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拉尼斯鎮,於丘陵之間的土地開闢而成。因為地形緣故,街道呈現緩坡,排水工程也設計完善。街道上排列著全以磚塊和灰泥建造的建築,人們為了生活努力打拼的身影,穿梭於寬闊的大街上。這裡的人們雖不到洋溢熱情,但也是來者不拒。
「不行了,這沒辦法了,我快死了。」
如果有別人看到我們走出來的模樣,應該會被憔悴的神情給嚇到吧。
這傢伙,現在是開惡趣味玩笑的時候嗎?
真是的。有時候,就是會出現這種兩難的時刻呢,沒來由地這麼想。我能悠閒地思考這點,表示情況也沒糟糕至刻不容緩的地步。不,應該說,現在這情形跟以往遭遇的危難比較起來,顯得微不足道吧。
我略為惶恐地對上她們的反應,我說錯了什麼嗎?
這是什麼神秘的效果啊?就算是電眼逼人的年輕公爵,也沒有這種可怕的技術吧。
科爾提出了這點,阿切貝克回神過來,對於此一發言感到訝異。
以城鎮中心為軸,女神像「芭德布」為芯,劃分出東西主軸線;東半段為雜貨街,西半段為正義街、北半段為冶煉街,南半段為容克街。
粗暴的分區方式,與古時候人類為了對抗魔族和西域的魔王,為了捍衛其背後的領土,採用了專業分工的方式相關。這種劃分簡單明瞭,除了南半段的容克街算是為了支援其三者不足的領域而劃分出來,但卻是人口和建築最為密集的區域。因為長期戰爭所需要考慮的層面遠遠不止於武器、人力、糧食。藥草、魔法、醫療、圖書、遺跡探查、甚至是戰場消毒、祝福、乃至於歌頌傳說,所有能派上前線、後勤補給的人類智慧產物,都需要遣送至這個交鋒口。
儘管數度遭受嚴重破壞,仍稱得上是易守難攻、難以淪陷的天然要塞。當然,世界之廣大,不是僅憑一個關口就能攔截敵軍之傾攻,這個塔拉尼斯鎮不過為眾多防線中的一個關卡。尤其在魔王殞落後的數年之間,就失去它原先的主要功能了。
要說現在能提及什麼特別的,那就是緩緩東升的太陽將光芒如同瀑布「沖刷」於街道上,之後於女神像的上肩灑落,彷彿其身後散發出光輝的女神像低頭俯視著街道的緩坡和曲線。這算是其中一處當地人才知道的小特色吧。
在以前,另一層面來說,這裡可是混沌所集之處,魔族的進攻吸引不少冒險者蜂擁而至,為了探索未知的大地,為了金銀財寶、為了功名利祿,化成白骨露野,或化為吟遊詩人的故事……
希爾菲斯和科爾溫所隸屬的冒險者公會《鹿茸托盤》,就坐落於塔拉尼斯鎮,正義街的一隅。在這魔物稀少的太平盛世,冒險者們已不見往日榮光。一個個放下手中的刀刃,告別歸隱。不消幾年,這公會應該會自然地消失吧。
然而,未知的變因:異世界人的來臨。或許會在寧靜的水面上泛起漣漪吧。
而這漣漪有可能演變成滔天巨浪,將所有人都噬捲其中……
………………
…………
……
「不行了,這沒辦法了,我快死了。」
「我也快死了。」
如果有別人看到我們走出來的模樣,應該會被憔悴的神情給嚇到吧。
直到剛剛為止,我們被關在「身心狀態整備室」……直白地說就是「禁閉室」承受會長的說教,然後書寫報告書呈交。出去後,聽到門關上的聲響,才放心下來。我們趴在桌子上面對面,顯得毫無活力。
是因為全員都被叫出去找異變了嗎?我掃視了一下周圍,大廳內空無一人。我們所帶來的兩位異世者已經被會長帶離這裡了,估計是要確認身分吧。
「那威壓感不是開玩笑的,在會長的眼神注視下完成報告書,那無言的沉默比前面的說教還可怕。」
「要不要試著捶捶胸口,確認自己的心臟還在跳動?」
「若沒在跳動,你會怎麼救我?」
「按摩妳的胸部刺激心臟,讓它重新跳動。」
這傢伙,現在是開惡趣味玩笑的時候嗎?
