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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月下紅星》二、派系

作者:黑衣大閒者LKK│2019-05-01 02:04:44│巴幣:4│人氣:480
※圖取自:這個地方。CC0授權。
※洛索達編年史(含本傳據透):傳送門


前言:

  月下紅星第二篇出爐~
  這篇總共有12K,那為了帶出弗莉狄為何會做出某些決定,所以前半段著重在她跟平民間的互動。
  後半段則會開始帶出為什麼在「榮耀」裡會受到費特家當家的邀請,以及在戰爭前帝國究竟面臨了怎樣的困境。


  這篇由於是弗莉狄的過去,所以在裡面我特別將她描述成一個雖然聰明,但卻不善面對爾虞我詐的那種類型。
  很多時候她其實察覺到了異狀,但卻都選擇相信,甚至近乎盲從。但也有很多都是她不願去面對或思考的。

  但在本傳中的弗莉狄卻並非如此。她工於心計且樂此不疲,這是在前傳中的她所做不到的。
  可即使如此,在本傳的最後她也回歸到了最初的本心──知道自己就是棋子。即使想改變什麼,但始終無能為力。(參照93 .牢裡的對談)。

  而她的轉變是我在「月下紅星」裡想向各位交代清楚的。
  一個抱持著理想與信念的人,是怎樣地被現實的重壓所凌遲,然後接受自己的立場──然後在龍原神子中逆轉人類的世界。


  希望大家會喜歡^^

BGM:



派系
 
 
  「哈啊!」
 
  太陽如往常般高掛在空中,平等地降下那對於人類來說過於熾熱的恩惠。而在那座光禿禿沒有一株雜草的庭院裡,一個人手握銀色的長矛揮舞著。時而突刺、時而上勾。汗水早已浸透她那白色的背心,但那抹身姿依然躍動著,猶如舞者般舞出屬於她的舞蹈。
 
  弗莉狄暴喝一聲,左手抽離矛柄,右手奮力往前一送,閃亮的矛尖向那體格壯碩,手持巨斧的假想敵人而去。它貫穿了殘影,卻沒有任何鮮血流出,僅有一道微風拂過她的臉頰,垂在眼前的暗紅髮絲微微晃動著。
 
  還不夠。若要面對獸人,這都還不夠……
 
  她收回了長矛,走到了庭院中那用木頭蓋起來的簡易涼亭。那裡有著一張桌椅,上頭放著白色瓷水壺和杯子。四神在上,明明就叫那管家不用準備那種小小的杯子了。用那喝水是要喝給誰看?
 
  弗莉狄走到桌邊時嘖了聲,不理會放在上面的瓷杯,抄起水壺直接猛灌。隨著清水下肚,痛快地暢飲了一會後才把它放回去桌上。她吐了一口長氣,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舒服!
 
  「隊長,妳這樣真的很難看。」
 
  她身子一怔,往旁望去,雷諾不知何時起就站在那通往大宅前院的石磚路上。他右手臂夾著一疊資料,穿著整齊的黑色軍裝,不知道該說他是面無表情呢?還是習慣擺著那撲克臉,完全看不出他現在是生氣還是無奈。
 
  「你管我。這裡是我家,愛怎樣就怎樣。」弗莉狄忿忿地說道。跟這傢伙相處的這幾個月以來他就是沒半句好話,而且只要來找她就是有工作。
 
  他嘆了口氣,然後邁開步伐往她這邊走來。弗莉狄將長矛放回武器架上,轉頭望著那金髮男走到桌邊,將資料整齊地放在桌上。她瞥了一眼,挑眉。
 
  「這啥?」
 
  「一些請購單,需要您簽名我才能交給軍團長。」雷諾有條不紊地說道:「畢竟多虧了『最年輕的騎士』這稱號,我們在短短幾個月內就補足了空缺的兵力。所以接下來就是軍用物資的請款了。」
 
  弗莉狄哼了哼,接過了雷諾遞上來的筆開始簽字。
 
  「隊長。」他喚了聲。
  「怎樣?」
  「皇帝陛下劃分了一塊屬地給妳,那是在王城附近的區塊,我想生活品質應該比這裡高上不少,但……」雷諾猶豫了下,但最後還是選擇說出來:「您為什麼放棄了那裡,而選了這種平民區的空屋?」
 
  她翻過一張又一張請購單,然後快速地掃了下上面的東西,接著在右下角簽字。
 
  「因為我不喜歡那個地方。」弗莉狄伸手將額間的頭髮全部往後梳,然後繼續寫。
 
  聞言,雷諾僅只是靜靜地看著仍低頭寫字的弗莉狄卻沒有再多說。他們倆之間僅剩那寫字的沙沙聲與偶爾的風吹。半晌,她大大地嘆了口氣,然後把紙筆全部還給了雷諾,她起身,低頭聞了下自己那被汗水浸透的背心,眉頭皺起。
 
  「要不去洗一洗吧?」雷諾說道。
 
  「不了,我要出去晃晃。」弗莉狄拿起了掛在椅子上的大衣,象徵騎士地位的徽章閃閃發亮著。
 
  她走在通往前院的石磚路上,弗莉狄沒有聽到雷諾的聲音,或者說他真的有跟上來嗎?她停了下來回過頭──雷諾確實沒有跟上。被大宅所遮蔽的陰影下並未受到陽光拂照,石磚間的雜草因風而舞動著。她望著通往後院的入口,聳了聳肩,繼續往前走去。
 
