按摩過後，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喔，那個按摩啊……」

有紀滿頭黑線地，想起幾天前的『觸手‧ＡＶＩ』，於是忍不住問了：「她『按摩』的時候，妳不會緊張嗎？」

「緊張什麼？」

「因為那模樣……」

「有紀，妳在說什麼啊？」桔梗一臉不解：「姊姊跟我又沒什麼不一樣。」

「啊哈哈……是我自己胡思亂想，妳別在意。」

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有紀內心猶如掀起滔天巨浪。

……她該不會中了幻術、精神干擾之類，把那傢伙看成跟自己『沒什麼不一樣』？

定睛看了看桔梗。

……或者，那傢伙的真身……？

離開小屋後，有紀輕車熟路地來到月宮的房間。

「沒人……」有紀環顧房內：「使魔也不在……」

「找她嗎？」

聲音，從旁傳來。

轉頭一看，一抹漆黑憑空呈現，無聲而迅捷地在虛空中畫出一個完美無瑕的圓，隨後圓環拖曳著陰影轉動，化作漆黑的球體。那瞬間，有紀感到氣息一窒，彷彿被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看不見的力量給壓迫得無法呼吸。

……這也是……不可視之力？

極不自在的感覺轉瞬即逝，黑球如蓮華綻放般片片舒展，從中現出月宮與她的使魔，隨後莫可名狀之影宛若漩渦般一轉，再度聚為人形。

「妳對她做了什麼？」

「……她需要休息。」黑色身影搖搖頭，隨即宛如遁入虛空般消失無蹤。

「有必要這麼神秘嗎……」

自言自語地感嘆一下，有紀決定先把月宮抱去床上。稍加檢查過後，明白她只是睡著而已，並在檢查途中發現……

「這是……」

和先前得到的卡片鑰匙，一模一樣的物品。

月宮卡片鑰匙。

有紀心頭一動，取走這張卡片鑰匙。

……時間有點晚了，該去吃晚餐啦。

……然後要去地下通道見育未。

留下月宮睡在床上，有紀轉身離開房間。

※　　　　　　※　　　　　　※　　　　　　※

連接各棟的地下通道。

……那傢伙再不來，我就回去了。

正當育未這麼想的時候，肩膀冷不防被拍了一下，讓她差點就要叫出來。

「讓妳久等啦～」

有紀打了聲招呼，隨後開始交換各自的情報。

「原來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不可視之力了。」育未之前完全不知道，不可視之力還有這段歷史：「而且上次在Ｂ棟碰到的，那個叫月宮的傢伙，就有這個力量……」

……『她的願望……能夠實現嗎？』

……『必定會實現。』

驀然憶起，不久前與偽娘的對話。

……她們的願望，的確實現了。

……可是，她們付出的代價……

「她是力量，也是意志；無形可觸，有相可視；無所不在，亦無所在……這在打什麼啞謎啊？」

對於這段話，有紀並未多加思索，就將心思放到另一則情報上：「編號『Ａ－９』的信徒至今仍不知去向，或許這也是個突破點。」

稍加討論手上情報後，有紀取出卡片鑰匙：「這個給妳，收好。」

小心翼翼地將卡片鑰匙放進裙子的口袋後，育未出言詢問：「妳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我，那妳呢？」

「我自有辦法。」有紀沉聲肅道：「不可視之力碰不得。我覺得妳繼續待在這裡太危險了，快用這張卡片鑰匙，逃出設施吧。」

「不可能！我還沒找出真相，為媽媽報仇呢！」育未大聲反對。

「可是，妳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

「我的事不用妳操心！」

撂下這句話，育未拔足奔回Ａ棟。

推開房門前，她先在走廊上站一會兒，讓呼吸平復下來。

「回來了啊。」

「嗯，回來了。」

「怎麼了？妳流了不少汗……」

「沒事……」

簡短地回答後，育未在床沿坐了下來。

「妳看，兔子變成這樣了喔。」

偽娘一邊說，一邊把放在背後的東西拿出來。

出現在偽娘手上的，是一隻肚子上有不少縫補痕跡，右眼部位戴著一個大大的單眼黑眼罩，造型相當性格的兔子娃娃。

「海、海盜？」

育未睜大了眼睛，看著那隻改頭換面得相當徹底的兔子。

接著偽娘遞給她一張小紙片……

『給我小心點，別玩壞了喔。ＰＳ：我把他取名叫海盜兔～』

「有紀……」

看著那張紙條，感受著裙子口袋裡那枚薄薄的長方形物體，育未心中一痛。

「唉……」育未嘆了一口氣，往床上一躺。

想到悠璃在面前死去的那一幕，育未知道有紀這麼做，應該真的是為自己好……

「我……」

……不管怎麼說，都不該用那種態度對她。

「太衝動了……」

……幫我修補娃娃，又給我卡片鑰匙……

……沒有好好感謝她，反而還……我真是太差勁了！

深深的自我厭惡感，油然而生。

「碰面？妳剛剛去見那個……來過這裡的朋友了？」

「對……我剛才跟有紀碰過面。」

「她對妳做了什麼？不然妳怎麼一副很難過的樣子。」

……這是在關心我嗎？

「錯的不是她，是我。她……要我趕快離開設施，可是我不能接受，結果跟她起了衝突……」

啃噬著內心的自責感，讓育未的聲音越來越低。不過有人關心自己、聽自己傾吐心中的悲苦，又讓她感覺稍微好過一點。

「原來如此……如果有她幫忙，妳應該可以逃出去喔。」

「妳也要我逃嗎？」

「不。意志的自由，是神賜給人最珍貴的禮物。」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妳必須以自由的意志，做出不會愧對自己靈魂的選擇。我剛才只是告訴妳，這也是可以用意志決定的選項之一。」

「我不會逃的。」

……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怎麼可以半途而廢。

「那就照妳的選擇做吧。」

「嗯……」

……沒錯，這是我用自己的意志選擇的道路，就算跪著也要將它走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