「……想想就覺得有點下流。如果由別人來做,你會同意嗎?」我把話說到這兒,科爾稍微頓頭思考,臉上就浮現出感到厭惡的線條。
「……絕對不要,還有希爾,正確的刺激方式是按壓胸口,不是按摩胸部。」
「……你是不是不太對勁?」
「……是,因為被念得很鬱卒,想說一點黃段子來紓壓,然後就牽連到希爾了,對不起。」
看科爾這種彷彿生氣都被抽走,失去平日穩重的態度。現在感覺自己也變得好累……為什麼呢?
「唉……為什麼感覺一切都很遙遠……到底……」
喀,一個似乎是盛了橘紅色什麼東西的盤子落在我的眼皮子前。稍微把頭側向一邊,是穿著圍裙、把番茄炒雞肉端上來的艾普莉阿姨。擺在科爾前方的是另一道整體上來看是棕色的料理……看不出是什麼。
「是因為沒有吃午餐的緣故吧,你們似乎累壞了呢?」
久違地見面……也不算太久,艾普莉阿姨似乎從出發的時間點上猜出我們倆現在是空腹,在我們被拖去說教的這段期間把午餐準備好了。
「我不客氣了。」
腦中已經沒有當初只想蹭飯的動機,我們坐直後無精打采地吃了起來。艾普莉阿姨的手藝是不錯的,只是現在沒辦法吃得津津有味,而且感覺味道跟記憶中的有些不同……但這疑問也轉瞬而逝。
我一邊吃著飯,沒帶多少期望地問一旁的她:
「艾普莉阿姨,去說說會長啦,他直言不諱的說教會耗損我們的精神,妳是唯一能制住他的人了。」
艾普莉阿姨是會長的親信一般的存在,透過交涉、料理、明判事理等方面展現出軟實力,只有她才能鎮住會長。因為這層關係,所以公會所有人叫她都會加上「阿姨」這一敬稱,不過這樣的她特別喜歡我們,我們稱呼艾普莉阿姨其實也帶有一種親近的味道。不過……
「很遺憾,我是沒辦法阻止他的,他這次只針對發生的事實進行教誨已經是不錯的了,儘管異世界人……第一次碰到異世者的情況,可是你們的行動還是有些出乎我們的預料。」
唔哇,艾普莉阿姨,雖然一臉微笑,可是笑容上蒙著一層陰影,有點恐怖。
「唔……因為是那樣的小鬼啊……是那種微妙的態度所導致的……」
「如果希爾說得屬實,那我也會覺得不爽啊,這一點能放過希爾嗎?畢竟我也隨著希爾一起鬧事了。」
「不就是因為一起鬧,所以你們都被會長抓過來訓斥了嗎?」「唔」
科爾說得是一名叫做「藤田颯太」的高中生見到我後就莫名其妙說要和我交往,還似乎說了「後宮」的字眼,類似這種事情原本科爾是毫不介懷的,因為從以前就偶爾會有男人想要親近我,科爾處理了不下數次。可說是嫻熟到非常自信。
但這次的對象是十來歲的毛頭小鬼,使得科爾相當地不滿,他的說法是「一臉未經世事的小鬼頭想搭訕我老婆,丟給史萊姆融掉吧。」雖然他是之後才知道這一事的,原先他是表示「抓人回去好像挺好玩的」。
「小希爾和小科爾,雖然說是半退隱狀態,但是對於任務的意識似乎變得淡薄了呢。」
雖然艾普莉阿姨露出不失禮貌的微笑,但是能感受到她散發出不容質疑的氣場。我意識到這一點,再回想到自己的行為如同她所說的有所失當,就老實認錯了。
雖然艾普莉阿姨露出不失禮貌的微笑,但是能感受到她散發出不容質疑的氣場。我意識到這一點,再回想到自己的行為如同她所說的有所失當,就老實認錯了。
