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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夢者 玖之二

燐真/慕海 | 2019-05-23 19:57:47 | 巴幣 4 | 人氣 84


  「有看見對方長什麼樣子嗎?」他在半空中比劃了一下手勢,電視櫃的抽屜自動打開,醫藥箱飛到他手中。

  「有──嗯?」我被這個問題點醒了,驚訝地說:「一般而言被雇用的打手不都會蒙面嗎?蒙面是為了掩飾身分,偏偏那兩個傢伙連頂帽子都不戴,擺明了就是不怕被通報……那個拳擊手,假如他真的是職業拳擊手,做這種事不是會被除名嗎?太奇怪了!」

  「拳擊?」龔璿挑起一道眉,好像感到有點詫異,手邊用生理食鹽水替我洗傷口,「不是超能者?」

  「我不確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攻擊系的超能者,要不然早就從我的喉輪落掙脫了。」

  「你連摔角的招式都會?」

  我有點尷尬地抓了抓後腦,「雜學,什麼都會一點,都不專精。」

  身為一個繁忙的都市人兼超能者沒有那麼多時間精通某個武術,雖然聽起來有點像藉口。

  即使我這麼表示,他依然神情崇拜地誇了我一番,把我講得好像是什麼地上王者、天上神仙,十分誇張。

  我被他的迷湯灌得起了一身雞母皮,此時傷口也上藥完畢,便連忙起身去廚房準備晚餐。

  「你要開伙嗎?」龔璿立即跟過來,「我來吧!我記得你早上說想吃焗烤,你在客廳等我。」

  呃……我呆愣地看著他把我這個屋主推出廚房,像個老媽子一樣吩咐我先去旁邊玩別打擾他,還強調自己不用別人幫忙。

  Excuse me?

  這裡是我家耶!

  「等等!」我急忙回身問:「剛才的話題被岔開了,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回去自己家啊?」

  正從冰箱拿取食材的龔璿頭也不抬地說:「央黎,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待在這裡,但是今天出現不明人士攻擊你,那麼我就不可能坐視不管了。」

  我深呼吸一口氣,「意思是,你要繼續住?」

  「是的。」他轉頭給我一個微笑,「請務必讓我待在你身邊。」

  「啊啊啊!」我抱著頭靠在牆壁慘叫:「渾蛋啊啊啊──」

  叮咚!

  門鈴聲的插播讓我停下慘叫,看了看掛鐘,現在接近六點,通常會在這時候來訪的人只有一個。

  叮咚!叮咚!叮咚!

  「吵死啦!」我火大地跑去開門,「死囝仔!等個幾秒會少塊肉嗎?」

  站在我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個兒頭比我矮、脾氣卻比我跩的蕭宇哲。

  他拎著一袋不知裝著生食還是零食的塑膠袋,翻著白眼說:「姓葉的,你待客的態度還是這麼差勁!」

  「你有資格說我嗎?有你這麼惡劣的客人,我還得陪笑臉?」

  「有理說不清。」蕭宇哲推開我,逕自走進屋內,見到黑糖正對著他搖尾巴便伸手摸了兩把,「連一條狗都比你可愛。」

  我自動忽略他的難聽話,按捺著脾氣說道:「我不是要你跟你阿公、阿嬤說不必再送東西過來了嗎?我都會自己料理三餐,不勞兩老費心。」

  「你以為我沒有嗎?我通通跟他們說了!」蕭宇哲將袋子重重地放在客廳的長桌上,稚嫩的臉龐帶著薄怒,「但是老人不會聽,他們就是要把你餵成豬!你下次當面拒絕他們,不要一直讓我當傳聲筒!」

  哇哩咧……為什麼是他生氣啊?

  「你不用工作嗎?」我一邊問,一邊打開查看塑膠袋的內容物,各式各樣的點心零食,有洋芋片、蘇打餅、蛋捲,也有狀元糕、草仔粿、紅龜粿,種類十分豐富。

  「昨天我才完成一項任務而已……喂!你什麼時候受的傷?」蕭宇哲忽然抓住我的臉,神情訝異地問:「你不是說給自己放了長假,暫時不接案?那你這個傷怎麼來的?不要告訴我是跟地方混混打架!」

  為什麼都要這樣質問我呢?我冷哼道:「不關你的事。」

  「什麼?」他好像被我激怒了,揪著我領子罵道:「你想跟我撇清關係是不是?那你馬上回到過去改變歷史,不要幫我也不要救我!不要救了我又想當作沒這回事!你遇到什麼困難就說啊!」