  其實她並不是討厭雷諾。就一位被團長任命的副官來說,他確實為了第二進攻大隊盡心盡力。即使自己沒有時常待在軍部,他也不辭辛勞地從王城區跑到平民區塊,這一來一回就是騎馬也得耗上半小時。陪著一位個性古怪的長官留在這裡真的是很有壓力的一件事吧。
 
  弗莉狄勾起嘴角。剛剛雷諾的抱怨搞不好就是因為無法再忍受才說出口?結果自己的反應卻是如此地冷漠。但她不喜歡那個地方。說不上確切的原因,可那兒總是給她一種莫名的沉重感。
 
  華麗的住居、著高貴服飾的貴族、艷麗的王城──那些地方不是她的歸屬。弗莉狄望著自己手上拿著的大衣,上面的徽章除了騎士的圖樣外還刻著自己的名字。本以為它能夠改善自己的生活──這或許已經改善了也說不定──但卻只是帶來更加沉重的負擔。
 
  「嘖,真不像我。」弗莉狄暗罵一句,然後邁步走出那陰暗的步道。搞不好就是被那環境影響了吧?
 
  她又停下了腳步,望著那群聚集在大門口的小孩子們,疑惑地挑眉。孩子們一邊指著這座宅院一邊嚷嚷些什麼,過了好一會才發現自己站在娜。瞪圓了眸子,紛紛嚇得跑開,引起街上的人一頓咒罵。
 
  弗莉狄走出自家大宅。雖然也不新奇了,但即使自己已經來這裡幾個月,平民們看見自己就像在看什麼怪物一樣,就是不敢與自己對視,也會偷瞄。不過剛剛那群小孩子倒是很新奇。
 
  「那、那個,騎士閣下。」
 
  她回頭,望著一名禿頭,穿著格子襯衫的中年男子站在那裡。他的身高比自己矮了點,而在弗莉狄回頭時,那身子還抖了很大一下。四神啊,她是臉上長了什麼東西還是被通緝了?看到她跟看到鬼一樣。
 
  「怎麼了?」
  「唔……這個、那個。」
 
  弗莉狄嘖了聲。「大哥,請你講話不要結巴,我又不會打你?有話講清楚。說。」
 
  那位男子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抬頭看著她。「我有一件事想拜託閣下您。」他又雙手交握,看上去很是緊張。「其實這附近時常發生有人搶劫的事,我跟其他居民都不堪其擾,不曉得能不能請妳──」
 
  「這不是第三軍團該去負責的嗎?」弗莉狄皺起眉頭。「就算不敢告知第三軍團,這裡可是華吾爾、達莫奈特帝國的首都。總是可以讓警備隊幫你吧?」
 
  「是、是沒錯,可是……」男子嘆了口氣。「那些會巡邏到這裡的警備隊從幾個月前就很少再來了。而且即使我們投訴,他們也會以現在有更嚴重的事件為由搪塞我們。」
 
  弗莉狄抓了抓自己的頭,不耐煩地說:「軍隊本就有各自的業務要忙。既然他們說有更嚴重的事,那應該是指外面那些山賊或其他賊寇吧?第三軍團倒是很常抱怨說人數不夠……」她低聲嘟嚷著,邁步遠離那男人。「你們就繼續去找警備隊吧,第一軍團可不負責這件事。再見。」
 
  「騎、騎士閣下……」
 
  她不再理會那男的,而是兀自朝著這附近區域較熱鬧的街區走去。弗莉狄把徽章從大衣上扯下收進了口袋中。一邊接受著眾人的目光,然後觀察著周遭。
 
  這條街左右兩側林立著兩層樓高的住宅,而且販賣的東西也是五花八門,基本上生活所需用品都可以在這裡買到。弗莉狄無所事事地擠在人群裡,經過了傳來肉香的食物攤販;繞過那在服飾店面前踱步的女人們,最終她停了下來,儘管引來後面的人低聲咒罵,但弗莉狄並不予理會。
 
  她停在一間書攤前,望著那黑色的書皮,不知怎地,弗莉狄的視線被那書皮上的一個紅點所吸引。那看上去像是無垠黑夜中的一顆紅星,但形狀卻又酷似一滴淚珠。手指摩娑著,書皮傳來了粗糙的觸感,不知怎地,那就像磁鐵般深深地吸引了她。
 
  「老闆,我買這本。」
  「好噢,這本十枚銅幣。」
  「那我給你──」
 
  弗莉狄眼角瞥見了一個戴著帽子,穿著大一的可疑男子走進巷口。嘖,難道還真被她給遇上了?如果剛剛那男的沒有說那些廢話,也許她還不會注意到這些異狀。四神啊,負責國土警備治安的第三軍團到底是幹什麼吃的?整天吵著人不夠,但最基本的首都也顧不好嗎?
 
