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神社附近，今天是熱鬧的廟會，而紮澄卻一臉沉重。
實習最後的任務是調配屬於自己的香水，紮澄明明製作過各種香水，也知道各種香料，但什麼味道才適合自己呢？
望著人來人往的街道，左右兩旁的小販一字排開，複雜而歡樂的氣味讓紮澄稍微鬆懈了點，不過難得來到廟會，紮澄卻沒有逛攤位的意思。
「喵。」
一隻軟綿綿的小貓忽然蹭著紮澄的腳，紮澄嚇了一跳，縮在長椅上望著那隻小貓。
那是缺左眼的貓咪，看起來不到一歲，全身黑漆漆卻有雙祖母綠般翠綠的雙眼。
「奎娜娜！」熟悉的聲音隨後而來，聲音的主人是個穿著華麗的少女。
紮澄還沒看見少女的臉，就知道對方是誰，「山本麗貓子小姐。」
「欸？你是香水店的調香師嘛！」麗貓子抱起奎娜娜，颯爽的坐在紮澄身邊，「來廟會只穿這樣？而且你手上什麼都沒有，你真的是來廟會玩的嗎？」
紮澄苦笑著搖頭，「我在思考該調製什麼香水，這次的香水是要調給自己用的。」
「適合你的香水嗎？」麗貓子上下打量著紮澄，接著他擺出一臉專業的模樣，模仿紮澄的語氣說，「那麼，調香師先生，請告訴我您的故事。」
「咦？這樣占用麗貓子小姐的時間不好吧。」
「什麼占用，本大小姐只是腳痠了，想坐在這裡順便聽故事不行嗎？」麗貓子揉揉奎娜娜的肉球，揪起嘴不滿的說。
「不、如果您不介意的話……」
紮澄有些憋扭的聳著肩，他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很少跟別人說話，以前都是跟客人、服務對象交談，如今有個能像朋友一樣的人，讓紮澄有點不習慣。
深呼吸吐氣幾回後，紮澄說起自己進入香水店實習前的故事。
他出生在窮鄉僻壤的小地方，村莊裡只有十幾個人，因為家人多卻沒錢讓所有人溫飽，父母就把年紀最小的紮澄送到大地主家。
紮澄以前並沒有名字，因為那種吃不飽睡不好的地方，很多小孩活不過五歲，所以在五歲之前，小孩子都不會取名，只會用家裡排行和性別稱呼。
家裡姓氏為五味，他排行第五，所以叫做五味五弟，大地主嫌名字難唸，看紮澄動作慢吞吞，被賣掉了也一臉慵懶的模樣，於是幫他改名為「緩」。
緩慢的意思。
雖然在大地主家做小幫傭非常辛苦，但至少每天都有東西可以吃，而且可以睡在溫暖的小倉庫裡，如果努力工作，晚上甚至還能吃到熱騰騰的白米飯。
紮澄做事情總是不疾不徐，為了不讓他阻礙其他人工作，總管都派他去扛水、洗衣服或做粗工，意外的紮澄看起來瘦弱，卻能輕鬆做到成年男子東覺得辛苦的事情。
而且紮澄天生體質優異，幾乎不會生病，受傷也不容易感染，擦點藥用布包一包傷口很快就會好。
他是冬天唯一可以去河川捉魚和洗衣服的人，紮澄是幫傭裡少數肯吃苦不喊累的人，由於這個特點，讓他深受大地主和總管愛戴。
紮澄十歲那冬天，一如往常的蹲在尚未凍結的河川邊洗衣服。
「小朋友！不好意思，請問大地主宅邸往哪裡走？」
河的對岸有個戴斗笠穿蓑衣的男人，對方揮著手向紮澄問路，當時紮澄在思考對方的來歷，大地主好歹也是自己的主子，把宅邸位置告訴外人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
正當紮澄陷入沉思時，男人竟然踩在冰河上試著朝紮澄走近。
「等等！不可以！」
撲通！
紮澄剛說完，男人便踩到冰河尚未結凍的地方，就這樣筆直的掉入冰河裡。
此時的紮澄也不管對方來歷，直接跳進去把男人拉出冰河，隨便拿塊布抱住對方，以驚人的力氣扛著男人回宅邸。
回去正好被總管撞見，總管一看見男人的樣貌便緊張的找來醫生，還要紮澄把男人帶去宅邸最高級的客房。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總管才告訴紮澄，方才落水的男人是大地主的貴客，他是特地來幫大地主的女兒製作香水。
紮澄就是那一次知道，原來有調香師這樣的職業。
等男人醒了，大地主連忙盛大招待，徹夜通宵飲酒作樂後，男人跟大地主因為宿醉必須休息幾天才能開始談正事。
