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過去。拉瓦倫用上所有可能追查的方式。
豺狼不愧是露比最看重的手下之一,每次他們行動幾乎都落後他半步,每個進逼都被他逃掉,這頭狼也許長了對翅膀。艾莉絲想像,這豺狼可能裝了天線,能接收到露比傳的電波。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極有可能已經越過了小鎮的邊界。
直到這雨天,這個懷疑被在荒山野嶺的屍體給推翻。
她們在鎮外的荒郊野外發現了死去的豺狼。他頭偏一邊,有一個洞,走時很安詳,沒一絲苦痛。手中緊握露比送他升官的那把槍。
「他自盡了。」艾莉絲說。
露比親自替他闔上眼,又套上外套。
「安息吧,朋友。」她說,要求人小心地把他抬走。「他的屍體會淋濕的。」
「他可能覺得逃走無望?」艾莉絲說。
「我們追得很緊。」露比說。
「他大概看到了自己被審問的畫面。」
「他絕對逃不過酷刑的。」
「很忠心的一個人。」
「這世界很殘忍。」
「是啊,太可惜了,我相信他一定能夠吐出更多真相。」
「是啊。」
「但管他的,誰在乎呢?真正該在乎的人都不在乎了,我又何必……」
露比再也壓抑不住悲痛的情緒,一把抓住艾莉絲。「我不會讓妳奪走這一切的!妳休想來奪。妳要奪,就得爬過我的屍體。但我一定會先把妳擊垮!」
可這一刻,艾莉絲這些天來的種種挫敗也被惹火了。「如果不是他,妳早就死在我的手上!那個白癡讓妳活過了那天。那是他的問題!如果妳想讓他死,記得發帖子給我,我會很高興帶花來看他。」
艾莉絲把自己扯出來,理了衣服。各自回到自己的地方後,露比看著豺狼的屍體,她感到她的腦子就要爆裂了,她強押住脆弱的那一面,那個她很早以前就想丟棄,否認的一部份。她快要撐不下去。
「我不會讓你白死。」
整理好情緒,她出去,準備對著合夥人馬費奧做出大膽的決定。
馬費奧向她致上哀悼。「很遺憾您失去了一個忠心的手下。」
「你知道我最近很困難。」
「是的,女士。所以如果妳需要時間的話……」
「酒的事情只有一個解決辦法。」
「我知道這件事不能太急,其實最近這樣我已經很滿意了,唉,只能說生不逢時吧。」
「我打算讓它強過。」
「啊?」馬費奧以為自己聽錯。
「沒聽錯,我就打算這麼辦。所有人都不能再阻擋我。」
教堂正在重建,鎮民很訝異,這個背棄神的男人竟然真允諾了當天答應的事。建造的初期,可波三天兩頭就來查看工程進度。真的就像他所說的,要翻新,一切都要更好……
「浴火重生……」艾莉絲撫摸過這個被火烤過的講壇。浴火重生,人們這樣形容這間才剛蓋就遭失火的教堂。
艾莉絲坐上講壇,沉思。「當時父親就是在這裡祈禱的。」
聽說很虔誠,然後就在這時火卻燒了進來。可是他非但沒跑,還跪得更加堅定,他喊到嗓子都啞,以為沒有希望;上頭並沒有回應它。直到拉哲曼神父衝進來硬拖著才讓他險象環生。
「他瘋了……」艾莉絲自言自語。她現在手裡多了一把匕首。她把玩著它。「他現在沒有辦法了……男人遇到感情問題就只會逃避……」
「他是在懺悔嗎?還是……在乞求原諒?」
到底火是怎麼來的?
「我終於明白,那天為什麼那包毒藥會在我皮夾裡了。」露比的聲音比她人更早出現在教堂裡。
「為什麼?」
「妳那天跟我談論文時偷了我的皮夾。」
「我說過我不會忘記妳偷我錢包的事。」
「哼,無聊。」
「妳來幹嘛?」艾莉絲問。
「我來調查失火的原因啊。看是不是有人想害我們爸爸。」
「我只怕那場火是為了要父親和鎮民永遠沒辦法和解。」
「也許吧,那又怎樣呢?」露比來到艾莉絲身邊。
露比看到匕首上的光芒。「喔,這東西很危險。」
「那就要看對誰了。」
「聽說爸爸火災時在這裡哭了是嗎?」
「拉哲曼說的?」
「大嘴巴。」露比說。「對了,有件事也許妳會想知道。今晚,我派了殺手要去刺殺索拉爾這擋路的傢伙。」
「索拉爾?」聽到這名字,艾莉絲跳下了講壇。
「他一直擋在我們前面,只要除掉他,拉瓦倫家就再也沒有敵人了。」
「妳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知道這很冒險,所以我才把這件事告訴妳。」
「什、什麼?」
「妳想阻止我對不對?」
艾莉絲想裝作與她無關,但露比又接著說。「我把妳看個透徹了。妳覺得自己才是對的,妳覺得可以教訓我,妳覺得妳的行為比較高尚。妳認為自己才是在保護拉瓦倫家族的價值。」
「妳只是想報復。」
「那就證明給我看!」她說。「妳總是告訴我不該得罪那些老頭,現在我給妳機會,去挽救拉瓦倫家族的名聲。」
