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的坐在海岬上的一棵樹下，眺望著遠方，而你也在這裡。
「依舊是熟悉的景色呢，兄弟。」
你沒回應，我喝了一口你最愛的黑麥酒。
「還記得嗎？當初我們常常在這裡看著遠方的船隻，一邊談著自己的未來。」
我又喝了一口，並把酒瓶放在一旁。
「如今戰爭結束了，一切將會變得更好，對吧？」
我的名字叫安洛，從小父母雙亡，因此是在孤兒院中長大的，那時，我認識了我人生中重要的摯友。
「嘿，兄弟，你怎麼一個人窩在這？」
那天，我因為被其他小孩嘲笑而孤獨地待在巷弄角落中哭泣。
「原來如此，不用理他們，你比他們那種傢伙堅強多了。」
你露出了開朗的笑容，直到回到孤兒院，我才知道你做塔奇，也跟我一樣，由於父母意外去世而來到這裡。
「請多指教啦！兄弟！」
那時的我一直在想，為什麼你可以露出那樣的笑容？
「為什麼你可以這麼開心的笑呢？」
某天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你。聽見我的問題，你還是笑的很開心。
「我爸曾跟我說，人只要堅強就一定能遇到好事；我媽告訴我，笑口常開，幸福才會找上自己。」
「難道，你不會難過嗎？」
「會啊！但難過的事總是要過去，如果一直活在悲傷中，會活不下去喔！」
這句話就這樣成為我心中的明燈，之後，我們一起讀同間寄宿學校，吃飯、睡覺都幾乎在一起，一起面對困難、一起歡笑。
「現在想想，一個年僅十歲的小孩子會說出那種話還真是奇怪呢。」
我輕笑出聲，你依舊沒有回應。
「我想，果然還是戰爭時期的是最讓人忘不了。」
我們所在的國家，某日發生了戰爭，叛軍企圖建立獨裁的軍權國家，因此引發了長達三年的王國內戰。
那時的我們，也為了盡一份心力而參加了王國軍的徵召。
「兄弟，我們要守護自己熟悉的家啊！」
那時的你是這麼告訴我的。
我們經歷了兩個月的艱苦訓練，並且參加大大小小的戰爭。
「衝啊！」
你永遠是衝在最前線的人，提著一柄長槍，腰間掛把長刀便奮不顧身往敵軍突進，像不要命似的。
「不要畏縮！跟著塔奇進攻！」
這或許是隊長最常說的一句話，每次我都替你捏把冷汗，但看見你踏過敵軍的屍體，沾著鮮血的走回來，臉上還掛著和平常一樣的笑容，便會感到安心。
「真是的，你這傢伙每次都這麼亂來。」
「別這麼說嘛！安洛，反正我還不是好好的。」
那天晚上，我們喝著黑麥酒一邊聊天。
「你每次這樣衝在最前頭，難道不怕死嗎？」
你聽完我的問題後便哈哈大笑了起來。
「不怕死？怎麼可能，我當然怕死啊！」
你說著說著又喝了一口。
「但……你不覺得，為了守護某個東西，為了自己追求的目標而死，是件浪漫的事嗎？」
如果是過去的我，一定會說：「人都死了，不就什麼都沒了嗎！好好珍惜生命好嗎！」
「或許是吧。」
但當下，我卻覺得這個想法是對的，特別是從你口中說出來。
「你還記得之前那個海岬嗎？」
「嗯，你說的是我們常常看著海上的船的地方。」
「如果可以，我死後希望能葬在那。」
「現在說這個還太早啦兄弟，我們還要一起奮戰呢！」
「也是。」
我們輕敲酒瓶，將瓶中剩的酒一飲而盡。
或許正因為有你這種奇怪的人，我們的部隊才能屢戰屢勝，如果戰爭結束，你一定能夠獲得勳章並升官吧！
偏偏，現實永遠不會這麼順遂。
「各位！敵軍已經所剩無幾，今天將是我們最後的戰鬥！」
這天，隊長對我們這麼說道，這場戰爭總算要步入尾聲。