「被會長訓過一遍後,感覺差不多都回來了,也反省過了,所以還請放過我們一馬。」科爾代我一起向艾普莉阿姨致歉,老實說,我們一點都不想承受會長和阿姨的連續轟炸,兩者的批判風格不同,艾普莉阿姨若是認真起來,是會讓人致鬱的。
「這個嘛……看你們等一下的表現。」
「?」
她拋媚眼傳達若有似無的訊息,我還沒能去猜測內容,就意識到身體不太對勁。
這是……剛剛還在吃飯的,可是現在雙手明明離擺在眼前的碗盤不到一尺之遙,但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湯匙上裹著番茄軟泥的雞肉,啪躂啪躂地緩緩落在木桌上。
「希爾?妳怎麼,晤!」坐在我對面的科爾想起身確認情況,卻似乎被什麼緣由頓在原地,低下頭、緊張的神情傳達了什麼訊息,讓我不由得變得慌張。
「艾普莉阿姨……這個是、」
「嗯──特別研製的蔓陀羅藥品,算是一種小懲罰,不過最主要的目的是測試。」
將手指靠在嘴邊、若有所思的艾普莉阿姨緩緩移步,稍後只見她戳了戳我的臉頰。
「挺成功的呢,小希爾,妳現在還能轉頭和講話,但頭部以下完全不能動對吧。這是為了對付異世者的手段,雖然主要方針是友善對待,但萬一出現失控的情形,還是要確保後備手段。」
「結果是拿我們當實驗對象……這也太不厚道了。」我試著對自己的身體傳達力氣,但是如同抓空氣一般毫無作用,彷彿此時此刻,身體被某人偷走而不存在於此地。
「真的是非常抱歉,因為事件的特殊性,沒其他人選。為了確認效果,我也對自己實驗過,數次過程中不是全身麻痺,不然就只有肚子痛的效果,啊──摔倒在地面上的時候可真折騰。為了掩蓋味道,特意混在番茄料理之中,藥效沒改變真是太好了。」
雖然艾普莉阿姨說得無關痛癢似的,但即便是為了異世者這一異變,居然對自身實驗……艾普莉阿姨也太拚命了。
「我就算了,連科爾也一併遭殃嗎?他的體質沒有我那麼好,沒那麼強大的修復力。有點擔心……」
「啊,小科爾的是另一種,老實說我一點也不擔心。」
「不擔心……科爾都僵在那裏了,我覺得不太尋常。」
「他是另一種原因才僵住啦。」「?」
艾普莉阿姨看向科爾的方向並抹上一股微笑,這使我感到不解。另一種原因?難道是……痛到無法自理?
「什麼意思?」
「去問問妳的小科爾。」「哈……」
說到這份上艾普莉阿姨就不會再多說了,於是我向佇在桌前的科爾問話:
「還好嗎?科爾。」
「還好,不過目測藥效太強了。」
科爾一直沉著臉,但仍然是平常的語氣,但此時此刻甚至顯得有點刻意。
「你好像一直抱著肚子彎下腰,是肚子痛嗎?」
「某種層面上,是……」
「去上廁所」「辦不到」
幾乎是同時發話,有點令我意外。
「已經快到了臨界點了嗎?」
「沒有,不過不太妙。尤其離開座位會更不妙。」科爾的冷汗已經流下臉頰,感覺憋著痛苦的訊息一直往我這邊傳過來啊,糾結的神情光看著都會難受。
真是的。有時候,就是會出現這種兩難的時刻呢,沒來由地這麼想。我能悠閒地思考這點,表示情況也沒糟糕至刻不容緩的地步。不,應該說,現在這情形跟以往遭遇的危難比較起來,顯得微不足道吧。
「哈……如果撐到我能動了,我就抱著你去。」
「太羞恥了,而且我比較感謝希爾妳現在沒辦法動呢。」
聽到這句我就愣了。為何我不能動這一點,對於科爾來說還得感謝呢?
