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殭屍病毒爆發、世界陷入混亂、人類終於反應過來、末日求生,老套、無趣又致命;我看過一整支裝備精良的軍隊一個晚上被殭屍殲滅、也遇過靠著一把步槍和瑞士刀活超過十五年的流浪者——米婭就是這種人,前特種部隊士官、殺過活人、危機處理專家、知道如何在十幾隻殭屍的包圍圈裡自行解圍而且野炊手藝精湛。
兩個特立獨行的人在世界末日時相遇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一開始我和米婭都絕口不提自己的往事,分道揚鑣過好幾次、好幾次又抱著對方醒來,走過好幾個營地和絕境、參與過好幾次屠殺和被屠殺,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別人稱呼我和米婭為「夫妻」,直到一次我和米婭在藏身處躲過殭屍海浪之後、「我和米婭」正式變成「我們」。
人多嘴雜壞事叢生、經歷過的一切證明我們的觀點正確,人數龐大的聚落容易因為資源分配而分裂,就算是一個家族也容易因為對外來者的意見分歧而互相攻擊,所以我們最多就是到別處聚落交易物資和情報、該走人時就走人,千萬不要跟太多人有瓜葛是我們的共識、容易把自己也賠進去。
殭屍末日有一個現象很有意思——這一場病毒災難似乎就是針對人類而來,大自然的一切幾乎都沒有受到任何影響、而且在「人類」這種害蟲被大規模撲殺以後不斷往好的方向在發展,氣候慢慢變得穩定、空氣逐漸淨化、綠地快速拓展、野生動物增多、噪音減少……人類在病毒爆發前的環保展望都正在實現,諷刺的是這些美好的願景得以成真跟人類一點關係都沒有。
殭屍數量跟人類有直接關係,當人類大量減少時你殺的殭屍越多、它們的數量就會越少,我們有時候得走上好幾個月才會遇上一隻殭屍、提醒我們末日還在繼續,作為回報、我會給它腦袋來上一槍。
文明崩壞之後時間已經變成一個可有可無的東西,過去和現在變得虛幻飄渺、只有在無意間看到米婭多了幾條皺紋才會有些真實,後來我選擇米婭提議的未來——找一個沒有人和殭屍且可以自給自足的地方,趁我們還有能力、趕緊組建一個家庭,並非出於延續人類什麼鬼的崇高理念、只是出於本能,還有我們已經太久沒有好好來一次濃烈的接吻。
偶然午夜夢回時、我還是會看見前妻抱著正在轉變成殭屍的兒子,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她大罵我是沒有人性的畜牲、接著被懷裡的孩子咬破喉嚨;我第一次把這件事告訴米婭時我們的孩子已經出生兩個月,米婭說我沒有開槍殺死自己的兒子是正確的決定、就算他已經變成殭屍——那是我們第一次撇開心房、毫無保留地互訴往事多麼不堪。
米婭說她當年做了和我相反的抉擇、所以她只能用剩下的生命來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