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還是沒變呢……」夜晚時分,嵐雲遲遲無法入眠。
最近實在發生太多事情了,雖然好不容易出使也進入了尾聲,但這一路上實在有太多始料未及的突發狀況了,加上東苓國那邊也處於相當震盪的狀況,東邊疆一戰竟能讓父王親征……。
嵐雲下意識握住頸上戴的墜鍊,自從藍賽爾送給她這條墜鍊後,每當自己心神不寧時,都會下意識地握住它以讓自己保持冷靜。
只是當知道這條墜鍊上鑲的紅寶石得來不易時,嵐雲不禁有些無奈地苦笑著,她從沒想過藍賽爾可以傻成這樣。
「這個時間,妳怎麼還沒入睡?」忽然,嵐雲身後多了一個聲音。
「煩心的事情太多了,睡不著,那你呢?」嵐雲緩緩地坐在草地上,抬頭便看見夜空上掛著皎潔的明月及滿天的繁星。
藍賽爾搔了搔頭想了一回才回答:「剛剛才將今日的事情都告一段落,正要回寢宮時恰巧看到妳在這,所以就走過來看看了。」
「處理事情處理到這麼晚啊……新王可真忙呢哈哈!」
「妳就別挖苦我了,我也只是新王候選人的其中一員而已。」
嵐雲歪了歪頭,仍然繼續背對著藍賽爾問:「很累吧?為了選新王,要與各大家族交涉,在輔佐朝政以及戰事上,還要表現的讓別人覺得可圈可點,毫無可挑剔之處。」
「也是還好,還沒有到很累……再怎麼累也累不過父王……」藍賽爾只要想到前幾日在走廊上被嵐雲撞見自己接見許多家族的千金小姐一事,不知怎地就覺得自己對她做了一件有愧於她的事:「只是偶爾很力不從心而已。」
「那咱們沒有到很累卻又偶爾力不從心的王子,看來很有閒情逸致花了七天的時間,才找到我現在戴在身上的紅寶石呢!」嵐雲轉過身來,指了指自己頸上掛著的墜鍊。
聞言,藍賽爾有些尷尬的看著嵐雲支支吾吾地問:「妳……妳知道了?是……是菈芙達她告訴妳的嗎?」
嵐雲點了點頭道:「是啊,要是她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妳為了這顆血色寶石進去危險的礦山呢!」
「也……我也只是拜託那邊的礦工幫忙而已……我……我獨自一人畢竟也無法找到這塊珍稀的血色寶石。」
「騙子!」嵐雲大罵:「你不是還差點死在礦山裡嗎?」
「那……那個只是……只是突然有地震而已,我們還是平安的逃了出來了。」藍賽爾把一件相當嚴重的事情輕描淡寫過去。
「這……這實在是太莫名其妙了,你的手下那時究竟都在幹麻啊?竟然還敢讓你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你可是一國的王子啊!」嵐雲講著講著眼眶不禁泛起淚來,這下子讓藍賽爾更不知所措了。
「是……是我那時思考不周,我……我也沒想這麼多……妳就別氣了……」藍賽爾緊張地額頭上都開始滲出汗珠來。
這時,嵐雲不知從哪來拿出了兩把劍,她將其中一把劍丟給了仍對自己流淚而相當緊張的藍賽爾,下意識的伸手接過劍的藍賽爾一臉茫然地看著前方已經將劍拔出劍鞘,並且將劍直指自己的嵐雲。
「你就跟我決鬥來讓我消消氣吧!」
「……等等……妳不是剛剛還再哭嗎?」藍賽爾錯愕的問。
「拜託,才幾滴眼淚就能騙倒你,你還真是好騙啊哈哈!費話不多說,趕緊拔出你的劍來跟我一決勝負吧!」
藍賽爾額頭上的青筋微微一抽,我究竟剛剛在那邊乾著急是為了什麼?
九歲那年,兩國簽訂的人質條約正式廢除,在那之後,他有很久的時間再也沒看到嵐雲過。
藍賽爾開始對於每日固定練習劍術的課程感到枯燥乏味,甚至時常有心不在焉、上課走神的情形發生,讓指導他的劍術老師相當氣惱頭痛。
「王子殿下,您最近是怎麼了?老是心不在焉的!」以往總是熱衷於練習劍術,每次都很專心的藍賽爾,最近很罕見的總是在嚴重走神。
藍賽爾搖了搖頭回答道:「……老師,我最近可以暫時停止練習嗎?」他似乎也感覺得到自己最近的狀況實在不佳,於是決定讓自己暫時停止學習劍術,並且稍微沉澱一下最近的心情。
身旁少了一個總是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人,竟能讓自己完全對劍術失去了學習的興致。
『藍賽爾!我們再來決鬥一次吧!』
『不行不行!上次那場不算!再比一次再比一次!』
『可惡...為何每次都會輸啦!本公主下次一定會贏你,哼!你給我走著瞧!』
『藍賽爾啊……人家我快過八歲生日了,你行行好就讓我贏一次嘛!一次而已啊!就這麼一次,一次!這樣我以後即使輸的話,也會輸得心服口服毫無怨言了,就這一次的決鬥勝負來當我的生日禮物嘛!』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嵐雲許多時候的臉龐,有時是露出燦爛的笑容,有時是不甘心的表情,有時是氣惱鼓起腮幫子,有時則是吐舌頭對他賴皮著。
不論兩人比試多少次,永遠都是那女孩輸。
什麼時候身旁少了一個女孩,一切都變得如此不一樣了?明明以前總是巴不得她趕快離自己遠遠的。
「少了妳,生活還真是無聊……」藍賽爾懊惱的將劍插入劍鞘低語喃喃。
他只能偶爾從父王那邊得知一些有關東苓國的一些消息。
十一歲那年,他收到了剛屆滿十二歲的嵐雲披上戰袍,開始上戰場與敵軍廝殺作戰的消息。
她的流浪劍士夢呢?為什麼一個女孩子人家要披上戰袍,站上如此危險的地方日日夜夜都在死亡的邊際遊走?東苓王究竟在想什麼,嵐雲可還是一個女孩啊!