  喂!想報恩的傢伙態度居然如此凶惡,這樣對嗎?我簡直哭笑不得。

  我攫住蕭宇哲的手腕,三兩下就卸去他的力道,「不知情的人還當作你是來討債的,這麼激動幹嘛?」

  他的臉色忽然漲紅,猛力抽回自己的手,「我才覺得奇怪,明明有那位龔璿當你的保鑣,為什麼你還會受傷?」

  「我……」天啊!好累。我抹著臉心想今天南下找老大報告已經耗掉大半心神,回程遇到莫名其妙的襲擊,現在在家裡終於可以放鬆了,卻還得應付兩個難纏的小子。

  因此我決定等龔璿端晚餐出來再一口氣說明清楚。

  約莫半小時後,我們三人聚在客廳吃飯。

  「被襲擊?」蕭宇哲放下碗筷,表情怪異地瞪著我,「你確定你沒仇家?」

  「以前某人問過了,沒有。」我想了想,補了一句:「應該吧。」凡事沒有絕對。

  「什麼叫『應該吧』?你是不是某幾次執行委託時沒處理乾淨,讓人懷恨在心?」

  我真的覺得這死小孩是在損我,「懷你個大頭鬼,我做事非常徹底!」

  「否則那些人是怎麼來的?難不成找錯人了?」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龔璿說,「街上多的是將人圍毆致死後才發現打錯人的案例。只不過任何事都要小心為妙,今天開始我會寸步不離地跟在央黎身邊。」

  我聽了之後登時失去一半胃口,「寸步不離就不必了。」

  「既然如此,你一定要跟好。」蕭宇哲盯著龔璿吩咐道:「這傢伙完全是被超能者打假的,真是我看過最奇怪的捕夢者。」

  他的用詞實在讓人不怎麼愉快,於是我沒好氣地反問:「我的確是很奇怪,但為什麼是『最』奇怪?」

  按照本國目前登記在冊的捕夢者共有四位,一個是我,一個是我亡故的老爸,一個從數月前就行蹤不明,最後一個能力大幅衰退,已經轉行了。或許等這些資料整頓之後,會多出幾個人名也不一定。

  平白無故要我擔上一個「最奇怪」的頭銜,這才奇怪好不好!

  蕭宇哲露出「你在問什麼廢話」的眼神,「我以前見過幾個捕夢者,你是唯一在現實中沒有超能力護身的,就算退一百步來講,限定在某些場合才具有超能力這一點就很詭異啊!這樣的『不正常』早就被淘汰了吧?」

  我倏然起身,冷笑道:「是啊,我早就該被淘汰了,還在這邊垂死掙扎做什麼?你吃飽了就請自便,不送!」

  「等等!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沒有理會蕭宇哲的辯解,逕自走上樓去。

  ⎔⎔⎔

  從我搬遷來此成為蕭宇哲的鄰居之後,已經過了一個月的時光。這段期間我停止工作,雖然搬家是部分原因,但主因是我違背了自己訂下的原則,進而被捲入謝氏謀殺案的風波之中,希望藉由假期好好地調整心態。

  打破規矩的惡果我嘗到了,未來不想重蹈覆轍。

  如今我的長假也進入倒數,自己還在考慮是否要延期,總覺得前兩天碰到的黑衣人不會善罷甘休……

  今日早晨,我捲起袖子整理儲藏間,想將搬家時胡亂堆放的紙箱一一打開檢查。翻到一本陳舊的相冊時,我盯著它一會,然後隨意放在腳邊,繼續整理雜物。

  一條白皙纖細的手臂從背後冒了出來,拾起那本相冊。

  「這位是你的父親嗎?」清朗的聲音如是問。

  我抖了一下──龔璿走路沒聲音,真的很嚇人!

  「沒錯,」我冷淡回答:「你看不出來我跟他長得很像嗎?」

  「像是挺像的,」龔璿在我身邊蹲下,闔起相簿,神情好奇地瞅著周圍的紙箱,「不過你看起來比較友善,也比較愛逞強。」

  「……」我裝作沒聽見,忍著不把髒話飆出口。

  「令尊跟你一樣厲害嗎?」

  我停頓動作,「以超能者的標準來說,弱小。但是以普通人的標準來說,厲害。」

  他顯然被我的說法挑起了興趣,追問:「怎麼說?」

  我暫時放下物品,吐了一口氣,「你就這麼想知道我家的事嗎?」

  「你是我唯一在乎的人,當然想。」

  呃……好,我錯了。我立即別過臉,不願被他見到自己古怪的表情,「從我懂事起家裡就只有我跟我老爸兩名成員,聽說我媽是個普通人,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生病過世了。我爸從學生時代就發現自己有『捕夢』的能力,雖然不能像我一樣隨心所欲,但是也靠這項天賦賺了不少生活費,慢慢地把我拉拔到大。」

