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的可以得到幸福嗎？
渺小脆弱，如同燭火一般，只要被強風一吹就會徹底熄滅的小小幸福。
即使是這樣，卻仍可以讓人子綻放出笑容。
渺小又脆弱的幸福，渺小又脆弱的笑容。
那人曾告訴我，人子的執著就如同追逐尾火的山神，無論多奮力追趕，那一步之遙卻不曾被縮短過。
追啊追，追啊追，直到精疲力竭，亮晃晃的尾火卻仍有一步之遙。
倘若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抓住自己的幸福，那悲傷就會成世界上絕跡吧？
如果有那一天的話。
但那天，似乎永遠都還有一步之遙。
人子真的可以獲得幸福嗎？
我，也有資格嗎？
***
半夜的時候我突然醒了過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理由，就只是單純醒了過來罷了。
偶爾也是會有這種情況，下意識地看了一下電子錶上的數字，螢幕上顯現出來的是一個距離天亮還很久的時間。
腦袋還有點昏沉，有點睏，但卻睡不著，我只好坐起身子。
這個時間點的空氣帶著些許的冷意，最近一入夜後氣溫就直線往下掉，也多虧她一直在我耳邊提醒該多穿一點，才會讓我在最近的流感潮中得以倖免。
「怎麼了嗎？」像是看穿我剛剛的想法一般，珊穎在一片漆黑中對著我問道，即使房間沒有開燈，她的眼瞳仍在在黑暗中隱隱發出淡綠色的幽光。
簡直就跟貓一樣。
「沒什麼。」
「嗯？」她的聲音似乎有些疑惑，我可以感覺到她坐上我的床沿，一隻冰涼的手貼上了我的額頭，輕輕地梳著我的頭髮。
「怎麼了嗎？」
「沒什麼。」她笑了出來，用剛才我說過的話回應了我，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情似乎變得很好的樣子。
「快點睡吧！我會守在你的身邊，幫你趕走會讓你做惡夢的妖怪。」她的指尖在我額前遊移，似乎在上面寫了些什麼，我的肩膀被一個溫暖且柔軟的東西靠上，甚至可以感覺到從中傳來的鼓動。
「真的有那種東西嗎？」
「你相信嗎？」她沉默了半晌後，將問句還給我。
「有可能吧？」
「那他們就存在。」她的聲音似乎變得很認真，那雙帶有淡淡碧光的眼眸探到我的眼前，直勾勾地盯著我繼續說道：「不管是神、妖、靈，只要人們相信他們，他們就存於塵世，人們忘記他們，他們就會消失，他們就是如此脆弱不堪的存在。」
她遮住了我的雙眼，耳邊同時傳來濕潤的吐息，那份溫熱感從耳朵一路傳進我的身體最深處，讓我全身發麻了起來，「人子雖然卑微，卻也強韌，他們不依靠，他們也不需要依靠，就能走出自己的道路。」
「別怕，你還在這裡。」她的聲音似乎有些落寞，卻也帶著一絲安慰，「所以，我會留在這裡的。」
「妳在嗎？」
「我在。」她將我壓倒在床上後，輕輕地啃咬我的手臂，我可以感覺到她每一次的呼吸中帶有的森林香氣，一股暖意從我的胸口向全身擴散開來。
「如果我忘記妳了呢？」
「這個問題對我太殘酷了。」像是在對我提出抗議，她用力地咬了我一口，但我卻很清楚，她比我更痛。
「妳在這，我也在這。」她的身軀突然僵硬了起來，像是在忍耐什麼的不停顫抖著。
「對不起。」她啜泣了起來，我不了解她為什麼要跟我道歉，只聽見她小聲地對我說道：「還有，謝謝你。」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好睏。
好睏。
好睏。
好睏......
最後，我的意識墮入黑暗之中。
那天之後，我再也沒看過她。
那天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任何一個山神。
那天之後，人們忘記了山的名諱，忘記了山的恩賜，所以那天之後，山神不復存在。
創作內容
故事 (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