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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靈萬事屋】委託3 刀(4)
作者:KL│2019-02-18 10:45:51│巴幣:6│人氣:80
兩人就這樣浩浩蕩蕩抵達萌理佳生前念的高中。種子長得像海膽一樣一球一球的槭樹因充足的日照出落得綠意盎然,沿著校內的圍牆邊比鄰而生,從高聳的牆後探出頭來。
警衛拿著蒼蠅拍,用自己的手機看著老電影。在萬事屋的庇佑下,他沒看見兩個身穿高中制服,大喇喇地站在校門口的假高中生……儘管他們跟他的距離甚至不到五十米。
學校裡傳來學生們青春的笑語。玄鶚舉步向前,才跨出纖長的右腳就發現事態不對。一回頭,萌理佳果然整個人僵直地杵在原地。
「……你、你先過去,我……我等一下就……」
從遠處傳來的笑聲令萌理佳呼吸急促。那種滿滿同儕意識的地方,總是會有一群人一起發出笑聲。為了同一件事發笑、為了同一件事惱怒……即便實際上根本不覺得有什麼有趣,也不覺得那事有什麼好在意。但是,因為大家都在笑,大家都覺得過份,所以我也一樣比較好……這就是學校。
萌理佳內心深處的黑色湖泊發出咕嚕聲,即將沸騰一般蠕動,那份不安定又熱又酸。就跟……沒錯,就像當初奪眶而出的淚水,還有,在賁門附近的胃酸。筆記本上面的塗鴉即使碰到含有鹽分的眼淚也不會暈開,那些笑聲也永遠不會停止。大家都笑了,只要有人不笑,就違反了同儕意識……難怪會被排除在外。
但是,究竟有什麼好笑的?她完全不覺得有趣。
亂畫別人的筆記本,忽略別人,在發講義時刻意繞過別人的座位……這種根本只是無聊當有趣的事,霸凌這種事,究竟有什麼好玩?
喘不過氣來。明明吸入了氧氣,卻感到窒息。胃酸在這時沉不住氣,緊緊摀住乾裂的嘴唇也無濟於事,酸味填滿了口腔,從指縫間滲出。
「嘩啦」地吐了一地。
眼前只剩一片漆黑。在那一刻,一切真的全都完蛋了。
救救我……救救我……拜託……
黑色的東西又開始蠢動,從眼球中央開始,緩緩包覆住穿著水手服的蒼白肩頸,皓白的兔子也被滲出體表的黑色塵埃吃了進去。
一只白皙修長的手安靜的出現在眼前的黑暗裡。彷彿暗夜當中的月亮般,發出淡淡的光。
「走吧,沒事的,依佳。」
玄鶚好似從黑屏幕探進上半身一樣,平靜地闖入萌理佳一片漆黑的回憶裡,眨著深藍色的眼睛,朝她伸出手掌。
「我們已經不是這個牢籠中的一部分,只是進來救走同伴的旁觀者。所以,牽著我,然後,一起走吧。」
救救我……萌理佳聽見當初的她發出微弱的求救。
「嗯,過來吧。」
玄鶚的聲音讓她想到火車進站前,鐵道發出的沉穩低鳴。
下一刻,她將手伸向眼前的月光。
一陣拉力將她往前扯,落入一個有力的擁抱。明亮和熙的朝陽刺痛雙眼,從整團黑色變回少女的萌理佳被玄鶚環抱胸前。
「……現在已經沒事了。」
真的嗎?
「那都不是妳的錯。就算是,也已經沒關係了。」
玄鶚的聲音從胸膛這邊聽起來更加深沉。
「而且,變成黑嚕嚕的話,萬一被人看到會出大事啦。」
萌理佳的呼吸漸漸恢復平穩,心跳卻變重了。現在還沒完全抽離,但已經有餘裕發覺自己被一個男性擁在懷裡。而且,還算是個帥哥。
「對……不起……」她擠出呢喃。
「為什麼啊?」玄鶚輕拍少女背後,納悶。
為什麼感到抱歉呢?她也說不上來。或許是,因為之前她發現可疑的紙飛機,卻逃跑了,現在又因為她的關係,打亂了萬事屋的工作步調。
「嗯,沒有需要道歉的事吧。」但玄鶚這樣說,「像當初那樣告訴我們妳喜歡變成黑嚕嚕的理由,一直過得理直氣壯,這樣就好。」
真的可以嗎?當初是因為以為之後就不會再見面了才敢說出真心話。
「嗯。」
「……謝謝……謝謝……」萌理佳的淚水瞬間潰堤。
如果旁人能看到此刻發生在校門附近的事,一定會覺得玄鶚是個讓女孩子哭泣的壞人吧?但玄鶚本身並沒有這種常識,無論是活著時,抑或死亡後的百年來。反正,他已經不記得了。而實際上也沒有人看得到。
過了約莫三分鐘,少女幽靈輕輕離開少年的西裝外套。
「……妳這傢伙把鼻涕跟眼淚都抹我身上了呀!這一塊都濕透了耶!」不知是想避開尷尬,或真的已經忍耐到極限的玄鶚首先發球。
「囉……囉嗦!我怎麼知道變成幽靈以後也會有眼淚啊!」萌理佳為了自尊心不甘示弱,臉頰卻不爭氣的紅透了。
「還有鼻涕!」
「不要對著少女說鼻涕啦!虧我剛剛還真的覺得你很紳士,把我的尊敬與感動還來!」
「我都借妳胸膛了,妳這個沒良心的傢伙!」
「還不快走,到底還要不要去找那個幽靈啦?」
「要啊,走了啦!」
「你要走就走,幹嘛拉我手腕?」
「怕妳又給我落後啊!」
萌理佳鼓起雙頰,心不甘情不願地任由玄鶚拉著手腕。
半晌,不禁莞爾。
像這樣的鬥嘴或是彆扭,就跟當初和哥哥在一起時一模一樣。就算打鬧,也絕對不將對方拋下。
