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內容

1 GP

Nightmare

作者:提普奇│2019-08-17 22:37:15│巴幣:2│人氣:80
  人的一生多少會有害怕的事物,像是蜘蛛、黑暗等等,但這些感覺在時間的侵蝕中都會慢慢消退—除了「究極的恐懼」,只要一回想,記憶便會像蛆蟲般啃食內心,最後只剩下苟延殘喘的軀殼,就算死了,身體肯定也無法忘卻吧。不論是天使或惡魔都沒關係,我願意付出一切,只求阻止當時愚蠢的自己!
  
                                    Sincerely for you  =  True love ?
  
  公車緩慢地在指定路程上行駛,適度的搖晃讓昏昏欲睡的我再無力氣抵抗睡魔,只能仍由地心引力拉下眼皮,幸好有位子能坐。
  「你想聽個故事嗎?」
  是在跟我說話嗎?貌似是旁邊的男子出的聲,但是我懶得睜眼查看,於是選擇無視。
  「嗯?好啊。是怎麼樣的故事啊?」
  原來不是我啊,不過他們就在我旁邊說話,就算不豎起耳朵,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那是高中的時候了—」
  
  「呼叫叛徒姜佑樘,你的小女朋友來找你囉!」
  班上同學開始騷動,口哨與竊笑的聲音此起彼落,其中摻雜少許怨念。
  「到現在還是覺得你能跟校花交往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到底什麼時候要把秘訣告訴我啊~」直到剛才都還在陪我聊天的許威銘如此調侃道。
  「就說是剛好而已,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啦~」
  你再唬爛啊,許威銘的音頻追著我來到門外。
  「突然來班上找我,怎麼了?」
  「這禮拜六,可以嗎?」
  「圖書館讀書對吧?我那天正好有空,沒問題!」
  「太好了!」她露出太陽般的燦爛笑容,萬物皆會為之動容吧!
  在約定好之後,她轉頭走去。隨風搖擺的裙子就像仲夏時短暫而冶豔的落花,直到從視網膜上消失才能夠移開視線。
  
  只是在炫耀自己有很正的女友而已嘛,這算什麼爛故事。
  「然後呢然後呢?」不過那位聽者沒有跟我同樣的感受。
  「那段日子我過得相當快樂,不過在經過幾次分分合合後,我就再也沒看過她了。現在我正要前往她可能會在的地方,只求能再見上一面。」
  「原來如此,好好加油吧!我想不管是誰都一定會被你的堅持打動的。順帶問問,你已經找了多久啦?」
  「若是從最後一次見到她開始算的話,大概兩年有了吧。」
  嗚哇!那女的到底是有多好看,讓人踏破鐵鞋兩年。
  「還真是淒美的愛情呢,皇天不負有心人,只要不放棄就一定能找到的!」
  「十分謝謝你的打氣。對了,這是那位女性的照片,如果看到的話請一定要通知我,我一定會準備豐厚的謝禮!」男性用手機開出某位女子的相片,朝聽者的方向舉著,並遞出名信片,他似乎是某公司的CEO。
  由於強烈的好奇心驅使,我微微睜開雙眼,想一窺廬山真面目。在看的同時,名為姜佑樘的男子提到了女子的名字。
  「我的站到了,感謝你願意聽我的故事,有緣再會吧。」掰掰,聽者熱情地向姜佑樘道別。
  
  眼前的汽車駕駛拿出通行證,大概確認過後就放行,雖然這種大熱天能待在冷氣徐徐吹拂的房間很不錯,但公寓保全這工作實在不有趣。平常還有些公務得做,今天卻異常清閒,實在無法習慣。
  就算反覆開關手機螢幕,仍無法消去煩悶的心情,無所事事原來這麼可怕嗎。
  