「這什麼跟什麼,完全沒辦法理解。我很少有機會抱走科爾的說,你讓我一次好不好?」
「抱去廁所是什麼操作?我才無法理解呢。艾普莉阿姨,這是地獄啊。別看戲了快解開這場鬧劇。」
順著科爾的話,我扭頭看向她,艾普莉阿姨已經蹲在地上渾身顫抖,非常努力地憋著臉。
「因為……因為,太好玩了,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喜歡你們嗎?因為在旁觀者來看,你們根本是活生生的喜劇……雖然沒有我認識的那位孩子那麼好笑……有一號人物差不多該來了吧。」
說到時那時快,大門被一個人猛然推開,氣勢萬鈞地登場。
「本姑娘,阿切貝克·里·羅莎琳德,歸來!將所狩得之物奉獻於……喂,這什麼情況。」
她的視角來看,已經笑到躺地板發抖的艾普莉阿姨,一位坐在椅子上完全不能動的白髮少女、還有在她對面彎下腰的棕髮男人,形成奇妙的景象。剛歸來的她,不知前因後果,完全不明白怎麼導致這種情況的。
「這一切都是你算計好的嗎!艾普莉阿姨!」科爾悲壯的聲音響徹整個大廳。
「哈……哈哈!事情似乎變得更有意思了……」躺地板的她已經無暇問候了。
「怎麼會在這種時刻過來……」我愣愣地看向眼前的「兩人」。
除了眼前這位微捲俏髮尾,頭髮長到梳個盤龍髻後面還拖著馬尾的令人羨慕的麥穗金,紫羅蘭色的洋裝上穿著束腹帶,左手腕還握著繩子,其連上的是被五花大綁的,穿著短袖短裙、擁有烏黑亮麗的長髮年輕少女,嘴巴被手巾勒住,神情之中明顯浮現出惱怒。
「阿切貝克,不好意思,能請妳先迴避嗎?」
「喂喂喂,久違地見面了,結果一開口就這句話嗎?還有,叫我貝貝。阿切貝克不好聽哇。」
「嗚嗚──」被綁住的少女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響。
當然我自己是很想好好地打招呼,但是奈何身體完全動不了,尷尬之下就沒叫暱稱了。另外阿切貝克是行動有點難理解的人,普通人招架不來。即便如此,她也是我的好朋友。
科爾也把注意力轉向阿切貝克,便和她說道:
「阿切貝克,好久不見,請妳離開,我們現在真的不方便。」
「科爾說的話更過分了!?哈……雖然我不是很懂,現在希爾和科爾是陷入什麼狀況了吧。艾普莉阿姨,妳也該停歇了吧,妳做了什麼事情對吧?」阿切貝克聳了肩,對好不容易鎮靜下來的艾普莉阿姨詢問。
「啊,哈哈,小希爾,現在動不了。科爾那邊──」
「動不了?希爾她嗎?全身?」貝貝立刻打斷她的話,沉穩且慎重地確認。
「嗯,預想沒錯的話,身體還是能感受觸覺。」
「是嗎?謝謝妳了。」
「嗚哈!」
霎時,發出意想不到的叫聲……我自己?
聽完艾普莉阿姨的話之後,就連我也只能捕捉阿切貝克的殘像,剎時間就被阿切貝克戳中細腰。
「等、等等……」我被她狠狠地搓揉腹部。糟糕,好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不太妙啊。
「希爾──希爾啊,丟下我不管,逕自和科爾去遙遠的地區過兩人生活,還不讓我知道位置!和科爾在一起比得過和我相處的樂趣嗎?沒辦法打擾你們的私生活,我好孤單啊!」
「妳不是有雷諾茲陪伴嗎?妳根本不孤單……嗚」
「雖然是很可靠的戰友……雖然是超愛他的……但他是一隻狼啊!」阿切貝克一邊發出了既悲痛又寂寞的哀號,一邊加快速度撫摸我的側腹和胸膛。
「等等,這樣一點也不舒服啊,只覺得痛而已。快停下,我的身體現在也做不出什麼反應的。」阿切貝克戳揉得很用力,像小孩子一樣在對我耍脾氣。
「我也很清楚這只是在發洩,希爾妳能回來就好……等等,妳是不是變胖了。」
她揉捏我的肚子兩側這麼說道,而我只是低頭望著隔著一層衣物揉捏的兩隻手。
「……變胖了嗎?那就表示……這是幸福肥沒錯吧?」
「不不不,希爾別偷換概念,也別那麼輕鬆,肥胖是女人的天敵啊!作為閨密的我很難接受這一事實!」阿切貝克一臉錯愕地盯著她正不斷搓揉的腰圍部分。我感覺那裏沒捏起多少贅肉,但落落大方的她似乎對某些女人特質的部分相當執著。
