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
「吃、美、食——吃、牛、排——」
真是的！又不是妳要吃，怎麼一副比我還高興的樣子？
進到市區內著名的牛排館中，我勾選著菜單上的口味與配料，交給店員後等待著餐點上桌。
身為創立沁醬Channel的人，從來沒想過居然有機會見證頻道在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就衝上了十萬訂閱，目前除了些微的廣告收益外，也開始陸續收到一些商業合作的洽談信。
能獲得這些額外的收益，沁醬的經營絕對是功不可沒，原本想藉由這些收益買點什麼送給沁醬，但她身為一位虛擬角色，我一時也不知道該送什麼才好，最後反而是被沁醬拱來吃大餐慶祝了。
記得一開始我還不相信她真的是位有自我意識的虛擬角色，直到我完全確認的確只有自己能與裝置上的她對話，以及她那驚人的影片剪輯速度還有完全不收酬勞的佛心態度，這些事蹟如果不是虛擬角色的話是絕對辦不到的。
「您的餐點，請慢用！」
鐵板上的牛肉滋滋作響，我放下從自助吧裝的沙拉，先拍了一張照片後開始擺設數位相機的位置開始對桌上的餐點錄影。
原本以為Vtuber沒辦法拍這種需要展現與現實物品或是食物間反應的Vlog型影片，但沁醬卻能夠完全變出與實物幾乎一模一樣的3D物件在她手中把玩或食用，這也是沁醬頻道能快速擠上十萬訂閱的原因之一。
「沁醬已經把照片PO到動態貼文上囉！」
「謝啦！那麼我就開動囉！」
嗯！不愧是需要排隊的牛排館，比平價牛排高上不少的費用有確確實實地反應在餐點的品質上。
雖然家裡的經濟狀況其實算富裕，但自從自己出來住之後倒也沒想過說要去吃多高檔的美食，要不是這次以慶祝為由作為契機，我還真快忘記這些美食吃起來有多美味。
「那麼沁醬也要開動囉！呀呣！」
手機畫面中的沁醬不知從哪裡變出了桌椅與牛排的虛擬模組，和我一樣開始大啖美食。
不愧是虛擬人物，真的是想要什麼就能變什麼出來耶！完全沒有送什麼禮物犒賞她的機會，頻道會發展這麼成功明明應該是要歸功於她的，這麼一想自己總有股罪惡感。
「不要覺得有罪惡感啦！阿翔對沁醬的肯定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是這樣嗎？如果沁醬真的這樣想當然沒問題，但……總覺得好像有什麼重要的部分被我給忘記了？
慢慢將眼前的美食掃進肚子裡，這些高檔餐廳的食物固然美味，但我卻不知為何開心不起來。
呷果子拜薯條【3天前】：恭喜10萬訂閱！從靈魂光輝遊戲片開箱那部影片開始訂閱的，能把開箱弄得那麼搞笑真的很有才，希望沁醬可以繼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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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科大大【3天前】：我也是從開箱那部影片開始訂閱的，沁醬真的超可愛！我永遠愛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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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x雷CP萌腐白狐【3天前】：居然這麼快就10萬訂閱了！我是從靈動那部就訂閱的老屁股（不過才一個多月好像也沒很老哈哈）身為老粉絲永遠為沁醬加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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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開前幾天十萬訂閱的問答影片，下方充滿了各種加油打氣與趁亂告白的留言，記得前天看到的時候還蠻開心的，但是現在……怎麼反而有點難過了起來？
「阿翔？你還好嗎？怎麼好像有點不開心的感覺？那部影片的留言裡沒有酸民啦！不用那麼在意！」
不對！我並不是在找酸民的留言，而是其它對我來說更重要的……
我沒有理會沁醬，逕自不斷滑動手機瀏覽數百則留言，尋找著是否擁有真正對自己肯定的留言。
拜託了！一則也好！當初那幾位真正喜歡我影片風格的訂閱者，在這十萬訂閱中，他們才是沁醬Channel真正的粉絲！
周爺爺【2天前】：看沁醬玩魔龍獵者那真情流露到角色扭曲的動作表情超好笑就訂閱了，沁醬現實是在媒體公司上班嗎？超厲害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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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雞還敢下來R【3天前】：上個星期才看到這個頻道，沁醬那逐漸母湯的表情反應真的超紓壓！然後我花了一整天把靈動開始到現在的二十幾支影片全看完了，那天一整個笑到每丁每當，希望沁醬以後能再帶給我們更多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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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完全沒有……
不論手指再怎麼用力滑動，已經到底的畫面也只是令人絕望地不再跳出留言，在這支影片的972位留言者中，完全沒有一位提到這頻道前半年上百支的影片，彷彿當初一個月前願意訂閱沁醬Channel的那少數幾位觀眾早已退訂不看了。