  「胡紫璘……」剛剛那位男子說的好像是這個名字,似乎曾在哪裡聽過。在記憶的資料櫃四處翻閱,終於有了線索。大約在三天前,我偶然聽到公司同事間的談話出現這個名字,因為名字很特別就記住了。
  不停搜索手機裡的聯絡人,終於找到連結印象中樣貌的名字。
  「嗨~」
  「現在是上班時間欸,我可不想陪你被扣薪水。」
  「三天前你有提過胡紫璘這個人吧?你知道她住哪嗎?」
  「我要掛斷了。」
  「唉呀,沒想到那個平常感覺人還不錯的趙博偉,竟然會背地指指點點他人,好像還說了什麼碧池、綠茶之類的,要是大家知道了會作何感想呢?」
  「我才沒說得這麼誇張。她是我國小同學,只是最近剛好聽到一些傳聞說她高中的一些醜聞罷了。」
  「所以呢?」
  「唉,畢業紀念冊上可能有她家的電話,我下班回去找看看。」
  「幫了大忙呢,兄弟!」
  「不要跟來這套,倒是你最好趕快還我之前被你騙走的錢。」
  「怎麼能說騙呢,那不是你親手拿給有急需的我的嗎。」
  「結果你拿去買股票賠光了。」
  「我也因此學到十賭九輸,以後不會再做著靠炒股票快速致富的白日夢了!」
  「雖然不知道你想幹嘛,但我勸你還是專心工作比較實際,不久前才捅了簍子,是碰巧的幸運讓你能繼續待著,還沒學乖啊。」
  「反正就算努力工作也不會加薪,我最近已經在考慮要轉換跑道了。感覺私家偵探還滿好玩的,創立宗教似乎也挺有潛力。」
  「你這樣子到底要多久才能還完貸款啊?算了,反正現在我怎麼說你都聽不進去,就隨便你吧。」語畢,連結我們的電波便被剪斷。
  再來就是等下班了。我不斷想像那男子所謂的豐厚謝禮。
  「啊,我沒有他的聯絡方式。」
  
  換班的人最近時間一到便馬上趕來,讓我沒有擺出臭臉的機會。
  接下來還是先回家吧,就算知道那位女子的居所,現在的時間也不適合造訪。洗完澡後,手機如我預料地多了個新訊息,趙博偉的為人一樣好到令我無法置信。
  明天請假吧,關上臥室的電燈的我如此想著。
  
  就算身體仍臣服於睡魔,也得用意志強行爬出床外,畢竟有件趣事等著我去解決。
  早點一樣是在附近早餐店解決,聽說國外並沒有這樣的早餐店文化呢,即使是胃早已變成其形狀的蛋餅,也得懷抱感恩的心吃呢。
  大腦補充養分後總算清醒多了,現在是九點多,就算拿到家裡電話,那女子可能搬出去住了,得親自去確認才行。想好如何應付她的父母了,打吧!
  嘟嚕嚕嚕……嘟嚕嚕嚕……沒人在家嗎?虧我都裝病請假了,沒辦法,再打一次好了。
  「你好,請問是?」終於接通了!
  「您是胡紫璘的母親嗎?我有事找令千金。」
  「找她有何貴幹?」語氣突然變得厭惡。
  「我是她的國小同學趙博偉,我是要跟她告知同學會的事。請問您家在?」
  
