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紅寶石

「可以告訴我要施展一道魔法，有哪些必要條件嗎，菲爾同學？」除了台上施賓奈教授的聲音之外，整間教室一片靜悄悄的，甚至能夠隱約聽到窗外樹葉落下的聲音。

「作為發動魔法代價的魔力或其他同等代價、決定魔法特性的術式與溝通魔法之源的高品質寶石，教授。」回答台上教授的是坐在教室前排靠窗的位置的一個小小身影，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彷彿預演過無數次，既不快上一分，也不慢上一點的，這個答案被回答了出來。

「那麼菲爾同學，可以回答我這三者之中，哪一個最重要嗎？」施賓奈教授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在即將大吼出來之前，彷彿洩了氣的氣球一般慢慢的把氣吐出，最後好像平靜似的將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最重要的是寶石。作為代價的魔力可以用幾乎任何其他能量與物品作為替代品，決定魔法特性的術式能夠用個人意志作為彌補，唯獨寶石作為客觀溝通魔法之源的通道難以用其他事物彌補，因此最重要的是寶石，教授。」

「既然你全部都知道......」施賓奈教授說到這邊嘆了氣，似乎還想說什麼，但也知道說了還是白說，所以沒有繼續說下去。

菲爾是個魔法天才。並不是那種從外表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天才，沒有比其他人更多的魔力，也沒有能夠號令魔法的意志。當他靜靜的拿著書翻著或是拿起紙筆寫著些什麼的時候，就像是個普通學生。但只要看過他施展魔法，就會知道他的的確確是個天才，彷彿為了魔法而生：隨手編織而出的術式沒有半分冗餘，自然而然的，任誰都一看就能理解那個術式就該是那樣。也因為是這樣的一個天才，施賓奈教授才會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勸說：這不是他第一次這樣勸說了。

「抱歉教授，唯獨這點我不行。我不會更換施法用的寶石的。」菲爾說著這句話的時候，手輕輕摸著法杖前端那顆沒那麼漂亮，顏色淺到近乎白色的黃色藍寶石。那顆寶石雖然不算醜，但相較於班上其他同學法杖前端或大或小，或透明或不透明，種類從彩鑽到變石、從黑蛋白石到蘇坦萊石、或是其他更多難以判斷種類的寶石，唯一的共通點就是無論是誰看了都會覺得漂亮的外觀，相對之下這樣一個像是被漂白過後的黃或老舊泛黃的透明色剛玉，終究還是黯淡了一些。

「這樣啊......」似是不解，又似是無奈，施賓奈教授終究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了。在場的同學中有惋惜，有嘲諷，也有事不關己。不過在場的學生之中，大概也就只有我多少能夠理解為什麼菲爾會帶著這樣的一顆寶石在身邊了。

那顆寶石在一年前的顏色還不是現在這樣的，是晴天時海水般的深藍色，持有這顆寶石的也不是菲爾，而是班上另一個天才蒂坦尼雅。事實上這顆寶石還是菲爾送的。但在之後的意外中，能夠的回來的，也就只剩下這顆已經變了顏色的寶石了。從那天開始，菲爾仍然一如既往安靜地看著書，但周圍已經少了個總是嘰嘰喳喳的蒂坦尼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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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魯敏，你也覺得我這樣做很傻嗎？」時間來到了放學後，教室裡的學生不是前往圖書館自學魔法，就是離開學校去別的地方放鬆自己，端看學生自己的選擇。也因此，整個較是空蕩蕩的，而不是天才的我正準備前往圖書館的時候，罕見的被菲爾叫住了。

「並不會。」但我不會這樣做就是了，因為我如果這樣做了，大概是連魔法都不可能使用的出來，這毫無疑問是在自殺。菲爾突然間闔上了書。

「最近冬天又要結束了，獸潮又要來了，要小心一點。」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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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個和平的世界。一座座城市之外，是數量遠超越人類的各種寶石獸，隨時都可能攻破或潛入城市，把人們當作食物吃掉，只有學會並善用魔法，才可能在遇到這種狀況的時候保護自己。如果那個時候......