  「老闆,我待會再來。」
  「啊?喔。」
 
  她望著那躺在牆邊的的木棍,伸手指著它。「你的?」
 
  「對啊。」
  「借我一下。噢,這件幫我顧一下,別丟了。」
  「咦?啊?喔。」
 
  不等老闆回應,弗莉狄在把大衣扔給老闆後,拿起木棍後跟了進去。男子的身影自然已消失,但弗莉狄卻自在穿梭在這些巷道裡。雖然自己不是在華吾爾長大,但也在這種街頭生活過一陣子。什麼人有什麼樣子她早已十分清楚。
 
  所以我們等等要去搶哪裡?
  等人少一點再說吧。現在人太多了,怕有意外。
  哈哈,警備隊不在真是幫了大忙呀。
 
  「賓果。」當她走出巷道來到一塊較開闊的場地時,望著正在對話的兩人,弗莉狄揚起微笑。「你們是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強盜,對吧?」
 
  「妳、妳是──」
 
  「新來的警備隊隊員,請多指教。」她晃了晃手中的木棍。「其實我有很多事想問你們,不過我看了看你們的樣子,應該是欠再教育吧?像是不應該搶老百姓的錢財之類的。」
 
  強盜惱怒地啐了一口唾沫。「臭婆娘,老子沒說話妳當我啞巴啊?」他從大衣口袋掏出小刀。「今日就要妳好看!」
 
  他雙手握著刀柄衝了過來。弗莉狄舔了舔嘴角,在往旁跳開的同時揮舞手中的木棍,一棒打在那人的手腕上,在小刀啷噹落地時抬腳踢向強盜的腹部。
 
  「唔哦……」他雙手抱著自己的肚子,癱軟在地上哀嚎著。
 
  「第二課,不要以為二對一就能贏受過正式訓練的軍人。雖然你們壓根就不想團隊合作吧?」她吸了吸鼻子,望向愣在門邊的第二個男人。「那麼,希望你能告訴我更多有用的東西呢?」
 
  她臉上勾起陰險的微笑。
 
  「強盜?」
 
 
 

  「喏,棍子還你。沾了點血你不介意吧?」
  「介意啊!那是我用來扛書的,妳給我沾到血是要讓我不用做生意嗎?」
  「抱歉──啊?這些書是用扛的?老爹你身體很壯啊。」
  「那是重點嗎!」
 
  弗莉狄一邊笑著,然後把方才被自己打暈了兩個強盜從巷口拖出來扔在大道上。路過的行人們紛紛嚇得往後退開。
 
  「誰去通報一下警備隊?這兩個已經招拱曾犯下強搶財富的罪行了。」她從忿忿不平的老闆手上接過大衣。「再麻煩各位找條繩子把他們綁起來,別讓這兩個人跑了。謝謝啦。」
 
  接著她也無心再繼續逛下去或是去買那本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很中意的黑皮書,逕自往自家大宅的方向走去。首都治安的惡化是因為第三軍團與其麾下的警備隊辦事不力,雖然能歸類於人手不足或外邊的賊人,但首都是軍部所在,怎麼會放任小人肆虐?
 
  所以她搬到這個地方來之所以成為受矚目的焦點,是因為老百姓們以為陛下將她派到這裡來維護治安?
 
  弗莉狄低頭望著自己的右手。「結果我還真的就順手處理了這件事。」
 
  她站在前院的大門。最年輕的騎士、費特家當主的邀請、第二進攻大隊的成立、第三軍團的失職──更重要的事要去辦。到底是什麼事可以比「本職」還要重要的?
 
  「煩死了。」她用手胡亂地撓著自己的頭髮,邁步朝自己的住家走去。現在想這麼多也沒用,那倒不如就別想了吧。
 
  她停下腳步,望向那站在大門門口的副官。一貫的黑色軍服與那嚴肅表情,但這次手上沒有拿著需要自己簽字的文件,而是配戴著一把長劍。
 
  「做什麼?」弗莉狄仍邁步向前,往住家走去。
 
  雷諾垂下了眼簾。「聽管家說妳一整個下午都不在,過去就算是散步也不會那麼久,隊長妳去了哪裡?」
 
  弗莉狄錯身經過他,踏上通往大門的矮階。「難道我現在去哪都要跟你報備了嗎?」
 
  雷諾咬牙,原本搭在劍柄上的手如今握得死緊。聽聞弗莉狄開門的聲音,他也只是闔上雙眸,壓抑著內心那即將爆發的情緒。
 
  「不,是下官僭越了。」
 
  回應他的只是門關上的沉重聲響,雷諾輕嘆一口氣,仰頭望著那被橘紅色霞光給渲染的天空。鬱悶的心情也因這美麗的自然景色而稍稍舒緩。
 
  「祖奈特的嘆息嗎……」他喃喃。
 
 
 
 
  「聽說有兩個人被警備隊抓了。」一名坐在箱子上的戴帽男人說道。聲音聽上去很是年輕,他手上拿了把匕首,時而將它抽出刀鞘,時而插入。
 
  另一個倚在牆上的人哼了聲。「謠言吧?第三軍團已經不管這區很久了,怎麼會突然抓人?沒有他們的命令,警備隊才不會動。」
 
  「哈哈,也是呢。不過很奇怪,第三軍團怎麼沒有像之前那樣活躍了?華吾爾可是我們偉──大的『改革帝』陛下住居所在不是?」那人從箱子上跳了起來,將帶著刀鞘的匕首收入外套的口袋裡。「搞不好我們現在去搶王城都沒事。」
 
  「少開這種玩笑,王城才不是說來就來說去就去的地方。只是聽說最近第三軍團似乎被捲入了派系鬥爭,所以被命令不──」
 
  「派系鬥爭?」一個女人的聲音介入了他倆的對話。她從陰暗的巷口裡走了出來,腰上掛了把劍。「這年頭連小賊的情報都比軍人靈通了。給我說說吧?那所謂的派系鬥爭。」
 
  「你誰啊?」戴帽男拉出武器,警戒性地問道。
 
  「警備隊的新人呦。」弗莉狄笑著,雖然不知道這藉口可以用多久,但總歸是可以用吧?「來,告訴我吧。」她連鞘帶劍地卸了下來。「搞不好可以減輕罰則。」
 
 
 