  叮咚,我緊張地按下門鈴,除了因為要與素不相識的人胡亂瞎扯外,還跟他們的家有關。豪宅,第一感想只有豪宅,雖然沒到莊園那麼誇張,但還是令我感嘆上帝的不公。
  「進來吧。」
  隨著從應答機傳出的一聲呼喚,鐵門咔躂開啟。房子外觀主要是淡色系,跟我印象中的中上階級住宅沒兩樣,雕刻無名花朵的大門兀自被拉開。
  「到客廳坐下。」胡紫璘的媽媽(以下簡稱紫璘媽)散發著沉重的氣場,我只好像隻小倉鼠乖乖在三角鋼琴旁坐好,她則在我對面坐下,電視中的主播正在報導恐怖情人的新聞,我來之前似乎是在看電視。
  一股獨特的香味不時地從紫璘媽身上傳來,讓人有種飄飄然的感覺。
  「我說過了吧,她並不在這。」講到她時眉頭還皺了一下,看來她們母子的關係很不好呢。
  「請問她人在何處呢?」
  「我沒有告訴你的義務。」
  啊……還真是難搞,從別的地方下手吧。
  「沒看到其他人呢?您丈夫在工作嗎?」
  「那老頑固早就死了。」
  「這樣啊,真是抱歉。」
  「你到底問完了沒?」她開始不耐煩了,我得找個她喜歡的話題才行。
  「話說這房子還真大,相當驚人呢!我剛屋外觀賞時,就覺得屋主一定是位有氣質的人。」
  「沒想到你的狗眼竟能分辨美的事物,對你稍微改觀了。」雖然還是毒舌,但看來方向沒錯。
  「這裡的傢俱擺設整體感受十分舒適呢!請問是有特別請設計師嗎?」
  「才不需要花錢特別請設計師,我平常就會學習家庭裝潢相關的知識,利用採光、物距、顏色等各項要素來提升環境對人眼的舒適度。像是你看那邊……」紫璘媽自豪地不停說,這樣就沒問題了,接下來我只要找個話中的專有名詞詢問她,不用我回答,她自個會劈裡啪啦講個沒完。
  紫璘媽在說的同時茶也一杯杯灌入胃中,她現在的心情極好,差不多要深入話題了。
  「對了,我從剛才就在想,您能夠住得起這等高級的別墅,事業想必功成名就吧!」
  「不,雖然我會買賣房地產,但能住這的主要原因是一位好友的慷慨解囊。」
  「好友?」
  「嗯,本來想將他收為女婿,但我的女兒不知有什麼問題,既優秀又能接受她小孩的男人竟然不要,想到就一肚子氣!」明明被對方拒絕了,卻還送這棟豪華別墅給對方家長,那男子未免大方過頭了,是富二代之類的嗎?而且『她小孩』是怎麼回事,胡紫璘已經和其他人結婚了嗎?這可不妙!
  「不好意思,我離席一下。」紫璘媽似乎要去上廁所的樣子,畢竟剛剛喝了不少茶。雖然還想問問那男子與孩子的事,不過每次開口都有踩到地雷的風險,不如現在去尋找有用的線索比較實際。
  在視野所及的房間四處張望,但完全沒看到有關胡紫璘的情報。在打量著要回去座位時,桌上的一杯紅茶吸引了我的注意,其底下壓著一張白紙,將微溫的瓷杯移開後才發現是封信。
  「寄信人胡紫璘,地址是—臺南監獄!」竟然是在監獄中,仔細想想,這其實就是姜佑樘找了這麼久都找不到的原因,本來我還猜測是出國了,但監獄確實是一個意想不到的地點。按照目前對紫璘媽的認識,應該會為了面子而不向他人提起。
  正想一窺信中的內容時,沖水聲無預警地響徹耳膜,雖然很可惜,但也只好安靜地跑回位子上。
  既然掌握到關鍵的線索,那我就不必繼續留在這,向紫璘媽說我有些急事要處理後便順利離開了。接著原只要通知姜佑樘就行了,但我並沒有記下他的電話,公司名也只記得幾個字母,好像是Vind什麼的,反正我還有些事想問胡紫璘,到時再順便問她就好。
  總覺得有些違和感,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而且要讓300c.c.小綿羊回去就太浪費時間了,我希望今天之內能夠解決。邊催緊油門邊把到目前為止獲得的情報在腦中整理完後,台南監獄的招牌便映入眼簾。
  現在是三點,正好在探監時間內,關係寫朋友就好了吧。大概填寫完資料後,被獄警帶到看似讀書室的房間,不過桌上只有電話,眼前則是一面透明玻璃,有種置身匪諜片的感覺。
  當我還在好奇地四處張望時,看見一名女子徐徐靠近,她直接了當地坐下並接起電話,看得傻住的我也急忙拿起。雖然比照片中還要蒼白憔悴,但看這臉型與眼睛絕對錯不了,她就是姜佑樘在找的胡紫璘!
  「那個…你還記得我嗎?我是你的國小同學趙博偉。」我跟趙博偉不到完全不像,但也沒有會讓人認錯的程度,算是個小賭注,只要她近期內沒見過趙博偉的話就能蒙混過關。
  「趙博偉……好像有點印象,特地來這找我,怎麼了嗎?」是位很配合的人呢,這樣就省下套話的功夫了。
  「因為我們最近要辦同學會,來看妳能否參加,啊,日期還沒確定。」
  「這樣啊,如你所見,我沒辦法參加。抱歉,讓你白跑一趟。」胡紫璘的眼神流露誠摯的歉意。
  「沒事的,反正我也很閒。還有如果方便的話,能告訴我為何妳會進到這嗎?」
  「關於這點嘛……有些難以啟齒呢,總之就是有不少原因吧。」胡紫璘向我施以尷尬的笑容。
  有難言之隱啊…又多了一項待解之謎。
  「不過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啊?明明連我犯過什麼罪都不知道。」
  「畢業紀念冊上不是偶爾會留其他同學的電話嗎?我就是這樣得知妳家電話,之後藉由令慈才輾轉找到這裡。」
  「在我的認知中,母親並不會接不明人士的電話呢?」
  「難怪我打了很久才接通啊。」
  「是喔……但我不認為母親會跟其他人說我在這的事欸?尤其是對突然出現的國小同學說。」
  被找到破綻了!她雖然看來配合,其實內心遠謀深算嗎?!
  「啊…不、不知道為什麼,我與令慈說話相當投機,一轉眼就已經聊到中午了,在我們共進晚餐的時候,我努力地央求令慈並仔細說明找妳的原委,她便鬆口說出妳的所在位置。」
  「原來如此…你的交涉技巧還真是厲害啊。果然已經改變了嗎……」後半段的話似乎在自言自語,只見嘴巴微微張合,卻未聞其聲。
  雖然不清楚剛剛的理由是否有成功說服她,但不能繼續收集情報了,再拖下去會被懷疑,現在只能直接切入主題!
  「妳還記得一位叫姜佑樘的男子嗎?他貌似一直在找妳,不知道妳—」
  「不要說那名字!!!!」她的雙手用力敲擊桌子,身體從椅子上彈起。
  碰!  碰!  碰!  碰!
  我還沒能做出反應,她已拿起話筒猛砸玻璃,每一下皆充滿怨念與憤恨。因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使我在緊急後退時整個人摔落在地。
  在幾秒後,有獄警出現在玻璃的對面將胡紫璘架住,她不斷掙扎並嘶吼著惡魔、怪物之類的字詞,直到她被黑暗吞沒才寂靜無聲。之後帶我到這的獄警說了些安慰人的客套話,雖然我唯一的情緒只有震驚罷了。
  「她之前在監獄中也會像這樣突然發狂嗎?」在與獄警走回入庫的途中,我如是供述道。
  「不,她在監獄中行為良好,其他的犯人也很喜歡與她做朋友,我在她被關的四年間從沒聽過類似的事情發生。」
  「這樣啊,謝謝。」既然沒事就走了吧。
  「或許你在剛剛的談話中說到了她的痛處吧。」獄警對著我的背影補述。
  