休息這幾日，總管叫紮澄去服侍貴客，雖然紮澄動作很笨又慢，但貴客特地指定紮澄服侍，總管也不好意思拒絕。
紮澄拿著新衣服來到客房前，還沒打開門就嗅到濃厚的酒味，除此之外，還有很多複雜的氣味，胭脂、粉末、香水。
看來大地主叫藝妓招待貴客了呢，紮澄不是很喜歡藝妓，因為他們身上的味道太複雜，而且有些藝妓明明一臉不爽卻還是來了，為什麼要做讓自己不開心的事情呢？
帶著各種疑惑，紮澄恭敬的拉開紙門，想要打招呼時卻看見男人衣衫不整的抱著大花瓶嘔吐，吐完後聲音沙啞的拜託紮澄拿水來。
看男人狼狽不堪的模樣，紮澄不禁露出睥睨的眼神。
「喂喂、不是你想的那樣，等等！你是不是在想什麼只有大人才能想的事情。」
「呃……」紮澄眼神斜向左邊幾秒，隨後敷衍的搖搖頭。
「現在的孩子也太不可愛了吧。」男人無奈嘆氣。
紮澄替男人打理好周遭後，被男人叫進客房喝茶，那時紮澄才能看清楚男人真正的模樣。
男人有一頭柔順鮮紅的長髮，宛如被夕陽照得通紅的瀑布，順流而下至腰際，那白皙如雪的肌膚毫無疤痕，完美的就像用蠶絲縝密織成。
讓紮澄印象最深刻的是男人那雙紫眼，有種難以言喻的神秘，彷彿深不見底的深淵能奪去人的神智。
除了男人的外貌引人注目，還有他身上的氣味。
紮澄無法用任何字句表達男人身上的味道，身體不由自主地靠近男人，並且像隻嗅到食物氣味的小狗般，在男人身上四處聞。
「怎麼了嗎？」男人輕輕笑著，摸摸紮澄的小腦袋瓜。
「你身上有味道，這也是香水得味道嗎？」紮澄趴在男人上，他覺得這個氣味讓他非常安心，還有一種溫暖的感觸。
「香水？」男人揉揉紮澄的腦袋後將他推開，「雖然我是調香師，但我不會在身上噴香水，因為香水味會干擾嗅覺。」
紮澄被推開才發現自己的行為很失禮，內疚的縮在桌邊低著頭沉默不語，雖然對方說沒有噴香水，但他還是很喜歡男人身上的味道。
男人從背包裡拿出三個袋子，要求紮澄說出袋子裡的東西，如果全部猜對就會完成他一個願望。
紮澄趴在桌上，仔細的把味道全都嗅一遍，完全沒有思考就指著袋子說：
「左邊是銅板、中間是糯米糰子、右邊是……您的味道。」
「欸，這樣也行能辨認出來呀。」男人打開最右邊的袋子，裡面裝著一束紅色頭髮，「我的頭髮也能當作材料喔，就像你說的，我身上有一種味道，但普通人想要聞到就必須經過提煉。」
「用、用您的頭髮做香水？」紮澄有些恐慌。
「並不完全只用我的頭髮啦，畢竟香水還有三種層次的香味。」男人把三個袋子都送給紮澄，接著露出邪媚笑容問，「說吧，你有什麼願望。」
「我……」紮澄眉頭深鎖覺得困擾，願望這種東西對他而言太過奢侈。
看紮澄遲遲沒有回應，男人便開口說，「不然，你先完成我的願望如何？」
「您有什麼需求嗎？」紮澄趕緊捧來花瓶，以為男人又因為宿醉想吐。
「唉呀，看來我給你的第一印象很差呢。」男人無奈地嘆氣，隨後舉起食指戳了戳紮澄的臉，「我希望你來當調香師學徒。」
「欸？」紮澄愣了很長一段時間。
「是說，你叫什麼名字呀。」
「緩、五味緩。」
「嗯……還真難唸，你就改名叫做五味紮澄吧！我比較好叫。」
就這樣，紮澄被男人重金買下，雖然對方完成大地主委託也拿到一筆獎賞，不過那些錢只夠回到帝都。
跟男人回到家後，紮澄過了幾天吃醬菜的生活，而且男人家因為太久沒人居住，到處都是破洞也長滿蜘蛛絲和灰塵。
雖然生活比宅邸還要糟，不過紮澄很喜歡黏在男人身邊，為了不讓灰塵和髒空氣蓋掉男人的味道，紮澄花了兩天的時間把房子打掃乾淨，破洞也先簡單的修補過。
從那之後他必須稱呼男人為老師，老實說紮澄問過老師的名字，但老師總笑笑地說「就叫我老師就好。」，就算問街坊鄰居老師的本名，他們也只回答「只知道他是調香師，什麼名字就不知道了。」
老師在當調香師時，都使用「南方緋」這個假名，聽說老師還是個藥草師，藥草師的假名則是「東方翠」，當旅人時的假名是「西方素」，最後還有不明的職業，隔壁老婆婆說他偶爾會看見有人來找老師，他們會稱呼老師「北方墨」。
老師的職業也太多元了吧，紮澄覺得老師身上充滿了謎團，但現在他要專注於完成老師的願望－－當個優秀的調香師學徒。
就這樣，紮澄從調香學校畢業，然後來到香水店當見習生。