看著手上翡翠散發出的翠綠色光芒在身體周圍構成的翠綠色的光罩漸漸飄散開來，300秒，或是5分鐘，這還是在沒有受到任何攻擊的時候所能夠維持的時間。這樣的光罩大概可以撐得過一般寶石獸大約四到五輪的攻擊。如果那個時候能用出這樣的光罩，爭取到足夠的時間，結果應該就不同了吧？

「但是從來就沒有所謂的如果啊。」咬了一口能量棒......苦瓜口味的。完全不知道當初設計這種口味的白癡在想什麼。想起今天放學時菲爾的提醒，他應該沒有別的意思，但......這種苦瓜口味的能量棒真他X的難吃。

報紙上的頭條是附近一個小城鎮被一群約二十隻小型寶石獸入侵，卻只被吃掉了三十幾個人，內容是有關於該種類的寶石獸的正確的應對方法。這已經是相對之下比較好的結果了。一般這種一整群寶石獸入侵的狀況，在有能力處理的魔法師到來之前，死亡人數往往都是五十人以上。翻過去的頁面也有一半以上是差不多的新聞只不過死亡人數大概都是個位數，剩下的才是一些新魔法的相關資訊跟一些日常的相關消息。

把看完後用不到的報紙扔下，切過了翠綠色的魔法刀刃，雖然全部都沿著刀刃被切成兩半，但其中幾張報紙還帶著毛邊......果然我在這方面沒什麼天賦，這種程度大概連那個傢伙的外皮都沒辦法刺穿吧？還是專心練習怎麼防禦寶石獸的攻擊，不要上去添亂會比較好吧。但......果然還是好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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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同學，最近要隨時保持警戒，不然......一不小心就會被各種寶石獸吃掉喔。」台上用著不正經語氣說話的是寶石獸防衛學的克莉絲貝洛教授。張著那雙大大的眼睛正在掃視著台下，如果有警覺性不夠的同學的話，她手上發著微光的貓眼石隨時會發出光束直接打下去，雖然不會受傷但那個痛可以讓絕大多數的學生重新開始保持警覺性，或至少在她的課堂上是如此。

「教授就別在那邊嚇人了啦，我們的城牆沒那麼脆弱啦。」咚一聲，魔法光束就直接打在那個同學的額頭上。

「教授可沒有在嚇人喔，芙蘿林同學，雖然就算幾個月之後少掉幾個同學其實也無所謂啦，不過這樣教授我的考核成績會變差耶。城牆的確沒那麼脆弱，不過有少數寶石獸有躲過城牆偵測的方法，其他的則是可能會從下水道之類的地方偷偷進來。最近冬天剛過去，牠們很久沒開飯了，像你這種細皮嫩肉的學生，可是很好吃的喔。要是被直接殺掉其實還好，不過大部分的情況牠們都是活活吃掉受害者的喔，就像這個小鎮裡的可憐蟲喔。」說完之後克莉絲貝洛教授又拿出幾張受害者的照片，全身幾乎沒有完好的地方，空洞的眼睛與扭曲的表情，班上的同學很多都露出了想吐的表情。

「好啦，接下來是關於在野外該怎麼躲過狼形寶石獸的追蹤了。如果還沒被發現當然是直接逃跑......」

「為什麼不反擊啊？」咚又是一道魔法光束敲了過去。伴隨著誇張的後仰，被魔法光束敲擊的同學連同椅子直接摔倒在地上。

「弗羅萊特同學是笨蛋嗎？」不逃跑等著在野外耗盡魔力被圍攻致死嗎？反擊那是沒辦法才會做的事情，這是這堂課第一節就說得清清楚楚的事情來著。

一年前的我也曾經是這樣自以為是的笨蛋來著。明明有學過遇到寶石獸第一件應該做的事情是盡快離開現場，接著通報城市裡駐警隊。如果那個時候沒有過於自大，只是解決過幾隻野獸，就以為自己能夠獨自處理掉對方，而是選擇了離開了的話，或許結果就不太一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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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陷入了一片火海。

一如一年前，毫無預兆的。

時間不同，現在是放學後，那時是周末。地點不同，現在是在教室，那時是在出遊回家的路上。入侵的寶石獸的種類跟數量也有所不同，那時是一隻渾身長著黑鑽跟黃鑽的大老虎，現在是一群長著鑽石的大老鼠。唯一沒有不同的是我同樣都無能為力。

幾天前還在練習的翠綠色光罩已經破碎了好幾個，最後一個正搖搖欲墜。也沒辦法逃跑，因為周圍都已經被堵死了。這次應該沒那麼剛好，有人能來救我了吧？這樣其實也不錯來著......

「所以幾天前不是跟你說過要小心一點嗎，克魯敏？」就在我的光罩快要破碎之前，一個相對之下更為穩定的淺黃色光罩套在了外面。

「你是白癡嗎，菲爾？」這樣除了多死一個人在這邊之外，什麼都改變不了。對抗寶石獸的時候，目前這個年齡的學生大概都只能夠一對一，最多一對二。眼前的這個數量多一個人或是少一個人大概就只是多撐十秒的差距而已。