 
  「嘶……啊。」弗莉狄咬著牙,忍著傷口上傳來的熱辣痛楚,臉皺成了一團。
 
  「請不要亂動,閣下。」一名穿著黑色燕尾服的男子說道。他是雷諾請來的管家,手腳雖然俐落、工作也很勤快──簡直就是另一個版本的他──但就是毒舌,嘴巴不饒人。
 
  這點又跟雷諾有點像了。
 
  他在前臂上的刀傷抹藥,然後用繃帶仔細地包緊。儘管這過程實在是痛到一個不行,而且這傢伙根本不懂得拿捏力道,但總歸是結束了這猶如在禮儀課聽講的恐怖旅程。
 
  「所以這次您怎麼又受傷了?這一個月以來很多次了。」管家將醫療工具收進客廳的櫃子,然後看向窗外。「這跟那些集結在大門的民眾有關嗎?」
 
  「不知道。」弗莉狄從長型沙發上起身,套上外衣。「只是因為有騎士搬到附近所以才來湊熱鬧的吧。」
 
  管家挑起那漂亮的黑色長眉。「您這句話我已經聽了六、七次了,閣下。」
 
  「這就代表叫你別多問,多做自己分內的事就好。」
  「遵命。那以後就請閣下您自己包紮傷口,畢竟雷諾大人的合約裡可沒有幫主人清理傷口這項工作。」
  「唔……混蛋,你都這樣跟人講話的嗎?」她氣惱地問道。
  「不,在下通常都是按照命令行事,但習慣在做以前先講明白而已。」
 
  弗莉狄真的巴不得現在就把這傢伙轟出去,為啥在自己身邊的人總是這樣?要不像雷諾那樣子死板,不然就是跟這管家一樣毒蛇又混蛋!她做了幾個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總之外面那些人似乎很想見您,閣下您還是出去跟他們聊聊吧?」管家雙手揹在身後,直視著弗莉狄說道;「不然這騷動搞不好會影響周遭的住民?」
 
  「好、知道了。」弗莉狄用敷衍的語氣回應,但最後還是乖乖地往大門走去。
 
  當她拉開那扇門望著聚集在那兒的一般民眾時,原本嫌惡的心情被一掃而空。他們在看見自己時,每個人臉上都綻出了笑顏。弗莉狄其實不是很懂,雖然一開始只是順手做了那件事,但說到底這些都是軍人應該做好的事,也就是保衛人民。
 
  弗莉狄走下台階,然後來到前院的大門外,民眾們立刻湧了上來。
 
  「解決那些盜賊的是您對吧?騎士閣下?」
  「聽說在倉庫街搗毀他們根據地的也是您嗎?」
  「還有那個──」
 
  「好了好了好了。」弗莉狄抬高雙手制止所有人在繼續說下去,這樣七嘴八舌的精神轟炸她可受不了。「首先那不是我幹的,關於這些日子的事都去找警備隊吧,那是他們新人幹的好事。」
 
  「可是我們聽說是一位黑紅髮的女子──」
  「那是新來的警備隊成員,所以那些都是第三軍團的人,不是我。你們想太多了。」
  「那您身上的傷?」
  「嘖,你管太多了吧?總之就是這樣,都回去,別在這邊打擾其他人。」
 
  弗莉狄轉過身去,但眼角卻發現有幾個小孩子站在腳邊──他們是最一開始聚集在大門的那群小鬼。他們手上拿著袋子,一邊望著自己,一邊在低頭看著手上拿的東西,看上去很是猶豫。
 
  她無奈地垮下肩膀,然後蹲下去看著他們。「這什麼?」
 
  「給、給騎士閣下的禮物。」帶頭的男孩怯懦地說:「不過是我們偷偷帶出來的,因為……媽咪說貴族不會想收這些小孩子做的奇怪東西。」
 
  奇怪東西啊?弗莉狄疑惑地挑眉,伸出了手。「哦?我看看。」
 
  在接過男孩遞上來的袋子後,她從裡面拿出一個玻璃瓶。它的表面被漆成橘紅色,裡面躺著一把造型有些粗糙的木劍模型。弗莉狄眨了眨眼,輕輕地勾起嘴角,在把它放在腳前以後又拿出了其他東西。基本上都大同小異,就是各式各樣的玻璃瓶,然後裡面放了些武器模型。
 
  她低頭望著腳邊那四個瓶子。橘紅色瓶子的劍;灰藍色瓶子的斧;黃綠瓶子的仗;淺褐瓶子的矛。弗莉狄隨便拿了其中一個,然後在男孩面前晃了晃。
 
  「你們做的呀?」
  「對,這是用來向四神祈願的道具。雖然我們做的不比修女還要來得精緻,但還是希望幫助到騎士閣下,保護您不再受傷。」
 
  保護您不再受傷。
 
  弗莉狄愣了下,然後望著自己手中那隨意撿的瓶子。是那橘紅色的劍。
 
  保護自己不再受傷……這根本已經本末倒置了,而且對保家衛國的任何一個軍團來說那都是種奢侈。他們挺身面對會威脅國家的外來者,那是這個職業的天命,而這份使命通常也伴隨著危險,殉職或許都是種常態。
 
  第二進攻大隊的擴編以及費特家當主的提問,也許開戰已不再只是單純的傳聞──或者說自己總是習慣用這種輕鬆的心態去面對它。但這很矛盾,因為自己也確實為了那可能即將到來的戰事而磨練自己的技巧。
 