  完全不通啊?胡紫璘是位水性楊花的女子,而姜佑樘是不離不棄的工具人,生氣的點在哪?他們之前發生了什麼嗎?胡紫璘很討厭姜佑樘的死纏爛打?但那種反應也太誇張了。難道胡紫璘坐牢的原因和姜佑樘有關,姜佑樘因為內疚而不斷尋找她?那怎麼會不知道她的行蹤?
  頭好痛……先在附近的便利商店休息一下吧。正好有左右無人的位子,順便買些食物好了,畢竟今天只有吃早餐,肚子已經餓扁了。看著食物進入微波爐後,我拿出手機打發時間。
  六點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順利解決,希望不要拖到明天啊。就算老闆人再好,連續請兩天假可是會被扣年終獎金的啊!
  臉書有七十三則通知,幾乎都是垃圾訊息,因為其他人都去用IG嗎?大概反過來了。
  對了!
  「先生,你的義大利麵好囉。」
  只要用通訊軟體搜尋他們的名字或許能找到一些線索!
  「先生,不好意思,你有在聽嗎?」
  「啊喔好!」我一把抓住義大利麵,雖然很燙,但我現在無暇顧忌。
  有了!找到胡紫璘的個人主頁,最新的動態便是她與某位外國男子的親密合照,略過一些沒重點的日常分享,我瞥見一項非同小可的東西—穩定交往中!對象是位名為Enoch的外國人,前面與她合照的貌似是同一人。
  這樣說來,前幾張照片的背景很像歐洲的街景,她曾在那待過嗎……我繼續往下滑,不過之後的動態就看不出有什麼線索了。
  然後是姜佑樘,雖然想如法炮製尋找線索,但他竟然設定只有朋友才能瀏覽動態,實在沒輒,只能想其他方法了。
  我記得在他的名片上瞄到職位是CEO,既然都做到這麼高的位置了,說不定會有相關的新聞,我抱著碰碰運氣的態度查詢。
  「還真的有!」我忍不住對自己的幸運驚呼。
  是六年前的新聞,僅僅二十四歲的年輕人姜佑樘,因為他對於調配香水無與倫比的天賦,而在事業上平步青雲,名下的公司Vindicta已經是風靡世界的知名品牌,其產品主打任何人都無法模仿的獨特香味。
  原來是這麽厲害的人嗎?!給人的感覺也不壞,根本是每個女生的理想對象,光是往後人生能享盡榮華富貴這件事就能讓大多數人投懷送抱了吧。難道胡紫璘是位視財富如浮雲的人?
  不管怎麼樣,反正知道他的公司名就有聯絡的管道,只要拿到報酬其他就不關我的事了。如果是這麼厲害的上流人士,那麼就算只是讓他欠人情也相當划算了。我按耐不住笑容地打去Google上查到的公司電話。
  「您好,這裡是Vindicta。」應該是櫃檯小姐的人率先發言。
  「不好意思,我有事找你們老闆姜佑樘。」
  「請問您有預約嗎?」
  「呃,不…沒有。」
  「那請您先到我們公司填寫相關文件後,再等輪到您的預約時間才能會面。」
  我可沒耐心等這麼久啊。
  「妳能幫我轉告他我知道胡紫璘的行蹤了嗎?」
  「您剛剛是說胡紫璘嗎?」
  「蛤?嗯。」
  「請您現在前往我接下來說的地點。」
  
