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ce睜開雙眼,周圍黑得他什麼也沒看見,他伸出手,除了空氣外只能碰到自己的掌心,他將腳伸直,但這裡似乎沒有地面。
他可能處在無重力空間,他想。他現在的感覺和飄在宇宙時很像,不過身體感覺更輕,更沒有拘束。
該不會自己是幽靈吧?但幽靈摸不到自己的手,所以應該不是。
他的手往前撥,就被一股力量把他往前帶,雖然被嚇到了,但至少有辦法前進。
他漫無目的地游著,反正也不知道這裡是哪裡,只能隨便移動。
游了很久,游到他幾乎想放棄的時候,Lance發現前方有一道光,他更賣力的擺動四肢,迫使自己能更快往前。微光逐漸變亮,佔據了他的視野,眼前似乎有著什麼東西,高高的、長長的......
啊啊,原來是人。
再看仔細點,Lance發現原來前方是一男一女,兩人都很高,他們有著銀白的長髮,女性身著青藍色的長禮服,男人則穿著燕尾服,並將頭髮紮起來,他們挽著手,看起來非常登對,就像童話故事裡的公主和王子。
儘管記憶力不佳,Lance的記憶裡只有兩人符合這些特點,他不覺得自己的認知會出障礙,同時,有些討厭的回憶湧上來。
他下意識的後退,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拜託,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樣。
Allura、Lotor……
Lance在心裡默唸兩人的名字,他本想停下腳步,什麼也不說的離開,豈料兩人像有心電感應一樣,同時回首看Lance。
「Lance。」
先開口的是Allura,她穿的是Lance最熟悉的靛藍色長裙,薄紗製的下擺隨著她的動作晃動,那放下的頭髮更襯出她的溫柔,就和她現在的語氣一樣。
嘴角漾起柔和的弧度,Allura瞇著那如水晶般清澈的天藍色眸子,飽含笑意的眼藏不住幸福。
「我要和Lotor結婚了。」她高興的和Lance說,純粹想把這個喜訊告訴對方,畢竟他們可是一同保衛世界的好夥伴。
然而,這對Lance來說完全不是愉快的事。
他不希望這件事發生,這對他來說就和宇宙被Garla人佔據一樣悲慘。不,或許更糟糕;這毀的不是他的身體,還有他的心。
他多麼希望這只是場夢;他拼命搖頭,潛意識想抵抗這件事實,或者說阻撓兩人。他希望Allura身邊的人是她,他希望自己親手帶給對方幸福;若是可以的話,他或許該破壞掉兩人的關係,但他下不了手。
要是真這麼做的話,代表Allura又要再一次失去所愛,就和她那時候失去家人一樣痛苦,Lance不希望她再露出悲傷的表情。
她那瘦弱的身軀已經承受太多苦了,不該再多那麼一些。他必須忍著,為了能看到Allura開心的表情。
儘管那不是為了自己也沒關係。
所以,即使咬著牙、含著痛,Lance還是笑著對女孩說道:「恭喜妳,要幸福哦!」
他掐著自己的指尖,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哭,在這時候哭只會讓對方捨不得分別而已,但是他們該分開,他們必須道別。
他看見Allura滿足的笑了,兩人又漸漸的遠離自己,Lance伸出手,他想抓住女孩,卻揮了空。
「等、等一下,Allura!」
他叫住對方,卻沒得到任何回應,他拼命的滑著四肢,只看到兩人離自己越來越遠。
「Allura!」
他大聲的呼喚女孩的名字,卻在同時被開門聲吵醒,他坐起身,逐漸意識到剛才的事只是做夢。
他不由得在心裡慶幸,對啊......Lotor已經不在了,他不會來追求Allura了。
但是,其他人呢?