  她不畏懼戰爭。
  不是不害怕死亡,而是除了死亡,她也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
 
  想保護的。
  想珍惜的。
  想擁有的。
 
  她總是這樣子走來,隨興地去做自己想做的、認為是正確的事。也許是因為在第一軍團恰巧遇上了艾嘉特團長這樣的伯樂,所以才可以這樣毫無忌憚地亂走亂晃,四處闖禍,否則大概早就被分發到邊疆去了吧。
 
  弗莉狄望著眼前那些孩子,再環顧那些聚集於自己周遭的平民。一開始她只是跟過去一樣做自己想做的,並以為這只是軍人的天職,不需要任何人的銘謝,因為這是應該的。
 
  可是──
 
  弗莉狄笑了。伸手摸了摸那男孩的頭,迎上那雙飽盈光芒,充斥著純真的雙眸,她笑容加深。「我不會再受傷。」她做了一個自己都無法保證的承諾,但語氣十分誠懇。她發自內心地說:「我也會保護你們不再受傷。」
 
  男孩歪頭,顯然無法理解弗莉狄的意思。
 
  想保護的。
  想珍惜的。
  想擁有的。
 
  在這一刻,弗莉狄覺得自己似乎真正地擁抱了這些。這只是一件本該由第三軍團處理的小事。活在軍隊體制下的自己也將這些東西都視為理所當然,她到現在依然覺得自己不應該居功,職位劃分上便是由第三軍團去處理,而非第一軍團的她。
 
  她將瓶子都收進袋子裡面,緩緩起身。「這份禮物我收下了,謝謝妳,小弟。」看著孩子開心的面容,弗莉狄摸了摸他的頭,然後望向仍聚集在大門的其他人。「請各位都回去吧,在這裡還是會影響到街上的行人。」
 
  「騎士閣下,這些日子第三軍團警備隊這些日子忙碌的原因是因為戰爭嗎?」其中一個人有些憂愁地問道。
 
  弗莉狄頓時語塞,她警覺原來開戰的訊息已經流傳至大街小巷了嗎?可是從這人的神色看起來似乎又不是很確定。她眨了眨眼,雖然不知這人打哪來的消息,但也許是想透過自己來證實這是否正確吧?
 
  「放心。」她勾起過去自己那一貫的爽朗微笑。「帝國不會有戰爭的。五族之間還有那一份『紅寶石條約』不是嗎?那可是從黑暗時代就延續至今的古老盟約,沒有一個種族敢去背棄的。」弗莉狄揮了揮手。「各位請回吧,聚集在這裡會打擾到行人的。」
 
  她不給他們繼續追問的機會邁步離開了大門,拿著小孩子們送的贈禮朝住宅走去。但有個人卻站在那裡,阻擋了弗莉狄的去路。
 
  而那個人正是自己的副官──雷諾。
 
 

 
  月光猶如四神的恩惠一般,它驅散會讓人恐懼的黑夜,替人們降下那溫暖的銀光,撫慰他們那在神面前都顯得弱小且微不足道的心靈。
 
  弗莉狄站在後院,左手握著槍柄,槍桿抵地。她仰起頭來望著那猶如彎刀一般的月亮,深吸了口氣,夜晚的沁涼氣息流入胸口,稍稍和緩了她有點焦躁的情緒。
 
  「所以,」她打破了這份寧靜,然後看向站在後院正中央的副官。「跟我約這時間對練是有什麼企圖嗎?雷諾。」
 
  雷諾緩緩抽出了繫在腰間的劍。他解開皮帶,連同劍鞘一起扔到了旁邊。藏在髮下的雙眸凝視那沐浴於月光下的第二進攻大隊隊長,他抿著下唇,思考著這樣子做的正當性。
 
  但最終,雷諾仍選擇揮劍。他邁開步伐,劍身擊打在鐵製的槍柄上,鏗鏘一聲,迎向弗莉狄那雙略顯冷漠的眼眸,然後被逼退。
 
  「真不像你。」她是這樣說的。「我看過你在訓練時的樣子,但現在跟那時候完全不同。動作僵硬、氣息紊亂。你覺得這樣子能逼我手下留情?嗯?」
 
  閃著銀光的矛尖毫不留情地朝著他的胸口襲來,雷諾往旁跨步閃過,但她就像預知了自己的動作一般,當他站穩身子的剎那,銀矛也橫打過來,直直地打在了他的胸口。
 
  雷諾悶哼一聲,往後退了好幾步,但仍倔強地不肯倒下。而他也明白眼前這個人絕對不會因為自己的失態而放鬆攻勢。舉起長劍,望著弗莉狄收回長矛,然後又是一連串犀利的突刺。
 
  矛尖劃開了雷諾身上的黑色軍服,那棉織服飾根本無法抵擋住銳利的長矛,他能感受到鮮血正在流淌,疼痛感刺激了自己,雷諾覺得身體似乎暖和了起來──但他明白這都是錯覺。比起身體的溫暖,夜晚的冷冽還更加真實。
 
  隨著雷諾用劍身架開了最後一波攻勢,身上的軍服早已殘破不堪。他感覺自己就像破洞的氣球一樣,力氣正順著這些缺口遠離自己。劍插入了略顯乾燥的泥地,即使他仍頑強地不肯倒下,但任誰都能看出他是多虧了那把長劍才能繼續站著。
 