「最後一場了，上吧！」
我們鎖定敵軍所在的城鎮，並和其他隊的王國軍決定從城鎮的四個方向包夾進攻。那時我們負責東面，誰知……
「不好！有埋伏！」
其中一個士兵大叫道，隨後是四面八方的箭矢飛了過來。然後是背後出現的叛軍。
許多人被箭射中後紛紛倒下。
「這箭有毒！」
發覺了這點，當下隊長立刻指示我去找其他部隊支援。
「可是……」
「快去！不然這裡的所有人都會死！」
我無法反駁，但也不希望丟下你不管。
「快去吧！安洛！我扛得住！」
你似乎發現了我的擔憂，因此對我說道。
「相信我吧！兄弟！」
你那時真摯的眼神和自信的笑容，到現在我都還記得。
我點點頭，便趕緊到各處通知其他部隊，幸虧這座城鎮不大，因此不久後我便隨著援軍歸來，這場最後的仗獲得了勝利。
在我回來的時候，你也遵守了諾言，活著和我再見面。
「總算……結束了。」
我輕輕吐了一口氣，身心都放鬆了下來，殊不知……
「危險！」
似乎有個投降的叛軍不滿我找援軍的行動，因此趁他人不注意拿著小刀朝我衝過來。
當我注意到時，他早已離我僅有一步的距離，要閃開也來不及了。
噗哧，鮮血濺出。
──但不是我的血。
「嗚……呃……」
你擋在我的面前。
「啊……」
我對眼前的狀況一瞬間反應不過來。
這時兩個士兵衝來趕緊將兇手拉開並壓制，你捂著腹部倒了下來。
「塔奇！」
我趕緊把你的身體翻了過來，那把小刀正刺在你身上。
「渾蛋……覺得不太妙啊……」
「醫生！快來啊！來救救塔奇！」
我發狂似的大叫著，而醫療人員也立刻趕了過來。
「快點！你會沒事的，塔奇！」
我拍打著你的臉，讓你保持意識清醒。
「呿……被擺了一道啊……」
你咳了一下，吐出一口血。
「看來……這刀上……也有毒……」
你斷斷續續的話語讓我越來越難受。
「渾蛋塔奇，你會好好活著的！」
「抱歉了......兄弟……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
我繼續拍打他的臉頰，同時看向醫療人員，他們卻露出凝重的表情。
「不要……你要是敢就這樣掛掉我是不會饒過你的！」
淚水奪眶而出，明明事實已經擺在眼前，我的心卻難以接受。
「兄弟……別忘了……我跟你說的……」
即使是性命垂危之際，你還是露出一如往常的溫暖笑容。
「難過的事總是要過去……如果一直活在悲傷中……會活不下去……」
我握住你的手，哭著點點頭。
「嗯……我知道……」
「吶……之前都是你問我……換我問了……」
你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現在的我......是個有著浪漫……的傢伙了……吧……」
「是啊，你守護了我，這場戰爭也結束了，你現在是個有著浪漫的傢伙了。」
「是嗎……真棒……」
你在我懷中嚥下最後一口氣。
「過了兩年了呢……」
我從提袋中拿出第二瓶黑麥酒，開瓶後放在你的墓前。
「現在的我在全國經商，賺了不少錢，這黑麥酒也是很不錯的貨色，你應該會喜歡吧。」
我站起身，輕輕撫摸著墓碑。
「我明年回來的時候會再來看你，拜啦！兄弟。」
我轉身準備離開，一陣風吹來，耳邊彷彿聽見你熟悉的笑聲與話語。
「嗯！我等著，兄弟！」
明年，再買兩瓶上等的黑麥酒來吧！
創作內容
自由象限常駐活動【羈絆】：兄弟，再會。
短篇小說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