  轟炸耳膜的吵雜電子樂、水分子般的我們自虐地緊緊黏住彼此、暗到只能勉強看出輪廓的閃爍光線,這裡是成年後的我首度進入的場所—夜店。
  我猜那位櫃檯小姐被指使只要聽到『胡紫璘的行蹤』這類的關鍵詞就要告訴對方這個位置,姜佑樘應該也不只在昨天早上的公車上說那些話,到現在肯定拜託了不少人吧,這裡便是成功者的領獎處。
  但這地點也太糟了吧,光是看清人臉就要費盡心力了。繞了一圈完全沒看到姜佑樘,不過仔細想想,他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待在這,稍微等下吧,他大概在趕來的路上。
  為了讓他比較容易找到我,我確定坐在顯眼的吧台前。價目表上的每種酒都貴的嚇人,還是喝冰水最自在。此時右側距我兩個椅子遠的外國人引起我的注意,不只是因為金髮碧眼,而是覺得很眼熟,我到底在哪看過他?
  不會吧…我拿起手機打開瀏覽器,點進其中一項歷史紀錄。果然沒錯,用照片比對更加明顯,他就是胡紫璘的男友伊諾克(Enoch)!雖然不知這是多少幸運換來的巧合,但既然機會都送上門了,我可沒理由放過,不過很閒也是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了。
  「大家好!歡迎回到我的頻道。我們今天呢,來到的是位於台南最大的夜店……」我拿起手機有模有樣地拍影片,並用放在機車後座內的對講機裝成收音器擺在嘴邊,他人眼裡就像是普通的youtuber在拍片吧。
  「這次的主題是老外真的比較容易追到台灣女生嗎?我會去詢問在這裡找到的外國人,看他們對這件事的看法。」在做開場白的同時,我不斷接近那位金髮男子,試圖讓他不意間聽見我說的話。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注意到,甚至不知他是否聽得懂中文,不過還是謹慎為上。
  「Hello , can I ask you some questions ?」首先自然地和他搭話吧。
  「sure ~」金髮男子相當大方,還是外國人其實都是如此呢。越靠近看越覺得他長得很帥,深邃的藍眼就像無盡的大海,盯太久似乎會被漩渦捲入,毫無斑點的乾淨臉龐完美地削成瓜子形,細聞還能發現從未感受過的清香,彷彿看見桃花源的居民向我招手,就算說他是電影明星也不意外。
  「could you speak Chinese ?」
  「何來問題之有?那麼你要問什麼事啊?」雖然有些口音,但中文造詣好得嚇人。
  「是這樣的,我今天要探討的是外國人是否真的輕輕鬆鬆就能把到台灣女生,請問你對這件事有何看法?有過親身經驗嗎?」
  「確實有過一次呢~」
  「我能夠問問詳情嗎?」
  「無所謂~我與她是在英國遇見的,她好像是在留學的樣子,她有次和樂團到酒吧表演,我看上她後便去後台搭訕,不久就『好上』了~」態度輕浮得討厭,人帥真好啊……
  「那你來台灣是為了找她嗎?」
  「不,我跟她在好幾年前就分手了,這次來是為了找一位朋友。」
  「怎麼會分手了呢?」
  「恕我無可奉告。」伊諾克收起笑容,用肅殺的眼神看著我。
  「啊……呃,抱歉。那謝謝你的配合,我去找下位受訪者了。」嗚哇~突然改變表情也太可怕了,還是先遠離他吧。
  「等等!」他抓住我的肩膀。
  「來喝一杯吧。」他態度一百八十度的轉回來,比翻書還快。
  「但我手頭滿緊的欸…」
  「那這杯就請你吧,為了慶祝我們命運般的相遇。」伊諾克遞出一杯黃褐色的液體。
  既然都說到這份上了,敬酒不吃吃罰酒嘛,況且有免費的酒喝,何樂而不為呢?我乾脆地一杯乾完,伊諾克給予熱烈的掌聲。
  「話說你身上的味道真香欸,是哪牌的香水啊?」
  「是我現在在等的那位好友給我的,偷偷告訴你,他可是Vindicta的老闆喔!」
  「不會吧!你剛說什麼!?」我激動地用玻璃杯重擊桌子。
  「對了,我最近有在學催眠術喔,要試試看嗎?」
  「不,我現在想要知道你朋友的事啊!」
  「看……手指,現在…越來…睡……沉重……閉上…」
  