  弗莉狄輕吐一口氣,把銀矛立在身側。「你到底有什麼事?如果是公事,那就跟平常一樣找我不就得了?非得要求實戰對練是為了什麼?看你這蠢樣?」
 
  聞言,雷諾卻笑了。「如果照平常那樣,隊長您根本不想理我吧。」
 
  「怎說?」弗莉狄挑眉。
 
  「我不知道……」雷諾將手按在劍柄末端,嘴裡喘著氣。「我能替您處理好各種第二進攻大隊的業務,因為我的任務就是輔佐您。但即使如此,我卻覺得我們倆人好像不是站在同一陣線上一樣。很陌生。明明共事了幾個月,但我卻一點都不了解您。」
 
  她摩梭著矛柄。「了解我又如何?不了解我又如何?這都不影響你的工作吧。」
 
  「是。」雷諾咬著牙,然後五指緩緩扣住劍柄。「但如果您什麼都不說,那我該怎麼幫助您?」
 
  劍尖削土而出,伴隨著雷諾的吼叫狠狠地朝著弗莉狄的側腰而來。但她卻反手將那炳銀矛繞過自己的後腰,以矛柄輕鬆地擋住了他那幾乎是傾全力的攻擊。
 
  「你想幫助我什麼?」弗莉狄望著那張比過去那些時間還要更加靠近自己的俊俏臉龐。「你能幫我什麼?
 
  「全部。」雷諾抿著下唇。「只要是您再煩惱的事,都請讓下官幫您分擔吧。」
 
  弗莉狄笑了聲,然後一腳踢開他。長劍落在她的腳邊,雷諾整個人往後倒去。「說實話我同樣不了解你,雷諾。也許早在一開始我們就得彼此溝通,但對軍人來說『命令』就是一切,因為無論如何我們都得服從,所以到後來我反而覺得好像不再需要那種我自以為是的友好。以你那硬得跟石頭一樣的個性,想必也不會多思考這方面的問題……但今天這樣看來是我錯了。」
 
  雷諾坐起身子,然後抬頭望著那即使是在月光下依然能看見的暗色髮絲。
 
  「我想戰爭近了。」良久,弗莉狄才艱難地吐出這句話。其實這件事就連她自己都還不確定,但心想既然有這樣子的機會,那就說出口吧。讓人分擔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陛下曾說過的開戰宣言嗎?」雷諾坐在地上,吸著鼻子說道。
 
  「是啊。我們這支隊伍的成立也是為了因應接下來的戰爭吧,而且在受封前我就聽說陛下一直都在改建國內的堡壘和城寨。矛尖城寨這些年來也一直都在修建呢。」弗莉狄抬頭仰望著月亮。「以帝國來說,我們的終極目標就是北境的精靈之森。而如果要想開戰,那西方的獸人也絕不會坐視不管,加上周遭的亞人們……我們得傾全族之力去抗衡其他四個種族,這是很難的一件事。」
 
  「您不相信陛下嗎?」
 
  「我對陛下的忠誠無庸置疑,對於帝國的繁景也很有信心。但這些年來的動作都太大,而且我覺得也太急了點。」弗莉狄低頭望著能坐在地上的副官。「你呢?你覺得我們能贏嗎?」
 
  雷諾堅定地回望著自己的長官。「能贏。我們一定可以達成夙願。」
 
  但這句話換回來的卻是弗莉狄那張籠罩在陰影之下的笑臉。雷諾明白她總是笑著。不管發生怎樣的事,她總是會帶著笑容去面對。可如果能透過一些契機窺探到隱藏在那之後的面貌,便會知道那張笑臉到底有多麼虛偽。多麼虛假。
 
  「您總是用這樣子的笑臉去面對一切嗎?」當雷諾意識到時,自己已經說出口了。
 
  但她卻沒有感覺到冒犯,反正閉上了眼。「嗯。因為在莫可奈何的事面前,是笑是哭,這些是我唯一能確實掌握的事。」弗莉狄又睜開了眼,但卻一掃過去的陰霾,如今看上去神采奕奕。「而笑能代表我還沒有被擊倒。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雷諾低頭望著的雙腳,他抬起了自己的雙手,那上面除了乾涸的血漬,還沾上了一些泥巴。望著指甲裡面的汙垢,過去都會想盡快清理掉的心情,如今也被那倦怠感給驅散。
 
  「你的長官就是這樣的人。如何?難道還抱著怎樣的期待嗎?」她笑著問道。
 
  「不,只是終於更認識您了。」雷諾抬起頭。「我會一直在妳身邊的。永遠輔佐妳。」
 
  她笑著點了點頭。
 
 
 
 
  弗莉狄走在華麗的長廊上,靴子在光華的地板上踏出清脆的聲響。她接受周遭貴族們的竊竊私語與那不懷好意的目光──事實上就算是路過的下僕們視線似乎也都緊盯著她不放。雙手揹在身後,她不急不徐地往軍部方向走去。
 
  即使自己在受封後的幾天後就搬到了平民區去,但事隔數月,這裡的貴族們依然沒有多少長進。甚至在前一天來到這裡時,弗莉狄還能窺見那些豪華的住宅中傳出了樂曲與嬉鬧聲。當她在夜晚眺望那仍未熄的燈火時,內心除了好笑,同時也感到悲哀。
 
  當平民們為了戰爭而膽怯時,貴族們卻高舉酒杯,玩弄權謀以剷除異己。即使身在同一座都市裡,他們卻猶如身處兩個世界般無法交集。而弗莉狄也才明白即使受封為騎士,位階上成為了貴族的一部分,可她絕對無法融入這個地方。
 