藍賽爾一直無法理解為何嵐雲忽然換了她的夢想,曾經她用充滿熱情的雙眼告訴自己想要到各個國家去旅行,並且成為一名偉大的女劍士,但從未告訴自己想要在沙場上與敵人廝殺決鬥。
直到自己年紀慢慢的增長,十二歲那年,他也開始跟著菲伊斯的軍隊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後,回頭一望,才明瞭小時候的夢想只不過都是一場無稽之談,他們可都貴為一國的王子公主,一出生就註定要將自己的命獻給國家,何來能如流浪劍士的自由自在呢?
後來,他因東苓王的邀請,領命到東苓國赴宴。時隔四年,當他再次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個女孩時,才發現她已經變得與他印象中的截然不同了。
褐紅色的長髮用髮笄簡單綰了一個典雅的髮髻,佩戴著桃花簪以及金色布瑤和一些珠寶點綴,高貴華美卻不落入俗套,與眾多其他柔弱嬌貴的仕女不同,嵐雲的妝容更增添了一分英氣,整個襯托出一名上過戰場的公主的不凡氣質。
撲通……藍賽爾的心不自覺的漏跳了一拍,他從未有這種感覺,當那名讓他熟悉卻又感到有些陌生的人緩步朝他走來時,只覺得自己心臟的跳動聲大到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還真久不見了呢!」嵐雲露出淡淡的微笑說,以前大剌剌的性格似乎收斂了不少。
藍賽爾被她這樣的一抹笑容給怔住了,直到嵐雲蹙起了眉頭重重地朝他的腳一踩,才讓他猛地回過神來。
「痛……妳真是一點也不留情」收回前言,她仍然還是自己小時所熟悉的那個粗俗女漢子。
「這是見面禮啊呵呵!」嵐雲俏皮的吐了吐舌頭說:「聽說……你也開始領兵出征作戰了。」
「是啊……晚了妳一年,但我也開始騁馳於沙場上了。」
「那這次是我贏了呵呵!」嵐雲滿意的點了點頭說:「希望未來我們不要在戰場上相遇,不然你一定會被我打得落花流水。」
藍賽爾不禁冷笑了一聲:「妳這是癡心妄想了吧,打從妳六歲開始,從來沒有一次打贏我呢!」
「哼!馬上就會了!」嵐雲撇了撇嘴,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看著藍賽爾向他下了戰帖。
「等一下你就會成為我的手下敗將了!」
她從來都不知曉,自己早已成為她的手下敗將了。
哪時候開始的?是當她不再常出現在我身邊,每天嚷嚷要決鬥,又或是抓著嵐瑾和菈芙達過來半威脅我帶他們偷溜出宮玩耍時呢?
那種難以言喻的情感,自己也不記得什麼時候開始萌芽的,當自己突然某一天意識到並發現了,才驚覺伊人已不在自己身邊。
她有時離自己好遠好遠的感覺,總是在前方賣力奔跑的她,幾年過去了,仍然將自己遠遠拋下,可是有時,他又覺得其實她一直都站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她總是會記得回頭對自己展露笑顏,然後不死心的一次又一次的將劍拔出劍鞘,高傲的指著他大喊「跟我決一勝負吧!」
他不敢對她傾訴自己對她的這種獨特情感,他害怕要是讓她知曉了這份情感後,她就會將自己拒於千里之外,那是他所不樂見的。
「王兄!幾年了?有八年了嗎?為何你們平常在戰場上如此英勇威風的,可是卻在兒女情長上這麼彆扭呢?」
他不想親手毀了這十五年來的情誼,所以只能將自己一直按奈在心中最深處的情感,傾訴在自己於威邁斯找尋到的血色寶石中,當他終於找到血紅色礦石後,便將之託給工匠打造成血色寶石,經工匠的巧手雕琢後,雕刻出的血色寶石折射出了不凡的光輝,連工匠看得都嘖嘖稱奇,直喊著這是難得一見的稀世珍物。
即使這條血色寶石墜鍊沒能趕在她十八歲生辰時送出去,就如自己對她多年的情感一樣,直到一年後在幽望森,他才有機會將這個遲來的十八歲生辰禮交付給她。
那條裝載自己滿腔思念及愛慕的墜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