「妳到底打什麼算盤?」
「告訴我那個小女孩的下落,我就撤掉殺手。」
艾莉絲一時間反應不過。「妳為何……」
「妳到底是要保護家族、還是和妳承諾的那樣保護一個沒用的小女孩,這生殺大權在妳手上。」
「為什麼這麼執著那個小孩?她只是個孩子!」
「我恨她!」她壓低聲音。
「她是無辜的。為什麼妳就不能放過這個人?就把她放下?」
「太遲了。妳到底交不交?」
艾莉絲握著拳頭。她只希望,神父能創造奇蹟。
孤兒院交織著不和諧樂聲,拉哲曼神父在其中。他引導著,像一個牧羊人在叢林裡團結了一群渙散,互相歧視的羔羊。這些拉哲曼都不會看到,裡面的員工只呈現最好的一面,神父平常也就一個禮拜來一次而已。小孩們唱歌、讀書、習字、並喜歡他。其實拉哲曼都看在眼裡,他早知道大多數人注意力都在窗外。年輕稍縱即逝,他們沒有耐心。
「都來吃點心囉!」
餡餅剛出爐,所有人一窩蜂搶著吃。
小女孩比較矮,手不夠長搶不太到。
拉哲曼和藹地走上來。「這份給妳。妳功課寫得不錯。」
小女孩心滿意足的吃著餡餅。
這時,卻來了群不善的人。
神父叫員工把人全帶進屋內,不准他們偷看。
可他們要找的小女孩卻中途跌倒了。
只見拉哲曼不慌不忙,慢慢的攙起她,並拍拍她的裙子說道。「沒事的,這些人都是我的老朋友。」
「既然是朋友,幹嘛帶刀帶槍的呢?」
「也許他們害怕。」
「害怕什麼?」
「他們害怕赤身裸體面對我。」
露比已經站到他們倆面前,神父卻不慌不忙的幫她繫好鞋帶,在幫她把嘴上的果醬擦掉。
「好了,快進去吧。」
「原來她一直被你照顧得很好。」露比說。
「是的,我一向自豪這件事。」
「把她交出來,我就饒了這個地方。」
「我也把妳照顧得很好。」
露比一步向前。「你不怕我現在就宰了你?」
「你帶這麼多人,是在怕什麼?」
「這些人都是我訓練出來的菁英。」
「妳多久沒哭過了,露比?」
「嘿!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如果妳跌倒了,我也會把妳扶起來,讓妳繼續往前。就算是妳身旁那個最不濟的,我也會做同樣的事。」
被神父指名的小混混聽聞高嗆回去。「誰需要你這個笨老頭扶……」
「閉嘴!」露比吼道。又對神父說。「現在我不需要了,因為我自己就能爬的起來。」
「不論是善人還是惡人,這裡的大門永遠敞開。」
「那我可以進去囉?」
「當然,但是,如果妳認為妳真的可以在裡面找到什麼的話。但是,如果妳想帶走裡面的任何東西,雖然我只是個手無寸鐵的老人。只要妳動一點這個心思,就得踏過我的屍體。」
只要再走一步,露比就能處碰到她的心結了。但在神父的注視下,她遲遲不敢。那眼神是她有生以來看過最嚴厲的。她彷彿看到,只要她進去,就能跟她的過去做個了結,那些不堪回首……她不要再想了!她就要進去……畫面卻不斷湧出,她看見自己哭哭啼啼地去找神父。神父安撫她的頭:「又被人欺負啦?是誰?」
回過神,露比擦掉冷汗。
「我就留你一條老命!」說罷便走。
人退後,拉哲曼神父捏了把冷汗。
艾莉絲不知從什麼地方趕過來。
「剛才真是好險。」
「妳……妳看了多久了?」
「看到我差點都要扣下板機了。你竟然沒事?」
「我也沒有把握啊。我只是把我想說的話說出來。」
「看來很有效。她不會再回來了吧?」
「謝謝妳關心我這老頭的性命。小艾。」
「但是,我阻止不了她。是我把她引來這個地方的。」
「孩子,是妳嗎?」
「我這麼做也是不得已。她竟然拿索拉爾的性命威脅我。」她擔憂地說。「我害怕……她還會再做出更極端的事情來。她會毀了一切,直到把自己毀掉。」
「我們心裡都有數了,孩子。」
「我到底該怎麼做?拉哲曼。我父親他已經聽不進去了,要不是他是我父親,我真會把他宰了。我們輸了。」
「這就是最困難的時刻,艾莉絲。妳必須做到可波沒有做到的事才能拯救這一切。」
「那到底該做什麼?」
「妳必須替他放棄他沒放棄的。這是他辦不到的事。」
「唉,太沉重啦!」當她這麼說時,她的腳也像綁了鉛塊一樣,步履蹣跚。
她思忖了很久。也許……這是唯一的辦法。
她爬到父親的床上。
可波感到黑影,馬上睜開眼。「小……小艾……怎麼了?」
她抵住可波的嘴,從他衣服把匕首取出來。然後抵著他,細聲道。「我要你明天向索拉爾提出讓馬費爾的酒進入市場。」
「這……這是為何?」
「你沒有權力過問,現在刀不在你手上。」
「天啊……」可波喃喃唸著。「天啊……」天要塌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