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空間術式出口彈出來的我們,摔在一片磨石子地板上滾了好幾圈。
抬頭一看,是熟悉的校園走廊上。
噹──噹──噹──噹──
午休結束的鐘聲正好響起。
剛才,到底發生什麼事?
我明明沒有透過戒指求救,為什麼部長們會出現,而且還一次三位到齊?
唯一能確定的,是戒指自己發出了金光。
「Blex!」
我的思緒被無月氣憤的聲音打斷。
「你為什麼要叫部長她們啊!?」
「我沒有啊!是她們自己出現的!」
「聽你在放屁啦!」
「我騙你幹嘛啦──!!!」
我吼道,換我不爽了。
「你到底在鑽什麼牛角尖啊!?要不是部長們出現我們早就被格薩爾掛掉啦!不信任我的話以後所有事情都不要拜託我啦!!!」
我丟下這句話,把身體還給無月。
完全不懂他在堅持什麼?到底是形象重要還是性命啊?
下午,無月回歸正常的校園生活,沒人發現他消失了一個午休。
他一邊參加後半場的運動會,一邊戰戰兢兢的做心理準備。
因為這次的事情絕對不是小事,不但引出了聖譽界最高懸賞,有瘋子在市區炸了勞斯萊斯,還讓三位部長目睹了整個的慘狀,聖譽界十之八九會找上我們。
不過直到放學,回到家,吃完晚餐,準備熄燈睡覺,聖譽界的幹部都沒有用奇怪的方式出現,倒是晚間新聞報導了中午的事,內容變成百萬名車因為油筏故障發生爆炸。
比了一整天的賽跑和消耗了一堆腎上腺素,無月疲勞爆發,癱在床上立刻入睡。
半夜。
呼咚。
床鋪忽然震了一下,讓無月驚醒。
床邊,站了一位人影,用手指按著他的嘴唇示意要他安靜。
這畫面似曾相似。
無月花了幾秒去習慣黑暗,才看清楚那個人是誰。
是有著黑色長髮、琥珀色眼睛和小麥色肌膚的美麗姐姐,芙迪。
「起床。」
芙迪沒有像第一次見面時的那樣熱情,直接將無月從床上拉起來,連發問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帶進空間術式裡。
術式的另一端,是一片漆黑的空間,只有一盞聚光燈打在正中央,無月馬上知道這令人窒息的地方是哪裡、接下來要做什麼。
但這次無月不是一個人,燈光下已經有另外兩人。
那兩人同時回頭,都是認識的熟面孔。
一位是回日本老家過新年,幾天不見的雲外,另一位是戴著護頸,臉上處處掛彩的槍使。
「喲…喲……小鬼……」
「……」
見到無月,槍使露出缺了好幾顆牙的苦笑,雲外則是默默的轉頭不語。
無月站到燈光底下,故意與雲外之間隔了槍使。
他對雲外感到非常抱歉,要是在她旁邊,氣氛一定會尷尬到凍結。
滋──
空間出現了九個比人還大的通訊畫面將他們圍住,畫面裡的人物是聖譽屆的部長們、委員長和安全委員們,他們依舊逆著光線拍攝,只顯現出灰暗的輪廓。
而原本雲外的位置,變成了另一名男子。
「呼──嘶……」
臉型方正的委員長揉著眉心,無奈的呼出長長的鼻息。
「……無月,請你說明31號中午發生的事情。」
「是……」
這次無月沒有反抗,一五一十的將實情告訴委員會。
他知道沒說實話的下場,就是被阿波絲用她那讓人毫無尊嚴的能力迫使開口,另一個原因,是他認為這次的事情和上次相比,並不是為了私利才引起的,應該能得到委員會的諒解。
「嗯,和我們的情報大致相同。」
委員長看向委員與部長們,點了點頭。
「委員會在此宣布,槍使,你不顧大局肆意挑戰格薩爾,還波及無辜的平民,禁閉六個月處分;雲外,你在實行監督期間怠忽職守,即刻起,解除安全委員職位暫時由風行者取代;無月,你在管束期間一而再再而三的惹出麻煩,除了原本的管束處分外,再加上封印異能一年,以上。」
「等等──!」
聽到委員會再次給予處分,無月不明白的激動大喊:
「這算什麼啊!?我是為了不讓那些人繼續販毒才使用異能的!我這是在做好事啊!而且為什麼連雲外姐都有事啊!?」
「別忘了你還在管束期間,只給你一年處分已經算是非常容忍了。」
委員長提醒。
「無月……」
一旁的雲外開口了。
雲外雙眼泛出淚光,在燈光下蕩漾,對無月的失望全寫在心灰意冷的臉上。
「我不需要你的辯解……是我的錯……是我太信任你了……再見……」
她放下手中的一個精美的紙提袋,甩頭就走,槍使也拿下缺角的牛仔帽,對委員們微微行禮,跟著離開。
看著雲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裡,無月傻住了。
一直把她當成是最在乎的朋友,現在就這麼冷漠的離開了。
……
這算什麼?
有能力,為什麼不能用異能做對的事情?
難道只能扣著異能等待聖譽界的允許、甚至聖譽界需要時才准使用?這和被拴住的畜牲有什麼兩樣?
難道,身為異能者本身就是一個錯誤嗎?
到底憑什麼?
你他媽的到底憑什麼!!!???