  「這項能力很稀有也很強大,為什麼會說弱小呢?」龔璿不解。

  「你覺得稀有、覺得強大,都只是你覺得而已。」我冷笑道:「我老爸在現實裡勉強算是半個傀儡師,面對一般宵小還能應付,可是面對身經百戰的殺手他就只有被痛宰的份,他就是被一個超能者殺手幹掉的。因為他多管閒事,接受委託者的要求做了分外的事情引來殺機。

  「當時我還在某家公司上班,接獲通知的時候他已經宣告不治了。他好像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在他的枕頭下留了一封遺書,上面寫著要我珍惜自己的超能力,寄望我幫助更多人走出陰影。」

  「我很遺憾。」他說。

  「我從父親、從老大梁研敏的口中得知翁家的存在,據說他們會不定期地派人到各地網羅人才,被選中的人等於躋身國家的ESP部隊。我阿爸曾經毛遂自薦,可想而知是被狠狠羞辱過後回來的。可能在翁家人的眼中,他就像個小丑吧?」

  龔璿望著我,眼神相當認真,「我了解你很好,令尊也一定很好。」

  「你這人真的是……」我情不自禁地笑了,摻雜著些許無奈,些許感傷。

  人們總是不甘於平凡,一心嚮往成為超級英雄。可是成為超級英雄是必須付出代價的,又有誰願意正視這一點呢?滿足他人的期待真有那麼風光嗎?

  每逢TOESP的成員殉職,總部都會舉辦一場喪禮,想當然耳只有組織成員參加。

  六年前,眾人在黑與白的色調中哀悼我那個活不到半世紀的父親。當時是我第一次走進總部,眾人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奇特,彷彿在看什麼稀有動物般。

  「你就是宏興‧葉的兒子?」率先向我搭話的是常恩萊,他將我前後左右掃視了一遍,笑道:「葉真的沒有騙我,你看起來就是個普通人,連心思都很好讀……噢,抱歉!我沒有惡意。」他伸出手,「葉經常向我炫耀他有個青出於藍的兒子,百聞不如一見!」

  我略帶遲疑地與他握了手。

  我以家屬的身分致詞時,表達了自己將會申請進入TOESP的決定。

  「央黎。」

  溫暖的觸感瞬間拉回我的心神,龔璿正在撫摸我的臉頰,彼此的距離不知在何時變得極近,身軀幾乎要貼在一起,他那雙蔚藍的瞳仁倒映著我的影子。

  我毫不客氣地反扣住他的手腕,成功得到他吃痛的凝眉,「你想幹嘛?」

  「我以為你想哭。」龔璿的表情帶著無辜,「可以放開我了嗎?會痛。」

  「哭你老師哭!」我狠狠甩開他的手,罵道:「靠那麼近只會讓我攻擊你,活該!你明明會自己掙脫不是嗎?」

  他撫著自己的痛處,回道:「我不想那樣做,你並不是我的敵人。」

  我瞪了他一眼,不懂這個怪胎在說啥。

  我回頭加快速度,把儲藏間所有的紙箱、堆積物整頓妥當,清出一座垃圾山,由自告奮勇的龔璿打包起來丟到屋外的大垃圾桶。

  這時我看看手錶,時間還很充裕,便迅速換上運動衣物,牽著黑糖出門慢跑。

  「央黎,」龔璿陰魂不散地與我並肩,「別跑太遠,最近搬來一些新面孔,我怕他們……」

  我聽到一半就忍不住打斷:「你是不是忘了我們也是新面孔?」

  「你明白我在說什麼,我是指那些攻擊你的人。」

  「也許他們真的是搞錯對象了。」我跑過轉角,離開柏油路、踏上人行道,黑糖跟著跳過高低差。

  「這都是未知數,如果……」龔璿話未竟就被悠揚的鈴聲蓋過,他慢下速度接聽電話,「什麼事?」

  說來奇怪,這是我頭一遭看他講電話。他的確隨身攜帶手機,但是都被他拿來當定時鬧鐘,鮮少接獲來電。

  我不禁對此留了意,跟著放慢速度。

  「這跟當初說好的不一樣吧?」他的嘴角勾起淺笑,但是眼裡毫無笑意,「我是我,你們是你們,兩不相欠了。」

  聽起來不太尋常……這小子該不會在外面借高利貸吧?

