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節奏,緩慢的步調,今晚這兒依然熱鬧,今夜你也依然在此沉醉。
這是我們家酒吧的標語。
表面上聽起來很有情調,但其實這裡和夜店差不多,都是人群混雜的地方,只是少了震耳欲聾的音樂和奔放熱舞的玩咖。
這裡是夜晚當中,悲傷、快樂,以及情慾交匯的地點。
來這裡的人多半背景混雜,但他們都為相同的原因而聚集在此,不是藉酒澆愁就是想圖個一夜春宵,但對我來說,這裡就只是個工作場所。
大概吧。
擦拭完酒吧的玻璃杯並擺放整齊,我看著一個女人往吧台走來,她走路的速度有些慢,卻不失成熟女性的魅力,潔白的襯衫被昏暗的燈光染色而顯得煽情,貼身的窄裙凸顯了她的身材,儘管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她,她的模樣仍令我目不轉睛。
「老樣子。」
女人在我正前方的位子坐下,手撐在吧台上,用憂傷的眼神看著四周的人群對我喊話。
這幾個月以來,她一直都是這樣的,而我也習以為常,拿起了擦的發亮的鹽口杯,為她調製一份瑪格麗特。
『妳今天也來了。』
趁著調酒的空檔,我向眼神迷離的她搭話,我帶著微笑凝視著她好看的側臉,直到她轉向我這一邊。
「是啊,妳今天也在呢。」
『我當然在啊,』聽了她的回應,我淺淺一笑:『畢竟這家小酒館只有我一個酒保,我如果不在就沒生意做了。』
我送上調製好的瑪格麗特,女人沒有回應我,只是拿起酒杯晃了幾下,細膩的眼神停留在酒的反光上幾秒,之後一飲而盡。
『今天也來尋找獵物嗎?』
「妳別說得好像我是大野狼一樣,」女人翻了個白眼:「我只是來尋找邂逅的。」
是的,女人的目的就跟其他人一樣,來這裡尋找「情」,但不只是情慾、不只是春宵,而是更深層的「愛情」。
這也是她每次來都會點一杯瑪格麗特的原因。
『難道妳不覺得來這種聲色場所尋找真愛有哪裡不對嗎?』
「...我也知道這樣的確不太正常,但我都已經出社會了,除了工作的同事之外沒有什麼能認識異性的機會,」女人高高舉起酒杯,讓燈光反射杯緣,閃亮的刺眼:「何況我也不想談辦公室戀情,所以我只有這裡了。」
女人趴在吧台上,大概是被一整天的工作勞累和對愛情的絕望給壓垮了。
這幾個月以來我一直在觀察女人,她幾乎每天晚上都會來這裡,一開始打扮的非常用心,因此也吸引了不少男性的目光,但是一個月過後,找她搭訕的男性愈來愈少,她每次出現在這裡的眼神愈來愈疲憊,也愈來愈疏於對外表的執著,多半是因為遲遲找不到對象,所以才變得愈來愈消極吧。
畢竟會出現在這裡的男性,多數是想找陪酒或陪睡的人,那種浪漫電影的男女主角在酒吧相遇的情況也是很少見的。
所以我才覺得女人很奇怪。
『妳難道不覺得這裡的男人沒一個是想認真戀愛的嗎?他們接近妳,只是覬覦妳肉體罷了。』
我說出口的大概是切身之談,因為就連我也被不少男性搭訕過,甚至有被騷擾的經驗,而且還是店長出面才好不容易解決。
「我知道啊...但就算是這種地方,也許、也許也會有認真想找一段愛情的人啊...」
就連女人說出口時都顯得有點心虛,我想這幾個月的經歷多少也讓她體會到了,這裡並不符合她的憧憬,也不是她該來的地方。
換句話說,她可能很快就不會再來這裡了。
我大概是女人開始來酒吧的一個半月後,才開始跟她說上話的,每次看著她,眼裡都帶著對愛情的憧憬和渴望,卻也摻雜了不少失落與失望。
剛開始我只覺得她是個傻子,連交友的場所都分不清,但時間一久,我開始愈來愈替她感到遺憾,甚至有種疼惜她的感覺,我才發現自己原來早就被她吸引住了。
發現的當下我也很驚訝,畢竟這裡每天來來去去這麼多客人,我的眼神和注意力卻只為她停留;從小到大我幾乎沒有對誰有好感,我卻不禁迷戀她。
我感覺我是第一次這麼在意一個人。
而且對方還是個女人。
女人明明是來這裡尋找能相伴一生的男性,卻老是找到一堆只想洩慾的禽獸,艷麗的外表明明是吸引男性的最佳利器,如今卻只引起我的注意。
她的勾引錯了對象,甚至錯了性別。
『也許會有吧,妳說的那種人。』
我胸中有著不曾有過的感受,我的大腦直覺反應我不能讓這段情感溜走。
「嗯?有嗎?」
女人聽了我的話之後眼睛一亮,被熾熱的眼神注視的我心跳加速。
『當然有啊,』我伸出右手搭女人的肩頭,將她朝我的方向拉近,並在她耳邊細語:『不就在妳眼前嗎?』
說完,我也沒等女人做出任何回應就往她的唇吻下去,她的嘴裡還殘留了一點瑪格麗特的香氣。
我們的雙唇分開後,女人用她纖細的手指捂著嘴唇,她的雙頰紅透了,我想那應該不是因為瑪格麗特的關係,而是因為在剛剛接吻的同時,我也傳遞了一口美酒給她。
「這是...『床第之間』...」
女人在這裡待久了,應該也被哪個男性請過她這杯酒吧,她沒有猶豫多久便辨別出了酒名,而我和她都了解這杯酒,以及這酒名的意義。
「那個...那個,我...」
女人似乎慌了,臉也愈來愈紅,是因為剛剛那一口酒的酒精濃度太高了嗎?
為了稍稍安撫她,我順著她紅透的耳根撫摸,除了感覺她的肌膚特別滑嫩以外,她的臉頰也格外發燙,表情也變得有些欲求不滿。
『我還有半個小時下班,』我從口袋中摸出了一把車鑰匙:『妳到我車上等我吧。』
女人乖乖的伸出手接過鑰匙,帶著羞澀微笑離開了吧台。
我順著舞台傳來的幽幽的節奏,帶著緩慢的步調開始收拾吧台。
今晚的酒吧依然熱鬧,但是今夜,是只屬於我們女人之間的沉醉。
註:調酒瑪格麗特(Margarita)有等待愛情的意思
調酒床第之間(Between The Sheets)則是有勾引對方到床上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