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誕生的彼得潘
「呼……好像比往年還冷啊，應該不是錯覺吧？」
坐在電腦桌前的我在自己沒意識到的狀況下已經蜷起了膝，彷彿躲在廊下縮成一團的小狗。起身走到窗邊，颯冷且帶著殺蟲劑異味的渦流形成薄薄的空氣牆，只要伸出手觸碰，崩裂的皮膚就會感到刺痛。
原本窗外有一棵高大的樹木阻擋烈日與寒風長驅直入，但已經在兩年前因為病蟲害而傾倒。如今往窗外看去，只有一片低矮的平房，以及遠處在山腳下的平野。寒冷的空氣從山頂奔流而下，穿越平野和窗戶直接進到這小小的房間裡。
想要關上窗戶，可是鋁窗下方的滑軌似乎有什麼東西卡住了，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其關上，但透過角落縫隙鑽入的冷風似乎在昭示一切都是徒然，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
回頭看著這小小的空間，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大約三到四坪左右，放張床、擺個電腦桌和衣櫃，角落的小冰箱上充作鍋碗瓢盆的放置處，加上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其實只剩下中間小小的走動區域。剛進來時牆壁是刷白的，感覺刺眼又不知道如何裝飾，只有把每年拿到的年曆貼在上頭，如今已經累積了六、七張，彷彿在紀錄著這空間裡流逝的歲月。
不經意瞥見年曆上標示的記號，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彷彿被隔絕在這小小的空間裡，就算發現被標記在年曆上的記憶點，卻也不覺得有什麼特別。原因呢，或許是因為自己的生日是接在一連串假日的後頭，比起節慶所帶來的氣氛，自然不會記得在那之後的日期代表著什麼。
只因為自己是在寒冬中誕生的彼得潘。
逐漸陷入負面思考的漩渦，就在要被淹沒的時候，LINE的訊息聲響了起來。
幾乎所有LINE對話都被調成了靜默，除了一個人之外。
彷彿抓到救命稻草般伸出手抓住手機，顫抖著手解除螢幕保護看著上頭的文字。
「今天天氣好冷！你那邊如何？」
總是從天氣的話題開始，今天也是一如既往。
我微笑著，因為那份笨拙卻努力的無聲言語。
「這邊也很冷！你有沒有多穿點？不要感冒了。」
不想讓那頭的他發現，偽裝並欺騙自己，強打起精神。
「當然有啊，穿的就像一頭小豬呢！」
緊接著傳過來的小豬貼圖逗笑了我。
「啊，對了，還有一件事。」
「祝你生日快樂。」
「你記得啊？」
「當然記得啊，彼得潘。除非是主機或網路壞掉了，不然我不可能忘記你的生日。」
「哈哈，你在說什麼啊，意義不明。」
「意思就是社群軟體會幫我記得你生日啦！」
「欸！你怎麼可以作弊！」
「哈哈，開玩笑的啦，當真了嗎？」
「我生氣囉！」
「不過，我是說真的，我不可能忘記。」
「真的嗎？」
「真的！不然我來發誓如何？」
「要發誓什麼？」
「當我忘記你生日的時候，就是我從世界上消失的時候。」
「……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除非我死了，否則不可能忘記你的生日。」
「不要這樣啦，這樣聽起來很不吉利耶……」
「那……你有什麼好想法嗎？」
「嗯……改成除非我不是彼得潘了，不然你都會記得我生日怎麼樣？」
「不太懂這是什麼意思耶？」
「不管啦！你到底要不要發誓啦？」
「好吧，我發誓。」
「不夠，你要錄音，然後把錄音擋傳給我。」
沉默了數分鐘後，訊息框傳來一個錄音檔。
雖然有點雜訊，但還是可以聽出立誓的內容。
「這樣可以嗎？」
「嗯，可以。謝謝你。」
「不用謝。雖然我不能到你身邊，但是為你做這點事還是可以的。」
「啊，你還有其他事情要辦吧？抱歉耽誤了你那麼多時間。」
「不會。那麼我就先去忙了，祝你有個美夢，彼得潘。」
我將手機放進懷中，彷彿那裡有著人的溫度。
只要還在這三坪的空間裡，我就一直會是彼得潘。
那個拒絕長大的彼得潘。
但是有了這段錄音，我似乎還能再堅持一會兒。
即使是虛幻溫度，我也必須緊握著繼續掙扎。
謝謝你，賣火柴的小女孩。
期待在噩夢之後，我們能以不一樣的樣貌相逢。
創作內容
暖冬-寒冬誕生的彼得潘
長篇小說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