  「你知道我不喜歡這樣。」龔璿說,「你答應過我至少有一個星期的休假,況且我……」

  忽然,他停下腳步沉默不語,但臉上虛假的微笑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我也停止跑步,呆愣地望著他。

  「我知道了,我會回去的。」龔璿語畢就結束通話,不由分說地抱住我。

  「啊、喂!」我被他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要推開他,可他抱得死緊,像是把我當作海中的浮木一樣!

  「快放開!我不想被鄰居誤會!」我緊張地低吼,鼻子一直嗅聞到他身上的古龍水味讓人尷尬極了。

  「我不想離開你……」他低啞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哽咽,「可是我不能不離開,你千萬要保重……」

  什麼──呃?什麼跟什麼啊!

  他沒有多做解釋,抱夠了以後就頭也不回地跑遠了。

  現在是什麼狀況?我被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態度搞得很錯亂,不敢相信他就這麼閃人。

  「嗚?」黑糖輕咬我的褲管,好像在問為什麼停下來了。

  我來回看著黑糖和龔璿遠去的方向,決定邁開雙腿,先完成自訂的里程再說。

  沒多久,蕭宇哲從另一條街道奔了出來,趕到我身邊後才放緩腳步。

  「龔璿剛才叫我來代替他──」蕭宇哲輕喘著氣問:「他急急忙忙地要去哪啊?」

  「我怎麼會知道!」

  我們二人一犬迅速地跑完社區一圈,選在某家便利商店喝水、歇息。

  「那天……」蕭宇哲手拿運動飲料,坐在休息區,神色古怪地開口:「是我說錯話,我沒有歧視你,我只是……」

  「只是覺得我怪?」

  他望向我,抓了抓臉,「我只是不懂,為什麼你寧可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從事這一行?」

  我低頭摸摸正在和我撒嬌的黑糖,莞爾道:「並不是擁有超能力就代表零風險,小鬼。許多超能者的天賦不在攻擊,反而落在偵查、感應、防衛、偽裝等這些領域之中。

  「你不也受過重傷嗎?你擁有自豪的能力,但你防範得了暗箭嗎?人家都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相信這關過得去就過得去,若是過不去那也是我的命。」

  他垂下眼簾,沒有答腔。

  「大人的世界可沒有那麼簡單。」

  他拋來一記怒瞪,「我沒說簡單!我也不是三歲幼兒!」

  「才講你兩句就氣噗噗的。」

  他驀然看向落地窗外,神色變得凝重起來,「姓葉的,你看站在路燈下的那個人是不是一直跟著我們?」

  我順著他的指示,發現在店外不遠處,一名身著白色長裙的女子盯著我們的方向講手機。

  依稀記得剛才過馬路的時候,那名女子跟在我們後頭。

  「你想說她在盯梢我們嗎?」

  「不覺得她很可疑嗎?」蕭宇哲問。

  如果要說可疑,所有的陌生人都很可疑。但我也覺得對方的行徑有一點鬼祟,便立即起身拉著他走出店門。

  我們刻意走進路徑複雜的小巷中,連續拐彎、奔跑、拐彎……直到我認為應該甩掉跟蹤後,才轉頭看向背後,這條汽車無法通行的窄道上除了我們以外就沒有別人了。

  「沒有跟來的樣子。」蕭宇哲看著另一個方向。

  「這也只是我們的猜測,對方可能只是路人而已。」

  他翻了一個白眼,「誰知道?萬事小心準沒錯。」

  「說不定敵人早就──」我來不及說完黑糖就吠了起來,「怎麼了?」

  「閃開!」蕭宇哲大喝一聲,立刻將我撞離原本的位置。

  磅!

  水泥的路面被一團黑影砸出龜裂的痕跡,隨即飛回站在T字路口的人影手中。

  「只差一點點。」來人的個子十分嬌小玲瓏,擁有柔軟、可愛的嗓音,再定睛一看,赫然是個蓄著妹妹頭的女童,身著短袖、短褲、帆布鞋,外表看來大約十歲上下。

  「媽的,就說我們搞錯人了!」我低咒道。

  蕭宇哲的神情很錯愕,「她手裡的是迴旋鏢嗎?」

  「就是他奶奶的迴旋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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