「你們這群懦夫──!!!!!」
無月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怒火,當著所有部長和委員的面嘶吼出來。
「我管你們活了幾百幾千年經歷過多少戰爭多少悲慘人生!有這麼強大的異能為什麼不去幫助世界!?你們知道現在的世界還是很難過嗎!?你們只會窩在自己的小圈圈裡懲罰想要改變世界的人!然後在那邊哭夭人類很可悲!可悲的是你們這群軟腳蝦吧──!!!」
這段話,徹底撼動了在座的所有人,雖然看不出他們的表情變化,但很明顯的整個氛圍瞬間改變。
「無理的小鬼,你又再藐視委員會。」
委員長冷冷說道,投出火紅的目光。
「管你他媽三小委員會──!!!你們根本沒資格控制我!!!!!我才不屑加入這種聖譽界!!!!!」
理性崩潰的無月,抓住手指上的戒就要拔起。
框!
「~~~~!」
黑暗中突然閃出一道銀白色的閃光打在無月的後腦杓上,讓他痛得雙腳發軟,抱著頭蹲了下來。
被這麼一打,反而更加激怒無月。
「幹──!!!!!」
框!
頭上又是結實的一擊,這次直接讓他痛到跪倒在地。
「委員長、各位委員,非常抱歉,這次我會親自管教他的。」
從螢幕上消失的哥德少女,一手拿著保溫瓶一手按住無月的頭向委員會道歉。
見到部長親自出馬,委員會充滿煙硝味的氣氛才被平息。
「……他的處分改為封印異能直到管束結束,散會。」
委員長做出最終裁決,通訊畫面一盞盞消失,空間恢復明亮。
這裡是聖譽界亞洲支部,阿波絲寬闊的辦公室裡。
「傻小子,你可知道你剛才的發言有多恐怖嗎?差一點就向聖譽界宣戰了。」
比起責備,阿波絲的語氣裡帶有更多的擔憂。
見阿波絲沒有動怒,無月的氣才稍微消了下去,緩緩抬頭後,他發現阿波絲身上多出很多傷痕,那套哥德洋裝也破了許多洞,露出一片片的潔白肌膚和白色的貼身衣物。
「阿波絲姐,妳……」
「我沒事,只是例行性的打發一下格薩爾而已。」
阿波絲遮住胸部下緣的衣服破洞,就這樣淡淡帶過之後她們與格薩爾發生的事。
碰!
辦公室的門忽然被大力推開。
是芙迪。
套裝和阿波絲一樣處處都是破洞的她,氣沖沖的大步走到無月面前,舉起手就要賞他耳光。
「!」
無月下意識的縮起脖子閉緊眼睛。
但手並沒有揮下來。
芙迪抿著嘴唇,表情充滿糾結,手停在空中遲疑了好一會。
最後,她嘆出一口洩憤的氣,蹲了下來,將手放在無月腫起來的後腦杓上。
「……你怎麼可以這樣跟委員們說話,你知道現在的和平就是他們用流血換來的嗎?」
芙迪輕聲說著,手發出淡淡的黃光和陣陣的溫暖,將腫包撫平。
「他們好不容易結束了第二次世界大戰,你卻說出這種話,我真的很生氣也很難過。」
「對不起……」
除了道歉外,無月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可是,他心裡還是很不平衡。
雖然有很多問題想問,也有很多委屈想講,但他不打算說出來了。
因為原本是令他尊崇的聖譽界,經過剛才的審判後,現在已經產生了問號。
就算那些疑問得到解答,又能對現況有什麼幫助?
芙迪從隨身的手札裡撕下一張便條紙,貼在無月的手背上。
「這是你的處罰,沉默術式,在管束到期時會自動解除。」
她輕點了一下便條紙,術式亮起黃光,從紙上滲透進皮膚裡。
「……」
無月握了握手掌,並沒有特別的感覺。
如果真是照委員長所說的封印異能話,從現在開始,我們就只是普通的人格分裂者了。
「無月。」
芙迪捧起無月的臉龐,拉回他一直逃避的視線。
「我不會因為這樣就討厭你,我還是很欣賞你的勇敢,但別再讓姐姐們操心了,好嗎?」
看著芙迪些許憔悴的琥珀色眼睛,無月的愧疚感湧上心頭。
「……對不起。」
「嗯,時間也晚了,阿波絲,就拜託妳帶他回去了。」
芙迪留下一張空間術式,摸了摸無月的頭告別,起身走出辦公室。
「起來吧。」
阿波絲拉起無月。
「該說的結夏姐都說了,我就不再嘮叨了,回去好好的反省一下吧。」
「……是。」
阿波絲展開空間術式,將無月送進入口。
「別忘了這個。」
臨走前,她將雲外留下來的紙袋交給無月。
「好好的珍惜吧。」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床頭的鬧鐘顯示凌晨兩點多。
無月沒有躺回床上,而是打開檯燈,撕開紙袋上的膠帶。
袋子裡裝著一個精緻的小盒子,盒子裡有個布織的紫色御守和一張小卡片。
無月,新年快樂。
如果你看到這張卡片,表示你遵守了我們約定,所以我也遵守約定給你一份禮物。
這是我認識的某位稻荷狐仙他們家的御守,保佑效果很厲害喔,希望你能平安的度過難關,如果之後你也能表現良好直到管束結束,我會考慮告訴你我的真名喔。
雲外
看著雲外用工整字跡親筆寫的卡片,無月一陣鼻酸,咬著牙,掉下無聲的眼淚。
比起悔恨。
眼淚裡更多的是對聖譽界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