「沒什麼關係吧,希爾她稍微渾圓豐滿一點也很可愛。」
「就是說啊──如果小希爾豐腴的地方往上半身移動就更好了。」
見到科爾和艾普莉阿姨也是這麼說,我更確信稍微胖一點是沒關係的。
「妳看,他們也是覺得沒問題啊。」
「那是他們倆人太呵護妳了!所以才沒說出實話!妳想要讓罪惡的脂肪佈滿妳的全身,讓美麗掩蓋在肥油之下嗎?」
「又不是說我會一直胖下去……妳很沒禮貌耶,說得我全身都肥滋滋似的。」
阿切貝克聽到我這麼說,忽然沉著臉低著頭。再度抬起頭來時,眼眶噙著淚水,面露痛切的表情。
「……希爾,妳知道女人為了對付肥胖這個天敵,花了數千年的歲月嗎?」
「哈……什麼數千年,古代的女性雕像不是體態豐腴的安產型嗎?安產型很棒啊,多子多孫象徵著豐饒。如今減肥成為風潮的現在,不是很能理解啊,雖然當時我胖也胖不起來就是了。」
「……思想別停留在古時候。無論誰來看,希爾就只是個少女,完全不像是擁有孫女的奶奶級人物,妳沒那個外在,就別裝出老婆婆的樣子。」
「誒,我也沒有那個意思……只是不偶爾這麼做,會被周遭當成小孩似的,不是很能接受。」我並不是很介意這種事,但是和科爾在不熟識的地區出任務時,偶爾會被誤會。有時候會想:明明是夫婦,怎麼會有如此大的差別對待……
「還有,安產型跟胖是沒有多大關聯的,那是由骨盆所決定的。希爾,妳的資訊錯得離譜,雖然這和妳幾乎和肥胖無緣也有很大的關係……可惡真羨慕!為什麼擁有這種體質的人往往無法體會這省了多少麻煩……」
唉呀,已經不再揉捏我的腰而是跪在地上,抱頭懊惱不已。明明沒對她做任何事卻感覺過意不去。縱然聽到她所說的事實也有點意外就是了。
「感覺貝貝妳好像在另一些方面很辛苦呢……雖然常常聽妳說。」
「我換個方向好了,科爾你覺得她繼續胖下去好嗎?」
「為什麼往我這邊問了。」
阿切貝克把矛頭指向還彎著腰的科爾,換他露出一臉困擾的模樣。
「只有身為她丈夫的你才能說服她!她根本不理解肥胖對於外表上的殺傷力!」
「唉呀──但是,若不是妳去捏她,也不會注意到吧。」
「因為希爾她現在穿著暗色系的服裝,才會看不出來……科爾,每天都觀察她一馬平川、不對,纖細嬌嫩的身材的你,那點贅肉不可能沒發現吧。」「喂妳說誰是鋼板了,姑且有一點料。」
「每天……咳,這不管,希爾她……」
「她?」「……我覺得很好。」
儘管態度和之前一樣,但是我和阿切貝克都沒漏掉他糾結的一瞬間。
「喂,以往頻繁上戰場的你們應該知道,視而不見的溫柔是一種毒藥。正因為有過往的經驗警惕,你們才能活到現在吧。」
「突然扯這個要做什麼?」我對於她突然正色的態度感到莫名其妙,扯到戰場去要做什麼?
「夫婦也是一樣的啊,彼此忍受對方的缺陷,認為不傷害對方是正確的……這種心態是要不得的。不要拐彎抹角,有話直說,這才是正確的相處之道。相處這麼久的兩位,一定會有互相抱怨的時候,想要廝守終生的話,不要忍氣吞聲會比較好喔。」
阿切貝克說完這麼一段話,就不再繼續回應了。……唉,我覺得話不必說得那麼重吧,以為我們是怎麼走過來的,沒事的啦。
但果然還是有一點擔心,縱然科爾是不可能離開我的,但累積不滿的話,恐怕會傷害彼此感情。婚姻關係從不是理所當然,它是需要經營的。
「……科爾,告訴我真實的感受吧。」
我正眼對著科爾,用自認為無比認真的眼神進行施壓。對上我的眼神的科爾,則是欲言又止、神情顯得不安,如此反覆,之後深呼了一口氣:
我正眼對著科爾,用自認為無比認真的眼神進行施壓。對上我的眼神的科爾,則是欲言又止、神情顯得不安,如此反覆,之後深呼了一口氣:
「……老實說,我覺得體態能回到之前的狀態會比較好。」
啊、啊啊。
糟糕,雖然心中早有所準備,但實際聽到話語比想像中來得震撼,感覺快要失去意識了,原來如此,被所愛的對象嫌胖竟然是如此令人受傷嗎?因為從沒胖過所以沒體會過這等經歷,這就是阿切貝克所說的煩惱嗎?