  !我現在在哪!?首先投影在視網膜上是陌生的天花板,而且還是有著豪華吊燈的純白天花板。頭好痛!像宿醉般的感覺…不,也許真是如此吧。我的酒量原來變這麼差啦,自從大學畢業以來就滴酒未沾,遙想當年可還被冠上『酒豪』的稱號呢。還是伊諾克的催眠術真的有效?總之先收集情報吧!
  我躺在觸感相當舒服的沙發上,彎起上半身來便看見一面壯觀的落地窗,現在似乎是深夜了。沙發正對面是一台極大的電視,有著超乎我常識的吋數。附近沒看見他人的氣息,這難道是伊諾克家?最糟的情況是伊諾克在酒店丟下我走了,我能把現在的情況當作是被撿屍了吧?該怎麼辦?要趁現在逃出去嗎?
  「你醒啦。」背後突然冒出爽朗的招呼。
  我花了幾秒鐘才決定轉頭,但沒想到看見的竟然是他—姜佑樘!
  「怎麼會是你…?」
  「你就是打電話到公司說找到紫璘的人對吧?」
  「為什麼你會知道?」
  「這個啊這個。」他搖了搖從口袋拿出的手機。
  「我到時你正睡倒在吧台,當時店員正為如何處理你而煩惱。我則在一旁打你的電話,你猜怎麼著,你的手機在我打的同時響起,就這麼碰巧找到你了。由於你一直昏睡不醒,我只好先將你帶回我家。」
  今天一連串的事未免也巧過頭了,難道今天是我福星高照的日子?回去後順道買張樂透好了。不過伊諾克那傢伙竟然丟下我,該說是無情還是隨便呢……
  「怎麼了嗎?」姜佑樘以關心的眼神望著一言不發的我。
  「沒事,我只是在整理思緒。」
  「那就好。不好意思,容我先離席一下。」
  「欸?」因對方突如其來的回應,使我的聲帶自行發出蠢聲。
  就這麼默默看著他離開的我完美地錯過詢問他要幹嘛的時機。在深夜的陌生人家讓我有些坐立不安,現在是十點嗎…我藉由電視上的時鐘得知。還要多久啊?雖然不到不耐煩,但我現在已經開始疲倦了,想快點解決然後回家睡覺。
  「久等了。」終於回來了,不過他手上好像捧著什麼。
  「我還不累!……繼續…」隨著姜佑樘走近,才看出他抱著的原來是位小女孩。豐碩稻穗般的金黃髮色與純淨無瑕的藍眼一定會讓所有人再三窺看,明明已經無力行走,卻還嘴硬的樣子必讓上天都大呼其可愛,她就是這麼一位極具魅力的女孩。
  姜佑樘對我苦笑後便走上樓梯,下來時那位女孩已不在他手中。雖然還沒確鑿的證據,但我的視神經忍不住幫姜佑樘扣了頂綠色紳士帽。
  「她是我的女兒,每天我都因各種事忙到很晚,她總是自己一人堅強地在家等我回來,撐到現在還不睡只是為了和我在遊戲室一起玩。讓我又感動又心痛。」
  「你的女兒…是位美人胚子呢,長大後一定會迷倒所有男人。」
  「她很可愛對吧!我倒希望她能一直保持這狀態就好。」
   「…我們進入主題吧!」我深吸一口氣後準備開始,但他卻—
  「聞聞看~」他突然把一罐香水遞給我。
  他自顧自打斷我說話,我並不生氣,反倒是有些納悶他怎麼這麼泰若自然,我還以為他會更加急切渴求胡紫璘的所在地。先照他說的做吧,我故作專業地用搧聞法嗅其滋味,他則繼續解說。
  「這種香水還沒上市,是我自己偷偷研發的。我在製作時是想著要讓人感受到香格里拉或是阿瓦隆這類仙境的味道,不知道你感覺如何?」
  不會吧?!但…只有這種可能了,來賭一把吧!只要成功,下半輩子就能悠閒度日了!
  「你想到什麼了嗎?」
  「我來揭發你虛偽的表面吧…從頭到尾拆穿你!」
  「我很期待喔~」他仍處變不驚。
  「趁現在儘管裝輕鬆吧…我要開始解說你犯下何罪了。你在高中時期,與校花胡紫璘結為情侶,但她背地裡卻另有其他情人,你因為她紅杏出牆而憤恨不已,用了一些手段讓她前往英國,那裡安插著你的手下—伊諾克,他藉由出眾的外表輕鬆將胡紫璘騙到手,使其懷孕,沒錯吧?」
  「還有嗎?」這傢伙…竟然還笑得這麼開心,雖然很多地方都是腦補的,但機會就在眼前,絕不讓它逃脫!
  「當然,肯定不只如此。胡紫璘在陌生的國外孤立無援,身懷六甲的她不知如何是好,你便颯爽登場了對吧。你像救世主般幫她扶養小孩,並提供她與母親高級住宅,但這只是你計畫的一部分。你向胡紫璘坦白懷孕是你搞的鬼,她雖然怨恨你,但其母親與小孩已被你徹底收服,身邊毫無可信賴之人,這時你再用計使胡紫璘被關進監獄。將她從地獄拉到天堂時突然把她踹回深淵,以完成你的復仇。」