  眼前的轉角走出了一名老者。他的銀色長鬚躺在胸前,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圓頂帽,披了件藍紫色的外袍,底下則穿了件相當樸素的黑長褲。即使配色偏深,但弗莉狄依然瞥見了織在外袍袖口上的火焰紋路──祖奈特神的標記。
 
  他走在這靜悄悄的王城裡,卻沒有被這近乎死寂的氛圍所影響,一旁的隨扈手拿文件嘰嘰喳喳地講些什麼,那名老者有條不紊地一一給予回應,兩者之間的對比讓弗莉狄感到十分逗趣。
 
  她退到了一旁,微微低頭禮讓那名老者和隨從以及身後那一大票的衛兵經過。弗莉狄稍稍側過頭,從那圓頂帽上別的金色徽章看來,這人應該也是某個家族的當家才是。但不管了,那又不甘她的事。
 
  「等等。」老者對著秘書唸了句,然後停下腳步,身後的衛兵也訓練有素地一致停下。他轉過身看向站在長廊邊的弗莉狄。「那個頭髮,妳是前幾個月受封的騎士對吧?」
 
  弗莉狄抿了抿嘴唇,然後走上前去,單膝跪下。「是,在下名為弗莉狄‧安翠,得陛下恩賞才得以受封騎士。」
 
  「噗、哈哈哈哈!聽聞妳只是個不懂禮貌的粗人,沒想到還懂基本的禮儀啊。」他拍了拍弗莉狄的肩膀,勾動食指讓她起來。「但看妳的模樣也不知道我是誰吧?」
 
  該死,我還真不知這老頭是誰。弗莉狄臉上的笑容僵在臉上,努力在腦海中思考著這人到底是哪一家的家主。
 
  「居然連艾翠斯大人都不知道,果然是粗人──」
  「哎呀!你怎麼就這樣壞了我的興致呢?」老者對著暴怒的隨扈揮了揮手。
  「十、十分抱歉,艾翠斯大人!」
 
  艾翠斯?月平家的當主?弗莉狄這才恍然大悟。阿彌斯大人說過他是阻礙人類另尋出路的人,但到底……
 
  「唉,小夥子就是年輕,改天真被你氣到受四神寵召了。」外袍下探出了隻白色手套,艾翠斯伸手捻著長鬚,不悅地嘟嚷著。
  「哪裡,侯爵大人看上去依然健壯呢。」
 
  艾翠斯瞥了比自己高半顆頭的弗莉狄,哼了聲。
 
  「弗莉狄‧安翠。在二十三歲就受封騎士,還勝任『第二進攻大隊』的總隊長……真可謂平步青雲,年輕有為啊。」
 
  弗莉狄依然笑著,但她明白周遭的氛圍已然改變。即使隨扈依然站在那裡怒瞪著自己、衛兵也沒有把武器出鞘,可氣氛卻在艾翠斯‧月平的一句話下驟變,變得十分壓抑。
 
  「所以就來問問這位『最年輕的騎士』閣下,您渴望開戰嗎?」
 
  原本垂在腳側的雙手如今死死握著。弗莉狄迎上那佈滿時間刻痕的面容,黑色的眼眸猶如肉食動物緊盯著獵物般。沒有緊皺的眉頭、也沒有猙獰的面孔,艾翠斯甚至還面帶微笑,輕鬆地望著她。
 
  「這件事不是我可以決定的。」弗莉狄有些生硬地說道:「謹遵團長的命令。」
 
  艾翠斯哦了聲。「以服從為天職是吧?妳很聰明。」他順著自己白鬚往下拉。「但我問的是『妳』怎麼想?做為最年輕的騎士,莫非是徒有虛名?或者說他看錯人了?」
 
  弗莉狄輕笑了下,刻意忽視了艾翠斯的最後一句話。「若想對國家有益,我想我們應不只『開戰』和『停戰』兩個選項。您說是吧?侯爵大人。」
 
  「可現在城內就陷入了這兩種選項的聲浪哦?」
  「那也只是現在。以『改革帝』的威名,我相信陛下一定能創造出第三條路。而那條路將保證我國的永遠存續吧。」
 
  艾翠斯撓著長鬚的動作停了,弗莉狄甚至從那雙黑色眼眸中看出一絲不悅。
 
  她就站在那裡與他對望,弗莉狄讀不出月平家當主究竟在想些什麼,但若仔細揣摩方才的對話,其實已有些踰矩,如果侯爵要身旁的衛兵把自己帶走她都不會覺得奇怪。
 
  「呵呵。」但艾翠斯卻反常地笑了。「他還真收了一枚好棋子啊。」侯爵遞出右手,然後輕嘆一口氣。「不只這座王城,我想華吾爾應該都都被開戰與停戰的氛圍籠罩著。只要一天沒有答案,人民便會感到惶恐,軍團也為此而士氣浮動。我希望戰爭不要爆發,也正積極地說服陛下希望能從這兩條路中開拓第三條路。正如妳所說的,以『改革帝』之名,陛下一定不會讓我們失望。」
 
  弗莉狄脫下了自己的手套,然後握住了艾翠斯的手。「是。」
 
  「很高興認識妳,弗莉狄‧安翠。」艾翠斯收回了自己的手,語調輕鬆地說道:「但在王城裡千萬要小心,即使後盾強硬,貴族之間仍不乏各種方法來將妳拉下這個位置。」他拉了拉帽沿,然後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記住,年輕人。沒有誰是不可取代的。」
 
  她睜大了雙眸,不自覺地吞了口口水。艾翠斯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招了招手,邁步離開了這座長廊。望著那一隊士兵的背影,弗莉狄警覺自己甚至連基本的恭送侯爵都沒說出口。
 