「……我知道了,以後會改回來的。」
「真是堅強呢,小希爾。」艾普莉阿姨浮現向日葵一樣的笑容。
「擁有堅韌不拔的意志呢。」阿切貝克佩服般地點了頭。
身為當事者的科爾則擺出了尷尬但不失禮的笑容。
「希爾,不用忍耐,往我臉上揍一拳也可以的。」
「明明是安慰人,為什麼聽起來像是落井下石似的。」
我聽著他們對我的安慰之詞,一點也不愉快。不過,心情倒是變得舒暢了。
「唉,沒事。我很清楚自己的身材本來就不怎麼樣啦,這點小事都不挽救的話就真的沒什麼魅力了。」
是啊……什麼幸福肥的,從來也沒說過會使人變得更美麗啊。現在回想起來就只是開脫之詞嘛……真是丟臉,我怎麼會覺得自己的身材是胖了也無所謂的呢……從以前開始就是這種貧瘠的身體,若不是科爾願意接納,根本處處惹人嫌。
「我覺得妳這樣對小科爾很不尊重。」「咦。」
「就是說啊,把看上妳的科爾當成笨蛋一樣。」「誒。」
「貶低自己可不是好行為喔。」「連科爾都這麼說!?」
我略為惶恐地對上她們的反應,我說錯了什麼嗎?
「嘛……小希爾只看到自己的劣勢,似乎沒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究竟佔有多少優勢。」
「以前就是這種心情低下就妄自菲薄的性格,只要牽扯上科爾的話呢……偏偏也不是嬌揉造作,這反而更讓我不爽。」
「因為希爾很介意很久以前的一件事情呢……她認為自己不該只有這樣的身姿。」
為什麼我連抱怨一下自己都不行啊,前面才嫌我胖後面又誇讚我,令人無所適從。
「說起來,科爾,彎腰也夠了吧。維持姿勢久到我看了都感到累,不能好好地坐下來嗎?」再怎麼說,這也太辛苦了。
「坐下來就會頂──沒、沒事。」科爾弄得攢眉蹙鼻的,並沒有好好說明。
「什麼什麼,我看看──哇啊,這,很不妙耶。」「別盯著看啊。」
阿切貝克過去查看科爾的情況,原本意興闌珊的她,先是一臉錯愕,然後一下子變得興致盎然。
「已經是大腹便便了嗎?」果然撐那麼久,裡面的東西都快出來了嗎?
「嗯──希爾的話應該會撐不住。」
「我嗎?換作是我,的確是撐不住呢。」
「所以希爾,很幸福呢。」
「是啊,有那麼一點慶幸,我只是被麻痺動彈不得。」
「……希爾,是不是故意迴避問題。」
「……?什麼問題?」
阿切貝克似乎被我的疑問給打敗了,她一臉無奈地說道:
「啊啊……我直接挑明了,妳老公的那裏變得堅韌挺拔的,所以他才會用那個姿勢。」
「阿切貝克!?猝不及防地說什麼呢!考慮我的立場啊!」科爾氣急敗壞地向皺著眉頭、帶著無言態度的阿切貝克抱怨,我才明白之前科爾支吾其詞的理由。
「堅韌挺拔……啊,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嗎?」
「完全不感到害羞啊,不對,妳一定有猜測到吧。」
「不,完全沒想到。而且又不是因為我才變成這樣……科爾,這沒什麼好丟臉的,若不是艾普莉阿姨的惡作劇……」
「……容我插個話,其實這是一種調查的手段……的實驗。」
這一發言,讓在場的我們,注意力被拉向艾普莉阿姨那邊。
「根據過往的文獻紀錄,異世者往往被異性所擁護,也不曉得是否有某種機制在運作著,過來這邊世界的人常常都是年少的小伙子。」
「嗯嗯」我和科爾,以及阿切貝克都把目光放在艾普莉阿姨身上。