如今，只要完成最後一個任務，他就是真正的調香師了。
「你的老師不管怎麼聽都很可疑啊！」麗貓子抱緊小貓高聲喊著，「職業很多就算了，為什麼要搞這麼多假名，聽起來超可疑！」
「老師的個性就是這樣吧，只是名字而已也還好啦！」紮澄並不是很在意老師有幾個名字，心想這只是老師方便區分工作才這樣取的。
「你也太粗神經了吧，不過你活到現在都沒發生什麼大事，也許老師只是生活比較精彩的人而已。」麗貓子說不在意，但還是露出擔憂的眼神。
「所以，聽了我的故事，有讓你想到什麼味道嗎？」
「味道嘛……我想，老師的味道最適合你了。」麗貓子眼睛都亮了起來，「趁你老師睡覺的時候，偷偷剪掉一點頭髮，提煉後就能當香料了吧。」
「這個提議聽起來有點可怕，但我會試試看的。」紮澄被麗貓子的建議激發，他開始罵自己很笨，最喜歡的味道就在身邊，之前到底在煩惱什麼呢。
向麗貓子道別後回到家，同樣在踏入家門前，就聞到特別的氣味。
這次沒有怪味，看來老師沒去廚房。
踏入玄關，有稍微潮濕的氣味，這代表有人洗過澡，紮澄毫無猶豫的朝房間走去，他知道如果老師沒進廚房、回來直接洗澡，就代表老師現在會房間裡睡覺。
拉開房門，果不其然老師睡相極差的正在熟睡，紮澄露出困擾的表情看著老師，究竟是做了什麼夢，才可以睡到衣櫃上去。
小心翼翼的把老師搬回地上，打理好老師的衣服再將棉被蓋上，紮澄盯著老師的長髮，腦中浮出麗貓子的建議。
偷偷剪掉一點真的沒關係嗎？
經過一番掙扎，紮澄還是決定用其他香料製作香水，再怎麼說老師也是他的恩人，再怎麼喜歡，也不能拿剪刀剪老師的頭髮吧。
拍拍自己的臉頰，紮澄回到自己房間裡找香料，意外找到當年裝有老師頭髮的袋子，因為是老師的東西，所以紮澄一直都珍重保存著。
「嗚、果然還是做不到。」紮澄把袋子收好放進抽屜，認為眼不見為淨是最好的方法，免得又忍不住拿頭髮去提煉香料。
紮澄一聲長嘆，趴在桌上苦惱的嘆聲連連，心想要不要做個簡單的香水拿去交差就好，雖然這麼做可能會被店長退件就是了。
「怎麼啦？」
一個重量從背後壓來，那股特別的氣味充斥在紮澄身邊，不用問也知道，老師現在趴在紮澄身上，這讓紮澄有點壓力，不喜歡被這樣壓著，但又想繼續聞老師的味道。
「老、老師……那個……見習生最後的任務……調製自己的香水……」
「嗯？這樣啊，紮澄打算做什麼香水呢？」
「……」
紮澄低著頭縮著身子，實在沒辦法說出「想要做出老師味道的香水」這種話。
老師挪動位子到儲物櫃旁邊，翻出一把剪刀剪掉了一段頭髮，「用我的頭髮做香水怎麼樣，店長肯定不知道這是什麼味道，嘿嘿。」
望著老師露出惡作劇般的笑臉，紮澄既高興又害怕，心裡還湧出莫名的不悅。
總覺得，讓別人也聞到老師的香味，這種事情有點不爽。
「老師……」
「嗯？不行嗎？」
「不、我……那個……謝謝老師。」
紮澄恭敬的捧著老師的頭髮，由於情緒起伏表現的太明顯，老師也無法當作沒看到，坐在紮澄身邊溫柔的問：
「想跟我說什麼呢？」
「呃、我我我－－」紮澄摀著臉，覺得自己語塞的模樣相當羞愧，「我想要……老師……老師的、想要……我想要老師的味道！」
紮澄鼓起勇氣喊出自己的願望，隨後緊閉雙眼等待殘酷的事實打臉，他非常害怕這麼說之後會被當老師當成變態，搞不好還會被逐出師門。
過了幾分鐘後，老師一直沒回應有點奇怪，紮澄睜開眼看著桌邊。
老師竟然已經睡著了。
紮澄深深的呼出一口氣，雖然老師沒聽見有點可能，但更多的想法是「還好老師沒聽見」。
拿出被褥鋪整好，將老師安置好後，紮澄到自己的工作室提煉頭髮。
關上門後，躺在床上老師睜開一隻眼，隨後也嘆了一口氣，像是覺得可惜卻又像「還好蒙混過關，不然就糟糕了」的感覺。
翻個身把自己埋進棉被中，老師忍不出發出竊笑。
「紮澄這孩子，比想像中的還要可愛呀。」
（五味紮澄：任務四結束）
廢叭：
企劃文章到此結束啦！（灑花
基本上原本想寫成ＢＬ啦、不過點到為止就好（艮
老師的設定其實沒有寫 所以搞得很神祕其實是沒設定（喂
總之，感謝遇香緣短期企劃
噴炸這麼多文我也很開心Ｗ
創作內容
【遇香緣】老師的香水
長篇 (0)