「……笑什麼笑吶?」
「嚇死人,你後腦杓有長眼睛嗎!」萌理佳嚇得跳了一下。
「……因為肉麻的觸感沿著手腕傳過來了咩。」
「是你自己要牽著人家欸!可惡,放手啦!」說著真的揮手甩開少年的箝制。
兩人已經來到舊校舍前方。由於廢棄已久,即使是接近中午的白天也顯得冷清。從前方遮蔽建築的榕樹朝著天空欣欣向榮。校園裡的熱鬧與此處全然無緣,與新校舍之間彷彿隔著看不見的異次元結界。這個位置理應從西側的走廊末端進入建築,二人移動到榕樹後方。樹蔭完全遮擋任何刺眼的光線,陽光或從白色磁磚上反射出的光芒全部被隔絕在外,變成榕樹行光合作用的原料,以致建築物的一、二樓看起來相當陰暗……聞起來濕氣也很重。萌理佳忍不住揉揉鼻子。
「那,是要我去找那個幽靈吧?」她說。緊盯著眼前的黑暗,彷彿那裡潛伏著只有她看得到的猛獸。
「我先到附近觀望,暫時不靠近比較妥當。」玄鶚伸出右手拇指指向隔壁的新校舍。有許多學生的那一邊。「在妳找到對方前,我先去向學生們打聽一些情報。或許會有用處。」
有問題就喊我,反正只有我聽得到。
玄鶚只留下這句話便留萌理佳一個人在陰森的台階前。
「什麼嘛……要是我一瞬間被吃掉要怎麼叫你啊?」萌理佳喃喃埋怨,穿著黑色皮鞋的腳卻認命地踏上台階。
一樓除了空教室跟很黑之外,沒有什麼值得在意的地方。
二樓比一樓明亮一點點,但也是只有空教室與存放一部份生物標本的生物教室,此外,東、西側末端各有一間廁所。東側男廁,西側女廁,進入廁所的大門全都上了鎖。萌理佳可以穿門而過,但經過深思熟慮只從外側透過門上的玻璃小窗往內觀望……大樓另一側並沒有任何東西阻擋陽光,因此除了雙眼被刺痛外什麼都看不到。這一層樓不知為何只有生物教室特別幽黑……萌理佳決定不深究箇中原由。即使自己也是靈界朋友,還是不想在這種狀況下思考會讓自己更加害怕的東西。
三樓不值得一提,同樣規格的空教室、理科教室跟廁所兩間……似乎從二樓開始,都會在大樓東西各設一座廁所,而且固定是東男西女。萌理佳傾聽了一下廁所內的動靜,發現一片寂靜以後緩緩將耳廓收回。理科教室裡似乎還放有一些化學製劑,為了防止沒有榕樹遮蔽的光害而門窗緊閉。
萌理佳一路往上到四樓。還沒抵達,便立刻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在三樓通往四樓的階梯中半段,一只幾乎被染紅的紙飛機靜靜躺在角落裡。
「誰在那裡?」
一個男孩子的聲音倏然刺穿四周冰冷的靜謐。
萌理佳驚恐不已,緩緩仰起因緊張而僵硬的頸椎。結果什麼都沒看到。這個角度什麼都看不到。一陣強烈的預感要她不要出聲。那男孩的出現讓空氣瞬間停滯。
「……沒有人嗎?果然……」
男孩似乎嘆了口氣。
拖著長長的腳步,與刺耳的,有什麼滴落地面的聲音,一步、兩步……漸漸遠離上方的樓梯口。
那是什麼?
那種深深壓入皮膚的觸感使萌理佳幾乎窒息。是什麼樣的幽魂會散發出那種充滿壓迫感的氣息?
性別確定了,是個男孩子。然而,到底能不能直接接觸是個大問題。
萌理佳等了一會兒,確定沒有聲音以後躡手躡腳地爬上四樓,躲在樓梯與四樓走廊的交界帶,探出半顆兔子腦袋。走廊上空無一人。
怎麼辦?果然要讓玄鶚過來才行吧?散發出那種可怕氣場的存在,一定不只萌理佳,同為幽靈的人一定也都會退避三舍……
「什麼嘛,有人嘛!」
正當萌理佳拖拖拉拉,思考下一步棋該如何安排時,那個聲音從反方向傳來。彷彿來自幽深的谷底,低沉而平靜,卻令人不寒而慄。
「妳是誰?」
萌理佳按耐不住從腳底竄上咽喉的顫慄,緩緩地回頭,連偋住的呼吸都在發抖。
一名滿身是血的少年站在那裡。穿著陌生的冬季制服襯衫,黑色西裝褲,一頭黃色與黑色相間的短髮,雙眼比黑洞還要黑,陵角分明的下顎,白到詭譎的膚色……右手還握著一把瑞士短刀,血從濕透的袖口,沿著銳利的刀刃往下,一滴、兩滴……
那些血液顯然並不來自少年本身。
因為,就連臉頰都濺上了黏稠的血痕。沿著蒼白劃出一道道慘烈的分界。
少年眼神空洞,偏著頭,好不容易將目光聚焦在角落中的兔耳少女。
「妳知道……我是誰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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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安安^^
好久不見了~
最近投稿是投了,也成功收到出版社的確認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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