他埋著自己的臉,一臉窘迫的思考這些事情。
「Lance?」在思考的同時,一個小巧身影溜進房裡,她走到Lance的床邊,思考自己是不是要遞衛生紙。「你還好嗎?」
「噢,Pidge…...」Lance暼了眼來者,胡亂的擦了臉,不想讓對方看見自己臉上的淚痕。
「我沒事。」
對於對方的關心,Lance只是輕搖頭,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沒事,真的。他不會,也不可能再更有事了。
「妳找我有什麼事嗎?」
僵硬的岔開話題,Lance不像往常發出高分貝的語調,相反地,他的聲音很輕,像是要消失的泡沫。
「呃,我原本想叫你幫我搬東西,但是......」Pidge騷抓臉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她要去儲藏室搬一些材料,但Hunk去幫大家準備早餐了,Keith和Korila昨晚又練習到很晚,至於Allura等人也無法成為得力助手。
這麼刪去,Pidge的腦袋自然只剩下一個人選,結果,她剛敲門就聽到Lance的叫聲,對方還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
看來自己要一個人去搬了。
「哦好,我們走吧。」
然而,連話都沒有聽完,Lance就已經答應Pidge的求助,他起身,隨意在棉T外套上一件夾克,打算這樣離開臥室。
當他準備關門時,他見到Pidge臉上的擔憂,Lance隨手揉了對方的頭髮,笑道:「我沒事,真的。」
「好吧......」看著Lance的背影,Pidge摸著自己的頭,在他身後輕聲嘟噥。這也叫沒事嗎?如果沒事的話,怎麼可能露出那種表情?
那可是瀕臨崩潰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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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 is smart, courageous, and she could guide us; Just like the bright star in the sky.
While, I’m an ordin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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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很弱小。
沒有才能,自己一個人成不了什麼大事業,就連想保護自己心儀的人都做不到。
他唯一會的是強顏歡笑,融入其他人中;他設法讓自己看起來和他人一樣,試圖在深海中爭取最後一口氧氣。
他想變強。
他不斷練習,渴求自己能再更靠近她;他揮著自己的劍,如盲人在走在佈滿荊棘的道路上;提高自己練習的難度,斬斷更多模擬的道具,不多求什麼,只盼望能夠在努力許久後,成為保護她的存在。
為了生存、為了她,他必須努力,否則,就連待在一旁的權利,也會被剝除。
心底凝聚起這些思想,Lance將它們握在自己手中,他在腦海裡描繪著招式,在練習場中一次次的揮舞,模擬機不斷被霹斬,復原,再次發動攻擊,再被斬開,就像不斷遇到反覆記號,沒有休止的一刻。
他非常專心,就連練習室大門開啟的聲音都沒聽到。
一直到模擬機沒有電力,逐漸掉落至地上時,Lance才停下動作,他撿起蘋果大小的模擬機,同時注意到身旁的紅黑色鞋子。
不用抬頭,Lance也知道來者為何。
「Keith。」
他仰望,果然是自家隊長的面孔,對方並沒有穿著戰鬥服,手上也沒有拿著黑獅的武器或是自己的刀。
「看來你不是來練習的。」嘴角扯了個弧度,或許對方有事找自己。
「沒錯。」Keith頷首,他盤坐在地上,好讓自己和Lance等高,他示意對方也坐下,並開口道:「我想和你談談。」
「噢,談談?我和你?和我們的偉大的隊長?」聽到這話的Lance忍不住揶揄Keith幾句,他居然會從這傢伙口中聽到這兩個字,看來太陽要從西邊出來囉。