「阿翔你不要這樣想啦！沁醬相信最早訂閱頻道的那些觀眾一定都還在，只是他們剛好都不習慣留言而已……」
「……可能吧！」
無意識地回應沁醬，我拿起帳單結帳後走出餐廳，溫暖地陽光從天而降，彷彿上個月的陰雨都只是一場夢似地，然而我現在的心情卻正好相反，就像是那些雨雲早已悄悄潛進了我的心中……
「喂？阿翔喔？怎麼吃牛排不揪一下啊？」
「你不是說你這陣子很忙？等你忙完之後再約一餐也不遲吧？」
「是沒錯啦！不過其實也沒忙到沒時間吃頓飯……」
拿起手機打給了宗明，夾帶著滑鼠與鍵盤的點擊聲從電話那頭傳來，聽得出來他還在忙他們學校的多媒體作業。
只是他那句話這是擺明了要我這幾天約出來請他一頓飯吧？不過真的要請也不是不行就是了，何況我還有事情要委託他。
「好啦！我知道你現在真的很忙，不過我還是要麻煩你一件事……」
「麻煩我？你現在頻道經營那麼成功，是還能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事啊？」
「沁醬的頻道我不打算用了，我想建一個新的Vtuber頻道，所以需要你幫忙捏一位新的角色模組。」
「等等！阿翔你在說什麼？你不想要沁醬了？」
……
在我說出我打電話給宗明的目的後，沁醬立刻驚訝地質問過來，但我沒有理會她的疑問，而是等待著像是被我這番話嚇到沉默的宗明會做出什麼樣的回覆。
「阿翔，愚人節已經過了，現在開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玩。」
「我沒有在開玩笑。」
「最好是！你知道十萬訂閱是多少Youtuber想達到的目標嗎？沁醬頻道在一個月內就達到了這個成就，再經營下去的話，說不定今年就能達到十五甚至是二十萬訂閱！這麼有前途的頻道你現在跟我說你不要了？鬼才相信！」
是呀！宗明說得沒錯，一個訂閱十萬的頻道任誰都不會想要隨便放掉吧？但是我卻……
「我能理解為什麼你不相信，但我還是必須說……我是認真的！因為現在的沁醬Channel……早就已經不是我想創造的模樣了。」
「我怎麼有聽沒有懂？難道你和那個跟你合作的剪輯師吵架了？意見不合？」
「跟她無關，這件事說起來很複雜，總之我只是想問你能不能再幫我捏一位角色，我知道你現在是真的很忙，成品可以晚幾個月給沒關係！委託費的部分我也願意出當初沁醬價格的兩倍，另外再多請你吃一頓好料的，如何？」
從宗明還認為沁醬是現實中一位和我合作的剪輯師就知道要跟他解釋清楚是不可能的了，我只希望他能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方便我之後規劃新頻道的相關事務。
「……好吧！你有空再把角色原案設定和委託費丟過來。」
「謝了！」
「是說我可能也要先忙完學校的東西才能幫你做了，在這期間希望你可以自己思考清楚，放掉那麼有前途的頻道真的很可惜，希望你不要為你所做的決定後悔。」
嘟——
「阿翔……新頻道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想要把沁醬的頻道給刪掉嗎？」
「不！我不會刪……那頻道就給妳繼續經營吧！因為那已經不是我的頻道了……」
「原來不會刪嗎？太好了！可是……頻道不是阿翔的？這又是什麼意思？」
電話掛斷後，手機螢幕中的沁醬焦急地拍打著畫面想問清楚我的打算，而在我回答之後，沁醬先是鬆了一口氣，卻又馬上察覺到哪裡不對勁似地皺起眉頭。
「沁醬，妳還沒發現嗎？」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沉沉地對著手機螢幕說道：「這頻道現在已經變成『妳』的頻道，而不是『我』的了。」
沒錯！即使這個頻道所綁定的是我的帳號，即使沁醬是我所設計出來的虛擬角色，即使沁醬Channel最一開始是我所創建的頻道……
粉絲們所認定的沁醬Channel……只有由沁醬她自己發布的那些影片所構成，而我過去半年的心血卻可能連其中的百分之一都沒有，這樣的頻道……還能稱為是我的頻道嗎？
「阿翔你不要這麼想……沁醬相信一定還是有人會欣賞阿翔之前的作品……」
「那為什麼妳不用我的風格剪影片？」
「那是因為……」
「因為根本不會有人會欣賞我的影片風格，對吧？」
……
沉默了、無法反駁了，對吧？
如果真的有人願意欣賞我經營頻道的風格，沁醬就不需要每次都用那種誇張的方式來博取人氣了……
「但是……但是現在這樣真的不好嗎？」
「……什麼意思？」
「像現在這樣，阿翔不用再那麼耗神熬夜剪片，也能獲得這麼多的粉絲關注，還可以有額外的收益，這樣難道不好嗎？」
……呼！
看了眼手機中沁醬那張快哭出來的臉龐，我只能抬起頭深深地長嘆一口氣。
「沁醬，妳不明白吧？」
是呀！藉由數據快速獲得成功的妳一定不明白吧！
或許真的有人是為了利益而成為Vtuber製作人的，但至少我並不是那類型的人，我的家庭背景並不缺這麼一點錢。
在創作的途中為作品注入期待，看著自己的作品逐漸被志同道合的粉絲關注，這才是身為一個創作者最冀望的成就。
但現在的沁醬Channel……不只是讓我失去了自己創作過程的期待所帶來的喜悅，連頻道本身都變成了我所不認識的模樣，我想要的……不是這樣的結果！
「沁醬，從今天開始，我會將頻道的營利給關閉，之後也不會再收任何的廣告洽談……總而言之，現在這個頻道已經是屬於妳的了，今後想怎麼經營都隨便妳，我不會再接觸任何和沁醬Channel相關的事情了。」
「不行！阿翔你不能這樣！沁醬是反映阿翔過去的心願出生的，如果阿翔這麼想……沁醬會失去願望能量而消失的！」
將手機螢幕關閉收回口袋，即使沁醬的聲音再怎麼清楚地傳進腦海，我仍不做任何回應地逕自走向回宿的路途上。
這才是我真正的心願，過去那宛如幻覺般的願望，就讓她成為真正的幻覺消失在我真正期望的現實中吧！
創作內容
【中篇】我的Vtuber怎麼可能自己活了起來？(第六天)
小說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