「明明應當年輕氣盛,然而幾乎沒記載有無留下後代的紀錄。就算有,後代往往也隱姓埋名,並且沒有當時他們先祖的力量。老實說,是不是其後代都值得懷疑,因為異世者穿梭至這邊世界的東西幾乎不會留下。」
「呃,這和把我的那裏變大有什麼關係。」科爾尷尬又感到困擾地問著艾普莉阿姨,對比他的遭遇,這話題和現場很不搭嘎,令人哭笑不得。
「當然是為了調查異世者的生殖機制,雖然他們的身體結構和我們幾乎沒什麼不同……但愈調查愈覺得……他們是不是沒有卵蛋。」
相對於她若有所思的神情,阿切貝克則是不以為然地對我說明:
「嗯……我大概猜到了。簡單來說,艾普莉阿姨為了做好調查異世者的準備,先拿你們開刀了。」
「這一鬧劇,居然有如此正經的理由?」我直勾勾地看向事主,要不是因為對象是艾普莉阿姨,我絕對會懷疑這種荒謬的說詞。然而對上我的質疑,艾普莉阿姨只是無奈地搔了搔頭:
「因為文獻實在太過荒誕了……說實在我也不想降低格調去開這種低級玩笑。我若是直接對異世者出手,就算沒丟掉性命,也會在社會的層面上死去。」
「我倒是覺得艾普莉阿姨是真心樂在其中……」科爾也是跟我一樣,覺得她是有那樣的意圖,畢竟之前也是樂不可支的樣子。
「比起那個,我擔心的是異世者所擁有的特異體質啊,未知的力量不用解釋,那個吸引異性的能力完全沒道理,可能是從危機中解救性命,也可能是從奴隸中解放之類的事情就使對方無可救藥地愛上自己……甚至還有觸摸雙手就使對方產生好感的紀錄。雖然可信度還有待商榷,畢竟沒有實際遇過,但還是要請旁人時時刻刻提醒別落入圈套了。」
這是什麼神秘的效果啊?就算是電眼逼人的年輕公爵,也沒有這種可怕的技術吧。
「這也太誇張了吧……如果這麼做就有異性上勾,那異世者不是早把我們所有人都看扁了嗎?」
科爾如此說道,我也抱持相同看法。阿切貝克則是坐懷不亂地提出較為具體的說法:
「同樣,我不認為這世界的女人們都會如此輕浮。說是愛上,其實是她們別有意圖吧,考慮異世者的能力來看……」
「說到異世者,阿切貝克小姐不是有帶來一位少女嗎?那該不會跟我們的是一伙的吧?」
科爾提出了這點,阿切貝克回神過來,對於此一發言感到訝異。
「你們的?還以為你們只是被艾普莉阿姨叫過來,原來也帶來異世者了嗎?想說不是已經離開這一行了嗎……我這邊可是好不容易把無理取鬧的小孩子給制伏了呢。」
「妳那個不是制伏,是打趴在地再綁起來羞辱對方吧,真不曉得妳有時候到底是怎麼想的,妳沒有接到之於異世者的對應方針嗎?」「因為她很不講理啊,是個很強勢的傢伙。」往氣定神閒且說著怪道理的她旁邊看,由於阿切貝克早已鬆開繫著少女的拉繩,想當然爾,哪裡都不見少女的身影。
「她逃走了呢。」
「是呢。」
「理所當然吧。」
「雖然根本逃不了。」
我們四人往大門方向看過去,那裏有一隻巨大的狼幾乎佔據了通路,神情慵懶,雖然體毛被其主人梳理得很好,但依舊無法掩飾野獸特有的腥味。嘴中利齒所勾住的對象正是方才討論到的少女。身上的繩子還綁著的她被輕輕地放下來。
「雷諾茲,你做得很好。再來就交給我們吧。」
阿切貝克微笑地撫摸雷諾茲的脖子,那頭生物並不應聲,只是微微地點頭示意並轉身離開。
我們重新看向那位阿切貝克所說的少女,她氣勢凌人地瞪向我們,眼神中訴諸著不滿。只是很抱歉,這邊也有不得不做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