「別鬧了。」Keith 輕敲Lance的額頭,這傢伙無論何時都這麼亂來。「我是以夥伴的身分,不是上司和下屬,也不會炒你魷魚。」
見對方是認真的,Lance乖乖蹲下,兩人並肩坐著,Lance盯著放在地上的武器,先開口:「所以,你想談什麼?」
「你最近的狀況。」Keith切入重點,兩人都不是會拐彎抹角的人,或許這樣的對話比較適合他們。
「聽說你昨晚做惡夢了?」
「噢,Pidge那傢伙......」
一聽到惡夢,Lance就知道是誰出賣自己,他不情願的撇嘴,但沒有否認,只是補充道:
「我沒事。」
「你自己當然說沒事了。」
Keith翻了白眼,他顯然不相信這說詞,就算拿刀掐著他的脖子也不會相信。
「不如我們說說你做了什麼夢吧。」
他斜眼瞄了對方的反應,對方的嘴角抽蓄著,看來是很掙扎要怎麼做。
「我不會笑你,也不會咬你,我只是聽著。」
Lance應了聲,他知道Keith沒有惡意,也不是會亂說話的人,但他仍猶豫著;他抱著自己的腳,一聲也不吭。
他沈默了許久,久到Keith以為Lance要拒絕時,Lance才開口。
「昨晚,我夢到Allura和Lotor結婚......」他的話令Keith睜大眼,但Keith 沒有動作,只是靜靜聆聽對方的話。
「我祝福了他們,然後他們就逐漸遠離我了,不論我怎麼追都無法追上,正想要叫住Allura時,我就醒了。」
「儘管只是個夢,它卻讓我想起之前Allura和Lotor走得很近的時光。那時,我很害怕Allura會離開我們......」Lance停頓了會,他在思考要如何組織語言,片刻後,他繼續說道:
「儘管後來我們發現Lotor的另一面,就算我們最後打敗了他;但我總忍不住想,如果、如果你和Kloria沒有遇到Romelle呢?這樣的話Lotor的行為就不會被揭發。會不會,真的變成夢裡的情況......」
說罷,他抿著唇,Keith沒有出聲,他很訝異Lance想那麼多,他知道對方喜歡Allura,也知道他對沒有懷疑Lotor這件事感到自責,但他從不知道,對方說自責到如此悲慟的地步。
他不曉得自己該說什麼,安慰的話肯定是沒用的,但他又該如何回應?
他沈默半晌後重新開口。
「我不知道會不會如此,但事實並沒有這樣。我們發現了Lotor的目的,Allura最後也沒有離開。」
「但Allura對他有感覺......」Lance欲言又止道,他覺得此刻的自己簡直懦弱至極,但他無法阻止自己往這方面想。
他發現,只要是有關Allura的事,自己總不自覺的變得悲觀。
「但感覺是會淡掉的,連憎恨都可以消失,感覺也可以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甚至希望自己能幫助她遺忘......」Lance呢喃著,這些事他是再清楚不過了,但他總沒辦法釋懷。或許是因為自己並不是Lotor,又或許是不捨看Allura傷心。
「你可以的。」Keith拍了Lance的肩,沒想到對方卻搖頭道:「我不行,我不夠資格。」
他當然希望自己能給對方幸福,但他沒有辦法;他只期許自己能守候著,好讓她以自己的心意為踏腳石,邁向幸福。
如果Allura傷心,他情願用自己的喜悅去交換她的痛苦;
如果Allura開心,那他也會開心;
如果Allura遇到了平順的紅線,引領她前往幸福快樂的生活,他會笑著祝福兩人,並克制自己不要追上去;
然而,如果她纏上了條注定無法緊繫在一起的線,而互相摩擦、切割、裂損、毀壞彼此的信任,進而有可能讓這份關係完全崩壞的話......
他會,將那條紅線斬斷。
然後,再把自己的紅線交給Allura,讓她能夠再尋找自己的幸福。
僅只會如此,他只會這麼做。
他只會在身後默默守著她。
「這樣就好。」最後,Lance輕聲道,他垂下眼,彷彿放下心中的大石頭,就連Keith等能感受到他心境上的改變。
「你......沒事了嗎?」Keith忍不住問道,而Lance輕輕點頭,向Keith說道:「嗯,我覺得好多了。謝謝你,Keith 。」
「不,我什麼忙也沒有......」幫上。Keith原想這麼說,但在看到Lance的表情後他選擇噤聲。
那視線凝視著遠方,彷彿決定犧牲所有,只為達成唯一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