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一星期,學妹再次跟我一起回家。
這週對我來說,像極了退休後的生活。
無紛無擾,無憂無慮。
小惠來輔導邱可的這段日子,根本就是美好時光!
不用教導邱可唸書、家務事小惠有來會順手打理、自己擁有的時間也跟著變多。
可以順便趁這段時間來補前些日子裡,來不及看的新番。
然而,身旁的小米好像心事重重般,表情有點不太自然,我也沒膽妄自開話題。
我這樣遮遮掩掩地有話不說,其實有個不可告人的原因:我們隱瞞學妹有關邱可數學不及格的事。
畢竟,邱可的成績是琇琇特別請老師,考完當天立即批改出來,目的是為了讓我們提早知道噩耗,提早做準備。
考量到太快讓學妹知道,會讓她太快感到受挫而變得更加沮喪。
大家刻意這一週內絕口不提這件事,而我則是刻意不來社辦參與社團活動。
「學長!」
「嗯……我在聽。」
小米終於要開口問邱可的成績了嗎?
掐指一算,今天剛好滿一週又一天,是時候讓她知道邱可的成績。
「學長是……」學妹扭扭捏捏地欲言又止。
「我?」
「學長是怎麼……看待小惠的。」
「這問題上次回答過啦?」
面對不乖乖順著她意思的我,小米任性地嘟嘴說:
「上次是上次,這次是這次!」
「她就是我的朋友而已。」
聽到我的回答後,終於鬆口氣的她,眉頭不再深鎖,但還是抱著戰戰兢兢的心情繼續問我:
「那……學長是怎麼看待我的?」
來了來了,來自女性的萬年考古題!
先問別人,再來旁敲側擊自己,用來考驗答題者能否準確投入好球帶。
這種問題一旦稍有閃失,會對雙方關係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要好好回答才是……
「小米也是我的朋友喔!」
「欸~所以也是一般的那種哦?」小米窮追不捨。
「也不是這樣啦,可能比起小惠,學妹可能比較更要好一點點。」
這樣子的答案,明顯無法滿足學妹,她抓著枝微末節,繼續問下去:
「一點點是多少?怎樣子的一點點呢?」
「我也不太清楚耶。」我傻笑。
停下腳步的她,竟然任性大發,開始賴皮了起來。
站在我身後緊緊扒住我的書包不放,讓我無法繼續前進。
「欸~一點點到底是多少啦~」
「不告訴妳,誰叫妳上次也不跟我說。」
「學長最討厭了!」
學妹柔軟的拳頭,一拳接著一拳地落在我肩膀上,完全不痛不癢。
她打得越是用力,她笑得越是開朗。
趁現在的氣氛正好……
「學妹啊,其實邱可的數學又不及格了。」
此話一出的瞬間,我與她之間的空氣瞬間稀薄了許多。
她急促地換了好幾口氣後,淡然地說:「這樣哦……」
「嗯。」
可能是小米不捨得我替她擔心的緣故,她故作鎮定地說:
「啊哈哈,果然又是這樣呢!沒事,事情過去就算了。」
失敗了,還要強顏歡笑。
而且還是在她的敵人面前失敗。
這滋味肯定不好受吧……
「對了!學長有看過我們的新社辦嗎?」小米主動轉移話題。
「有啊,超詭異的。」
「欸~我覺得這樣不錯呀?有這麼高級的社辦,有什麼好抱怨的?」
「不,是這大有問題!」
並不是我多疑或是被害妄想。
這樣高級的社辦,不要說學生等級的社辦,這根本連外頭餐館都未必比得上。
換個角度說,在地店家給我們如此高花費的贊助,必須要有相對應的回報。
單單靠著協助社區活動進行或是義演話劇,來換取這個高價贊助,根本是天方夜譚。
這當中,肯定黑幕重重。
「而且,我們社團本來就沒有正常進行社團活動。拿了這麼多贊助真的沒問題嗎?感覺超騙的。」
「咦?學長不知道嗎?我們社團活動已經開始囉~」
「唉,反正也不是什麼正經的活動啦!」
我搖搖手, 露出一臉妳不要再開玩笑的表情。
但小米則一板正經地對我說:
「琇琇有交代我,未來的社團活動,短期內好像要到處吃吃喝喝為主。」
「吃吃喝喝?有這麼好康的事?」
「嗯!是到處吃吃喝喝呦~」學妹將手伸進書包裡拿出一張紙。
「這該不會是……」
這張A4大小的白色紙張上,被滿滿的表格佔滿,格子內的字密密麻麻寫著一些類似地址的文字。
定睛一看,才知道這些都是在地商家的地址,不過這些商家都有個共通的特點──
都是吃的店家。
「怎麼都是吃的啊……」我吐槽。
「之前社區擺攤的店家大多都是小吃店嘛。不用擔心吃喝的金費,有簽到工條款的緣故,基本上是免費吃。」
皺緊眉頭的我,對這張紙投以疑惑的目光。
「問題是,我們也沒有管道替店家宣傳。」
「有哦!」學妹再度將手伸回書包中。
這回,她拿出來的是一份類似報紙的刊物。
指著上頭某個小角落說道:
「我們社團從下週開始,要在校刊的這個位置,發美食專欄,幫那些提供我們贊助的店家,寫業配文。」
記得我們社團的新名稱,好像是料理研究社……
再次探索記憶的更深處,回想起很久以前,琇琇曾經在社團會議中說過我們社團的全名。
那是一個非常長的字串,當初我還暗自吐槽說,琇琇根本就是從字典裡隨便翻出幾個詞,東拼西湊而成的名稱。
雖然忘記全名,但憑著印象,還隱約記得字串裡好像有個「業配」兩個字。
原來名稱裡的業配兩個字並不是兒戲。
「這個地址與店名我怎麼好眼熟,彷彿剛才有看……啊!這不就是那個嗎!」
「哪個呀?」學妹不解地左右甩動她俏麗的髮尾。
「誠哥的私藏菜啊!剛才琇琇有給我看過。」
「原來是那個啊~」
「學妹看過?」
「咦咦咦!」學妹不知為何突然變得驚慌失措。
她結結巴巴了好一陣子後,才把話接下去:「啊……那個,啊!我也是社團幹部嘛!知道這些也很合理。」
「這樣哦……」
「對了對了,學長你看!」學妹試圖轉移焦點,「這一切好像有關聯性。這些工商名單的店家,居然與誠哥的日記裡寫的有雷同。」
沒想到,學妹這個發言卻讓她越描越黑。
「我剛才明明就沒有說那是日記啊?學妹怎麼知道的?」
不僅如此,只有打開閱一頁的我,其實不知道裡面是日記,只記得第一頁記載滿滿的店家資訊。
學妹從剛才就有點詭異,明明就沒有給她知道的事情,她卻都瞭若指掌,甚至認知都遠遠領先在前面。
「就……琇琇跟我說的啦……」
學妹的說話聲漸弱,不難從中聽出一點點心虛的成份。她這樣子的狀況之前也有過好幾次。
明明沒人跟她透露消息,學妹卻知道有關於我的事。
雖然這些事大多也都跟琇琇與邱可有關,學妹知道也不足為奇。
但有幾次是真的屬於我個人的私事,只要我不說,學妹也不可能知道才是。
況且,學妹上次疑似跟蹤我的這件事,也沒向她問個明白。
為了探探口風,我不經意地問起這件事:
「總覺得學妹……好像蠻瞭解我的事。」
這句話彷彿沒進到學妹的耳裡。
表情呆滯的她,一語不發地微微垂著頭,就連瀏海都快遮住視線了,她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幾秒過去後,她才急忙回過神來,嘗試為自己辯解:
「就是……」
聽著學妹緩緩道來才知道,自從上次琇琇找我們去社辦講事情後,學妹感覺到我彷彿刻意避開與她見面。
再加上這些日子裡,小惠取代了學妹,頻繁來宿舍輔導邱可唸書。
如此的疏離,讓學妹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再加上本來就和小惠是敵對的關係,加深了學妹更想探知我的事情的慾望。
因此才好奇心大作,打聽我的事。
嚴格來說,這也是我的問題。
一直閃避學妹,原因是為了隱瞞邱可不及格的事。
邱可的成績等同於宣告學妹的失敗,所以想說能晚點讓她知道越好。
「對不起,不是故意刺探學長的隱私。」
不敢直視我的學妹,偷偷抬眼瞥了我一眼,被我察覺後,又急忙低頭。
「沒事,只是問問而已,我並不介意。不過我自己也沒發現,誠哥那本竟然是日記本。」
自從琇琇交給我這本後,我就沒有動過這本日記本。
原因很簡單,我的肩膀才剛卸下輔導邱可的重擔,我想盡全力耍廢。
能多廢,就多廢。
「對呀~就類似美食遊記,用遊玩的手法,介紹美食與周遭的店家。」
「妳有認真讀過裡面的內容?」
「當然有囉~雖然大部分的內容都是美食遊記,但裡頭還有誠哥隨筆記下的小故事。」
「有關什麼的小故事?」
「他做學徒期間遇到的故事,有時候是奧客、有時候則是被新來的晚輩搞得暈頭轉向……總之,這本日記很有趣!」
沒想到誠哥喜歡紀錄生活點滴,隨意隨筆記下生活中最誠懇的小故事。
透過他的筆觸,能感受到其豪放無所拘束的風格。
「誠哥跟學妹好相似,都是崇尚自由自在的樂天派。」
「會、會嗎?常聽琇琇說,誠哥是地方上小有名氣。我怎麼好意思跟他相提並論。」
為了強調接下來的話,我刻意換了一口氣,面帶微笑地鼓勵學妹:
「誠哥做到,妳一定也行。相信妳總有一天也能成為獨當一面的人。」
經過我強行餵食心靈雞湯後,學妹顯然變得更加有活力。
她抬起頭來與我相望,原本臉上的愁眉苦臉全都一掃而空,笑容也更加有自信了。
「謝謝學長,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有妳這笑容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