  「最後,到處請求他人尋找胡紫璘則是煙霧彈,為了不讓任何人懷疑你無辜的表象,以防胡紫璘散布對你的不利消息。但你沒預料到有人會發現這一切!」
  「結束了嗎?」
  「你還沒搞懂你現在的立場嗎?!你的秘密可是被發現囉,就算不用我講那些老套的威脅,你也該知道用鉅額堵上我的嘴吧?要是聲名遠播的香水公司老闆被全世界得知其變態般的復仇,大家會作何感想呢?」
  「證據呢?」
  「要證據是吧…你剛不就拿出來了嗎。」我舉起他幾分鐘前遞出的香水。
  「你剛剛說這瓶香水還沒上市對吧,要得到這種香味只能透過你,並且你們公司的特色就是與其他香水味迥然相異。但是,伊諾克和胡紫璘母親身上的味道和這瓶香水一模一樣!」
  「僅憑這點就想威脅我嗎?」
  「香水不過是推理的過程,接下來你可要豎起耳朵給我聽好了!藉由香水便可得知你認識他們兩人,而且關係匪淺。問題來了,他們倆都得知關於胡紫璘去向的重要情報,而你會沒能打聽到嗎?怎麼可能!
  然後是那位金髮女孩,你說她是你女兒,但外觀不管怎麼看都和伊諾克極為相像,跟你反而沒一處像,而且你的手上也沒帶著戒指,唯一的解釋就是你領養了伊諾克的孩子,但為什麼?伊諾克看起來不像窮困潦倒的樣子,養個女孩對他應該不是重擔才對,只有『不想養』這一理由能成立。再來奇怪的地方就變成你了。」
  「我洗耳恭聽~」
  「怯,你為何幫伊諾克收拾拈花惹草惹出的爛攤子,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說不過去,但如果那孩子的母親是你在意的人就另當別論了。她的媽媽是胡紫璘,只有這樣才能合理化你的行為。順著這種想法推下去,問題又接踵而來,伊諾克不久前還在酒吧稱你為朋友,但這是不可能的,在你得知兄弟上了心愛的女人時,你還能跟他保持良好的關係嗎?
  所以你對胡紫璘的感情肯定不是憧憬這麼簡單,結合我之前聽說關於胡紫璘的醜聞,你其實恨她背叛你對吧,我早覺得怎麼那麼巧,偏偏是你的友人讓胡紫璘懷孕,只要是你指使伊諾克去搭訕胡紫璘,前面的疑點便迎刃而解了。」
  我深深地呼吸,讓腦部充分取得氧氣。不要記漏任何細節,證據在海馬體中整齊排列,思考的彼岸即是真相!
  「最後,讓胡紫璘關進監獄是你的傑作吧,畢竟她現在一聽到你的名字就像見到世仇,甚至還更誇張,如果不是這樣,她也沒理由討厭成那樣。胡紫璘母親的住家八成也是你送的,由此讓她完全信任你,而不是她的女兒……等等,怎麼會…」
  「察覺了嗎?」
  「如果胡紫璘的情報正確,那她母親怎麼會接電話?還有那杯微溫的紅茶,信會放在那位置也相當可疑,不對不對,伊諾克在酒吧等的人是你……他遞來的酒裡摻了安眠藥?!我被告知的位置其實是陷阱嗎!不對,光是公車上我能偶然聽到故事就……趙博偉真能很巧地在我旁邊說著胡紫璘的消息?這樣說,你的目標…是我?」
  「比我想的還優秀呢,不過酒裡加的是FM2喔~」
  「為什麼是我,將我引到你家,讓我知道這些事,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雖然我極力想避免,但接下來你…該不會要殺掉我吧?」
  「七月二十二日,宵小趁著保全交替的空檔潛入公寓,期間造成兩名住戶受傷,還有許多的財物遭竊,事後因為小偷在微妙的時機入侵,讓出包的保全得以全身而退,不必受到任何處分。不過那位保全其實是與竊賊交易,告訴他交替的間隔時間才使悲劇發生,這可是從歹徒那親口說出的喔~」姜佑樘用手把震驚到無法動彈的我的瀏海向後撥,並以抓到把柄的爽快眼神刺穿我的心靈。
  「我就是在這場事件看上你的,你為了金錢不擇手段,拋棄道德與罪惡感—拋棄身為人的資格,只為了從背負的大量債務解脫,可是讓我相當欣賞喔~不用擔心,我不會殺你,只要你乖乖聽話,我也會幫你保守秘密。相反地,我需要你,需要你為了財富能化為惡鬼的決心,成為讓我和紫璘愛情能開花的『素材』吧!再半年她就會出來,接著得馬上開始對你【教育】了。」