「大概是因為我比較傻吧。」菲爾臉上的表情，大概是解脫吧？淺黃色的光罩也一個個破碎著。雖然在這段時間裡菲爾也殺了一隻的大老鼠，但這並沒有改變什麼。就這樣，最後一個淺黃色的光罩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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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突然出現的那個藍色的光罩是......」最後的一瞬間出現的藍色光罩幫忙撐了一秒，於是成功拖延到教授出現在教室，而我們兩個得救了。不認識的教授沒有多說什麼就匆匆忙忙的離開了，大概是忙著處理其他混進城市的寶石獸吧。

「大概是蒂坦尼雅最後的力量吧......克魯敏，我們等一下就去買一顆施法用的寶石吧。」

「怎麼這麼突然？」之前也不是沒勸過菲爾，但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去更換寶石。

「她已經不在了。」菲爾講著這句話的時候，頭是低著的，表情，也無法看清。雖然跟他相處了十幾年了，不過依舊無法猜出他現在是什麼表情。

「這樣啊。」是啊，寶石裡剩下的魔力也用完了。下次如果再遇到這種狀況，大概就沒人能幫得上忙了吧？

「買完寶石之後就難得出去玩一下吧。」菲爾突然間莫名的笑了一下。似乎曾經在哪裡見過這個笑容，但想不起來。不過既然菲爾心結已經解開了，果然還是陪他出去恢復一下心情吧？一年之後，能夠成功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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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著，似乎有什麼東西不太對勁。

最後的那個笑容我絕對在哪裡見過。

是在蒂坦尼雅死去之前，陷入戀愛中的笨蛋菲爾會露出的笑容。所以為什麼突然間露出了這個笑容？菲爾突然之間愛上我？不可能，他的個性不是這樣的人。那麼是為什麼？

接下來或許完全是帶著主觀的色彩在猜測吧？但是這麼一看，似乎全部的事情都不太對勁。

還有為什麼是她已經不在了？雖然這也是個合理的說法，但為什麼是不在了，而不是徹底離開了？

那個藍色的光罩也不對勁，魔力並不是能夠儲存那麼久的東西，發動那個藍色光罩的是什麼？

不如說這一年以來的菲爾其實也不太對勁。他並不是變得奇怪了，但是為什麼他的行為幾乎沒有任何改變？

不知怎麼的，昨天課堂上施展魔法的三要素，菲爾的回答再次出現在我的腦海中：作為代價的魔力可以用幾乎任何其他能量與物品作為替代品，決定魔法特性的術式能夠用個人意志作為彌補，唯獨寶石作為客觀溝通魔法之源的通道難以用其他事物彌補，因此最重要的是寶石。

那個藍色的光罩，寶石有了，術式可能可以用蒂坦尼雅死去之前的意志代替，那麼代替魔力的東西是什麼？靈魂，作為答案自然而然的浮現在腦海中。如果，只是假設，之前蒂坦尼雅的靈魂一直存在於那塊寶石中，那麼一切就說得通了。無論是那個光罩，還是那句不在了，還是菲爾之前完全沒有改變的行為......

那麼，現在蒂坦尼雅的靈魂消失之後，菲爾會怎麼樣？那個笑容......該死的！

來不及換上外出的服飾，我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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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爾，你這個白癡馬上給我死出來！」沒有回應。翠綠色的光芒在手中凝聚化為刀刃，往門上切了過去，但沒有成功切開。一下，兩下，等到出現一個能夠通過的缺口時，已經是切割了十幾下之後的事情了。然後進去之後我停下了腳步。

「你果然來了啊，克魯敏。」還是那樣的語氣，就像是在迎接客人一般，如果忽略掉已經插進胸口的刀刃的話。旁邊的石台上，放著的是原本那顆不起眼，但現在完全被鮮血染紅......不，並不是單純被鮮血給染紅，而是正在被魔法改變著結構。原本應該會流了一地的鮮血正緩緩的消失中，甚至菲爾本人也慢慢在消失。

沒救了，把自己作為代價施展魔法，完全沒救了。

「你是在恨我嗎，菲爾？」

「沒有喔，只是......已經累了。對不起啦，就只能拜託你連我們兩個的份一起活下去了。」

「既然這樣......」為什麼要把我一個人留下來？

沒有回應，現場只留下了一顆紅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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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到來的幾個警察使用魔法回朔了現場之後，一切明明白白的，沒有多說些什麼，只是拍拍肩膀之後把我送回家。睡了一覺之後，在今天早上，我並沒有多麼傷心的，就直接往學校去了，連我自己都有些意外。相對於他們倆個，我的優點大概也就只有遲鈍了一些吧？

「克魯敏同學，你今天換寶石了啊？這顆品質比你之前的那顆好上不少，也蠻適合你使用的，不過要盡快熟悉才行喔。」施賓奈教授在台上，在開始講課之前注意到了這邊。

「是的教授。」我微笑著摸了摸手上這顆璀璨的紅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