  這下要死也不知道從哪裡開始死了。
 
  弗莉狄懊惱地扶額。艾翠斯‧月平,掌管「商人聯合」的領導人。雖然剛剛好像一直都被試探,但最後他仍選擇掀出了自己的底牌──希望戰爭不要爆發。
 
  城內陷入了兩種選項的聲浪裡,代表著不論貴族或是軍團,這兩者都已經分割了「主戰」和「反戰」的兩種派別。雖然之前聽說皇帝陛下是想開戰的,但想必也因為兩派之間的鬥爭而擱置了正式命令吧。
 
  阿彌斯公爵曾問我關於精靈的想法,所以他是主戰派。弗莉狄背靠著圓柱,感覺胸口正激烈的起伏著。艾翠斯侯爵則不希望有戰爭,所以他是反戰派……
 
  那自己呢?
  她又該站在哪一邊?
 
  「嘖,不管了。」弗莉狄將手套戴上。「還是先去找團長吧,不然沒被自己煩死,我也會被罵死。」
 
  她邁步往軍部的方向走去。
 
 
 
 
  「……為什麼會問我這個問題,團長?」
 
  弗莉狄雙手揹在身後,儘管儀態整齊,但臉上卻藏不住內心的驚愕,甚至對上司提出了不該有的疑問。但艾嘉特並沒有露出怒容,他雙手搭在桌上抵著自己的下巴,雙眼流露出一種神祕的情緒。
 
  「因為不只我們,第二、第三軍團也陷入了貴族們的權力鬥爭裡。」艾嘉特嘆了口氣。「原本我們應該成為中立,且直屬皇帝陛下命令的力量,但這份信念已經被扭曲。我們既無法維持我們的自由,也無法成為陛下的劍。所以我想問妳願不願意為了軍團奉獻自己?」
 
  她雙手交握,抿著下唇。
 
  「我信任您的判斷,艾嘉特團長。只要您願意戰,我們就會戰。」
  「那妳呢?」
 
  弗莉狄不明白為什麼團長會一直追問自己的意見,軍人既以服從為天職,那他儘管下令便是,她做為士兵一定會遵守命令。在此前提之下,她個人意志重要嗎?
 
  「……我不想開戰。」她據實以報。
  「為什麼?」
  「因為如果我們開戰,陛下肯定劍指北方的精靈之森吧,但西方那群森林蠻族絕不會放過我們,畢竟一旦開戰,那就是我們打破條約。」
 
  艾嘉特蹙起眉頭。
 
  「妳怯戰了?」
  「不,我只是不希望平民跟我們一起被捲入戰火裡。」
 
  辦公室陷入了寂靜。弗莉狄不理解為什麼這個答案會讓她跟團長之間的氣氛變得如此尷尬,即使凝視著那張嚴肅的面孔,想從那雙曾經覺得很漂亮的蔚藍眼眸裡看出些什麼,但她卻什麼也沒有看見。艾嘉特彷彿用一道牆隔開了她,強硬地拒絕了她的理解。
 
  艾嘉特闔上了雙眸,沉重地吐出一口長氣。他靠在椅背上,望著仍舊站在桌前的騎士。他伸手拉開了抽屜,然後遞出了一捲卷軸。
 
  「我有一件事要妳去辦,弗莉狄。」
  「是。」
  「這是艾翠斯‧月平大人方才留在這裡的書信。他希望妳能前往位於華吾爾西方的『里卡恩鎮』去處理一件事,日期是十一天後。」
 
  弗莉狄接過了那張卷軸,然後攤開來大概掃視了下。
 
  「有山賊?但那不是第三軍團的事嗎?」她不慎理解地問道,但也隨即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
 
  「如我剛剛所說的,軍團都受制於貴族的遊戲中,現在我們得相互支援來維持基本運作,否則內鬥一事有可能會被精靈查覺,重蹈利鐵聯邦的覆轍。」艾嘉特雙手按著桌面站了起來,背對著弗莉狄,往辦公桌後的那扇窗戶望去。「妳知道我對妳抱著很大的期待,弗莉狄。」
 
  「……是。」她垂下了眼簾,但卻不明白為何現在心裡會如此地沉痛。
 
  艾嘉特沉默了會。「去吧。里卡恩鎮可不近呢。」
 
  「是。」
 
  她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看了艾嘉特的背影一眼,轉身離開。
 
 
 
 
  門落下的聲響迴盪在辦公室裡。
 
  艾嘉特又嘆了口氣,然後撇過頭去看著那躺在桌邊的長刀。他凝視著戰友的身姿,摩梭著手指。
 
  「只要妳能全心全意地協助我們,我們會成為唯一。」他又抬起頭仰望著窗外的那顆大樹。「帝國榮光永存。」
 
  他將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改革帝萬歲。
 
 
                        -LKK 2019 . 05 .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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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3 篇留言

坪圳氏共和國人
畢竟多饋了『最年輕的騎士』這稱號....虧有錯字

最近也更文了 看到閒者大大堆積如山作品真是汗顏(汗

05-03 11:20

黑衣大閒者LKK
已更正,謝謝糾錯QQ

不會啦,我只是時間比較多而已 XD05-13 00:40
坪圳氏共和國人
時間多也可以來看文指教XDDD

05-13 07:26

黑衣大閒者LKK
什麼@@?05-15 11:17
坪圳氏共和國人
沒啦只是鼓勵 互相看文wwwww

05-15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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