  「愛情?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心靈不斷被壓迫的我從長篇大論中找出疑點。
  「啊啊,不小心忘記講了,你的推理從根本上錯囉。」
  「怎麼可能…!」
  「 我並不恨紫璘喔,不如說正好相反,我可是喜歡她到無法自拔啊!你看過《國境之南·太陽之西》嗎?大文豪村上春樹的作品,內容講述主角在妻子與外遇對象之間掙扎的故事,沒有任何人會去責怪主角的花心,反而會認同那是一種對無趣生活的宣洩。我也是贊同的其中一員,甚至喜歡到看了那本書二十遍呢。」姜佑樘掛上詭異扭曲的愉悅神情。
  「那為什麼還……」
  「雖然了解她的苦衷,但我還是希望她的眼裡只有我啊!我渴望她能全心全意愛著我,就算…不,我正是想要她愛到將我殺死。嘿…嘿哈哈哈!」姜佑樘抓狂似的大笑,用彷彿要將五臟六腑吐出的力道驅動腹部脹縮。
  「我在向她告知伊諾克是聽命於我之後,她還是沒變成我理想中的狀態,只好讓她關禁閉反省,真是可憐啊……啊啊啊啊啊!」無預警冒出的淚水不停在他的眼眶打轉,從原本的捧腹大笑頃刻變為撕心裂肺的哭吼。
  瘋了…這傢伙真的瘋了,沒想到此生竟然會遇到如此無藥可救的神經病。
  「話說,你剛剛想要威脅我吧?但你現在也有秘密在我手上了呢~而且,你還不懂嗎?你現在正在那位有著權勢與金錢的心理變態家喔?更不用提此時是萬籟俱寂的深夜,不覺得自己處境迍邅嗎?」他馬上又從狼狽的喪氣臉轉為起始的虛偽笑臉。
  太大意了!急著要脅姜佑樘,卻沒注意到從在夜店遇見伊諾克開始,我就已經成為他的籠中鳥了,怎麼辦?我現在的情況正可謂絕體絕命(ぜったいぜつめい)啊!
  「準備開始上課囉~」
  姜佑樘緩緩往我走來,在他離我一步之遙時,我猛然向他揮拳,試圖來個出其不意,右手傳來確實的打擊感。
  「不好意思,我對打架可是信心十足!」我好歹也學過三年拳擊,這一下足夠讓他倒地不起了,雖然沒算到他的變態程度這麼高,一切還在我的掌控中,他剛剛肯定以為我已經放棄了。接下來只要逃出去就行了,然後馬上向隨機一家媒體舉報,就能讓故事落幕了!
  大門一定會上鎖吧,最好的出口應該是從窗戶逃出,我隨手抓了個花盆砸去,鏗鏘!玻璃噴發四處,沒有心力去管是否有被劃傷,全身充滿腎上腺素的我以電光石火的速度奔向自由。就快到了,已經能看見外面的燈光了,這場賭注是我贏了!
  阿勒?世界怎麼傾斜了?不對,是我跌倒了,好像有東西壓在我身上,好重,像是五六人躺在我上面。
  「真是頑強呢,早點臣服更輕鬆喔~幸好我有做保險措施,不過正因如此……」真囉嗦,他到底還要說多久,令人髮指的噁心感從腳底竄向指尖,就像無數的蛔蟲啃食全身,好暈…似乎隨時都會昏ˊ倒,只剩疲倦殘留在腦中…
  
  
  時間到底過了多久?時間感麻痺的我持續重複著機械般的動作,握著刀子不斷插入、拔出,溫熱的紅色液體與女子的尖叫聲隨之濺出、滿溢整個房間,我在幹嘛?他好像是說為了將她的心靈逼到極限,進而改變她之類的,知道原因又有何用?嗯?為什麼?另一個我怎麼躲在牆裡偷閒,一定要把他拉出來,我全力跑向『我』,這次應該能換我休息了吧?
  「真是的,你又來了,明明才剛修好你的說。我大高估你了嗎?可不許有下次……」嗡嗡聲不斷侵擾耳膜,好吵…意識逐漸遠離,拜託,不要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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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啟:無法重來的你。】第四章-第七節-自洽性詛咒。小說即將進入結局,歡迎來我的小屋看看!看更多我要大聲說10小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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